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父出了门儿才鬼鬼祟祟的说,“你傻啊,你把我背出来干啥,我不走,我厥过去了,我正好赖他家。他家不给你娘出这钱就是不行,我不走了!你放我下来,我还回去!”
世间最羞愧的事并不是被人说破心思,而是,被人说破不堪后,那不堪重新在你跟前上演。王大力脸上仿佛被褚韶华狠狠扇了一巴掌,辣疼的能滴出血来,背着他爹跑的飞快,展眼便出了褚家村,往王家庄跑去。
褚韶华真是牛人中的牛人,发作起来把王姨父父子俩直接骂走了。王姨父一个大子儿没落着,王燕儿可是不干了,非找褚韶华拼命,口口声声说褚韶华眼里没人。要是褚韶华不生气的时候,兴许好商好量的的跟她说话,如今在褚韶华气头上还来聒噪,褚韶华冷冷道,“大姨为什么要算计着心思跟我去县集,还不是你这个好闺女告诉她的!她有今儿个,都是你给她指的道儿!”
“我劝大嫂想明白些,你指使着大姨坑我倒罢了,大嫂也是有儿子的人了,怎么一点儿不为小宝儿考虑,还指使着她坑咱娘。咱家都要揭不开锅了,你还要让她坑娘十几个大钱!你以为你是贴补了娘家,我告诉你,你贴补的都是小宝儿的钱!”褚韶华道,“嫁我家三四年了,还是二姨二姨父,我劝你改改尊口吧!嫁进这门,还是叫公公婆婆的好!以后你爱怎么补贴怎么补贴,什么时候把砖头瓦块的都补贴回你娘家,到时叫小宝儿把你拉大街上养活你吧!”
褚韶华尾声又把王燕儿喷自己屋儿哭半宿,跟丈夫表白自己没有让自己娘去抠索婆婆兼二姨的钱,生怕丈夫跟她离了心。褚韶中道,“你也长点儿心,咱这都有小宝儿了,是得多为小宝儿打算。”
褚父当天连个屁都没放,私下还跟褚母说,“我的天哪,咱们华儿一发作,我以为咱老爷子复生了。”简直吓死个人,褚父都没顾得追究妻子又给娘家钱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PS:大家下午好,今天有事,整个上午都没能摸着电脑,更啦更啦~~~~~~~~~~~~~

嫁妆

把王家父子喷走之后,褚家总算是清静了。连原本很记挂娘家的王燕儿都没敢再在提她娘的事,而且,叫褚韶华训了一回,现下也不叫二姨二姨父,都改公公婆婆了。褚父心说,就是欠收拾啊。
连带王燕儿原本看褚韶华买了那些个布头儿回家挺想要一两块儿自己用的,现在也张不了这个嘴了。主要是,褚韶华把她发作了一顿,对她就淡淡了,也不叫她嫂子,改叫以前的称呼表姐了。王燕儿都跟丈夫说,“这可真是,上牙还有磕下牙的时候,就拌了句嘴,现在都不叫我嫂子了。”
褚韶中没觉啥,“那不喊你表姐么。”
王燕儿道,“是表姐亲还是大嫂亲?”
褚韶中给媳妇聒噪的不得了,无奈道,“还不是你那天把她得罪了。你也是,就是偏自己娘家,也不该跟华儿那么叫唤。还不是你指使着大姨,要不能出这档子事儿不。”
“我指使?我能指使我娘干这事儿?”王燕儿气的,一摔手里正在纳的鞋底子就要急。褚韶中道,“成,你没指使,可你说,华儿要去县集的事,是不是你跟大姨说的?”
王燕儿没话了,继续捡起鞋底子做针线,王燕儿强辩一句,“我就提了一嘴,你也知道我娘那人,就是这么个爱凑热闹的心肠。不是我说,她兴许就是看那衣料子好,不是想坑华儿的嫁妆钱,我娘也是她亲大姨,能干这样的事?”
