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回答,不过还挺有趣,孙白袖原本心情并不算好,可是此时居然意外地有些想笑。他冰冷的胸腔里好像有了几分奇怪的情绪,而紧接着,他忽然就开口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以前没吃过人,那是因为我很喜欢人类,可是同样的,人类也是我最讨厌的动物。我有多喜欢某些人类,我就有多恨某些人类……而现在,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孙白袖的思路跳跃的张连翘完全跟不上,他努力的试图挣脱着这条蟒蛇的控制,可是收效甚微,偏偏孙白袖也没去管他能不能够听懂,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一些逻辑混乱什么章法的话,而就在张连翘觉得自己快被这条发了病的蛇精病勒死时,棚屋的窗户却被一只手猛地揭开,紧接着举着一把枪对准孙白袖眼睛的沈苍术就这样冷着张脸出现在了张连翘的眼前。
“放开他!听见了没有!”
*
孙白袖从前生活在y省,那里气候湿润,四季温暖入春,因为十分适合爬行类生物生存,所以他自出生起就一直住在这个城市,而他的家就是一户很平凡的住宅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洞穴。
他那时候还是条很弱小的家蛇,他的父母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可是天生有着冰冷血液的他也不会去思念。
因为并没有完全长大,他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他所在那户人家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所以他也过的十分逍遥自在。他每天生活在人类的家里,因此总是能吃到一些零碎的食物,这些食物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绰绰有余,而因为有了一个温暖的巢穴,他也能够十分的顺利的长大,不用和那些生活在野外的动物一样经历诸多危险和磨难。
还小的孙白袖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对于蛇类而言,他的眼睛并不能帮助他分清楚任何图像,大多数动物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个光团,可是因为长时间的相处,他还是通过自己那双明黄色的眼睛逐渐认识了和他住在一起的这家人。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一家三口,父亲高大,母亲温柔,一个小小的孩子刚满五岁,正是天真调皮的时候。孙白袖就不止一次见到过这孩子蹲在门口去抓那些躲在草丛里的昆虫玩的情景,那些昆虫被他吓得满草丛乱跳,可是还是逃不了多远。孙白袖起初还会笑话那些昆虫胆子小,可直到有一次,当他也被这调皮的小家伙用一个桶给抓住的时候,平时老是嘲笑那些昆虫的孙白袖总算是也体会了一把这当傀儡的感觉。
因为那一次的遭遇实在太过丢脸,以至于后来孙白袖想起来都有些无奈。活泼好动的熊孩子扣着那个桶把自己的妈妈也叫过来看,孙白袖则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桶里面乱撞,而当那个温柔的女主人在第一次发现自己家里居然有一个这样的生灵存在后,当即也露出了吓了一跳的表情。
“冬冬啊!快放开!快放开!听见了没有?妈妈平时和你这么说的啊!你怎么淘气啊真是!”
