外面仲庆师叔的哀嚎,传进了唐时的耳中,他悄悄走过去,想将自己的窗户关上。
毕竟自己这是完全地在坑仲庆,眼看着那些桃树已经快要到结果的时候了,现在来点小风吹还不要紧,重要的是风雨诀之中点点的雨声,这简直是要了仲庆的命了——现在仲庆最怕的就是下雨,偏偏唐时手里有这么个利器,风雨诀一出,直接让仲庆吓尿了。
方伸出手去,唐时已经准备关窗,可是便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一柄剑从即将关上的窗缝里刺入!
那雪亮的剑光,几乎让唐时忍不住眯眼,可是这种时候——怎么敢闭眼!
唐时虽惊不乱,竟然睁着眼,死瞪着这一柄剑从窗缝之中进来,他直接抽手“啪”地一声使劲将两扇窗户扣紧,将这一柄剑夹住。然而刀剑如锋利?那剑刃两侧,光滑冰冷,擦着木制的窗户就直接磨进来,速度不减半分!
此刻已经是夜深人静,何人会来到菜园,对着一个寂寂无名的外门弟子下手呢?
唐时心里发狠,咬了牙没出声,剑尖在这刹那已经到了他鼻尖,他脚尖点地,索性弃了窗,直接双掌一合,将真力灌注在自己的手掌上,夹住了那剑刃,同时身体后仰。
他的手掌毕竟没有那长剑锋利,握剑的人的剑势极猛,剑招虽然已经用老,这个时候竟然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便转动起来。
唐时顿时夹不住那剑,也被忽然侧过来的剑刃伤了手掌,鲜血顿时落下了地。
不过他同时使出加了小聚灵手的小翻云掌,直接击中剑身,让这长剑倒翻回去,自己也趁机退了半步,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一剑没有得手,窗外的神秘人“咦”了一声,似乎是颇为惊讶。
“来者何人?”唐时语气之中带着杀意。
只不过一个练气期修士的杀意,又何足道哉?来教训唐时的人,可不是那种方才踏入修真界的菜鸟。
窗户已经自动向着两边打开,露出了站在窗外的那人的身影,这一身华袍,不是那赫连宇夜又是谁?
他长身玉立,站在外面,抬手用白绸缎将剑上的鲜血擦干净,轻轻一笑:“此剑名为战云,你将死于此剑下,算我抬举你。”
唐时心中一冷,像是被冰块给包围了,他紧紧盯着赫连宇夜,那目光如毒蛇一般。此刻的唐时,站在屋里的黑暗之中,身前三尺处有朦胧的月光,然而唐时整个人却是弓着背藏在暗处的。
一条无声吐信的毒舌……
他不想死,“我与你无冤无仇,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也值得东山第一流门派的大弟子亲自出手吗?”
赫连宇夜随手扔掉了擦剑的白绸,“你既然知道我是正气宗的内门大弟子,就应当知道——我现在已经是筑基巅峰的修为,你一个天海山,也不过只有三个人凌驾于我之上,只不过比起身份来,他们给我提鞋都不配,你算什么东西?白天有个死和尚,收拾不了你,你这命便留到了现在。”
原来还是为了白天的事情吗?唐时心说自己果然是不作不死还在努力尝试的典型人才——能够被人恨上,这也是一种本事。
其实回头想一想,唐时就清楚了,这赫连宇夜是个很重视面子的人,更何况是在自己的未婚妻唐婉的面前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赫连宇夜会看上唐婉这个还未筑基的女修,但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总是有一种表现欲的,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面子。
而不巧的是,唐时和是非,几乎无一例外地直接拂了赫连宇夜的面子。
现在赫连宇夜来找茬儿,也只能说唐时倒霉活该了。
现在唐时应该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逃命——他毫不犹豫,这个时候根本不存在什么藏不藏拙的问题,他唐时这样练气二层的实力,说藏拙根本就是个笑话!
