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动手的的确是羹婆,但应该还有一个共犯,我之前不是特别确定,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她在暗中帮忙,她和羹婆也许还存在一些特殊的私人交易,只是你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话听着简直太不给他这个警察同志面子了,之前压根没想到这次这事居然从一开始就漏了最重要的一环,深感自己专业素质都被这本该好好搞封建迷信的晋大少给残忍践踏了的廖飞云一脸心酸地捂住自己的老脸,随后又口气特别纠结地冲前面的晋衡开口道,
“这他妈也太坑了吧,枉我之前还当她……诶,算了算了,不过这事倒是怪了,这大姐看着胆子好像也不大,心理素质倒是真挺强悍的,我就说她为什么之前一直说自己身体这不好那不好的,几次三番找她来局子里谈话也说自己在医院没空,要不是这次你提醒我她其实看见了羹婆杀人的全过程,我还真差点被她这幅弱势群体的样子给骗过去了,可她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和吃人的老妖婆搭上的呢,这倒是奇了怪了……”
“这个暂时还不太清楚,待会儿进去抓到她之后再详细问,不过她和曹氏的子孙其实哪一个都不算无辜,但她现在明显是后悔或者说心虚了,不然也不会来急着到这儿来找羹婆帮自己想办法逃脱警方的追查。”
拄着拐杖走在前面的晋衡那听着冷冰冰的解释声在面具的遮挡下并不太真切,他的头发因为今夜连召了两位老祖宗出来为其引路解惑如今已经全部重新变白了。
此刻无常鬼面具下那张白发红眸的面容让晋衡的模样看着比平时的样子还要不好接近一些,但本来心里还有点发憷的廖飞云一感受到自家半个小舅子身上这股只有经常干大事的纯爷们才能具备的高人气场,瞬间就觉得心里忽然有点底了。
这感觉如果一定要找个准确点的形容,就和自己今天晚上其实是跟着姚明一块出来抓鬼的感觉似的,是那种天即使塌下来都不会先砸死自己的强烈安全感。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踏实!
所以在努力无视身后面那个一直在往自己脖子根吹气的不知道什么鬼,又迈着紧张的小碎步地往前挪了几步。
平时整天忙着上班连自家楼下超市都不逛,这次居然赶时髦逛了个鬼市的廖飞云就这么强行壮起胆子跟在晋衡后面,并一起进了那白墙缝底下通着另一个世界的小老鼠洞。
……
“呀,祟君,您今夜怎么也会来这儿呀?奴家都觉得好久没见着您了,心里真是怪惦记的……咿?这几个小盆里装的是您刚刚买的东西吗?怎么长的这么……这么……”
“刚在前面买的三珠树,说一百块三盆,二十六我就带了一盆,带回去正好放在窗口养着,好看吗?”
