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真谢谢他了,真亏得朝中有这么一批傻子冲锋陷阵。”郡王妃不管林家的礼,她简直看到林家就心烦。
信安郡主跟儿子吐槽,“我就看不惯柳明弈一脸柳家如何冤枉的样儿。”
俩人还有些旧日矛盾。
胡安黎说,“谋反那罪名是有点冤。”
“当年柳家除掉的家族一样有的是,那些家族就不冤了?同在官场,技不如人就得认命,谁叫柳家后继无人的。”信安郡主的亲爹信王是先帝的嫡亲弟弟,当年支持的是先帝长子郑王,信郑一系与柳家支持的今上一系是死对头,所以,对于柳家结局,信安郡主一点不同情。
胡安黎看他娘把肚子里的火发出来,默默的给他娘送上一碗热奶茶,信安郡主看儿子一眼,喝口奶茶叹口郁气“我也别说柳家后继无人,你外祖父也一样。当时我就劝他,没嫡子不如过继皇子以承王爵,他非要给庶子请封世子,先帝在时爵位自可传承,先帝一去,庶子哪里保得住爵位。”
胡安黎不知如何安谓,便说,“娘,都过去了。”
“是啊。”信安郡主也不是能与庶弟处好关系的性情,跟儿子抱怨过后,信安郡主就放开了,“娘娘对属官真是周全。”
“娘,我们新兵卫跟亲卫军的赏赐一样不?”胡安黎打听。
信安郡主上下打量儿子一眼,“你这是发哪门子梦哪。你们拿什么跟亲卫比,还想跟亲卫军平起平坐?”
胡安黎险没给自己亲娘噎死,“旁的不敢说,明年开春倒是能比一比,拿真本事平起平坐。”
“志向不错。”信安郡主鼓励一句,问他,“努尔汗公主如何?”
胡安黎道,“还行吧,志向是有的,也肯下苦功,基础薄弱些。”
信安郡主说,“帮助努尔汗接掌部落。”自离开帝都,信安郡主也就不拘着自己,对儿子的事业多有关心。
胡安黎拿块奶豆腐放嘴里,点了点头。
外头小厮跑进来,禀道,“爷,刚我看到杜二爷拿着许多东西往郡王妃那院儿里去了。”
胡安黎顿时奶豆腐也不吃了,立刻借着他娘的妆台看了看头发冠子可还整齐,要来香茶漱了漱口,就打算也过去。信安郡主唤住他,“你做什么去?”
“娘你不知道,杜师兄特爱给大妞妹妹送东西,明明自己都有心仪女子了,也不知避嫌。”胡安黎一阵风似的刮郡王妃院子去了。信安郡主目瞪口呆,脑子里就一个信念:养儿子有个屁用!
杜长史说,“我要这宝石也没用,给你们小姑娘分分拿着玩儿吧,这份儿是给大妹妹的。”一个乌木色的长条匣子分两格,一格放的是红宝石,一格绿宝石,阳光下光芒璀璨。
大姑娘更爱武功一些,也喜梳妆打扮,先同杜长史道谢,“我正好想打幅红宝镯子,杜大哥,我前儿得了块好玉料,给你雕个冠,你喜欢什么花纹的,玉筒冠还是玉鸟冠?”
两人正在说玉冠的事,胡安黎就风风火火到了,也加入到讨论玉冠的行列,并力求表现出比杜长史更有审美更有品味之类的优点来。
从二人的条件上来说,郡王妃更喜欢杜长史,奈何杜长史名草有主。但是,从二人平时的表现论,郡王妃倒是对站如钟坐如松的胡安黎多些青睐。尤其是有杜长史这种松松垮垮的坐姿,杜长史非但天生坐着就是一垮,他来了兴致两只脚还会不停的抖啊抖。
哎,如今看来,一向子弟规矩最严的杜家也不复以往了啊。
郡王妃的视线从杜长史抖动的双腿移开,“以后小杜有好东西自己存着,给未婚妻子也好,给家中嫂子侄女也好。”
“我既跟殿下出来,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了。这几年暂不来往,省得感情太好以后下不去手。我媳妇比我有钱,再说这离得远,也见不着,给妹妹们玩儿呗。”杜长史这话听的大姑娘目瞪口呆,“虽说各为其主,难道就不能来往了?”