“行啦,自己说这话都没底气。就这么着吧,你这两天消停着些,看看华儿那儿有什么针线要忙,该帮着做的你帮着做些,她这眼瞅就要嫁人了,你这当口把她给得罪了,你可真有眼力。连大姨也是,弄十几个钱还不消停,这回好了吧。”褚韶中说了媳妇一回,自己往炕头儿一躺,吃饱喝足,睡过去了。
王燕儿瞧瞧这炕上一坨,又想到小姑子的难缠,这些日子也没娘家的消息,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褚韶华这里清清静静的做着衣裳,这些天她不打算再纺线了,到成亲前,把要用的针线做出来是正经。除了红绸子的嫁衣,还要给大顺哥做两身新的,现下的闺女出嫁,陪嫁的衣裳不是六套就是八套,褚韶华整块的料子就买了一身大红绸,剩下的都是大块的布头儿,就算哪里有些问题,手巧的绣个花弄个朵儿,或是巧手裁剪避开来,跟好料子是一样的。
王燕儿听了丈夫的话,也过来帮着做些针线。褚母这里请了族里或是相熟的一些全福妇人过来帮着做被褥。
待到孔木匠那里的家俱送过来,不少乡邻过来围观,褚韶华定的是一套家俱,分别是立柜两个、躺柜两个、四方的小箱两个、小炕桌儿两个、椅子六把、脸盆架一个、梳妆台一个,皆漆了大红的漆,崭新又喜庆。大家见到这套家俱,都说褚家给闺女办的嫁妆实惠。褚韶华凭大家摸摸看看,笑道,“这是孔家店孔大叔的手艺,十里八乡的,也就孔大叔有这份儿好木匠活儿了。”
孔木匠听这话如何不喜,笑道,“过奖过奖,也就是干的年头儿长些。”
“手艺活儿可不就得年头儿长才精道。”褚韶华见嫂子端了水来,忙接了递给孔木匠,又要照顾三大娘,三大娘早自己接了,笑道,“我自己来就成。”
东西先给乡亲们瞧了个够,谢了孔木匠亲自送来,褚韶华还说留饭,孔木匠没留,说是去自己姐姐家,也就是三大娘家了。这家俱回了家,王燕儿都再三夸了又夸,褚韶中连连咋舌,说妹妹,“这也忒好了些。”
褚韶华道,“当初大哥表姐办亲事,爷爷给了二十两银子做聘,比我还多一倍。”
褚韶中与王燕儿当时各自的心情,都甭提了。
在正日子前的一个县集,褚韶华同三大娘商量,又坐了一回她家马车,到县里置了一套瓷盘瓷碗外加些零零碎碎、俩大铜盆回家。王燕儿瞧着都眼热,私下又跟丈夫念叨,“当初说自己没钱,还欠三大娘五十个钱,这置盘子碗、连带俩大铜盆的钱是哪儿来的?华儿心眼儿可真多!”
“行了,你也心眼儿不少,二十两的聘,你置了有二两嫁妆!我倒盼着你跟她似的,你这不是心眼儿没长对地方么?”褚韶中随手掸一下身上崭新的绸子袄,这是妹妹给他新做的,褚韶中原不大在意嫁妆聘礼的事,可经妹妹那天点了一句,心说,是啊,当初自己成亲时,祖父还在,虽在病中,家里到底是有老底子的,给了大姨家二十两的聘钱,瞧瞧媳妇陪过来的那仨瓜俩枣!
褚韶中一说这个,王燕儿立刻没话,可她到底是个厉害脾气,当下不服,又道,“要是你妹妹跟我似的,肯置二两嫁妆,咱家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紧巴!”
褚韶中脸一冷,“咱家不是你娘家,办不出这样的事!”
王燕儿气的脸上一白,到底是自己陪嫁少,说不出硬气的话,只得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褚韶华出嫁那日,整个褚家都是体体面面的,因她嫁的人家是殷实人家,褚韶华在村儿里风评也好,所以借了几辆大车帮着送嫁妆,大家都乐意,毕竟嫁妆不是白送,到陈家那里人家要给红包用酒席招待。当天那个热闹,陈大顺一大早的按着吉时来接人,褚韶华蒙着盖头也看不清楚,就听到闹哄哄的说笑声,上了红篷子的马车,一路就摇摇晃晃的到了陈家。在众人的笑闹声中,俩人牵着一段红绳,拜过天地后就到新房炕上坐着去了。
掀了盖头后,又是一番乡亲们的取笑。韶华只管半低头做腼腆样儿,她本就生的美,又是这样的好日子,眉眼间自带三分喜色。陈大顺这实诚人,眼望着媳妇就拔不出来了,只觉着早知褚家妹子好相貌,今日却又似乎格外的与众不同。要说如何言语形容,陈大顺没有那些文采,可他就是觉着,褚家妹子可真好看。不,现在得叫媳妇了。于是,陈大顺这按理在北京见过大世面的,一时都看呆了去。
