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他们俩话没说完呢,小屋子的玻璃窗户上就忽然发出了一阵被什么东西碰的一下砸到的声音。
等里面坐着的晋衡和冯至春一起抬头一看,就见两面玻璃窗上都沾满了气味相当糟糕,看上去有点类似动物排泄物一样的东西,外头还能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因为报复成功而得意怪笑着的声音。
“小光!!你这是干什么!你是疯了吗!!!”
瞬间脸色惨白地大喊了一声,冯至春情绪崩溃地跑出去试图阻止去而复返又开始在家里发疯的石小光,却只能被门口蹲着的那个两只手上都抓着狗屎,还在哈哈大笑的半大少年给弄得精神崩溃般的就大喊了起来。
“呜呜……小光!你这是要逼死妈妈了吗……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你爸爸回来又要发火了……妈妈马上给你做晚饭好不好,你先做进来作业,小光!听妈妈的话……”
因为情绪失控而哭得浑身发抖,一边大喊大叫还要试图上前拉住自己儿子的冯至春话没说完就被一脸鄙夷地看着他的石小光恶劣地朝身上又扔了一大块脏东西。
而到此,心中已经基本确定下什么的晋衡直接冷着脸从里屋出来,又这么低头看了眼这个蹲在自己不远处,姿态和行为都与那金童玉女相似的石小光。
待他无视这孩子粗鲁野蛮的根本不像个人的行为和语言,直接上去就一拐杖毫无不留情地就打在了正准备一口去咬冯至春手腕的男孩后颈。
瞬间同那个‘石小光’一起凄厉惨叫起来的冯至春只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表情冷漠的晋衡,又抱着怀里已经被直接打晕过去的儿子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
“你……你这是疯了吗!!我儿子才十几岁啊……你……你这是做什么……他就算刚刚对你没什么礼貌,可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家事……你这样做到底是不是人啊……他才那么小呜呜呜……你这个魔鬼……我们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呜呜……”
“……”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发起火的女人总是可怕的,只可惜母亲的特殊身份蒙蔽了她分辨是非的能力,也让她从一开始就陷在了这场本身并不是很难被识破的骗局中。
而这般想着,早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的晋衡一时间也没有多什么,直接无视冯至春对自己的怒骂就将已经弄脏了的拐杖丢到一边,又在尽量离地上这个臭气熏天的狗崽子稍微远一点后才皱起眉才冲叫骂着的女人冷冰冰地开口道,
“我是不是魔鬼这并不重要,先低下头看看您怀里的这个东西锋利的牙齿,再去摸摸他的身后是不是藏着一条你平时根本没注意过的尾巴吧……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你这个做母亲的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而只是一个披上人皮,学人说话,养多久根本也养不熟的怪物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我这么说,听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①野观音,观音不能乱往家里请是有这个说法的,但这里的狗母和狗子冒充观音和金童玉女是我的杜撰。
②舅妈去哪儿了,舅妈在搞事。
第40章 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 对秦艽曾经的养母冯至春而言, 大概是她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最煎熬和痛苦的一个小时了。
尽管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晋衡说的那些话,可是一听到那恐怖的真相就直接吓晕过去一次的她还是在晋衡之后的好心帮助下才好不容易醒了过来。
期间她虽然无数次还是在心里拒绝相信晋衡所说的事实, 甚至有几次想站起来索性就把他给赶走。
可一想起晋衡刚刚并不算咄咄逼人, 却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的话, 这个形容狼狈的女人就瞬间失去了反驳和辩解的力气。
“他是我的儿子啊……我从小就是看着他长大的啊……他怎么可能忽然就不是我的儿子了呢……”
呆呆地自言自语了起来,这么些年被狗母的孩子折磨到几乎精神崩溃的冯至春一时间瞳孔有些涣散, 说话都明显有点咬字不清了。
而见状始终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晋衡也意识情况到哪里不太对了, 皱起眉抬起一只手就猛地拍了下旁边的桌面,下一秒魂魄都因为过度刺激而差点散了一半的冯至春猛地喘了一口气, , 又瞪着眼睛茫然地惊醒了过来。
“家宅不宁, 魂魄不稳,应该是让邪风进了耳朵里,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岁数不大,说话方式却和胡同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迷信似的, 确实感觉到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的冯至春心有余悸地回过头看了眼面相和打扮都年轻到不可思议的晋衡, 好一会儿才恍惚地点点头, 又犹豫着打算照他说的伸出手亲自摸摸那条如晋衡之前说的狗尾巴。
可挣扎了许久,又好不容易碰上那让人简直毛骨悚然的诡异触感,离墙角那个刚刚被晋衡绑进屋子来的‘石小光’最近的女人直接就被吓得一下子松开手又大喊大叫了起来。
“啊!!!!救命!!救命!!!”
“汪——汪汪汪!”