杜长史揉着胸口,“大妹妹不知道,我这人没旁的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心慈意软,我大哥最大的优点就是铁石心肠,我为了避免私情困扰,来帝都前就跟我大哥分家出族断绝关系了,暂时就不用来往了。”
非但大姑娘惊诧不已,胡安黎也以一种看不同物种的眼神看向杜师兄,想我杜师兄真是为了辅佐殿下六亲不认啊。郡王妃自有阅历,看杜长史根本没把分家出族的事放心上,想来以后只要有出息,重回家族什么的,对这位脸皮奇厚的长史也不是难事。
以往都说杜家人最重声誉,从来都是视声誉为性命,如今看来,倒不尽如此。
郡王妃心说,你可真不像杜家人。
一时又有江珣打发人来请杜师弟过去吃酒,原来是何总督打发孙子过来给孙女送些年货吃食。江家何家杜家都是旧家,便请杜长史过去说话。
杜长史起身辞了郡王妃,捏着胡安黎的肩,“师弟好生替我陪柳姨与大妹妹说说话。”与郡王妃大姑娘道,“柳姨,我先去了。”
“去吧。”郡王妃颌首。
胡安黎送杜长史出去,杜长史在门外与他打趣,“快过年了,我来瞧瞧柳姨和大妹妹,看你这醋脸,以前也不是小器人。”
胡安黎低声,“谁跟你似的,成天有空就跟个花蝴蝶般,就爱找姐姐妹妹的说话,亏你还自称师兄,一点不稳重。”
抱怨过一回,胡安黎道,“小何公子这会儿才到新伊,年怕是要在这边儿过了。”
杜长史唇角噙着笑,“何总督人老成精,怕是要孙子当细作来打听打听咱们北疆这里的事。”
胡安黎眉眼一挑,“这一来北疆,天高皇帝远,帝都那边的消息不甚灵通。倒不怕何公子打探,起码也得消息易消息才算不吃亏。”
“放心,我明白。你赶紧去讨好柳姨吧,平时看着挺机伶,怎么偏不讨女孩子喜欢。”杜长史也为胡师弟的终身发愁,尤其看好胡师弟与大姑娘这桩亲事,信安郡主是先信王嫡女,郡王妃是柳氏嫡女,他们两家若能结亲,便是两个家族真正的和解。
杜长史过去江珣那边吃酒,果然听到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兵部在大张旗鼓的为北疆准备兵甲。
第二个是,龙虎营秦大将军遇刺,倘不是长子秦廷拼死相救,险伤及秦大将军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二八二章
第二八二章
何岚说的当然不只这两件事, 大家说起帝都逸闻,从嘉悦公主大婚,一直聊到明年二皇子就藩,都是热闹事。何岚说起服侍祖父回帝都述职, “玉门关驻兵的兵甲换装都要往后了, 现在兵部工部都在赶制北疆军的单子。”
杜长史满脸感激, “陛下与朝中大人们这样体恤北疆,我真是感动的无以言表。岚弟这一路过来, 也看到北疆的荒凉贫寒, 地方大,难处多,能补充一批兵甲,真是雪中送炭啊。”提壶给何岚斟酒时, 杜长史的唇角却是轻轻一抿,随即笑的更加亲近。江珣的视线在杜长史的唇角一扫而过,他与杜长史同出少林外门, 少年相识, 情分极是不错。江珣很了解杜长史,许多时候杜长史是个喜怒随心的性情,初认识的时候还会觉着这人有些纨绔骄纵,但,若因此认为杜长史无谋就大错特错了。
很明显, 杜长史对这个消息并不喜悦。可是, 为什么呢?朝廷给北疆军补充兵甲难道不是好事?
何岚年岁比杜长史略小几岁, 至今尚未出仕皆因在祖父身边备考,世家子弟,人情世故上都不错。何岚双手端起酒盏,“何敢劳杜二哥给我倒酒,我敬杜二哥。”
“你是阿珣的舅兄,我跟阿珣兄弟一般,再说,咱们三家这些年姻亲不断,我家中二婶,就是你们何家姑娘。岚弟你又带来这样的好消息,我是喜不自胜。来,咱们三人吃一盏。”烛光映着杜长史弯起的瞳仁,三人同饮此盏。
杯盏尚未落下,杜长史道,“岚弟可认识龙虎营的秦将军?”
