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烟随手把空杯子放在路过的推车上，“不用谢我，我就是随手帮了个小忙。”
话里，拉起宋羽的手就走。
一杯冰水浇下来，沈宁透心的凉。
那朋友扶住她的时候，她还有些颤，也不知道是冰的，还是气的。
女人在耳边抱怨，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姜易是怎么看上这种女人的？”
*
池烟那杯冰水也没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在场有不少人看见，但是看着确实是池烟为了扶住沈宁，所以才不得已倾斜了杯子的。
过了没多半会儿，看热闹的也都渐渐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晚宴结束的时间不晚。
池烟不是模特，不需要站台，后续基本没她什么事了，提前和宋羽一起离了场。
七月份的天说变就变，中午还是晴空一片，到了晚上，已经风雨欲来。
外面的风刮得大，暑意全部被吹散，明明是夏天，却增添了几分凉意。
宋羽喝得好像有点醉，凉风也吹不醒她，抱着路灯杆开始唱起歌来。
街道上行人神色匆匆，但是还是免不了回头看一眼这个发酒疯的女人，池烟伸手去拉她，刚把她的一条胳膊从路灯杆皇上扯下来，就听她换了一首歌：“错错错，是我的错……”
池烟对这首歌有印象，她尚且处于杀马特时期的流行金曲。
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池烟只能更用力地把她扯离路灯杆，也不知道宋羽是把她当成了哪个男人，撒开手以后就抱进了池烟。
“你的胸怎么变大了？”
池烟不说话，继续扯她，打算赶紧拦辆出租车把她塞进去。
宋羽伸手戳了戳她的胸口，然后又戳了戳。
池烟咬牙切齿：“宋羽！”
宋羽没回应，转而抬头要去亲池烟。
池烟简直佩服这个人的酒品，刚要往后避开，腰就被人搂着往后带了带。
宋羽扑了个空，晃荡好几下才站稳了脚，折腾了这么一下子之后，她倒是清醒了些，伸手指了指池烟身后的男人，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卷音：“姜、姜教授……师生恋是不允许的哦！”
果然还是醉得不轻。
池烟没再敢耽搁，刚要去拦出租车，脚边上就停下了一辆骚包的红色豪车。
车门被打开，陆靳声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嫂子——”
池烟顿了一下，先把宋羽塞进了后座，紧接着就坐了上去。
池烟知道宋羽住在哪里，报了地点之后就把车窗开了条风。
天气愈渐恶劣，才这么十几分钟的功夫，已经风雨大作，有雨点从车窗外头飘进来砸在脸上，池烟这才把车窗又上去。
视线偏过来，刚好看到前方的后视镜里，姜易凝着神在看她。
男人的视线很亮，像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骤然有火光闪烁了一下，盖过了最亮的星辰。
池烟也没把视线给撇开，两人对视好半晌，直到宋羽的脑袋砸到了池烟的胸口。
姜易的终于偏头看了眼烂醉如泥的宋羽，轻悠悠地“呵”了一声。
池烟当时还没放在心上。
直到到家后，她被姜易这个小气的男人折腾得死去活来。
外面雷雨交加，闪电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就能映出床上的两个人。
温情又和谐。
*
临安市仿佛进入了雨季，一连下了整周的大雨。
到了新的周一，天气才终于放晴。碧空如洗，空气干净又清新。
周一下午，池烟趁着这段时间还没忙起来，开了公布之后的第一次直播。
她直播的是最新的一款游戏——靠卖画赚钱的游戏，游戏虽然是单机的，但是用来消磨时间还不错。
画完第一幅之后，卖了两块钱。
然后是第二幅，卖了一块钱。
到了第三幅，根本就没人愿意买。
池烟学了近十年的画画，难免会觉得受打击。
再一看弹幕，全是一长串的“哈哈哈”，偶尔才会冒出来几个安慰她不要灰心的。
池烟一气之下关了游戏，开了摄像头直播素描。
从起稿到刻画细节，池烟速度极快，开始本来是随便找了张剧照对着画，结果画着画着，不自觉就画偏了。
纸上再次出现了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
已经又粉丝开始眼冒红心：【烟烟，我们教授就是桃花眼，也有颗小泪痣！可是他结婚了！】
她在纸上写：【真巧，我老公也有。】
第四十九章
这是池烟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提到姜易。
所以即使粉丝们并不知道这个称呼代表的是谁, 弹幕还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池烟其实还大习惯这两个字，总觉得从唇齿间荡过一下就让人脸红, 肉麻兮兮的, 难以启齿。
正是因为难以启齿，她才直接用笔写了出来。
好像没太大的区别, 低头一看, 那两个字依旧无比的缱绻。
