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翘,你想什么呢?哆嗦得和得了鸡瘟一样……”
沈苍术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永远那么不中听,听见这话的张连翘挺想立刻翻了个白眼鄙视一下前一秒还在胡思乱想的自己,而没等他说话,站起来拍拍手掌目送着那些流浪猫跑远的沈苍术就已经把他整个人一拎,往自己暖烘烘的外套里一塞就皱着眉开了口,
“走吧,去吃碗面去,冻死了这倒霉天气……”
口气虽然冷冰冰的,但是沈苍术胸口还是挺暖和的,张连翘挣扎着从他的拉链口探出头来,忽然就觉得这一瞬间他或许正离沈苍术那颗跳动着的心很近很近。
这么想着,他就觉得脑子有点晕乎乎的,而完全没意识到他这种想法的沈苍术则在自顾自穿过附近一个小后巷的时候听见某些动静后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接着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个死胡同。
“处长,怎么了?”
见状的张连翘疑惑地从他的外套里探出头来,不明白他在看什么,沈苍术则默不吭声,视线忍不住往那个死胡同里面仔细打量了几眼。他总觉得刚刚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动静,那动静像是什么动物的呼救声,微弱而又模糊,而待他想要走近那个死胡同看看什么情况时,他却忽然看见有个长相猥琐的中年人拎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和一根棍子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沈苍术下意识地就看了这中年人手里的袋子一眼,因为那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边上还带着些暗色的污渍,明显就装着什么块头不小的东西。联系到刚刚那疑似动物发出来的叫声,沈苍术直接默不作声地走近了些这个中年人,而在感受到沈苍术逐渐靠近自己的意图,那中年人先是有些心虚地游离了下眼神,接着忽然拎起那袋子就快步往巷子口跑了出去。
巷子口此时正停靠着一辆电瓶车,看样子似乎就是这中年男人骑过来的,见状的沈苍术当下也变了脸色,抬起脚就想把那男人给叫住,看看那袋子里究竟装着些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追上他仓皇逃跑的中年人,那个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的中年人忽然就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接着就举起自己手里的棍子朝着沈苍术打了过来。
由于事发突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沈苍术莫名其妙的胳膊上就挨了一下,大冬天的棍子打在骨头上那感觉是相当的疼的,张连翘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气的肺都快炸了,而偏偏沈苍术就是把他给死死的摁在怀里不让他出去。
“处长!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
声音都忍不住哆嗦起来,沈苍术感受到张连翘发着抖的身体也没吭声,只是自顾自地呼吸了几下后,接着捂着自己胳膊走到那中年人面前,直接阴沉下脸一抬脚就把这中年男人踢飞到了一边的垃圾桶边上。
碰的一声巨响之后,中年男人像个皮球似的滚到在了一堆生活垃圾里,见状的沈苍术也没停下,直接抄起掉在边上的棍子就对着男人的胳膊狠狠打了下去。
“啊啊啊!!!救命!!杀人了!!!杀人了!!”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发出了一连串惊恐的呼救声,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这种比自己还狠的,所以当下也吓破了胆,而沈苍术在抽了他几下解了气就把那棍子给丢了,没理会中年男人这幅哭爹喊娘的样子,径直就去捡被他丢在一边的那个蛇皮袋,可把这一袋子捡起来一看,沈苍术的表情却忽然变了变,张连翘疑惑地跟着他一起探头看了一眼,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处长……这是……这是……”
连声音都忍不住压低了,总觉得莫名有些紧张的张连翘没想到自己和沈苍术难得见义勇为了一下居然救了这么个庞然大物,而那被装在蛇皮袋里的动物倒是淡定,只见他先是探出了个头,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在将自己斑斓的身体蜷缩起来之后,他看了眼张连翘,接着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而沈苍术这下也彻底回过神来,瞟了一眼张连翘才点点头道,
“对,傻鸟,你没看错,这是条蛇……犯困的蟒蛇。”
第37章
缅甸蟒是一种生活在热带雨林的巨型蟒类,据说最大的缅甸蟒体长可以达到七米左右,盘起来就可以绕地球两圈。
这段科普来自于动物户籍办事处的活百科全书崔亮亮,而闻言的张连翘则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忍不住将视线落到了不远处。
视线所及,那只拥有着不规则棕云斑纹路的粗壮蛇类正盘踞在一棵树上,因为还没有适应室内和室外温度的变化,所以他看上去有些蔫蔫的,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而考虑到蛇类和鸟类的天敌关系和蟒蛇本身所蕴含的强大杀伤力,他们这些小型动物都被批准呆在安全区,体型算这里最大的司徒峰和沈苍术则在那条蟒蛇跟前负责着他的信息采集和登记。
“喂,醒了吗?感觉好点了吗?”