“哪个秦将军?要是秦大将军,只见过一二面。”何岚捏着酒盏,一时忘了放到桌间。杜长史的目光落在何岚捏酒盏的指尖,然后,一寸一寸的移到何岚带笑的唇与紧张的眼上,“秦大将军都一把年纪了,谁打听他。我问的是秦大将军的长子,秦廷秦将军。”
“秦廷将军啊,我得想想从哪宗事说起。”何岚将酒盏放到案上,“还是先说那件险之又险的事吧。”
“我知道的也不多,也是听说的。说是在冬至那天夜里,秦大将军回府的路上,遇到刺杀,杀手武功极高,幸而秦廷将军及时赶到,方救下秦大将军。就这样,秦大将军也伤了左臂。”何岚如实说。
江珣震惊,“堂堂帝都,竟然有刺杀将军之事!”
“是啊。这事一出,陛下震怒,负责南城巡逻的玄甲卫与巡城司都上书请罪,永安侯更是请辞玄甲卫大将军一职,如今玄甲卫、朱雀卫、白虎卫、青龙卫四支禁军合设为一军,由林程大将军总揽事宜。永安侯调任帝都府尹一职兼掌帝都九门,将功赎罪。”何岚道。
这对于永安侯倒也算不上贬谪,论及实权,帝都府尹兼掌九门也是一等一的要务,江珣道,“帝都安危,再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杜长史道,“岚弟刚说先,可见还有后呢。”
“这件事情很震动,秦家一向忠心,听说上次王爷代陛下巡视河南,回帝都路上遇到刺杀,秦廷将军也是作战勇武,受到陛下嘉奖,如今秦廷将军又有救父之举,陛下宣召御前,秦廷将军对答极合圣意。陛下十分欣赏他,已下旨赐婚嘉祥公主。”何岚的声音伴着窗外风雪呼啸,竟有说不出的肃杀之意。
杜长史瞥江珣,江珣即便武将出身,也感到这两件事的不寻常,杜长史道,“这可是件喜事,嘉悦公主大婚后,宫中适龄的公主就是嘉祥公主了。嘉祥公主乃中宫嫡出,身份自然更加贵重。”
酒宴结束,何岚已有些醉意,江珣亲自扶着大舅兄到房间休息,又让妻子带着丫环好生照料。杜长史站在廊下望着凛冽朔风中狂乱飞舞的雪花,风灯的微光与夜雪的映耀下,杜长史的神色带着风雪的冷峻。
见江珣走近,杜长史道,“风云将起。”
江珣一向话不多,但四支禁卫合设一军,永安侯明升暗降,更受重用,秦家更有联姻东宫之喜,也让江珣隐隐有种奇异的预感。江珣道,“可需要我做什么?”
“正常人的思路,说到嘉悦公主大婚,很自然的便会说起嘉祥公主赐婚,可先前何岚半句不提嘉祥公主赐婚秦廷之事,直待我问起秦廷他方说,他先时是有意回避秦家的事。问清楚,为什么要回避秦家事。”杜长史一捏江珣,“好生练兵,很快就将是武将的天下了。”
江珣神色一震,“会有战事?”
“帝都这一番调动,都是武将调动。若我未记错,柳氏案之后,不论禁卫军还是巡城司、九门兵马,这些年领兵将领调换也都是在新贵之间,这是第一次,陛下将巡城司、九门兵马交给旧勋。”杜长史道,“上一次旧勋领巡城司、九门兵马,还是唐驸马赐婚凤阳长公主之时了。”
江珣不喜欢“新贵”“旧勋”这样的称呼,他皱眉问,“我是新贵还是旧勋?”