有粉丝借机问起她和姜易的感情生活来，她的粉丝们向来善解人意, 问的大多也只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的问题。
池烟把耳麦往嘴边挪了一下，她不大愿意把私生活暴露在公众面前, 所以只简单的一句带过：“认识很多年了, 他是圈外人, 所以我就不说太多别的了。”
粉丝们纷纷表示理解，话题没持续多久，就又被拉回了直播上头。
刚才那小半会儿全算作中场休息, 池烟接下来又直播了半小时的游戏。
下午五点半，池烟准时退出直播间。
她微博粉丝的数量这几天增长的不少, 也不知道是电视剧开始做了宣传的缘故，还是源于前段时间公布了结婚的消息。
不管是哪一种，带来的影响都是有好有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该是利大于弊的。
晾在旁边的热水这会儿温度已经降下来，池烟拿过来抿了一口，关电脑的时候接到了姜韵的电话。
那头姜韵只问了一句：“小池, 你在家吗？”
池烟应了声，紧接着就听到电话那边有车门关上的声音，姜韵言简意赅：“过来给我开下门，刚才去一家广告公司转了转，正好经过你家，就顺路把剧本给你带过来了。”
那头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清晰入耳，池烟一边回应她一边下楼，到客厅的时候刚好听到敲门声响起来。
与此同时，电话被姜韵给挂断。
池烟之前听姜韵提过几个她有意接下的剧，剧本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里面适合池烟的每一个角色，都是用一只手都排不上号的女六号。
姜韵这次带了两个剧本过来，从编剧到导演都是业内知名人士。
跑龙套的配角都定的差不多了，只差男女主和姜韵有意替她接下的女六号还空着。
剧是类似于《聊斋志异》的单元剧，由几个小故事串联在一起。
池烟那个角色在里面的戏份倒是不像姜韵说的那么少，就是一个单元里面的女二号。
因为是悬疑剧，带了不少的恐怖色彩，里面的每个角色看起来都不大正常。
尤其是池烟，需要饰演的是一个年轻的变态女教师。
女教师表面单纯美好地跟个小白兔一样，但是背地里却是个虐待学生的变态。
池烟光看着人设都觉得有些头大，在看到剧本之前，她听姜韵不止一次说过这个角色特别适合自己。
她本来还觉得还挺好奇，谁承想今天真拿到了剧本，是这么一个难以言明的人物。
池烟又往后翻了翻，确认了这个女教师就是彻头彻尾的社会败类，根本没有大反转之后才合上剧本。
姜韵美滋滋地靠着沙发喝酸奶，见她看完了才问了句：“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适合你？”
“……”
池烟质疑：“姐，你真的看过这个剧本？”
“小池我跟你说，你演这个变态女教师绝对没有违和感。”
池烟没接过这种类型的剧。
她以前演的虽然也演过恶毒女配，但是像这种坏到了骨子里的女配角还真没接触过，池烟越想越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姐……”
“小池，你需要的是一部能真正证明你演技的作品。”姜韵把酸奶盒子扔进垃圾桶，正色起来气势完全就不一样了，“你上一部剧的片花已经剪辑出来了，现在不少网友都在说你和女主角是花瓶，演技不在线。”
姜韵顿了顿，“虽然片花还不足三分钟，你和男二号那条线占了半分钟都不到。”
池烟能理解姜韵的话。
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大多数网友似乎都对女演员带着与生俱来的恶意，相比之下，她们对男演员的要求就放宽了很多。
前车之鉴有不少。
比如前不久有个女演员，本来颜值演技都在线，结果因为演了一部偶像剧被喷的一无是处。
而和她搭戏的男演员，虽然全程面瘫脸，却因为长得帅，硬生生被捧成了流量小生，即使接的剧再垃圾，还是有不少颜粉买账，很少回出现电影扑街的情况。
结果就是男演员的演技一直没有进步，而那个女演员，被喷得多了，最后干脆转行去了喜剧行业当谐星了。
池烟也不大喜欢那种卿卿我我的偶像剧，全剧都是谈恋爱，亲密镜头肯定也少不了，她再次低头翻了翻剧本。
剧本上的每句话都对角色有着很精准的概括，一看编剧笔力就不烦。
池烟手指捏了捏，将剧本折起来一角。
姜韵又恢复了之前的语气，这次温和地像是一个真正的姐姐：“小池，你好好想想。”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太愿意给你接爱情片，倒不是因为亲密镜头多小易不喜欢，主要是偶像的路可能走得不够长远。而且导演前几天把样片给我发了过来，我大致看了一遍，发现你也不大习惯这种镜头。”
池烟心里的天平本来就开始倾斜了，经姜韵这么一说，也没再犹豫，直接点头同意了。
姜韵对池烟这种一点就通的性子喜欢地不得了，她摸了摸池烟的脑袋，“这样就乖了，还省得姜易那个变态吃醋了折磨你。”
池烟竟无言以对，“……”
姜韵：“对了小池，姜易跟我说，今天带你回江南一品一趟。”