“额……额……看着还行,就是这花骨朵上面的牙实在黄了点,回去估计肯定得帮着早晚刷一刷……而且那三珠树不是要每天喝活人的血才能养的活么,这也太难养了吧……”
“丢到厕所里饿两天就什么东西都吃了,小孩子就不能随便惯着。”
“祟君您可真会说笑哈哈……”
此刻鬼来鬼往的集市内部,零星地摆着各式绣花布枕,玉枕瓷枕乃至骨枕的小摊上,天生没有人类那般的眼睛口鼻,只用两粒铜钱扣子和一团彩色丝线在一个枕头做的脑袋上缝出一张脸的枕头娘子正娇滴滴地和面前的青袍男子亲热的交谈着。
和她正谈笑着的长发男子整张面容都隐藏在无灯胡同的黑夜之下,但隐约可以看出眼梢周围都长满了青色细鳞,那半面软纱青烟罗遮挡住他下半张苍白的面颊,只露出纤细的眉骨上那一枝情欲交缠的鲜花蛇尾刺青和一双泛着灰的蛟哞。
他似乎是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走走停停间时不时还能停下来与每个在这里做生意的邪祟们都闲聊几句。
而就这么抱着怀中一盆奇丑无比,丢在路边估计鬼都不会要的三珠树盆景又往前面的集市走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自己目标的男人就这么忽然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随后他先是伸出青色的手掌朝前方某个黑漆漆的地方一抓,又在将一个已经跟了他一路的独脚老怪物一把扔在地上,并轻而易举的踩住她那只畸形丑陋的独脚后,这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眼神紧张畏惧的吃人老妖婆显得有些玩味地眯起了灰色的眼睛。
“老太太,这么着急躲起来,您不会是惹上什么大麻烦了吧?不如都来告诉告诉我,让我来帮您想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①三珠树,本作“三株树”,出自《山海经·海外南经》
②无灯胡同,参考扬州市著名景点无灯巷,那个一中女生是我胡说的,没有这回事。
③其他包括舅妈在内的牛鬼蛇神还有前文所有文言文选段,一头羊胡编的,统统不要信。
第19章 林
一路上跟在那形迹可疑的林青萍的身后,晋衡和廖飞云二人就这么顺着月光下的老鼠洞悄悄混进黑漆漆的鬼市之中。
不过因为晋衡腿脚不方便的原因,所以两个人走得肯定不算特别快,但是这个前后距离却恰好不会让前面的林青萍轻易发现他们的存在。
几年前就曾经因为私事来过这儿的晋衡看上去明显熟门熟路,进来后就首先示意廖飞云低下头学着前面那些邪祟怪异的走姿,自己则抬手将脸上的无常鬼面具压下去点后才埋头接着往前面走。
说起来,他们俩今天的这身奇怪的打扮还是晋衡照着万家姓中曾经提到的无常鬼来的。
这种邪祟从名字上听上去与阴司的鬼差很相似,但其实指的就是旧时读书人书房中总会不小心丢失在某个角落,自此就再也找不到的黑白围棋子的化身。
因为主人将之轻易地遗忘,再用扫帚从书桌底下扫出来浑身都已经结满黯淡蛛网,一部分沾了穷酸书生自怨自艾之气的黑白棋子自此就成了心含怨意的邪祟。
白棋子将自己称作白无常,黑棋子就将自己称作黑无常,这才有了这黑白无常鬼,又称棋子鬼一说。
这则志怪故事最早是由唐代的一位不知名的姓师在万家姓中记录下来的,今晚晋衡也是为了能多一个到时候能帮的上忙的帮手,才特意选了这么一个不那么容易让这些邪祟识破的伪装又把身为普通人的廖飞云叫过来一起调查。
可真把廖飞云人给带来了,一向都比较怕麻烦的晋衡却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的初衷了,而这实在是因为,廖警官居委会老大妈似的性格有时候实在是太吵太烦人了。
“哦,所以照你这么一说啊,那有很大一部分的祟其实都是有自己的出处由来的?他们都是一个人家里曾经存在的但后来被丢了的什么东西?只要确定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可以找到相应的惩治他们的方法?”
“恩。”
“诶,那杀了人的羹婆又会是什么东西变的呢?”