杜长史展臂勾住他颈项,“柳家事让陛下对旧勋有些心结,可也能感觉到陛下在渐渐放开,最好的例子就是家兄了。我们同出身官宦之家,你入仕以前倍受陛下重用。其实,旧勋新贵不必分得这样清,谁最终都是靠本事立足。我担心的是,许多事可能已不在陛下掌握之中。陛下正当壮年,东宫联姻龙虎营秦家,龙虎营有十万人马,比禁卫军、巡城司、九门兵马加起来都多呀。”
“可倘陛下不信重秦家,焉会同意这桩亲事?”江珣道,“陛下对东家一向爱重,两宫从无嫌隙。”江珣先时在朱雀卫,对禁宫之事所知必比杜长史要多。
硕大雪花吹拂在杜长史的玉冠鬓发之上,杜长史双眸闪现锋芒,“你想多了,其实我情愿是东宫自己与秦家联姻,嘉祥公主身份贵重足够,可这位公主十分愚蠢,莫说远不及凤阳公主,便是较嘉悦公主都不及。这样一位公主,在这样的时机,发挥不出联姻最大的作用。”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我送你。”
第二天一早,杜长史便将这两件事禀告穆安之。穆安之问,“你怎么看?”
杜长史道,“陆国公绝不可能这么好心给北疆准备兵甲的,殿下可先绝了这好事。臣更奇怪的事,陛下正当壮年,东宫联姻掌兵重将,难道陛下对东宫当真偏爱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陛下给东宫挖坑吧?”杜长史一时没听明白,就见穆安之道,“嘉祥那丫头,跟谁家有仇嫁了她去权当报仇了。”
这话刻薄的杜长史简直没耳听,杜长史嗔,“殿下,说正事哪。”
“这就是正事。你不晓得,秦廷在你我看来也是一流人物,却绝不可能合嘉祥的意。”
“殿下如此笃定?”
“我毕竟在宫里长大。”嘉祥公主心仪的人是谁,穆安之一清二楚,“她要是像嘉悦妹妹,恪守本分,尽公主之责还好,可嘉祥被惯的十分不像样,这件联姻不会给东宫带来任何益处,相反,东宫会有□□烦。”
“没人会像殿下这样想,如今瞧着,东宫深得帝心。”杜长史道。
“东宫什么时候不得帝心了?”穆安之冷冷一哂,“陛下待东宫向来信重,你别以为陛下待我寻常,便觉着陛下薄情寡义,得看对谁。陛下此举,除了对东宫的抬爱,可见亦是看重秦廷,看重秦家。”
“东宫原就有陆家在朝引以为援,陆国公为文官,东宫属官也多属文官系,如今嘉祥公主赐婚秦家,东宫于武将上的不足也补齐了。”杜长史道,“这样下去,大家伙等着东宫登基就是。可何总督自己位高权显,江珣不过何总督孙媳妇,怎么倒让何岚此时来新伊告知咱们这个消息。”
“等傍晚找江珣问问何岚那里还有没有旁的话。”穆安之一时也想不通穆宣帝这是发了什么颠,穆安之叫来小易,“打发个人,将如玉、陈简都叫来。”与杜长史道,“你先坐,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裴如玉陈简对这两件事也颇是惊诧,陈简说,“殿下那次在河南境遇险,是在帝都之外。杜大人虽在帝都遭遇劫杀,毕竟杜大人官位不高,秦大将军官居正二品,一等一的高官。倘秦大将军当真遇险,龙虎营怕要易主。”
裴如玉道,“我不是少林武功,不过听闻秦大将军也是有名的武功高手,倘正二品高官叫人当街谋刺成功,就贻笑天下了。”
“裴大人提醒了我,对,不可能谋刺成功的。”杜长史站起来,“殿下可记得,我有幸蒙林将军指点武功,林将军当年武功大有进益,便是在少林藏书阁遍阅武功秘本,由此跃入顶尖高手之列。我家也是传自少林外门武功,我曾恭维林将军,如今天下,能及林将军武功造诣的怕是屈指可数。林将军十分谦逊,与我道,莫说天下,便在帝都少林弟子中,他的武功也不算顶尖。”
“少林一向是武功大派,军中习少林武功的不在少数,略有名气的我都认得。我委实想不出在帝都的少林弟子中有谁的武功比林将军更好,只得请教他,林将军当时说,当世少林武功,当以秦龙虎为首。”杜长史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翕动,他手脚瞬间冰凉,“如果林将军这话不是谦逊,那么,秦大将军的武功之高,可能超乎我的想像。”
陈简道,“可这就更说不通,秦大将军本身司武职,身高位显,亲卫更不会少。既是刺杀,且在帝都,便是趁着夜色,能出动的人数亦是有限的。何况,对秦大将军这样的高手,成功有可能性太低,若无把握,谁会刺杀当朝高官?”