捏着儿子的小耳朵教训了几句,女主人虽然看上去有点害怕这条蛇,但是还是照顾着孩子的安全,小心地把那个扣在孙白袖头上的那个桶给拿开了。原以为自己今天肯定难逃此劫的孙白袖见状也有些胆战心惊,而就在他飞快地钻回柜子底下喘着气躲起来之后,他才听到这个十分有童心的妈妈笑眯眯对自己显得有些气鼓鼓的儿子道,
“别噘着嘴啦,小蛇既然也住在咱们的家里,就是我们的家人啊,他那么胆小,你怎么可以吓他呢?冬冬乖,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对于好吃的的期待很快冲淡了孩子的不满,没过一会儿他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别处去寻找新的玩伴,而女主人在收拾起地上的桶之后,也只是若有所思地在心里想着,家里原来有蛇难怪没怎么闹老鼠。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刚和儿子说的那些话就这样被一个小小的生灵记在了脑海里,而对于寿命远远不及人类的动物来说……那留下记忆的短短数十载或许就是他们的一生。
天生有着冰冷血液的蛇感觉到了自己发烫的心,他把人类的话语记在了脑子里,却不知道该如何靠近。他有些感激这温柔的人类居然会把自己这样一个存在当做了家人,即使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当初的那些话只是女主人为了安抚小孩子情绪才说出来的一句玩笑话,而对于当时的孙白袖来说,那始终印刻在他眼底的暖色的光团也不再令他茫然费解,反而充斥着一种让他向往的温暖,促使着他想要缓缓接近。
暖意的灯光下,蜷缩在柜子底下的孙白袖望着夹缝外的世界,目及之处,那一家三口正坐在餐桌前开心地吃着着他们的晚餐,见状的他也有些开心的眯了眯眼睛,无机质的眼睛里却有些温暖的快溢出来的情绪。
——我喜欢人类,很喜欢……很喜欢呀。
第39章
脏兮兮的棚屋里此时暗的吓人,孙白袖劫持着翻着白眼就差没断气的张连翘,动作迅速地盘踞到屋顶上方,他的明黄色眼睛一眨不眨,眼神里充满了审视,而急匆匆赶到这里的沈苍术见状先是脸色难看地从窗户里翻了进来,接着把自己手里枪指着孙白袖的眼睛点了点,这才冷冷开口道,
“快放开他!听见了没有!”
沈苍术的出现让张连翘莫名地松了口气,他刚刚差点以为孙白袖就快勒死他了,现在手脚都有些发软。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太过复杂,张连翘仰着头看着沈苍术的脸都觉得莫名的心神激荡,连那狼狈的从窗户里翻进来的样子都显得无比顺眼,而在短暂的对着他家沈处长英武高大的身形陶醉了几秒之后,仍然没有脱困的张连翘先是蜷缩起自己的手掌,再将自己的身体小心地收缩了几分后,他这才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等待着一个逃脱和反击的机会,毕竟他也知道仅靠沈苍术一个人,他们同样没法在孙白袖的控制下逃脱,而伴随着沈苍术的出现,孙白袖对他的控制似乎也比之前松开了一些,这给他带来了一点希望的同时,也代表着一丝转机。
这般想着,被孙白袖捆得紧紧的张连翘忍不住伸长了自己脖子,在和对面的沈苍术对上眼之后,他忽然就冲沈苍术眨了眨眼睛。
他这么做的本意其实是想向沈苍术传递一些无声的讯息,暗示他待会儿和自己一起随机应变,可是和他没有一点默契的沈苍术见状却只是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粗声粗气地问道,
“张连翘,他打你眼睛了啊?你眼睛抽什么抽?”
张连翘:“…………”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种无力感,张连翘觉得自己和沈苍术或许平时真的是沟通不够,所以才会在一起呆了那么久之后居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默契,而看见这幕,绑匪孙白袖倒是没忍住闷笑了起来,那扭曲怪异的笑声光是听着就让张连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笑什么笑!”
一听到这病的不轻的笑声,心里就有点暴躁,沈苍术皱着眉头一脸阴沉,恨不得直接举枪端了这脑子有毛病的蛇精病。毕竟像这种吃了不知道多少无辜动物的罪犯,本来就不需要和他多说什么,早料理了他才是为民除害。可是无奈这动物户籍办事处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强调,无论如何都要活捉,再加上张连翘还在他手上,他也没办法轻举妄动,这般想着,沈苍术憋着火把手里的枪跨在肩膀上,接着在孙白袖和张连翘的注视下从自己的背上把一个包袱给拿了过来。
这是前几天崔亮亮为了应付这次突发事件给部门里的所有动物配备的抓蛇装备,张连翘这个笨鸟没记得带在身边,但是沈苍术还是带着的。这包里面具体装了什么沈苍术也不大清楚,但是崔亮亮再三保证这是他查阅了很多资料才总结出来的对付蛇类最有效的武器,只要把这身家伙带上,别管是大蛇小蛇,到时候那都得跪下哭着叫爸爸。
崔亮亮信誓旦旦的保证沈苍术信了,所以在带着这一大包东西出来的时候他也没去多想,可是眼前这种危急时刻,当他下意识地想到这身家伙并拿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里面的东西居然会让他愈发的火冒三丈,而同样的,当身处于危险之中的张连翘紧张地看着沈苍术将一个长柄装,前头圆圆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他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处长你……你带了把葫芦丝过来是想干嘛!!!你要在这儿吹一首天竺少女吗?可是孙白袖他不是眼镜蛇啊!!!处长醒醒啊!!!你又不是印度耍蛇人!!”