“不知道。”
“喂,这位同志,你可别随随便便敷衍我啊,这是你本行啊你还能不知道吗?你是不是不想说啊?不想说你可以——”
“……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就马上回去。”
“诶诶诶,不是吧他大舅,我又不是你哭着闹着要去游乐园玩还死活不肯走的外甥,你能不能换个招对付我……”
“不能。”
一听这冷酷无情的回答立马就意识到晋衡要开始不耐烦了,还得求自家半个小舅子帮忙的廖飞云一时间也老实了,只能一脸我错了我错了的表情地好说歹说地哄了他一路,之后才和被吓坏了的小媳妇似的跟着冷着一张脸走在前头的晋衡继续往前走并跟紧那个林青萍。
期间,无论什么牛鬼蛇神从他们旁边走过去都似乎在小心地躲着他们。
甚至有好几次当那些奇形怪状的小祟们试图经过晋衡身边时,他们脸上那种不由自主就会变得有些紧张的表情,看着都和平时晋长鸣小同学被他大舅训了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过说来也怪,这晋大少明明从小就腿脚不好,常年累月地因为身体不好宅家里也缺乏基本的锻炼,动手和人打架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更是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去学会,却依然光靠自己身上这股冻死人不偿命的气势都能吓唬住一般胆子本身就不太大的小鬼们。
而兀自思考着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大舅气场,就在始终提心吊胆的廖飞云跟着晋衡才敢继续往前走时,一个身着青色衣袍,脸上蒙着软纱罗的男人却从他们俩的身后忽然就快步走上来,并在直接越过他们二人的肩头后,从他们中间侧过身飞快地穿了过去。
诚然,这件事本身并没有给人任何不对劲的感觉。
但或许是因为鬼市的气氛本就不同寻常,大家手上又都没有油灯照明的缘故,所以一直习惯性保持着警惕的晋衡还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想确定来人是不是安全。
加上这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所以晋衡甚至没来得及和这举止奇怪的男人匆忙地对视上一眼,身形虽模糊不太真切,腰肢摆动时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的男人就抱着自己怀里那盆花不像花,树不像树的东西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而伴随着这个双方被迫靠的很近的错身,因为这人身上残留在空气中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而皱起眉的晋衡仿佛就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眼前这个和他擦肩而过的男人自己可能在哪里见过。
这种感觉来的实在突兀,但很快眼神一沉并很快意识到什么正在朝他和廖飞云过来的晋衡骤然便清醒过来,又在将沉沉的视线转向廖飞云那个的方向猛地做出了一个完全下意识举动——
“曹氏!”
燃烧起来的姓纸随着姓师的呼唤声像是一阵烈火中燃烧起来的巨鸟照亮了半个鬼集市,从万家姓中飞出的的英气少年抬手一剑就挡在了廖飞云的身前,随后才一个转身化作一道金光无声地回到了晋衡手上夹着的那张纸中。
一瞬间,谁也没想到,变故竟来的如此突然。
几乎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黑暗的鬼集市上就随着这场忽然爆发的骚动而乱作一团,脸色惨白跪在一边地上的廖飞云刚刚被晋衡和曹氏一起侥幸护着才躲过那险些致命的一击,可胸腔里那颗小心脏却直到现在都有些蹦的吓人。
而见状缓缓转过身来,又眼神玩味地眯起了自己灰色的眼睛,方才故意从一旁试图击杀廖飞云,在最后一秒却自己主动收回手的秦艽隔着脸上的软烟罗就冲着晋衡的方向显得很不友好地笑了笑。
“看起来,咱们这儿似乎来了一位姓师?”