左手摊开,一本《虫二宝鉴》瞬间出现,右手握着手诀,小翻云掌蓄势待发!唐时此刻像是一张已经绷紧了的弓,箭在弦上!
“春眠不觉晓!”
其实唐时也不知道这一招到底对筑基期的修士是不是有效,可是死马当活马医,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别的和攻击方法了,现在只不过是想要这一招对赫连宇夜造成影响,好为自己留出一定的反应时间。
整个《虫二宝鉴》立时爆出一团银光,在点点的银光之中竟然也泛出微微的血红色,一个“眠”字就这样从书页上跳出来,到半空中,而后逐渐地放大,却在唐时抽身爆退的瞬间顿时烟云一样散去。
同时,已经准备直接破窗而入对唐时下杀手的赫连宇夜,却觉得有什么灰尘一样的东西附着在了他的意识之中,竟然令人昏昏欲睡起来,他恍恍惚惚地提剑站在原地,手上发软,差点连剑都掉在了地上。
唐时已经趁机走了很远,直接向着一旁的桃林蹿去,他猜测“春眠不觉晓”的威力应该不算是很大,大约困不住那赫连宇夜很久。
风,如此地冷,连着天上那月,也被乌云遮盖——
月黑风高,杀人夜。
在唐时踏入桃林的一瞬间,保护阵法就已经被触动,里面正蹲在一棵桃树下查看什么 东西的仲庆豁然抬头,一看到唐时,顿时目露凶光,二话不说直接一把腰刀撇出来,竟然向着唐时当胸刺来!
唐时哪里想到半路上竟然遇到这样的变故,这仲庆的面目从来没有如此可怖过!这人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就提刀刺自己!如若这一刀真的落到自己的身上,想必他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天不要他唐时死!
桃林外面忽然起了一声尖锐的剑啸,一道华光长长地,像是巨柱一样从唐时的背后砍过来,竟然直接将唐时击飞出去!这光剑的速度比仲庆可要快多了,在仲庆的刀尖还没碰到唐时的时候,唐时就已经口吐鲜血,撞到了一旁的一棵桃树下面,无数的残花落下来,几乎要将他给埋了。
来人正是之前差点被“春眠不觉晓”催眠的赫连宇夜,他冷笑一声直接走了进来,抬眼却看到仲庆,再一看仲庆身后,顿时被吸引住了目光:“千佛香!”
赫连宇夜竟然一眼认出了这东西,仲庆知道事情败露,更不迟疑,也懒得管自己跟赫连宇夜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太大,直接提刀上去,狠声道:“去死吧!”
☆、第二十六章 噩梦
第二十六章渔翁
千佛香是什么东西?反正唐时是不知道的。
不过看连身为正气宗大弟子的赫连宇夜都一脸的贪婪和惊诧,便可以想象这东西并不简单了。
可是现在唐时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巴不得一身的骨头就这样散了架了,像是个死了很多年一样的人一样就好了,只可惜——不能。
这两天仲庆的种种奇怪举动,终于有了合适的解释。
之前忽然说什么照顾桃林,还不辞辛苦地使用小聚灵手,唐时跟邱艾乾都以为他是为了讨好雪环,没有想到仲庆真是心机深沉、挂羊头卖狗肉的一把好手。现在唐时完全怀疑这家伙是为了这个什么“千佛香”,不然大半夜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尤其是以前还禁止唐时跟邱艾乾进去,外面更是设置了阵法,吹风下雨就能将仲庆吓个半死。
没猫腻?你信吗?
反正唐时是不会信的。
他咬紧牙关,试着提了一下真力,只觉得身体经脉之中像是有无数钢针在扎一样,还没提起来就已经软倒了。
他喘着粗气趴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本来盼着如果有人能够发现他,来救他,只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之前作死搞了“春眠不觉晓”,他就一阵阵地绝望,安然躺在那里等死了。
仲庆已经直接跟赫连宇夜干上了。
修真界永远都是残酷的,为了仙药法宝,杀人越货夺宝的事情真是屡见不鲜,就是仲庆这些年也见过不少,这千佛香就是仲庆抢来的,现在来了个更强的,仲庆想要维护自己的利益,自然是无可厚非。
所以,仲庆选择了先发制人——他想要在赫连宇夜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击致命!