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喊了起来,张连翘觉得沈苍术简直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耍他的,而听了这话,同样也有些傻眼的沈苍术举着手里的那把葫芦丝却一反常态的好半天也没说话,好一会儿他才脸颊通红地把这把葫芦丝给塞回了包里。
棚屋的空气中有着片刻的尴尬和焦灼,原本紧张的气氛已经没了,因为作为绑匪的孙白袖笑得就差满地打滚了,张连翘已经伸直了腿默默等死了,可偏偏沈苍术越郁闷,这事情的发展就和越和作对。视线所及,那包里除了那把葫芦丝,装的不仅有七神蛇胆花露水,雷达电蚊拍还有两盒李字蚊香,沈苍术拿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太阳穴直跳,在回想起崔亮亮那一脸自信的样子,他觉得眼前开始发黑了,而好死不死的那孙白袖还要故意说些话来刺激他那本就脆弱的神经。
“哎呀,相比起后面那几样东西,我觉得葫芦丝其实对我的作用更大一点,不如你给我吹一首天竺少女吧,说不定我真的会听你的话呀哈哈哈哈……”
孙白袖扭曲的笑声显得刺耳而诡异,他似乎已经沉浸在了刚刚那些闹剧般的一切中,所以对面前的沈苍术也充满了轻蔑和戏弄的态度,可他难得的掉以轻心让张连翘找到了挣脱他控制的空隙,而就在这时,一直都显得狼狈而失态的沈苍术却忽然拿出了包里某个东西,接着猛地往前跑了几步,抬手就泼洒到了孙白袖的脸上。
刺鼻的硫磺味一瞬间充斥在空气中,雄黄这种对于任何蛇类都有着奇妙冲击力的米分末一旦沾上他们的皮肤和眼睛,就会让蛇陷入暴躁而疯狂。从来只会阴人的孙白袖莫名其妙的就被阴了一把,当下也知道今天这情况他也没办法和面前的一人一鸟继续纠缠了,这般想着,他干脆地闭上眼睛撞开棚屋的后屋就逃了出去,伴随着孙白袖尖锐的嘶鸣和一声剧烈的枪响,张连翘扑腾着翅膀就逃脱了孙白袖的控制,而恰在这时,对着逃窜的蟒蛇蛇尾就是一枪的沈苍术直接一抬手便将仓皇飞扑过来的大白鸟给拥进了怀里。
“处长!!我就知道咱们俩还是有默契的!!你刚刚真是帅呆了!”