皱着眉冲面前颜色斑斓的大蟒蛇开口,沈苍术知道现在要让这半困半醒的蟒蛇从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身体状态恢复过来肯定需要很长时间,可是偏偏他又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而部门里有耐心的现在都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这边的情况,就是不敢靠近这明明看上去既无害又懵懂的蟒蛇。
“不要!处长!!我才不要给他去登记信息!蟒蛇那玩意儿一口吞三十只我!二十只连翘!六只亮亮!一只司徒!那就是个行走的饭桶!!人家害怕啦嘤嘤!!”
莫妮卡大呼小叫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顿时觉得有些烦躁的沈苍术这般想着抬起头撇了眼这只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蟒蛇,而入冬之后有点感冒的司徒峰则在轻轻咳嗽了一声之后,出声道,
“那个……你的姓名是?怎么会好好的就跑那种地方去了呢?户口落在地在哪儿啊?”
司徒峰的声音挺和气的,温温吞吞的一看就是个脾气特好的老同志,而那闻言的蟒蛇则像是不太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似的困倦地眨了眨眼睛,在他那迟钝的脑子里消化了半天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接着慢吞吞地开口道,
“哦……我叫……孙啊……恩……白袖……我是从一个人类家里跑出来的……”
这般说着,没忍住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蟒蛇孙白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陷入长达一分多钟的大脑空白,而见状的沈苍术抬手在居住信息那栏填了个暂流浪后,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拍了拍面前的桌子。
拍打桌面发出的动静吓到了孙白袖,他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脑内的意识也在逐渐的苏醒,他隐约能够回忆起来之前在那个肮脏的小巷子里发生的一切,而等他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思路后,他这才慢吞吞地自我介绍道,
“恩……谢谢你之前……和那只白鸟一起救了我,恩,我原本是被人类养在家里的,流浪一个多月了,前两天没地方去就在那个垃圾堆找了个地方提前进入冬眠了……”
孙白袖这般说着,张张嘴吐了吐自己的蛇信,他这么说也算解释了为什么他会流浪街头的原因,而沈苍术在把他的姓名和物种登记之后,接着又问道,
“那你怎么就跑出来?和你的饲养人产生了什么矛盾吗?”
沈苍术这话一问出来,孙白袖的眼神就变了变,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但是偏偏让人无法分辨,他似乎是在思考着该怎么说他这个问题,而在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他才扭了扭自己的水桶腰哭泣着开口道,
“呜呜,也没什么矛盾……就是不想在那个人家里呆了。当初把我领回去的时候天天摸着蹭着叫宝贝儿,结果现在领了只变色龙回家就把我扔水桶里当黄鳝养了……以前天天给我放我最喜欢的she的歌……现在呢?那变色龙胆子小,怕闹,歌都不放了,就把那丑八怪当天仙供着呢……那我算是个什么?一个挡在他们中间的阻碍吗?那家里已经没有属于我的位置了……所以我决定自行离开,不再受一丝一毫的羞辱……呜呜,我也不要求养着我的是伏地魔那个水准的,但你也给我来个许仙啊,怎么我就遇上这种没良心的……呜呜呜,想起来就是伤心,都说我们这些蛇是冷血的,人的血也没暖和到那里去……”
孙白袖哭的泪眼汪汪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不够阳刚,不过考虑到他遭遇这一系列情感背叛之后的情绪,大家也都理解了。莫妮卡原本还有点怕这蟒蛇,听了他悲惨的故事之后还特意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而在结合他所说的这些事情,沈苍术基本上也可以确定他应该就是一只被饲养在人类家庭后来又逃出来的宠物蛇。
原本蟒蛇这种具有一定危险性,长相也和萌没一点沾边的生物对于很多人来说那都是很遥远的存在。他们本该生活在竞争强大的自然环境中,成为食物链上厮杀的绝对勇者,但是因为近几年一些年轻人厌倦了普通的家养宠物,转而选择去购买一些相对比较奇特的进口动物饲养在家中,像是蜥蜴,穿山甲等等都是,而蟒蛇作为这种宠物中的一种,自然也受到了一部分人类的欢迎,因此也成为了不少买家用来吸引人眼球的选择。
从体型上来说,这条蟒蛇如果出现在人流多的地方那绝对是要引起恐慌的,毕竟那水桶粗的腰可不是骗人,而考虑到这原本就是个内陆城市等问题,他们也可以断定这只缅甸蟒应该是被人类饲养在家中很少出门的那种,除了看电视剧和睡觉基本上是没啥可干的。
于是在谈话之后,司徒峰也利用户籍系统去他所提到的那个人类家庭去核实了一下之后,在发现这户人家真的在一个月前丢失了一条家养的宠物蛇,名字虽然无法确定,但是确实和孙白袖说的不差多少之后,他也将结果反馈了沈苍术,而沈苍术在整理了一下这些信息,又和吴彦祖仔细商量了一番后,便点点头把已经从被人类袭击中恢复过来的孙白袖给放走了。