只可惜,仲庆的想法是很美好的,但并不能弥补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练气期跟筑基期之间,云泥天堑!
赫连宇夜高了仲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仲庆的刀过来的时候,赫连宇夜只来得及提剑一挡,护住了自己,暂时主动进攻。不过这第一击,仲庆没有得手,后面就为赫连宇夜迎来了喘息的时间。赫连宇夜是什么人?尽管性情骄纵,但好歹是正气宗的内门大弟子,手中神通不少,手中这一把战云剑也是一把上品法器,就算是金丹期修士也未必能够拥有这样的标配--也就是说,从硬件上分析,赫连宇夜能够完胜仲庆。
在赫连宇夜看来,仲庆先朝自己出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只不过,世界上的事情如果没有意外,倒完全无法诠释这个世界的戏剧性真谛了。
赫连宇夜冷哼了一声,轻易便对这仲庆起了杀心。
菜园这个地方太过偏僻,很少有人过来,他们在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人过来,就算是赫连宇夜在这里杀了人,想必也是没人知道的。整个天海山的三个金丹期修士,一个申屠长老出去找药,那个唐家的老祖唐方在闭关,至于清虚掌门——他还没胆子来抓自己!
所以赫连宇夜有恃无恐,就算是杀了仲庆,谁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样的念头一闪过,赫连宇夜眼底就有了几分残忍的冰冷:“遇到我,算是你倒霉,今日我看上千佛香了,你的命,也归我收了!”
仲庆闻言大怒,回手抽刀就是一砍,这一刀看上去当真是平平无奇,赫连宇夜也没将这样三脚猫的修为看在眼底,他随手挽了个剑花就想要挡住仲庆。哪里想到,就在刀剑相接的一刹那,仲庆那刀上忽然之间出现了蒙蒙的诡异血光,而仲庆的眼瞳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赫连宇夜大骇,这分明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哪里还像是之前那普通平凡的人?
整个桃林似乎一瞬间安静了,只有那蔓延的血光。
此刻的仲庆,已然失去了理智,他眼底的神光逐渐地褪去,僵硬地抬手握刀,于是那刀上的红光开始蔓延,甚至已经笼罩了仲庆,他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
这一股红光来得着实诡异,简直闻之欲吐,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所化,这一把刀看上去也不过就是普通的法器,怎么可能拥有这么诡异的血光和煞气?
赫连宇夜心中存了个疑影,想要看看这刀,只不过现在这刀乃是有主之物,待他杀了仲庆再夺刀来看,定然不错!
这样打定了主意之后,赫连宇夜下手更不留情,直接捏了个手诀,施了个法术,喊道:“九天一旋!”
他话音刚落,整个剑刃上就出现了紫色的电光,看上去好不漂亮。
只可惜这一幕落入唐时那迷迷糊糊的眼中,无趣到了极点,他半死不活地趴着,像是一只癞蛤蟆,不管是仲庆还是赫连宇夜,此刻都已经无视了唐时——将死之人,管他去死。
唐时昏昏沉沉,背上一道伤口已经流去了他大半的鲜血,整个人距离废掉不远了,肩胛骨都要碎掉,更不用说那血淋淋的皮肉表象了。
桃林之中这一场境界悬殊的战斗,却正是到了精彩的时候。
在赫连宇夜使出绝招的这个当口,仲庆也知道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刻--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是不是会暴露的问题,直接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喷在了刀刃上,顿时只看到血雾蓬起来,烟幕一样笼罩了那一把刀。
顿时场中出现了诡异的场面,双目赤红的仲庆,身前那刀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而他身周,却冒出了无数的黑气,古怪到了极点,也让赫连宇夜有些心惊。
他在发动自己的大招的同时盯着仲庆,忽然看出了这黑气和血雾的来历,骇然道:“魔修功法!”