池烟已经有挺长时间没回过江南一品了。
要不是姜韵这次提起来，她甚至要忘了姜家还有一个不怎么喜欢她的姜文涛。
姜韵大概是听姜易说过这些，难得温柔地安慰她：“放心吧，我大伯母把我大伯拉出国旅游去了。”
池烟：“……”
那她就更不懂姜易叫她过去的原因了。
池烟讶异地去看姜韵，后者只摊了摊手：“我只负责把你送过去。”
*
姜韵把车停到目的地的时候，夕阳刚好完全没入了远山当中。
傍晚时分，天色渐晚。
整个别墅区因为处于郊区，比市区清净了不少，这会儿只偶尔会传来几声猫叫，衬得四周越发地安静。
姜韵晚上约了人，也没打算进去，给她开了车门之后，很快就驱车离开。
池烟站在外头按门铃，响了两声之后有个中年女人过来开门。
她对同性印象深刻不少，还记得这是姜家的保姆，应该是在姜家工作几年了，也知道看人使眼色，看见是她特别热情地招呼她进去。
池烟跟在她后头，听前头的保姆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说着话：“小少爷回来有一会儿了，刚才我准备晚饭的时候，还特地让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菜。”
池烟笑了一下，当做回应。
姜易叫她来这里，总不能就是为了吃一顿晚饭。
果然门一打开，池烟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来。
保姆从鞋柜里面给她换用的拖鞋，池烟站在玄关处，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男声是姜易的，女声除了姜榆楚，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人汉语说得不够流畅，但是还是你呢勉强听懂她的意思，池烟觉得有点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走了半分钟的神，直到保姆提醒她，池烟才有些抱歉地扯了下唇角，换了鞋进去。
客厅里面坐着三个人。
姜易和姜榆楚正对着她，而另一个背对着她的女人，发色偏棕。池烟看了两眼，越发觉得眼熟。
还是姜榆楚先看到的她，眼神闪了一下之后转头去看姜易：“哥，你媳妇儿来了。”
姜易这才抬了下眼。
池烟也没等他叫自己，很自觉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再一抬头，将这次将对面的女人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金发碧眼，但是也能看出来不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是池烟上次在慈善晚宴见到的女人。
如果她的记忆力没有出现差错，这个女人似乎还是沈宁的朋友。
那今天出现在这里……
就在池烟差点以为沈宁也在的时候，姜榆楚开了口，是对那女人说的：“二姐，你今天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池烟眼眶撑大了些，有些不可置信。
她知道姜易有三个姐姐，但是不知道除了姜韵以外，还有一个混血姐姐。
那女人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从池烟的脸上移开过，带着三分的打量和七分的轻蔑。
她应该是挺看不起池烟。
池烟伸手碰了碰下巴，还在想着要不要打个面子上的招呼，姜易就偏头看了她一眼：“饿吗？”
她把手放下去摸肚子，老老实实地答：“有点儿。”
天气越热，她的食欲也就越不好。
今天中午就没有吃多少饭，倒是喝了好几罐的酸奶，这会儿胃空荡荡，有些难受。
姜榆楚伸手在那人跟前晃了晃：“二姐，是不是因为我嫂子长得太好看了，所以你移不开眼了？”
池烟：“……”
还真难得，有生之年居然从姜榆楚嘴里听到这种话。
那人中文说的虽然不好，但是理解能力倒是挺强，根本就不用时间在脑袋里翻译的，直接就撇脚地答道：“我看着比沈宁差远了。”
她说着拿起包出门，“我和沈宁约好了，晚饭就不跟你们一起吃了。”
姜榆楚冲着女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等关门声响了一声之后才“呸”了一声：“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中间隔着姜易，池烟探头看了姜榆楚一眼。
姜榆楚领会了她的意思，很快就跑过来跟池烟坐到一起，池烟为了给她让地方，就能往姜易那边挪，两个人都贴到了一起，姜易那个没眼力见地也没有要挪一下的意思。
池烟都快坐到他的腿上，两个人的身体隔着层衣料贴在一起，池烟甚至感觉到男人的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她头皮一下子有些发麻，所幸姜榆楚只顾着说自己的，没有注意到他俩的不对劲儿来。