女人的叫声瞬间惊醒了趴在地上的那一团脏兮兮的怪物,被拴在地上的‘石小光’面容狰狞地怒视着摔倒在地上的冯至春,咬牙切齿的可怖样子显然是从心底恨极了面前这两个活人。
而亲眼目睹这一幕,坐在堂屋里的晋衡抬起淡色的眼睛就和那吵闹个不停的‘石小光’冷冷地对视了一眼。
等看见那被自己狠狠教训过的小恶狗终于是知道收敛一点了, 表情冷漠的晋衡这才收回视线,又看向刚刚在门口对他破口大骂的冯至春道,
“摸到了?”
“摸……摸到了……”
“觉得那是什么?”
“对……对不起!晋少爷!刚刚我……刚刚我……刚刚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神情恍惚地点点头,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冯至春一边不住地和晋衡道歉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地在小声哭。
可无论在心里怎么去想这件事,她都很难接受自己养了快十多年的儿子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条来路不明的狗的事实。
然而发生在眼前的一幕恰恰证明了晋衡之前的话一点都没有说错,反倒是自己一直陷在这场自欺欺人的骗局里不愿意清醒过来。
而这般想着,明明作为孩子的母亲从平时的很多生活细节中就能够察觉到不对,可之前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冯至春只捂住自己的嘴发出一阵绝望地呜咽声,又低下头断断续续地向晋衡说起了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真心话。
“所以你早就被别人提醒过这件事?”
“对……好多年前,其实就有个好心的老先生和你一样告诉过我,但是我当时就是死活没相信,因为那个时候小光,不是,是……这只狗年纪还特别小,所以他每次在外面闯祸了,我就总当他是小孩子调皮算不上什么大事……不管他是打了别人,咬了同学,还是偷吃别人家的东西,无论做什么我都替他去和人解释,道歉……我总觉得自己这个当妈妈的就应该无条件地保护自己的儿子,但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了……”
事到如今,再说这样的话显然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晋衡皱着眉狼狈大哭的冯至春一时间没说话,抬起头思索着看了眼堂屋上摆着的那个已经被他用红布盖住脸的野观音,半响才开口回答道,
“年纪不大的孩子都应该好好管教,更何况是这么一只天生凶恶的狗……不过这件事最好还是要和你丈夫说清楚,如果你们俩心里还想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找回来的话,就一定要好好想想当时这座观音像到底是什么时候来你们家的,这样才能方便我找到她的具体来路”
“我的亲生儿子……还……还能找……回来?”
“恩,虽然时间距离当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我刚刚已经和你们家的老祖宗确认过了,你的亲生儿子石小光应该还活在这世上,我会尽可能帮你把他找回来的。”
这般说着,始终低垂着眉眼的晋衡见冯至春瞬间激动到大哭起来的样子也没有着急吭声,过了会儿等女人自己将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之后,他才皱起眉斟酌着用词就缓缓道,
“这尊野观音先放在那个地方别乱动,把我刚刚给你的那张画像贴在堂屋上面,石家的始祖石碏会替你管教好这恶狗不让他继续在你家猖狂的,接下来你就继续等着我的消息,但今天我和你说的所有的事,你都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包括以后对秦艽也是这样,事后我不需要你任何的报酬,你心里就当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这样能接受吗?”
“好……好好,晋少爷,我什么事都听您的……我绝对不会告诉阿艽的……只要能找回小光,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恩,举手之劳。”
今天原本是想过来打听一点秦艽的事的,到头来却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找了件事做。
晋衡见贸贸然得知事情真相的冯至春这幅哭到几乎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也明白今天继续留在这儿也可能问不出什么了。
所以他索性和冯至春又另外交代了两句这令天注意事项,之后便直接联系了老董在巷子口接了自己就打算先离开这里,准备下次再来详细找她问秦艽的事。
可临要离开时,似乎是忽然就想起了什么,所以急忙从家里追出来的冯至春却一脸紧张地从外头窗户里递了个小饭盒进来,而红着眼睛和坐在车里面露疑惑的晋衡对视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冯至春半天才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道,
“刚刚差点都忘了……阿艽他喜欢吃这个,麻烦晋少爷你帮我带给他吧,拿回家再热一热就可以直接吃了。”
“恩,谢谢。”
或多或少能感觉到女人对秦艽的那么一点难以形容的愧疚和关心,虽然晋衡到现在都不清楚当年在秦艽身上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可是冯至春对自己养子的这个态度确实给他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等车终于离开破败得小巷子,才有空打开手上的小饭盒看了眼。
其实也有点好奇秦艽小时候会喜欢吃什么的晋衡皱着眉拿开上面还带着点水汽温度的盖子,一眼却看到饭盒里面放着几个卖相其实非常一般,却一看就是自己家里擀的面才能做出来的手工水饺。
再一想起冯至春之前给自己做那碗糖水的时候花了那么长时间才进来,过了会儿把手上的盖子慢慢合上的晋衡才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想了会儿事。
这一晚,秦艽难得比晋衡还要晚回来。
因为提前都和对方打过招呼了,所以晋衡自己热了冰箱里秦艽留下来的菜就简单地解决了一顿晚饭。
虽然吃的过程晋大少一度非常不习惯,仿佛吃惯了自己老婆每天做的满汉全席的人现在只能吃路边的沙县小吃一样心情复杂。
而快到晚上七点多了,坐在沙发上思索着最近这些事之间关联的晋衡才听到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和某只小笨狗熟悉的哼哼唧唧声。
可等下意识抬起头和从玄关处走进来的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洗过澡穿着身居家服的晋衡刚要开口问问他吃过了没有,冰箱里有饺子,他就被面前站着的秦艽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样子给弄得愣住了。
“你把头发剪了?”