“不论秦大将军遇刺之事是真是假还是有什么幕后用意,有件事,”裴如玉看向杜长史泛白的脸色,“林将军与杜大人提及秦大将军武功之时,是在说笑,还是别的语气。”
杜长史的心脏一瞬间麻痹,他定一定神,“林将军鲜少说笑,因是比武后闲聊,我以为是林将军谦逊,未曾多想。”
陈简都听出杜长史话中悔意,裴如玉劝他,“谁也不会把闲聊的话深思,不必如此自责。”
“裴大人你家世代文官,你虽武功不错,但有许多武功高手不会宣诸于口但必需要遵守的规矩,你恐怕不清楚。武功高手也有高低之分,我们这样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可以,但远不到顶尖行列。林将军已入一流高手之境,但听闻他二十年前便入顶尖之境,再向前一步,便是宗师境。宗师境的高手,可遇而不可求,当年林将军少年成名,便是少林也认为,林将军当时少林弟子中最有可能步入宗师境的高手,但林将军迟迟未入宗师境。这于林将军,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凡宗师境高手便不可在朝中任武职掌兵权,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杜长史自责不已,“如果林将军那句话是这个意思,那他的言下之意便是,秦大将军已迈入宗师境,我竟疏忽这样重要的事。”
穆安之断然道,“小杜你也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才跟林将军认识几天,林将军在陛下身边多年,倘他确定秦大将军已是宗师境高手,焉会不上禀陛下。林将军与陛下的交情,比你深一万倍不止吧。”
这如当头一盆冷水,让杜长史从自责的边际回神,裴如玉也说,“殿下的话在理,若林将军有此怀疑,首先便会禀明陛下。”
杜长史并不是会逃避的性情,他道,“希望是我会错意,好在帝都有冯居士坐镇。”
陈简听到“冯居士”三字,亦不禁面露动容,视线落在杜长史、裴如玉面上,即便尊贵如三殿下,听到冯居士之名,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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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三章
第二八三章
陈家也是世代书香之家, 族中子弟靠科举晋身,此时真恨文武天堑横亘,他对于武门之事知之甚少。杜长史今日做了极端危险的猜测,整个人心情不好。裴大人告辞时要先去内宅接白大人, 陈简不好跟穆安之打听, 索性去找唐墨。
唐家因家族长久, 对许多逸闻都有所了解,何况唐墨本身便在武功上造诣极深。唐墨说, “当然是宗师境高手了, 她十年前就已入宗师境。”
“怎么一点儿没听说啊?”
“中状元会敲锣打鼓, 宗师可不是。”唐墨刚说完就挨陈简一瞪,唐墨笑,“阿简你敲锣打鼓天街夸官时也很威风啊。”
“就会说好话哄人, 说正经的。”陈简催促。
唐墨盘腿剥着小桔子, “其实你不知道也不稀奇,便是寻常江湖人、朝中武将也不是谁都知道的。冯侯家是武将出身, 当年巾帼侯便是有名高手,江南平叛之时, 一刀斩杀敌国主将, 震动天下, 女子赐爵便由巾帼侯始。巾帼侯的武功传承断魂刀一脉, 断魂刀的刀法我也没见过, 但传闻是极厉害的刀术, 听说太.祖皇帝当年征战天下, 断魂刀一人一刀杀进太.祖营帐,当时断魂刀之悍勇,震绝四方,太.祖皇帝能保命不是因为断魂刀刺杀失败,而是因为断魂刀放弃了刺杀。”
“为什么?不是都杀到太.祖帐中了么?”