在赫连宇夜说出这“魔修”两个字的时候,仲庆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这赫连宇夜拼个鱼死网破--根本不在乎赫连宇夜是不是已经完成了术法,现在的仲庆根本不是什么道门弟子,只不过一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一刀砍去了赫连宇夜握剑的手掌,之后挂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既然你知道了,也只有死了。”
以仲庆不到筑基期的修为,竟然能够砍下赫连宇夜的一只手掌,简直让唐时也目瞪口呆了。
草泥马这种血腥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仲庆,怎么忽然之间成为了魔修?魔修都这么牛逼吗?一个练气期的竟然直接无视了筑基期的防御,一刀砍下对方的手掌!
这世界已经没道理可讲了!
赫连宇夜惨叫了一声:“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剑已经落地了,此刻的赫连宇夜也已经被逼入了绝境,这藏在菜园的仲庆竟然是一名魔修,那浑身透出来的气息简直邪恶到了极点,这之中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赫连宇夜是个贪婪的人,并不关心几个修真派别之间的争斗,可是当这样的事情威胁到自己的生命的时候,还是会想那么一点的。
他手上剧痛,竟然也顾不得止血,竟然疯了一样打了手诀起来,烈焰焚天!
火光笼罩了他的身体,刚刚撞上去的仲庆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身上的血肉已经传出了焦糊的味道,他怒极,骂道:“筑基期的臭道士,也打不过我一个练气期的!一统修真界的,只能是我无上天魔!”
此话甚为狂妄,甚至可以说是目中无人了。
仲庆疯了一样一刀扎入正在疯狂施法的赫连宇夜的心脏,而后伸出自己的手掌去,狠狠地捣碎他心脏!
赫连宇夜不甘心,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命丧于一个练气期修士的手中?即便别人说魔修如何如何厉害,可是赫连宇夜从来不相信,奈何--等到他肯相信的时候,已经离死不远。
赫连宇夜哀鸣一声,用自己仅剩下的一只左手,抬起来,高高地,并起两指,指向这夜空!
“杀!”
杀!
赫连宇夜的声音是沙哑的,因为他的鲜血已经流尽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然而就是这样嘶哑的一声杀,凝聚了他所有的修为和灵力。
道修毕竟也是讲究清心寡欲的,论起血腥残暴来,是没有那一个修真派别能够跟魔修妖修相比。更何况,仲庆那一把刀着实诡异到了极点,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招架的。
然而赫连宇夜是什么人?正气宗的大弟子,垂死一击,已然是抱着必死的杀念,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中了与赫连宇夜挨得很近的仲庆!
那响雷过后,仲庆也没了声息。
赫连宇夜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际,逐渐失去了呼吸,而仲庆被雷劈中之后,也是恍恍惚惚站立不稳。
这个时候的唐时在想什么呢?
他只是在想,到底事情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这一次侥幸不死,下一次呢?
冷,唐时觉得冷,可是他还是站起来了。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的野心在驱使着他站起来,站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有便宜不捡的都他妈王八蛋!
今夜可能是飞来横祸的一夜,也可以是飞来横财的一夜!
他知道自己在整个事件里的做法肯定有问题,但现在还不是反省的时候。
千佛香便是不远处桃树下面那小小的一段黑色的木头,他看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浅,只是这东西竟然在渐渐地往地上沉,也就是一节露出地面的木头,方才仲庆转过头来开始动手的时候,唐时草草地瞥了一眼,还看到是露出地面一尺的,不想现在竟然已经快要消失了。
唐时双手撑着地面,仅仅这样一动弹,就觉得那骨头嘎吱嘎吱地响起来,像是刚刚炸出来的薯片,脆得一捏就能变成粉末。
站起来,站起来他就是好汉,就是真正的渔翁了!