要说褚韶华绝对是个有心人,临吉日前去的县集上,她非但置齐了盘子碗的瓷器,还找了个县里的梳头娘子,给她把眉毛修成时下弯弯细细的流行模样,买了一盒胭脂,涂了红嘴唇。甭看就是这样初级的打扮,在陈家村儿可是了不得了,一堆跟进来看新娘子的人都说,“唉哟妈呀,这可忒俊了。”这又笑翻了一群人。
褚韶华低头也不看陈大顺,陈大顺亏得有个堂兄弟推一把,说他,“大顺儿啊,你可别光傻看媳妇了,赶紧的,这得出去敬酒了。”把个陈大顺硬是被打趣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难免又笑一回。
乡下人办喜事就讲究个热闹,陈家又是大户,平时交往下的朋友,族里的一大家子,村儿里的乡亲们,都过来了。陈老爷大气派,从县里请的厨子,光猪就杀了十头,唉哟,这酒席置办的,谁见了都说体面。
男人们就是吃酒划拳说些荤话,女人这里就琐碎的多,这一下子娶两个儿媳妇,自然就得两桌招待女方送嫁的上等酒席,酒席倒没什么,都一样丰盛,鸡鱼肘肉俱全。可这娶媳妇,就难免说到俩媳妇的嫁妆,说到这事儿,过来跟着送亲的三大娘那叫一个荣光焕发,她早叫人偷偷瞧了,那二房就陪送了四个箱子六床被子六身新衣裳罢了,别说家俱比不得,就是茶碗瓷器也一样没有。当然,人才自也不能跟韶华比,二房娶的那个是个胖壮闺女,那腰身,一个顶韶华俩。要说乡下地里干活儿,自是胖壮些的好,结实。可这陈家田地有限,爷们儿都是在外做生意的,也用不着干那些田地里的活儿,弄这么个胖大媳妇,说真的,瞧着倒是有福气,可论相貌论排面儿,远不及韶华灵秀漂亮。
这一次出嫁,原还有些说陈家老大娶了个破落户闺女的,一看韶华的嫁妆,这些人的嘴早闭上了。大房嫁妆可真实诚,那柜子里的被褥,薄的是薄厚的是厚,手插不进去。那陪嫁的衣裳,除了一两身细洋布的衣裳,半数都是绸子缎子的。还有陪嫁的杯碗茶碟,都是细瓷,可不是那些有麻子的粗瓷。这要是破落户儿,那就没有不破落的了。
故此,过来送亲的三大伯三大娘一行亦是体面非常,陪他们吃酒的人知道这是陈家村儿的村长和村长太太,也都客气热情
要说这亲事上还有人不喜的就是陈太太了,陈太太看过侄女的嫁妆后险没气死,她早跟弟媳说了要精心办嫁妆,不要叫那褚家丫头比下去!结果怎么着,她都叮嘱了,竟还叫人比到了地缝儿里去!也不知十两银子都做什么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大家早好好~~~~~~韶华出嫁啦~~~~~

境界之差

光老陈家娶亲的热闹,就够十里八乡整个年下的谈资了。
当天晚上的事自不消提,陈大顺与褚韶华虽见面有限,却是彼此都心里都有情意的,就是吧,陈大顺有些个激动过头怪不好意思的。好在,俩人都是头一遭,懵懂着也过去了。
因是新媳妇,第二天要早起敬公婆,还能有个大红包拿。当然,也要孝敬公婆针线。褚韶华一早就准备好的,给公婆做的都是绸子面儿的千层底鞋,因是冬天,就做的棉鞋。许多事,不是人夸的,韶华那针线一拿出来,就比宋苹的强一头。陈太太真是想夸自己娘家侄女一句都找不出要夸的地方来,陈老爷都挺高兴,乐呵呵地,“进了这个门儿就是一家子了,以后都好生过日子。”
两对新人自然称是。
韶华是大儿媳,想着这早饭怎么张罗,自然得问婆婆的。她就说了,“我跟二弟妹都是刚进门儿,早饭都是什么章程,还得婆婆指点我们。”
陈太太自昨儿就不痛快,见褚韶华说这话,当下便硬梆梆道,“你在自家不一样吃早饭的,咱家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褚韶华一听这话音儿就知是婆婆要给媳妇个下马威,面色不色,道,“我家里就是喝粥配萝卜条儿,那我跟二弟妹就这么备了。”看婆婆没意见,褚韶华就带着宋苹厨下做早饭去了。
乡下闺女,都会做饭。
宋苹道,“大嫂,熬粥拌萝卜条儿我也会,我来做吧,大嫂先把火升起来,我熬粥。”
自来拉风箱烧火是最脏的活儿了,褚韶华又不傻,她一面挽着袖子,一面道,“二弟妹,咱俩嫁进一家,就是天生的缘分。我是这样想的,做饭的事儿,不如你一天我一天轮流的来。也别分谁烧火谁做饭了,如何?我是做大嫂的,这头一天就让我做,不如你去服侍公婆吧。”
宋苹身为陈太太的娘家侄女,也不是好缠的,嫁过来前就得了娘家“不能叫大房嫂子压一头”的叮嘱,笑着并不让步,“我做弟媳的,自当敬着大嫂。这头一天还是让我做,大嫂儿明个做,如何?”