气喘吁吁地喘了口气,张连翘对于沈苍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并和自己配合默契这点还是很高兴的。
刚刚那一瞬间,煞神般举枪扣动扳机的少年面色冷凝,这不过是他第二次使用,却已经算得上得心应手,在他的双手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张连翘甚至产生了自己整个人都被沈苍术稳稳托住了的奇妙安全感,而听见了他这话的沈苍术也是一愣,接着又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他这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一方面也有些尴尬一方面也有些复杂,怀里的这只笨鸟总算是安全了,尽管让他担心了一把可还算没拖后腿,虽然这蛇是跑了,不过伤了尾巴估计也跑不了太远,而这般想着,沈苍术也没有表露什么情绪,只是挺不自在地撇了张连翘一眼,接着把那把葫芦丝塞进了他的嘴里,转身就走了。
“废话真多……你个笨鸟,快点走,去抓蛇。”
*
孙白袖受伤了,虽然因为他跑得快,他没能让那个狡猾的人类追上并逮捕自己,可是当此刻,他蜷缩在阴暗的阁楼里恍惚地眯着眼睛时,他还是能感受到蛇尾传来的细微疼痛。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了,毕竟作为野生动物,他永远能遇到很多很多来不及应付的挑衅者,这个时候他就需要豁出自己的命去搏一把,而每每伤痕累累的回到一个短暂休憩的地方时,已经活生生吞下整头猎物,连肚子都鼓鼓囊囊的孙白袖就会在心里默默开心地想着,又可以在这个世上多活了一天。
越吃越疯,越杀越凶,胃里面的食物还没有消化完,或许就已经要面临新一轮的厮杀。当人生头一次张开自己的嘴将面前的动物活吞时,孙白袖就已经忘掉了一切的理智,而这种注定伴随着痛苦和杀戮的生活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好像……是一个晚上?
茫然地这般想着,孙白袖眨巴了一下明黄色的眼睛,他的尾巴在流着血,那些血迹冰冷地从他的身体里流了出来,顺着阁楼缝隙落下去的样子却一下子唤醒了他的记忆。
记忆里,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晚上,黑黑的,暗暗的。
他生活的第一个人类家庭已经早早地陷入了沉睡,因为第二天他们一家都要去外出游玩,所以他们也在养足着精神,应对第二天的旅途。对于这次出游,小儿子冬冬已经是期待许久,所以今晚他难得没有让自己的妈妈哄着,而是自觉地早早上床开始休息,女主人洗好了澡便回了房,而就在男主人习惯性坐在客厅吃完夜宵才回到房间和妻子一起上床睡觉之后,同样也躲在暗处的孙白袖却在几个小时后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
先是窗户被什么东西给撬了开来,紧接着屋子的门也被打开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紧接着柜子也被打开了。这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明显,以至于熟睡中的一家三口都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人已经鬼鬼祟祟地进入了他们的家,而对于敏感的蛇类来说,从睡梦中瞬间被惊醒了的孙白袖却躲在暗处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两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尽管他并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在干什么。
那个时候他简单的脑子里还没有对于偷盗这种行为的概念,因为是条本分的家蛇,所以他很少去到外面的世界,他只是在疑惑着这两个并不属于这个家的人为什么要擅自闯入别人的领地,毕竟这种行为十分的粗鲁而且不礼貌。在动物们的世界里,一旦有这种情况的发生,被冒犯了的动物都会将那些不速之客尽快赶出自己的地盘,而就在他迟疑着望着那两个把客厅都翻了个遍的男人时,边上的小卧室门却忽然就被打开了,紧接着那个叫冬冬的男孩就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妈妈……我要上厕所……”
小声地这般说着话,男孩并没有开灯,只是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隐约听见了动静便从床上走了下来。他本以为在客厅里的会是他的父母,可是当他一走出来,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当即面色巨变的将他一把抱过了过来,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别说话!!”
眼神恐怖地这般压低着声音,那个口音有几分特别的男人用自己手里的刀子威胁着自己的怀里的孩子,见状的男孩先是脸色一白,最终却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因为恐惧而剧烈的挣扎哭喊起来。
“妈唔——唔!!!妈妈救命!!爸爸!!!”
孩子的哭声不算大,但是在寂静的屋子里还是很明显的,那两个本想偷几件东西就跑的的男人都没有想到情况居然会变成这样,所以也显得十分的慌乱,他们原本就是两个刚被刑满释放的无业人员,因为看见这户人家没有装防盗窗才想着要不进来发笔横财,可是一旦再次因入室抢劫被抓,他们肯定要面临更为严重的刑罚,而就在旁边的大卧室里已经传来低声的交谈声时,那个一直没有吭声的男人却忽然粗重地喘了一口气,接着举起自己手上的刀子恶狠狠地朝着那被他的同伴捉在怀里的孩子胸口捅了下去。
“冬冬……冬冬?”