考虑到他的实际身体情况,其实动物户籍办事处应该负责他接下来的过冬安排的,但是孙白袖自己倒是表示了有地方可去,不愿意接受安排,所以他们也不能过度干涉。原本沈苍术把他带过来确认身份信息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像他这样一个大型食肉类动物在城市里会不会造成恶性攻击事件或是破坏食物链安全。
可是这一番谈话下来,孙白袖明显是个从蛇蛋开始就一直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温顺蟒蛇,习惯了人类的生存环境,对人类和大多数生物都没有太大的攻击力,且具有一定的沟通和理解能力,没有什么危险性,相反还十分的理智。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所有动物户籍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一起讨论之后才提出的,毕竟那扭扭捏捏的蟒蛇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他要是真有什么攻击力,就不会被那个没什么本事的中年人就简简单单地差点带走了,在加上孙白袖自己一再强调他并不太喜欢猎食动物,相反更喜欢吃处理好的食物,这也让大家放心了一点,可是唯独张连翘一想到之前在巷子里救出这条蛇时他看向自己的那种的眼神就觉得有些不确定起来,而偏偏除了他,所有人都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处长……你真的觉得那是一只宠物蛇吗?”
那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张连翘钻在他的外套里无意中就地问了沈苍术一句,当时的沈苍术正低头往前走着,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开口道,
“不然呢?这蛇真要是野生的话,以我国的地理环境,他只可能生活在y省,可是这离y省相隔万里,他干嘛好端端地挨着冻跑到这里呢?来旅游?而且当时他趴在蛇皮袋里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根本没什么攻击能力……别告诉我你连一只看白蛇传都会看哭的蛇都怕啊,你有没有出息啊?”
沈苍术的话让张连翘无言以对,联系到今天在单位里看到的那只蟒蛇,他也觉得自己的疑虑有些多余,毕竟那个自称叫孙白袖的蟒蛇每句话都显得天衣无缝,可是在心里,他老是忍不住去想着那双黄澄澄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冰冷神情。
“嘶嘶——我要吃了——你。”
那种贴着耳朵的冰凉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张连翘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哆嗦,接着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沈苍术。他觉得在巷子听到的那句话或许是自己的幻觉,毕竟鸟类又没有耳朵,他哪里能那么巧就听懂了那条蟒蛇的低语。
可是当几天后,全体动物户籍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都准备正式开始休假回窝过年时,这座城市的新闻电视台却忽然报道了一件耸人听闻的蟒蛇吃人的新闻,而也正是这起新闻,让整个动物户籍办事处的全体一时间陷入了焦头烂额的状态,不得不将他们的假期再次延期了。
第38章
孙白袖,y省通缉了五年的在逃罪犯,患有严重的蛇精病和精神分裂症,攻击力极强。
他擅长伪装,反侦察能力极强,五年前在y省某个村子突发蛇精病一夜之间吞吃了这个村子所有的家禽,之后便一路隐藏行踪,流窜于各省市之间袭击各种动物,危害食物链安全。
动物户籍办事处总部在去年就已经下达了a级通缉令,高额悬赏这只缅甸蟒,但是因为他食量巨大生长迅速,不到五年就已经长到了三米左右,且巨大的身形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藏匿能力,一方面他变得越来越大,而另一方面他却成功地在人类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着,从没有被发现过什么蛛丝马迹,这才导致对他的抓捕一直进行的很不顺利,搞得这只吃遍生物圈的蟒蛇到现在都逍遥法外。
沈苍术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新闻播出后的第二天了。在看到那条新闻的瞬间,所有当时在场的动物们就已经隐约明白那条蟒蛇对他们说的那些话恐怕没有一句是真的,电视机里的那个差点被吞了的男人脸上被打了马赛克,可是沈苍术和张连翘还是能隐约认出他就是那天那个在巷子里差点把孙白袖带走的人,而在进一步去核查了那天孙白袖向他们透露的信息之后,他们果然发现了不少漏洞,而这些漏洞当时全被孙白袖装疯卖傻的话给糊弄了过去。
从他所说的那家住户信息到他的那些经历遭遇,除了孙白袖这个名字,其余的信息统统都不属于他。那条同样也失踪了的宠物蛇并不是一条缅甸蟒,而只是一条不到手指粗细的翠青蛇。一个多月前他在家里的阳台边离奇失踪,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结合孙白袖所说的话,沈苍术他们也猜测这条翠青蛇很有可能已经遇难,而吃了他的或许正是盗用了他身份的孙白袖。