他说这话时,祟化后的喉咙带着和平时明显不太一样的怪异嘶哑感,面具后的晋衡仔细确定了一下这声音并不属于任何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当下也没再去理睬这个只敢躲在暗处随意伤人的恶祟,只连忙去伸手搀扶起了一旁浑身狼狈,就差没吐出一口血来的廖飞云,又照顾着两人的身份不能泄露问题压低自己本来的声音暗自询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没……没有……妈的这妖里妖气的货太贱了……老子待会儿一定要亲手弄死……咳咳……”
被虐的有点惨的廖飞云狠话还没放完就一脸半死不活地又咳嗽了起来,抱着自己那盆丑的要死盆栽的秦艽听到他这么评价自己,也只是歪着头玩味地转了转灰色眼珠子却没说话。
可他这种拽到简直要被吊起来打的态度明摆着就是对自己并不放在眼里的人才会有的戏弄,第一受害人廖警官看的一时间火气更大了,就差没扑过来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堂堂正正的打一架了。
而真实的心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也和廖飞云想的差不多,虽然说起来其实一直不是很搭理祟主的那些无聊的命令,但其实做人做腻歪了的秦艽有时候也会想搞些类似于这样的事来消遣消遣。
加上顺者昌逆者亡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这种道理放在祟界简直再寻常不过,他就算是刚刚真的想直接杀了廖飞云,按照他们这里的那套规矩也不是指的大惊小怪的事。
秦艽这样的想法显然很符合他自己一贯的做祟态度,反正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是这种想怎么着就这么找全凭自己心情来的疯子,和他酷爱在人前装模作样出来的随和善意慷慨无私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然而有时候这世上的事也正是如此不凑巧,因为此刻的秦艽并不知道几步开外那无常鬼面具下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他前几天晚上因为一个生日蛋糕就辗转反侧,想到后来睡不着只能坐起来擦地板的他家晋衡,而另一个还恰好就是他家晋衡的半个姐夫,和他也算名义上的半个亲戚。
而现在或许还能保持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想杀就杀,日后却被这事给坑的挺惨的青蛟君从某方面来说居然还挺敏感的,见自己主动打了招呼的晋衡一声不吭的也不理睬自己,反而只顾着主动去扶起廖飞云甚至还打算继续不搭理自己,他一瞬间居然觉得这种不被人买账的感觉好像哪里……有点熟悉了。
可惜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没当回事地压了下去,因为很明显,他今天也不是真的无聊到没事找事才来随便找面前这两个人麻烦的。
所以见因他们这场打斗而狼藉一片的鬼市尽头隐约有吃人罗锅恼怒恐怖的叫骂声传来,他先是转过头望向那个从头到尾比哑巴还沉默的白无常姓师,又在腾出一致手抱好自己的三珠树后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挑了挑眉道,
“二位,我想我们可能真的需要重新找一个地方说话了,不然等吃人罗锅来了,看到这里变成这样,他真的会砍了我们的脑袋的。”
“谁他妈要和你这个妖怪说话,你以为你是刘亦菲吗……”
嘴里还在不怕死地嘀嘀咕咕的廖警官一点没意识到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已经在自己身上不知不觉的开始重演了。
对面秦艽听到他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摇摇头笑了起来,接着他也没接着这句话和廖飞云继续打嘴仗,就只是望向同样也在打量着他的晋衡又带着些许挑逗意味地勾起嘴角道,
“是吗?那这位姓师阁下想不想知道林青萍和羹婆之间到底做了什么交易?还有那羹婆到底是什么东西成祟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廖警官:变态!!!你以为你是刘亦菲吗!!!
孙庄:师傅……他是彭于晏啊……
第20章 林
“所以祟君的条件是?”
“没有条件,纯粹助人为乐。”
“请祟君不要开玩笑。”
“好吧,可能是因为其实我看你还蛮顺眼的?”
“……”
“不过如果你们自己觉得良心过不去,可以暂时当做欠了我一个人情,等下次我有需要了,再来找你?”