褚韶华根本没跟宋苹较这个长短,道,“好啊,那就依二弟妹说的。”然后,凭宋苹在厨下烧饭,褚韶华道,“二弟妹,暖水瓶里没水了,要不,你先烧两汆子水吧。”汆子是一种白铁皮做的烧水的东西,因铁皮热的快,烧水是极迅速的。以前褚家也有这个,后来也卖了,都是用大锅淘水喝,可大锅是熬粥炒菜用的,烧水总有杂味儿。
宋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褚韶华不顺眼,宋苹道,“大嫂,我这要熬粥,要不你就烧水吧。”
褚韶华笑笑,“行,今儿的水我烧,那明儿的水你烧啊。”
宋苹道,“大嫂算的可真精。”
“我娘家穷,精穷精穷的,精惯了。”褚韶华喜洁,怕脏了衣裳,回屋拿了围裙出来围上见宋苹已经把氽子烧上了也没说什么。她把茶碗先泡上,一会儿水开了灌壶,一氽子水能灌四暖壶,剩下的烫了烫茶壶茶碗,寻来茶叶后泡了一壶茶端到堂屋去了。褚韶华笑,“昨儿吃的酒,我想着公公、大顺哥、小叔子怕都没少喝,这几天都是荤腥吃的多,见厨下有茶叶,就先泡了一壶壶。公公婆婆大顺哥二叔都尝尝我泡茶的手艺。一会儿饭菜就得了。”
陈老爷笑道,“好好。”
陈太太眼皮一撩褚韶华那连说带笑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喜,沉了脸问,“苹儿呢?”正做早饭的时辰,真是会讨乖,让弟媳妇在灶台忙,自己个儿端茶倒水的过来讨好,当谁看不出来啊!陈太太就很瞧得出褚韶华的心机!
“我跟二弟妹商量好的,做饭一人一天轮流着来。我本想着今儿我做,二弟妹忒谦让,非要她先来,她做饭哪。我们那屋儿也还没收拾,公公婆婆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去收拾屋子。”褚韶华含笑的说着话,一人一杯茶倒好递过去,看向公公婆婆。
陈老爷很和气,“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
“什么叫没事儿!眼下大年下的,杀鸡炖鱼收拾家里满眼都是事!”
褚韶华笑,“这些事我和二弟妹都熟,就是不知道咱们这家里的规矩做法儿,一会儿吃过早饭婆婆指点着我们吧。”
陈太太挑眉,“干嘛要一会儿,你这会儿不是没事。”
褚韶华道,“那大顺哥你回屋把屋子收拾干净,我跟婆婆准备咱们过年的事。”
陈太太登时气个仰倒,“男人收拾屋子,还用女人做什么?”
“婆婆不是叫我跟你杀鸡炖鱼么,我算着早上怕是不得闲了。屋子不早上收拾什么时候收拾。”
陈太太还要再说什么,陈老爷已道,“杀鸡炖鱼急什么,鸡鱼那天饭庄子来的人不都洗干净搁厨房里了。这里没什么事,老大家的你回屋收拾去吧。”
褚韶华便回屋儿了。
陈老爷瞥婆娘一眼,陈太太登时不敢再多言。
陈二顺偷瞧大哥一眼,想着大嫂虽生的水灵,这性儿也忒辣了些。
早上便是吃的宋苹煮的玉米粥,切的腌萝卜条儿。
这早饭寡淡的,陈太太都忍不住皱眉,说,“怎么没熥(teng)馒头?”
宋苹看向在拿筷子的褚韶华,褚韶华只当没看到,把筷子一双双的摆到每人跟前,想着这宋苹是不是傻,她说自己家早上就是喝粥吃咸菜,那是因自家家穷,陈家穷吗?陈家是出了名儿的殷实,一家子老少爷们儿,难道只吃稀不吃干?一边儿的篮子里就摆着的昨儿酒席上剩下的凉馒头,熥一下就热了,早上不就能吃了。自己笨还看别人,结果,宋苹不仅看,还说了,“刚刚大嫂不是说熬粥吃咸菜么?”