“嫂子我跟你说，刚才那个是我小叔的第二个女儿，我小叔这个人吧比较风流，年轻的时候……不对，现在也是，遍地播种，不过能确定下来的只有三个，我姐……就是姜韵，这个就不用说了，是我婶婶难产生下来的，至于其他两个——”
姜榆楚“啧”了一声，“都是在外面鬼混生下来的。”
看来不止姜易，姜榆楚都是只跟姜韵这个姐姐感情好。
姜榆楚手搭在池烟的腿上，然后去看姜易：“哥，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男人冷眼看她：“手拿开。”
姜榆楚立刻把手缩回去，规规矩矩地双手交握，自己握起自己来。
池烟有些懵：“你们……哪样？”
“这个月有个设计大赛，姜敏前几天回国估计就是为了这事儿，刚好沈宁前两个月把她的设计稿给我发了一份，然后今天姜敏过来的时候，我就故意跟新闻稿落在了茶几上……”
姜榆楚说着俯身把茶几上那堆稿子拿起来翻了翻，“果然被她拿走了。”
两个月前，姜榆楚和沈宁关系尚且还不错。
沈宁想跟姜易在一起，就必定先在姜榆楚这一关上下手，当时为了表达对姜榆楚的无话不说，连每次的设计稿都会额外发给姜榆楚看。
即使姜榆楚是做新闻的，根本不想看这些设计。
她本来是打算都压箱底的，也没想到今天会用上。
姜榆楚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姜易为什么突然要整姜敏。
她去看姜易，因为姿势问题，没忍住又把双手压在了池烟的大腿上，“哥，她怎么得罪你了？”
姜敏和姜韵关系不好，爱屋及乌的原因，姜易兄妹俩也都和姜敏关系不近。
但是再不近，这也是姜易第一次设计姜敏。
姜榆楚想来想去，好歹脑子转得也足够快，转而看向池烟：“嫂子，她得罪你了？”
池烟也没打算瞒着姜榆楚，把裙子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那条裙子到现在还被保存的好好的，背后的拉链明显是被人有意事先剪开了，拉链属于消耗品，穿在身上时间长一会儿，磨损越来越厉害，就很容易崩坏。
池烟本来以为姜易是没放在心上的，毕竟过了一整周，也没见他提起过。
姜榆楚惊得咬指甲：“看不出来啊，沈宁居然这么坏？”
池烟不置可否。
沈宁这个人……可能只是对她坏而已。
池烟和姜易在江南一品吃的晚饭。
池烟饭量不大，但是硬生生被姜易逼着喝了两盅的木瓜炖奶。
姜榆楚在对面笑地一脸暧昧：“我妈说过，吃哪儿补哪儿。”
姜易也不反驳：“乖，多吃点。”
池烟：“……”
她耳根一热，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算小的胸，顿时更不想吃了。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姜易和池烟才从江南一品出来。
池烟的肚子吃得快要鼓起来，一步都不愿意走，挂在姜易的身上就不愿意起来。
姜易也挺顺着她来，她不愿意走，他就背着她去取车。
池烟的嘴里都是奶香，说话的时候洒在男人耳边的呼吸都带着一种温热的醇香：“姜韵姐给我接了一部戏。”
他低低地应：“嗯。”
“没有亲热戏。”
池烟顿了一下，声音更软更轻：“你开心吗……老公？”
第五十章
池烟觉得自己大概喝了假奶。
说到后面, 她的声音低得已经有些听不清，尾音还没扬起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池烟胳膊用力, 搂住男人脖颈的手收得更紧。
不知道是天气过分燥热的原因, 还是她脸皮太薄了，像是有股子热浪从脚底升腾而起, 一直冲到了脸上。
她把脸往男人颈后埋了埋, 恍惚间听到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嗯。”
姜易对池烟拍什么戏向来不会有意见。不过没有意见的意思，也不是就乐意看见她拍这种戏。
毕竟喜欢了这么久, 看到她和其他男人亲热难免会不开心。
即使他清楚地知道演戏和真实的区别。
但是没办法，池烟喜欢, 他就也得爱屋及乌地喜欢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池烟心满意足, 轻晃着腿哼起歌来。
她的声音好听，又不像宋羽那么五音不全，听她哼首歌都是一种享受。
橙黄色的路灯光倾泻下来, 铺满了整条路，姜易背着她不急不缓地走, 明明今天根本就没喝酒，却觉得跟喝醉了一样，思路都有些拎不清。
池烟在身后问他:“姜易, 你喜欢我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姜易勾了下唇角:“要多喜欢就多喜欢。”
池烟轻哼，嘴角弯了弯，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
回去的时候，池烟一路昏昏欲睡。
她不大喜欢吹空调, 所以车窗都开着，外头的风吹进来，然后在车里扫荡过一圈之后，又从姜易那一边吹出去。
池烟打了半天的盹，却怎么都睡不着——眼皮轻跳，连带她的心都七上八下的。
今天白天天气挺好，万里无云，可是一到了晚上就有些闷热，闷热过后就会是一场大雨。
池烟用手指把上眼皮往上抬了抬，然后去看窗外。