人生理想并不远大的唐时,也是期待过有这样的一笔横财的——虽然现在他不知道这千佛香应该怎么处理,可是,先站起来拿到了再说!
终于还是站起来了。
他艰难地从地上直起了身子,之后摇摇晃晃地便要走过去,不想这个时候,之前倒下的仲庆,那手指竟然又动了动,唐时看见了,晃晃悠悠地走上去,弯腰捡起地上那一把刀--仲庆的刀。
现在这刀上只有血气,没有黑气了。
“魔修?呵……”
仲庆本来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就算是唐时不动手也是难逃一死。
之前他看了闯入桃林的唐时,竟然直接动了杀念,照着唐时就是当胸的一刀,若不是后面来了个搅局的赫连宇夜,怕是现在唐时已经跟赫连宇夜没区别了。
唐时手中握着刀,站在那里,看着还在挣扎的仲庆很久。手指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
他没去惹唐婉,但是无法避开与唐婉之间的冲突。唐婉固然不对,但他太冲动也是酿成大祸的原因,可是现在呢……
仲庆在这里,救还是不救?或者换一种说法——杀,还是不杀。
仲庆抬眼,眼珠子转动着,似乎是没有想到唐时在这里,他看到了他捡起那已经褪去了光华的刀,用那漆黑的眼眸,凝视自己,眼底有深沉的光。
仲庆向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像是要乞求救赎,然而那少年,缓缓地勾出了一抹笑,眼底却忽然染上了血色。他听到自己的喉咙被割破的声音,随着唐时手腕轻轻一转,那模糊的刀光掠过,成为了他眼底最后的颜色。
到死仲庆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会死在这时常被自己欺负的人手下。
鲜血在自己的眼前蔓延开了,唐时觉得有些眩晕,他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丢了刀,看到了还睁着眼的赫连宇夜。唐时莫名地笑了一声,走过去,伸手合上了的眼:“走好,今夜,敬你是个英雄。”
他心里复杂得厉害,他不杀仲庆,仲庆若无事,必定杀自己灭口,现实容不得他留情,心狠手辣又如何?他不想被人欺负,也不想在唐婉的面前折下自己的脊背,就只能让自己成为别人仰视的存在。
如果说大荒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便是他的噩梦,一个让唐时惊醒的噩梦。
他眼前黑了一下,忽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杀人的夜,雾气逐渐浓重,露水从桃花瓣上落下,很快又被出来的太阳蒸干了,空气里一片血腥味道。
“杀人了……啊啊啊啊——杀人啦——”
☆、第一章 千佛香
天海山,沧海堂。
“这事情着实诡异,只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赫连宇夜死在了天海山……他的命牌还在正气宗,这个消息瞒不下来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祸事怕是要来了。”
“这两年正气宗欺压东山别的小门派已经是常有的事情,赫连宇夜这件事,必定会让他们大怒。”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形势比人强……”
“只不过老祖在大荒阁,东山也不敢太欺负我们。”
赫连宇夜死了,这件事已经在天海山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事情被发现的那一天早上,目击者邱艾乾几乎吓得瘫软在地,据说当时的场面相当血腥。
正气宗的内门大弟子赫连宇夜被砍掉了一只手掌,仰天躺在地上,胸口一道大大的血口子,鲜血流了一地,已经凝固了下来;而在赫连宇夜的身前不远处,趴着浑身焦黑的菜园弟子仲庆,脖子上被人划了一刀,鲜血淌了满地,也已经断气。
本来这样的组合已经足够惊人了,哪里想到——竟然还有一个人倒在他们不远处。
这个人是谁?那个新来的外门弟子唐时,一个练气三层的废物。
整个天海山近日来是人心惶惶,修为不高的都要成群结队地走,生怕就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下面的人是不知道消息的,邱艾乾也只是知道一点——当场还或者的人只有一个唐时了,只不过唐时受伤太严重,当时救下来之后就是昏迷的状态,直到现在也还是在昏迷之中。
赫连宇夜本身修为在这一代弟子之中已经算是极高的,正气宗的内门弟子,自然是非同凡响,哪里想到现在竟然横死于小小的天海山,还不知道正气宗那边到底如何震怒。
一时之间,天海山三位金丹期的修士在沧海堂,已经是焦头烂额。
清虚道人摸着自己的胡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飞来横祸!唐方长老查探现场,可有发现别的什么?”