陈太太道,“你大嫂家精穷的,没有干粮吃,可不就得喝粥,咱家到那地步了?”
宋苹忙道,“我这就熥。”
“算了,就喝粥吧,喝粥挺好,清淡。”陈老爷是再不会为难儿媳妇的人,大媳妇二媳妇都一样看待。
陈太太叹口气,再熥馒头也得功夫,只得罢了,于是,一大早上的,一家子喝粥。
第二天就是褚韶华做饭了,褚韶华早早起床把水烧好,熥馒头熬粥,用芝麻香油拌了一盘子切的细细的咸菜丝,还有办喜事剩下的五香花香米,韶华盛了一盘子出来。陈太太一瞅便说,“唉哟喂,这是不过了!这香的,全村子都能闻见了,得搁半瓶子香油吧!老大家的你娘家那样的境况,你倒挺舍得吃喝啊!”
“我家里现在哪儿吃得起这些,我是想着,公公大顺哥二叔都是正当年的爷们儿,老话说的好,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吃饱些,一天有精神。我见碗柜里有香油,就做主拌了个咸菜,婆婆放心,没用半瓶子,还有好些哪。这花生米的凉菜也是给爷们儿们吃的,婆婆放心,我不吃。”褚韶华说着给婆婆递了个馒头,陈太太搭拉着眼皮不接,褚韶华手腕一转把馒头递给陈大顺儿了,笑眯眯地,“大顺儿哥,多吃,我看你都瘦了。”
陈大顺“诶”了一声,笑着接了,把馒头掰半个给韶华。褚韶华的性子,当初就跟陈大顺说过不大柔顺,陈大顺心说,他媳妇倒也没谦虚。不过,不论在家还是在外头,陈大顺自然不想娶个窝囊媳妇,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他媳妇不会吃亏。
陈太太嘴上刻薄,早上吃了俩大馒头喝了两碗粥,韶华拌的两盘子凉菜都吃干净了。
不得不说,褚韶华是真的挺会做菜,中午炒了一大碗油渣白菜,这油渣是办喜事剩下的,足有一大盆。陈二顺嘴上不讲,心里都得说大嫂比他那笨媳妇伶俐百倍,怎么人家炒白菜就知道放油渣,他那媳妇就知道少油多盐,咸死个人不说,越吃越没胃口。真是的,他爹这心偏的,不让他去北京不说,给大哥娶这么个伶俐媳妇,就给他定舅家这胖表妹,胖死了,跟猪似的。
总之,褚韶华一进门儿,陈太太宋苹那叫一个堵心,饭后,陈太太拉着侄女儿说私房话,道,“瞧出来了吧,你这傻实在的。你头一天做饭,心里哪有个比量,正叫她捡个现成能干的便宜。”
宋苹道,“我也没多想这个。”
“以后可得凡事多寻思,那不是个好缠的,做饭上也要精心,别叫她比下去。不然,我想偏着你些都寻不到由头儿。”
宋苹道,“姑,你不说她家早穷了吗?怎么她烧菜这么好吃?”
“她这为什么穷,就是叫一家子这么吃穷的!把家吃的叮当响,能不会做吃的么!”陈太太恶狠狠的说。
宋苹当真是个实诚姑娘,说,“姑,她家那么穷,怎么还有那许多陪嫁?”
这简直是捅了陈太太的肺叶子,陈太太当下怒气上涌,说宋苹,“你还问哪,下聘十两银子,你娘给你花了几两?”