“成交。”
廖飞云:“……”
加起来总共还没超过十句话,面前这俩气场莫名就很合拍的家伙就以一种廖飞云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达成了共识。
明明之前双方气氛还不相当不对盘,但趁吃人罗锅赶过来砍掉他们脑袋之前,达到自己目的的秦艽却还是动作迅速地带上和他初步约定好的两人,又一起离开了面前的鬼集市。
一路上,刚刚故意戏弄了他们的秦艽都一声不吭地抱着手里那盆花走在前头,只有在偶尔需要转弯的时候,才会停下来用手指示意他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等三人七拐八拐地就顺着黑漆漆的小路又走了一段时间,忽然间,一只扁平丑陋的猴脸上长满了棕金色的长毛,身上还套着俗气的花裙子的母猴子却从旁边的墙头上毫无预兆地蹦了出来,又在色眯眯地抓了把廖飞云的屁股后,怪叫着就跑到了秦艽的身后满眼羞涩地捂着毛脸躲了起来。
“嗷呜——吼呼——吼呼——”
廖飞云:“……”
“*母狨说你的身材不错,很有男人味,屁股捏起来好像一块饼。”
说完也不顾廖飞云要和自己直接拼命的样子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其实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面,但秦艽这混蛋今晚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就是一副和廖飞云天生看不顺眼似的一直想尽办法欺负他。
而被旁边的晋衡反应迅速地一把拉住,这才强压住心中的火气避免原地爆炸,晋衡见廖飞云一脸屈辱地咬着牙一时间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只能皱起眉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又抬起头冲眼前的秦艽语气不太耐烦地开口道,
“祟君能不能尽量快一些,天亮之前我们的朋友还得离开这里。”
晋衡说这话时还是尽量斯斯文文的,但以他一贯的为人来说,显然是对面前这个人的印象已经相当不好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而秦艽听了他这话也只是完全不当回事般笑着回了句知道了,接着转过身和面前的母狨又压低声音聊了几句,这才抬起头冲他们漫不经心地招招手道,
“过来吧,小心脚下。”
他这话说完,晋衡和廖飞云也不得不跟上了他的脚步。
等三人一起来到一面破败的矮墙下之后,晋衡就看着之前身着大花裙子的母狨弓着背一脸野蛮地往旁边恶狠狠地踢了一脚,接着一个天生缺了一只脚的潲水桶边从墙角的地方自己一路滚到了他们的脚边。
“这就是那个羹婆,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可能就以这幅样子藏匿在阆苑饭店后厨的某个地方,林青萍因为时不时就要去偷后厨的东西,所以羹婆才暗中注意到了这个女人,这也就造成了之后发生的很多她们自己也没想到的事。”
“比如?”
“比如……林青萍偷的东西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昂贵的鱼肉和牛肉,而是那些早早应该被倒掉的厨余,因为阆苑饭店有明确的规定,禁止员工带走任何厨房应该被处理掉的剩菜,一旦发现同样也会被辞退,所以她才有口难辩,甚至对后厨居然丢失了东西这件事避讳莫深,一点也不敢给自己辩解。”
听到秦艽这么一说,晋衡和廖飞云同时便一愣,他们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可现在看来,明显就还有另一番隐情,而经过他这么一解释内情,廖飞云这尚还有几分专业敏感度的脑子也终于开始清醒点了,所以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抬起头,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口气自言自语道,
“如果不是林青萍偷的,难道是……卧槽……”
“是曹茂林。”
不知为何竟有了一种终于抓到事件重点的明悟感,皱紧着眉头的晋衡如这般轻轻开口,也抬起淡色的眼睛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秦艽,而见他们自己想通了这一点,秦艽也挑挑眉回了句就是他,接着才盯着地上那只潲水桶又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那位曹经理自己直假借职位之便偷窃了后厨的东西,却因为厨余也跟着减少的事情借机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烂账都算到了同样做错了事的林青萍身上,林青萍因此进退两难,不敢说出一句真相,直到命案惹上身也不敢为自己解释一句。”
“而这个女人最不幸的一点是,如果她真的只是去偷那些正常的食物也就罢了,偏偏完全不知情,心中又残留着道德感的她给自己和孩子们偷的却是更不应该去碰的东西,不过也不怪她,那东西的味道也确实是好,即使摆在一只这么难看丑陋的潲水桶里面,却依旧有让人能想起自己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的能力……说到这里,我想姓师您应该很清楚她吃下去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吧?”
带着一股恶心味道的两个字随着秦艽的这番话徘徊在嘴边了,晋衡脸色沉沉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却大概明白为什么林青萍之前会和廖飞云一次次地说自己好像生病了,一直在医院的理由了。
而一想到一个寻常人如果吃下那种东西所要付出的代价,原本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从羹婆手下救林青萍一命,再把她交给曹氏和林氏一起处置的晋衡忽然有了丝不忍心。
“她有错,但不至死,那两个孩子更是无辜。”
“是啊,所以她现在不是来找羹婆想办法了吗?可惜羹婆只懂吃人并不懂救人,更何况她原本就是故意引诱林青萍吃下那第一口不该吃的东西的,这才是她真的想要从林青萍身上得到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意思?”