“别的是什么也没发现,还是之前的结论。最可疑的还是仲庆,身上有魔修的痕迹,就是那一把落在地上的刀也不一样,是一把魔修宝器,还是中品的,便是我们手中的东西也不过就是这个品级——仲庆不过是一个练气期的修士,哪里来的这样厉害的法宝?”
说话的正是唐方,也就是唐家老祖。
这事情简直让这三位掌权者焦头烂额,现在还没找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申屠长老刚刚找草药回来,他一向是不怎么理会门内的俗事的,但这件事关系到天海山的存亡,如果处理不好,怕是会让正气宗将赫连宇夜的死怪罪到他们的头上,到时候正气宗一怒——整个天海山说不定都要跟着没了。
清虚道人又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恐怕是他成为天海山的掌门之后叹气最多的几天吧?
正在三位金丹期修士束手无策之际,青衣小童竟然走进来报道:“掌门,二位长老,雪环和唐婉二位师姐求见。”
清虚道人皱眉道:“她们来干什么?”
“据说是有一些关于赫连公子跟唐时之间的事情要说。”青衣小童一说这个名字,清虚道人就愣住了。
不仅仅是清虚道人,就是旁边的两位长老也是眼前一亮。
“让她们进来。”
于是,内门弟子雪环和唐婉便都从殿外走了进来。
唐婉这两天哭成了泪人,原本她已经跟赫连宇夜定亲,两个人已经快要成为双修道侣,只等着唐婉筑基成功,两个人就一起到正气宗去,那个时候唐婉的身份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谁知道,赫连宇夜不过来看自己这一回,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唐婉曾经志在必得的那些东西,一瞬间就成为了梦幻泡影,不复存在了。
她如何能不怨,不气?眼看着要到手的东西,全部随着赫连宇夜的死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闭上眼,唐婉调整了一下心绪,之后与雪环在三位前辈的询问下,终于将那一日在前山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中涉及到小自在天内门弟子是非和那一日事故的唐时、赫连宇夜,也就是说,唐时跟赫连宇夜之间是有仇的。
听完了雪环跟唐婉说的,清虚道人皱眉道:“是非法师乃是佛修,断然跟这次的事情没什么关系,至于唐时——他不过是个练气二层的废物,怎么可能对正气宗的内门弟子下手?最奇怪的还是这仲庆啊……”
仲庆的确是需要查探,可是那唐时出现在那种场合,也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申屠长老是个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他提醒道:“不管谁是谁非,总是要有个人来将这一切揽在身上,否则……”
否则天海山就没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这样大的事情,就算是把罪责全部推到那疑似魔修的仲庆身上,也不能让正气宗消气。
一个内门大弟子不是很珍贵,可是架不住正气宗是整个东山的正宗,乃是第一流的门派,要的就是个脸面。不说天海山什么都不算,就算是它是个比较厉害的门派,也只能对正气宗俯首称臣——正气宗要脸面了,他们天海山不能不给,更何况事情是出在天海山呢?
清虚一直都在衡量利弊,此刻被申屠长老说破自己心中的想法,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问道:“那唐时可醒了?”
“回禀掌门,半个时辰前方醒,听说还有些神志不清。”
唐时受伤严重,但是一息尚存,申屠长老给他塞了几枚丹药,说要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说,没有想到这人命贱,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