卧室里的女主人传来困倦而疑惑的询问声,满身是血的孩子却只能躺在客厅的地上睁大着眼睛,那两个满手满脸都是血的男人面面相觑,望着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孩子出了神,可最终他们却还是对视了一眼,默默地擦去了自己脸上血迹。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杀了一个,那就干脆把这一家三口都杀光。
反正出了这个门就没有人能找到他们,到时候拿着钱,他们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般在心里想着,两个没了人性的男人直接就摸进了大的那间卧室,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们将男女主人先后杀死又拖到了客厅里,这期间孙白袖一直盯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从他们的交谈的内容到说话的语气,孙白袖其实到现在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而在将这家人所有的财务都洗劫一空之后,这两个已然满手鲜血的男人这才心满意足,脚步镇定地离开了现场。
血淌满了客厅,对于孙白袖来说,他能看到地板上到处都是代表着热能的光团,可是偏偏对他来说分外亲切的一家三口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凭着那代表着生命气息的红色从他们身体里溜走,也没有一丝反应。
他挪动着身体靠近了他们,这在从前甚至是难以想象的,尽管从很久以前他就向往着能够靠近这些散发着暖意的生命,可是当他小心翼翼的凑近那个叫冬冬的男孩时,强烈刺鼻的血腥气一下子充斥在了他的鼻端。
这种味道让孙白袖的心底忽然就颤抖了起来,他茫然的心底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而紧接着,他便发现,被他贴紧着的皮肤正在逐渐变冷,那种冷和他与生俱来的冰冷不同,是一种代表着哺乳动物即将死去的冷。
冬冬快死了。
他的爸爸妈妈和他一样躺在了冰冷的客厅里,一动也不动,他们生平没有做过坏事,一直和和气气地待人处事,邻居们都和他们相处融洽,就连对待一条丑陋的家蛇,女主人都温柔宽容,记忆中,孙白袖每天都能听到这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开心的笑声,可是却因为这一场飞来横祸,这间原本给了孙白袖许许多多温暖的屋子就这样空了,而家……也再也不是家了。
这般想着,弱小的孙白袖忽然就觉得有些难受,他干巴巴的眼眶里又痛又涩,可是因为他是一条蛇,所以他注定落不下一滴泪。冰冷的鳞片紧紧缠上那冰冷的手腕时,他没有办法给这具正在变冷的身体哪怕一点暖意,而那一刻,孙白袖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伤心。
——y省特大入室抢劫案,一家三口被凶徒袭击,现场没有遗留下任何证据,以至于多年都无法破案。
——五年后,相隔y省万里之外的h市出现巨蟒吃人事件,原因不明。
“人类没办法给他们一个公道,那就让我来给他们一个公道……谁让我……是他们的家人呀。”
第40章
h市第六胡同小区外面有个修车摊,位置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
这摆摊的修车师傅是北方人,年纪不过三四十岁,平时就给修修路过的电瓶车自行车,为人沉默不爱开口,而就在这几天,却有不少人都特意过来看看这从蟒蛇嘴下大难不死的神人。
“李师傅啊,你真看见那大蟒蛇了啊?给我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是提起这件事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有些人的好奇心似乎永远都那么不合时宜,而听见这话的李天鹏先是脸色一变,接着咧咧嘴低声道,
“唉,也没啥大事……别问了别问了……都过去了……嘿嘿。”
这几天别人问起他,李天鹏总会这样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总是勉强而尴尬,仿佛这件事真的已经被揭过去了一样,而或许只有李天鹏自己才明白,他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从容淡定,相反从差点被那条蟒蛇吞了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就每晚都在自己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里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当时被蟒蛇袭击的事真要是仔细说起来,其实李天鹏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如果是因为前几天那场抓蛇的闹剧的话,那这蛇完全可以干脆的吃了自己,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在关键时候把已经被勒的几乎接近死去的自己给放开了呢……