孙白袖高超的演技让他又一次成功的逃离,只怪当初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条蛇的问题,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就选择相信了他,或许是同样处于上层猎食者的直觉,总之张连翘在得知孙白袖果然不是个善茬之后,居然也不是太惊讶,而因为这件事,沈苍术却是彻彻底底地栽了一个大跟头,就差没气的脱发了。
首先因为临近过年假期,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早早的买好了回老家的火车票。春运时期全国各地的火车票都不好买,沈苍术答应了从小关照他的沈老三会回去过年,所以一早就去买了火车票。
如今这火车站里又是返乡民工,又是黄牛贩子,为了能买到那一张火车票,沈苍术卷着铺盖整整去排了三个通宵才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张,可是这本该在后天启程的沈苍术现在却因为这突发事件弄得不得不继续留下来,而偏偏他的上级单位还对于他们部门这次的失误表示了十分震怒和失望的情绪。
“小沈啊,你们这次处理的真是太草率了!怎么能听他那么胡说八道就把他放走了呢?孙白袖他就是个蛇精病啊!你们这么把他放出去,鬼知道他又要干什么!现在电视台到处都在播那个蟒蛇吃人的新闻!虽然他还没得逞吧,但是上级为了这件事已经很不高兴了!他从前再怎么疯都是只吃动物的,怎么忽然就要吃人了呢?总不可能是忽然想尝尝鲜吧!人的味道又不好,你说他图什么呢呱呱呱……”
耳朵里是暗含着不满和指责的嘈杂声音,沈苍脸色难看的默默听着,嘴唇抿得紧紧的。他的耳朵已经被电话那头那只唧唧歪歪的青蛙给念叨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可是除了一声不吭地听着,他这个做下属的也不能顶嘴或是反驳。当然了,他也知道这事本来也是他做的不好,所以他一方面有些烦躁一方面也有点生自己的气,他要是早听了张连翘的话,或许就能留住这条蟒蛇,可是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买,那只蛇精病还是就这么跑了,沈苍术现在心里再怎么生气,那条蟒蛇还得他亲自来抓。而这般想着,他就忍不住低头看了眼那把被自己放在桌子底下的枪。
这把当初和张连翘一起出现的枪还剩下几发子弹,上次在山里为了姚秋霞用了一回,现在还能再用三次。城市里用枪不比在没什么人的山里,一旦被人看见,那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了,可是一旦那条凶名在外的蟒蛇再次试图袭击人类,那么他也不得不采用非常的手段了。毕竟这动物界一直试图和人类划开界限,每每遇到这种牵涉到人类世界的事件都会造成一系列的副作用,沈苍术要是还想继续干这份工作,那他就得把这条脑子有问题的蟒蛇给尽早抓回来。
这般想着,他就站起身把那把枪给装了起来,部门里方便出外勤的都出去了,就连张连翘也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没有回来。出去之前,他有和自己说过,会去看看那个之前被孙白袖袭击过的人类,而沈苍术在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之后,也决定去看看那只无论如何也让他放心不下的笨鸟。
此时的城市上空,张连翘正独自飞翔着巡视着空中环境,冬天的风把他的脸吹得有些发疼,从上方俯瞰这座城市的感觉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还是挺吓人的,但是为了能找出那条叫孙白袖的蟒蛇,他们整个部门今天都跑了出来,翻垃圾桶的翻垃圾桶,找小土坑的找小土坑,他作为能飞的,自然也不能例外,而此刻,他也在思考着那条蟒蛇究竟会躲在哪里。
自从昨天那起蟒蛇吃人的新闻播出之后,办公室的电话就没有停下过,从上级单位和其他分部打来的电话把沈苍术的头都快搞砸炸了,而大家对于那个在新闻中提到的蟒蛇的行踪显然也一无所知。现在已知的一些信息都是从总部反馈过来的,y省分部的负责人也打过来了电话,可惜当初孙白袖还是条不大的蛇的时候他们就没抓着他,现在自然也没办法给h市动户办的同僚们一点经验和教训,可是这总部现在又非要把这责任算到沈苍术头上,言辞间更是要他们务必把孙白袖给捉拿归案,否则谁也别过这个年了。
张连翘知道沈苍术现在心里肯定着急,毕竟他和那老人家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是在旁边的,他听沈苍术说起过,这个老人家和老伴儿一起生活,两人没有子女后代,所以一直把他当成孙子般照看。因为沈苍术从小脾气古怪,又老是和鸡鸭鹅之类的呆在一块,村子里的很多人都不太喜欢他,只有这老人家对他还算和善。每年过春节的时候,没有亲人子女的老两口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个上门给他们拜年的小孩子都没有,而每到这个时候,沈苍术就会去他们家里,给他们拜年顺便和他们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当时和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沈苍术表情柔和,难得像个半大孩子一样稚嫩又别扭,张连翘知道一点他的身世,自然也明白他对于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可偏偏这离家后的第一个春节,沈苍术就没办法回去过了,张连翘光是想到这儿就有点替沈苍术发愁,他本来还想着和沈苍术一起回他的家乡,看看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现在那发了疯的蟒蛇就是个定时炸弹,没人能确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发病,而他要是再次发病,就不止是吃人未遂这么简单的事了。