树影摇曳，车窗开着，似乎已经有燥热的水滴打了下来，偶尔会溅到池烟的脸上几滴。
雨下得还不大。
天气不好，池烟心里就越发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软绵绵的，呼吸都不畅通。
再一偏头看姜易，男人目视前方，开车开得专注。
池烟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分钟，才刚把视线给收回来，眼睛就被远光灯晃了一下，也不知道对面的车怎么回事，横冲直撞地就开了过来。
果然没什么好事发生。
池烟下意识转头去看姜易，意外来的太快，她只来得及看到姜易把方向盘往自己那边打了一下，还没大反应过来，“砰”的一下，巨大的撞击声在耳边响起，池烟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晕了回去。
池烟有意识的时候是半夜十二点多。
她没怎么受伤，就是左腿蹭破了点儿皮，脑袋又被撞了一下，这会儿还有些头晕。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池烟刚动了动手指，就把趴在床头握着她手的人给动醒了。
“小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病房没开灯，池烟懵听出这是姜韵的声音。
“姐，我没事……”池烟的声音干涩地厉害，“姜易呢？”
按照姜易打方向盘的动作，他受的伤应该要比池烟重得多，池烟一想到就觉得心口堵得难受。
姜韵越是不说话，她就越是心里没底，反手握住了姜韵的手，尾音极颤:“姐……”
“姜易已经转普通病房了，估计明天能醒过来。”
池烟咬了咬唇角，是疼的。
根本不是在做梦……还不如在做梦。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水雾结成了一层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后，又直直地砸落下来。
姜韵有些慌，搂过她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小池你不用这么紧张，姜易真没事儿。”
池烟说不出话来，哭的时候也大多是无声无息的，安安静静，如果不是姜韵刚才看见她掉泪，甚至根本看不出她在哭。
姜韵顺着她的背轻抚:“真没那么严重。”
见池烟还是不说话，姜韵又叹了口气:“实在不信，你白天自己去看看。”
年龄摆在这里，姜韵经历的大风大浪毕竟多，好说歹说地总算又把池烟给哄着了。
病房是两人间，姜韵这才放下心来，也爬上床去休息了会儿。
池烟晚上睡得不安稳，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醒过来之后，却除了心悸根本就不记得什么。
姜韵比她醒的要早，等池烟收拾好之后，她已经提着早点进来了。
食不知味，池烟只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姜韵:“吃饱了？”
池烟点头，她脸色不大好，苍白地可以和病床上洁白的床单相提并论。
姜韵点了点头，也放下筷子:“医院这边我先看着，你先去忙自己的。”
池烟今天有安排。
剧组今天要参加一个综艺节目的录制，不是直播，要等到电视剧播出来之后才会播这档综艺。
档期是前些日子就排好的，不可能因为池烟一个人就随意调动。
见池烟没什么反应，姜韵点了点她的脑门:“傻了？姜易要是有事，我的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行不行？”
“行了行了，补个妆再去。”姜韵已经把化妆包打开，递了粉底和口红过去，“录制结束之后应该还会有采访，好好准备准备。”
池烟有气无力地“嗯”了声，任由姜韵捏着粉扑在自己脸上乱抹了一通。
她不放心姜易，去录节目之前还是让姜韵带自己去病房看了一眼。
病床上的男人呼吸平稳，脸色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眉眼干净好看，看着比平常要温柔许多。
池烟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眼眶有些潮热，直到时间实在不早了，被姜韵给拉了出来，刚好有个女医生经过，看了病房号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病人家属？”
她抬眼，眼眶发红，眼底还湿漉漉的，那医生也不认识她，见她这反应觉得新奇，没忍住笑了笑:“他真的没事，不用这么担心。”
池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折腾到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被姜韵拉着上了车，“开我的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