想到蟒蛇离去时盯着自己的那种冰冷的眼神,李天鹏就莫名的打了个哆嗦,出于某些私人的原因,他其实并不想把这件事过于声张,可是因为当时被蛇袭击的时候他呼救的声音实在过大,无意中竟引来了附近的邻居,当时不少好事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而与此同时,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也被某一个看热闹的群众给报到了电视台。
从医院出来之后,就面对了着无数记者追问的镜头,李天鹏原本就被巨蟒折磨的头痛,如今更是胆战心惊,他这么多年隐姓埋名,躲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给别人修车,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不被人发现的安心日子,可是一旦被这些记者拍到了脸上了电视,那他的行踪说不定就会被什么人留意,而到时候引起的麻烦,可不就是被一只莫名其妙的蟒蛇骚扰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儿,眼神莫名地变了变,李天鹏从外形上看还是个老实本分的修车师傅,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有些压抑和阴沉,这种眼神明显不该属于一个一直以来老实本分的普通中年人,而他的脑子里此时正回想着昨天晚上他那个多年的老友特意打给他的电话。
“你是疯了吗!!好端端的上什么电视!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这种脖子抵在刀口上的人要小心再小心!老李!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真要是因为你的这点破事把我们俩以前的那点事都抖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当时听了这话,李天鹏也没有吭声,他只是随口敷衍的把这件事揭过,接着便提出今天晚上一起去喝酒的提议。那头的男人闻言沉默了一下,过了好半响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两人隐姓埋名,在这么个背井离乡的地方也需要个照应。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见过面了,如果没有这次的这件上电视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会有任何联系,而当挂上电话之后,原本还面无表情的李天鹏却一下子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都多少年过去了,那个人还是那么胆小怕事,这么久的时间了,哪还会有人记得当初他们做的那点事……那个晚上他们俩杀人的时候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现场更是被他们清理的干干净净,难不成……还会是那条蛇特意找上门报仇吗?
想到这儿,便被自己滑稽的想法弄得笑了一声,李天鹏从来都不是个会为自己行为后悔的人,所以他也不怎么担心。最初的不安过去之后,他只在为同伴的惧怕而感到不以为然,而这么理清楚头绪,他的心里也莫名的镇定了几分,可就在他收拾掉手头的东西抬起头的时候,却恰好看到自己的修车摊对面正蹲着一只癞皮狗。
这只癞皮狗早上就过来了,起初李天鹏还以为是小区里某户人家养的宠物狗,可是这狗这脖子上也没有链条,看着也不像是个有主的,偏偏站在大路口,他也不叫不闹,只是那么面无表情地蹲在那儿盯着李天鹏,那*的眼神把在摊子上老实干活的李天鹏看的后背都毛了。
中午的时候,这狗消失了一会儿,不过不到一分钟,李天鹏的摊子前就落下了一只鹦鹉。当时的李天鹏也没有在意,可是此时再看见这癞皮狗,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李天鹏仔细回想了一下,便发现这几天他的摊子前似乎总徘徊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从癞皮狗到八哥再到鹦鹉,李天鹏没想通这些动物为什么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而事实的真相则是,这群小动物却是在认真地完成着上头布置下来的对李天鹏的保护和监控工作。
这种保护和监视行为从前天就开始了,当时沈苍术和张连翘跟丢了孙白袖,不过却让他受了不小的伤,现在是秋末,伤口肯定好的慢,再结合之前孙白袖疯疯癫癫和张连翘说起的那些话,他们便猜测在这几天孙白袖很可能还会过来袭击这个人类。
知道了他的目的,那么大家肯定要尽量阻止,为了防止在眼皮子底子被孙白袖钻了空子,动户办的工作人员们几乎是一天三班倒的监视着李天鹏的一举一动,而就在今天五点快到的时候,从单位出来一路赶过来的张连翘也来给吴彦祖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