唐墨神秘一笑,“这就是另一桩逸闻了,当时太.祖皇帝亲卫十去其九,遍地尸骸,惨不忍睹。太.祖皇帝看难在此人刀下求活,便说,孤性命在此,杀孤一人便可,勿再伤及他人。断魂刀为此大受感动,弃刀而去,从此不提刺杀之事。”
这当然很显示了□□皇帝的英勇无畏,连杀到眼前的刺客都能感化了,只是,陈简说,“我怎么听着你说的像观世音菩萨感动强盗的故事呢。”
唐墨坏笑,“有一次我听徐师傅这样说的,其实是假的,是徐师傅为了吹虚太.祖皇帝的英明胡编的。实际上,当时太.祖能逃得一命,是沾了亲卫长的光。当时在太.祖皇帝身边仅剩的亲卫长姓宋,这位宋亲卫生的惊天动地,相貌俊美,难以形容,便是天下神仙下凡都不及他之美貌。宋侍卫非常忠贞,死战不退。断魂刀感慨,如此天人,杀之可惜,就此收刀离去,太.祖皇帝方才脱险。”
陈简给他脑门一下子,“这个不是徐师傅编的,是你编的吧?”
“真不是编的!是真的!这位宋侍卫不是旁人,就是巾帼侯的祖父,巾帼侯江行云原也不姓江,她是姓宋的,因少时多病听大师的话改了姓氏,方才姓江的。冯家爵位是自母系而来,这事在帝都可不是秘密,你也知道的吧。“唐墨揉着脑门儿说。
“这么说,断魂刀后来还将一身绝学传给了宋氏后人。”
“是啊。当年江侯爵就以美貌闻名天下,冯家人也是出名的好相貌。到冯侯这一代,冯姐姐出嫁我还跟我娘一起去吃喜酒了,后来,冯姐姐守寡回了娘家,我也去看过她,她武功很好的,林将军都要请她指点,冯姐姐也指点过我,还夸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唐墨美滋滋的说。
陈简送唐墨个白眼,跟他打听,“这宗师与顶尖高手有什么区别啊,我听说林将军已是难得的高手了。”
“这怎么说呢。”唐墨剥开小桔子,想了想,“就像一缸水与一江水的差别。水在缸中,缸再大,这水也是用一碗少一碗,用一桶少一桶,水在缸中,无源可溯。可水在江中,便是源源不绝的有源之水。”
陈简隐隐有些明白却又不甚明白,手里被唐墨塞进半个剥好的小桔子,唐墨问他,“你打听冯姐姐做什么?”
“我听说冯居士是宗师境的高手,杜长史说,宗师境的高手不会在朝掌兵权也鲜少在朝任职。”
“一般来说是这样。宗师境高手乃国之重器,就如当年刺杀太.祖皇帝的断魂刀,大家现在都当逸闻来说,可你想想,帅营的防范何等森严,断魂刀却能一人一刀杀入中军帐,那是一位真正的刀术宗师,真正可以千军万马中取敌军首级的绝顶高手。这样的高手,是可左右大势的。所以,他们都不会任官职,但朝廷会给他们极高的礼遇。当年冯姐姐一步迈入宗师境,冯侯便辞了武职,改任文官。其实冯侯不避讳也无妨,他又不是宗师,我听我爹说,这皆因冯侯谨慎方如此。”唐墨巴唧巴唧的吃起小桔子来,“阿简你也吃啊,这桔子可甜了。”
陈简听的有些热血沸腾,问唐墨,“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宗师?小宝你以后会成为宗师么?”
“这不好说。不要说宗师了,就是顶尖高手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天资。我只要勤学苦练,步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不成问题,但是宗师是要看机缘的。譬如林将军与冯姐姐,冯姐姐比林将军要小七八岁,当年林将军成名时,冯姐姐刚学握刀。冯姐姐在武学上启蒙很晚,一般习武都是五六岁开始练,她十岁才开始习武,一年后被断魂刀收做门徒,二十五岁入宗师境,这是不能想像的事。”唐墨说,“我到五十岁能入宗师境就知足了。”
陈简问,“你认不认识龙虎营秦大将军?”
“在大舅那里见过,我家跟秦家很少来往,怎么了?”唐墨说。
“依你看秦大将军武功如何?”陈简继续问。
唐墨明净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良久方道,“还真是啊,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有多高?”
“不知道。”吃完手里的小桔子,看陈简也不吃自己给他的,唐墨便摸回来继续吃陈简手里的半个,“与我相仿或不如我的,我只要留神一般能估出个大概。秦大将军我见的不多,可细想想,我从未能看出他武功深浅,这就说明他绝对是很厉害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