宋苹老老实实的道,“我娘说,十两都给我花了。”
陈太太想到两房媳妇这嫁妆的天差地别就来气,数落起侄女来,“你就傻吧,就你那几件嫁妆,能花三两就是多的。你说说你,我亲侄女。你娘家比她娘家强出三座山去,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嫁妆不要低了她去。你说说,成亲的日子,全村儿的乡亲们都瞧着,你这不是不如人么。”
宋苹叫自己大姑说的,眼泪险没掉下来。
说实在是,如陈太太这样的粗笨婆婆娶了褚韶华这种精明伶俐的儿媳妇,那是真堵心哪。如宋苹这样粗笨弟媳有了褚韶华这种同一天进门儿一肚子心眼儿的长嫂,也真是不幸啊。
尤其姑侄俩还存了要压褚韶华一头的心,境界之差,更是天差地别。
作者有话要说:PS:哈哈哈,早上好~~~~~~~~~~~~~~~~~~

小夫妻~

褚韶华挺适应陈家的日子,她知道陈太太要刁难她,也知道宋苹憋一口气想把她比到泥地里去,褚韶华根本没把这姑侄二人放眼里。她只管跟陈大顺过着如膝似漆的新婚日子,把自己份内的活儿做好。她是断不会叫人比下去的,尤其婆婆跟二房妯娌是姑侄俩,一旦叫这俩人踩脚底去,她日子就不必过了。
陈老爷倒很喜欢这个大儿媳,一看就能干,包括褚韶华这次的陪嫁,三间屋子填的满满当当,整个陈家村儿都出了名儿的厚实陪嫁。陈老爷心里是真满意呀,多明白的媳妇啊,就是娘家破落些,给儿子娶这么个明白又能干的媳妇,陈老爷也高兴!瞧瞧小舅子给闺女陪嫁的几样东西,一样是十两银子的聘,真拿得出手去!
就是褚韶华说的,陈家是做生意的人家,只有比别人更会算的。甭看陈老爷嘴里不说,心里很有数。陈老爷这年下回乡,因明年还要回北京做生意。回乡就愿意与亲戚朋友多走动,且又是年下,陈老爷每每请了长辈族兄弟的回家吃酒,都是叫儿媳妇张罗饭食,韶华炒菜,宋苹打下手。
宋苹当然不大服,只是,不服也没法儿,她烧的那菜,陈太太吃都说寻常。其实,这也怪不得宋苹,乡下人家炒菜,哪里有那些个又炸又腌的讲究。褚韶华这手艺,其实是老爷子指点过。陈大顺说媳妇会做菜时,褚韶华笑,“你不会也跟婆婆说的那样,以为我家就是因嘴馋吃穷的吧?”
陈大顺险没叫水呛着,连连摆手,劝媳妇,“娘那话你听听就罢了。有时我想劝娘几句,可咱娘的性子,我要是当她面儿说你好,她得以为是你拨唆的我。你别放心上,当没听到就成。”
褚韶华笑笑,心说,我要是把你娘说的话搁心上,早气死了。褚韶华没再多提这个,而是叫丈夫给她撑着绣线,她找个硬纸片把绣线缠出来理顺,一面同丈夫道,“我爷爷以前不是在北京做生意么,他老人家吃的多也见的多,过得回家时偶尔烧菜就会讲一讲,鱼红烧怎么做,菜出来勾个芡汁更漂亮,汤汁也浓稠。我娘做菜就那样儿,一辈子都一个味儿,都是我照爷爷说的做。这也好些年没做过了,也就是在咱们老家,乡里人没吃过没见过的,觉着好。”
“哪儿啊,是真的好,比那天咱们大席上县里厨子烧的不错。”陈大顺刚说话不留神,这会儿连忙拍媳妇马屁补救。
褚韶华笑,“县里的厨子也就是略比乡下把式强些,大顺哥你在北京城,吃过见过的,就别笑话我了。”
“我哪里是笑话你,是真的。”陈大顺道,“其实在北京也没的天天下馆子的理,除非是有事请人吃饭,或是有人请吃,这才去馆子。”
“那你和公公还有铺里的伙计吃饭要怎么办?”褚韶华随口问了一句。
陈大顺道,“咱家在北京是租的宅子,那东家太太闲着,就是雇了她给做饭,每月给她些钱罢了。”
褚韶华继续问,“那你们平时吃什么?”
“就是寻常饭菜,平常就是馒头面条,我跟爹还有掌柜吃白的,伙计吃棒子面儿的。”棒子面儿,玉米面的一种别称。
褚韶华一寻思便说,“这样买了粮食叫别人帮着做,不是我说,大顺哥,这里头的猫腻可多了。”
“只要不大差就算了呗。”陈大顺知道当糊涂时就糊涂的理。你请人做饭,哪里能计较的这么真。
褚韶华缠绣线的手慢慢顿下来,“你就没想过,开年你一走,咱们明年底才能见了。”
陈大顺老实的说,“我哪儿能没想,我只要一想,就不想走了。”
褚韶华向有主意,何况这事儿她心里早寻思过,她道,“大顺哥,我看你们在北京忙生意,你和公公都是大男人,不是我说,生意上的事你们成,家里的事你们大男人哪里干的来。要是有个女人帮你们收拾收拾,平时洗洗涮涮,做做柜上伙计掌柜的吃食,岂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