一想到这儿,张连翘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孙白袖的事,对于这条蛇他没什么过多的接触,所以也不算了解,但是从他的一些习性上来说,张连翘还是排除了一些地方,将他的作案动机和可能所处的位置都给简单的分析了一下。
首先从现在这个季节来说,孙白袖应该是需要尽快进行冬眠的。可是上次他被打断了冬眠之后,非但没有再次找一个地方安全的冬眠,反而一出来差点吃了个人,这不得不让张连翘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虽然他也听说过蛇这种生物会记仇,一旦遭到了伤害肯定会报复,可是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明显就不适合再四处活动,再结合新闻里的描述,孙白袖明明可以吃掉那个男人,却在即将把他吞下的时候忽然放过了他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奇怪,而光是想到这点,张连翘就觉得他说不定会再来找这个男人麻烦,而就在他收拢翅膀在一处简陋的棚屋停下后,他眯起眼睛看着正在不远处弯着腰修车的中年男人,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情绪。
这就是那个那天在巷子里打蛇的男人,看他的模样只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到就因为一时嘴馋居然会惹上这样一场麻烦,所以在电视上的时候也显得相当的惊恐和后悔。
这几天新闻上的事看上去一定程度影响了他的生活,所以他那个摊子前不时的就有人上去和他说话,不过这男人显然并不怎么想提起前几天的那场惊魂,青白的脸色看上去简直像随时都会晕厥过去,而在张连翘观察了他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他也想离开这里去别处看看情况,可是他这刚一飞起来,就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古怪而冰冷的视线,而在他警觉地转过头一看,便恰好对上了不远处一个小棚屋里的那双即使隔着老远,也能够看的分明的明黄色竖瞳。
这么简单的又和他碰上了面,张连翘一方面有些惊讶,一方面也赶紧追了上去。矛隼的攻击力和蟒蛇比还有些出入,但是现在放弃,那么很可能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找到孙白袖了。这么想着,他也赶紧飞到了那棚屋外,这种破旧的老建筑附近根本没有人靠近,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有些警惕地朝里面看了看,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之后,张连翘还是壮着胆子从窗户口钻了进去,而在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屋子的光时线,一种极其可怕的力量就迅速覆上了他的身体,紧接着被勒的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的张连翘就听到孙白袖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喂,你在找我吗?”
孙白袖压低着扭曲声音差点没让张连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那天在动物户籍办事处时的扭捏软弱不同,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孙白袖才像是个危险的捕食者。他的身体冰凉冰凉,鳞片摩擦过张连翘的身体都带来一种诡异的触感,张连翘被他束缚着几乎踹不过气来,而见状的孙白袖只是凑近张连翘的脸,接着冷冷地开口道,
“别多管闲事,否则连你都一起吃了。”
这般说着,孙白袖的眼睛就变得有些收缩,他并不喜欢说话,冷漠的一如他毫无温度的血液,张连翘张着嘴瞪着他,但是因为脖子被勒着也发不出声音,他现在可以肯定孙白袖的确是想再次找那个男人的麻烦,而孙白袖虽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可是对于蛇类来说,面前的这只鸟儿就和过去许许多多被他一口吞下的动物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一样的只是一圈代表着热量的光团,什么都分辨不清楚,从来只有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一直到他们的血逐渐变得冰冷,他才会什么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你知道我吃掉过多少只像你这样的小鸟吗?”
这般说着忽然凑近张连翘,孙白袖漫不经心开口问道,声音里却没有什么情绪,他似乎是一时兴起才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而听到这话的张连翘只是努力地张了张嘴,接着断断续续地道,
“你……知道我……吃掉过……多少条……像你这样的蚯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