廖飞云从刚刚起已经听不懂这两个人在叽里咕噜地说什么了,所以保持着一个围观群众所应该要起到的作用,他还是厚着脸皮主动问了,而听到他这么问自己,一路上都在专门负责给他答疑解惑的晋衡只凑到他耳边有些无奈地给他开口解释了一句。
“*林氏,名林坚,生于长林石室中,乃比干之子,随其父得七窍玲珑之心,羹婆要的……应该就是林青萍那颗自愿献给自己的心脏。”
而听到晋衡这么开口,终于算是把今晚这件事给解释清楚的秦艽也在懒洋洋地抱着怀里的三珠树后看了眼后,忽然间心血来潮地开口道,
“不止是羹婆很想偷偷扣下这颗宝贵的心脏,其实原本我也该拦住你们的,我名义上还要给他打工几年的老板,一个胖的像猪一样的废物似乎很执着于这个,只可惜,当我刚刚从死前的羹婆嘴里听到这件事的真相后,我就忽然改变主意了……不过这种事大家打过工就明白,我实在也没办法做的太明显,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你们,至少回去之后我能和我的老板来一句,哎,那位姓师真是太厉害了,所以我才没拿回您想要的东西,以后这种事还是别找我了。”
晋衡:“……”
廖飞云:“……”
鉴于面前这个王八蛋的口气真是太他妈的讨人厌了,晋衡和廖飞云一时间都没有对他主动弃暗投明行为产生一丝一毫的感动,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一种都被这个脑子有问题的死变态深深恶心到的虚脱感。
而他们三个这边正说着话呢,母狨忽然拉着秦艽的衣摆就吱吱叫了两声,等秦艽眯起眼睛抬手表示先别说话,又示意他们自己往外看,晋衡和廖飞云便看着鬼市中一路找到这儿的林青萍披头散发地在远处的小巷子里一边飞快地往前跑一边凄厉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我把我的心给您……老太太……老太太……求求您了……您快出来吧……”
“她快死了,但却还是只想着自己的孩子,可惜那两个没长大的孩子注定也活不长了,说到底一切都是从一次不起眼的恶念开始的……不过她现在这样肯定是没办法自己走出鬼市了,如果你们有时间,就当做个好事把她一起带出去吧,至于你欠我的人情,就先这么记着吧。”
这话说完,履行对晋衡承诺的秦艽就准备抬脚走人,花裙子的母狨跟在他的身后也准备一起径直离开。
晋衡见状没打算拦他,只由着他从自己和廖飞云面前慢慢走过去,可离去之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艽就这么撞了他们俩一下,结果就是这看似不轻不重的一下,直接就把一米八几,人高马大的廖警官给直接撞得在地上跌个狼狈的大跟头。
“哎哟我去!这人——你看看这人——喂喂——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
看上去明显还想要趁最后骂一骂这个没一点个人素质的孙子,勉强站稳的廖飞云一脸恼火地抬起头,却忽然察觉到站在面前的晋衡的反应好像不太对。
而表情难得有些茫然地捧着手里那盆刚刚被秦艽随随便便丢到自己怀里,看上去简直奇丑无比的三株树,无常面具下的晋衡先是一愣刚准备回头叫住他,却听到身后慢悠悠的传来了夜色中某人潇洒懒散的笑声。
“鬼市的规矩,谁叫你都别回头……花就送你了,下回见。”
……
三天后,落霞山。
独自身处于书房之中的晋衡面前照例是摊开着自己那本厚厚的万家姓,并做着他长年累月有关这些并不为外人所知道的传说记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