“恩。”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忽然就剪掉自己那一头之前明明已经留了很久的长头发。
把头发一次性修剪得很短,如今整张脸都充斥着一种侵略感和嚣张味道的秦艽这般说着就意味不明地看了面前的晋衡一眼。
过了会儿他先是走过来在晋衡身边的沙发懒洋洋地坐下,又在和一脸见了鬼的他大舅一起沉默了大概四五秒后,忽然抬起眼睛冲着眼前表情有点茫然的青年有点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还有一个东西,想知道是什么吗?”
“……”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这不会是什么特别正常的东西,之前还没有机会正面见识过他这一面的晋衡贸贸然看到他这幅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的鬼样子整个人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然而秦艽今天晚上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打算和他再这么遮遮掩掩下去,或是带着刻意欺骗的味道继续扮演一个体贴温顺,没用到只能被动地等待晋衡来喜欢自己的虚假角色了。
所以心中不再有那些任何多余的人类感情,接下来也只会越来越歇斯底里的秦艽索性眯起灰色的眼睛凑近点身体瞬间僵硬的晋衡,又在伸出湿漉漉的舌尖情色地舔了舔青年的喉结后病态地在他耳边低声笑了起来。
“我在身上打了个环,想猜猜它现在在哪儿吗,晋衡?”
第41章 石
入夜也没开灯的屋子里, 今年满打满算才五岁半, 却已经被迫见识过不少大风不浪的小祟主正害怕地捂着自己的眼睛躲在沙发边上瑟瑟发抖。
虽然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当做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可是之前沙发那边突兀传来的玻璃杯碰碎声, 还有恐怖而压抑的长时间沉默还是把咱们的小祟主搞得心里害怕的要死。
这其中的原因, 倒不是说以他迟钝的小脑瓜能搞明白这两个复杂的大人现在这是闹什么,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位秦叔叔本性究竟有多凶残的小祟主一瞬间以为他终于是憋不住要把可怜的兔子舅舅生吞活剥给一口吃掉了。
可是等来等去, 红烧兔肉清炖兔肉兔肉火锅之类的香气都没有传来, 相反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倒是有一阵说话声在影影绰绰地响了起来。
而躲在沙发底下思考着到底要不要上去帮忙的小祟主闻言也是一愣,之后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并没有吵架, 也没有打架, 相反语气都还挺平静的。
“……你刚刚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你喝酒了?”
“……字面意思……喝了一点, 然后就先去莫北桥打了舌头上的这个东西……那里有个专给人身上打环的老师傅姓张,我当年还在跟着别人当扒手的时候,就去他店里偷过一次东西……不过那时候什么东西还没偷着,就先被报警扔进了派出所里, 然后是少管所……福利院……过了几天出了事又是少管所, 来来回回, 没完没了……”
这么说完,虽然喝了点酒,但声音从头到尾都很清醒也有条理的秦艽就干脆不吭声了。
而从某种程度上根本就不理解秦艽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比耗子稍微大点的小白狗悄悄探出头见面前这两人一时间都只是背靠在沙发上各自看向一边沉默着。
其实还是看不懂他们这是在说什么的小家伙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就见自家总是喜欢和人装模作样,今天在兔子舅舅面前居然也开始破罐子破摔的秦叔叔先是仰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又用一种格外讨人厌的语气对身边脸色不太好的青年开口道,
“很抱歉,今天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和你说这个,这段时间一直没和你说过这些,因为有些事情确实也不是特别光彩……像前几次我总是拿工作很忙做借口,不太想见你那个叫老廖的朋友其实也是因为这么回事,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一个做警察的只要稍微查查我的案底,你肯定就什么都弄清楚了……可如果让你知道了这些事,那我们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能……”
“……”
“我根本不喜欢动物,那只狗是路上随便捡的,种花做家务之类的是因为我很无聊,恩,还有让你对我能稍微改观点吧……大多数时候我看别人都很不顺眼,冲着别人笑的时候心里也完全不是那么想的,我不喜欢小孩,也很会嫉妒别人,一件东西得不到我就会记仇很久,而且想尽办法也要得到……还有那盆被你活活浇死了的仙人掌,其实也是我之前故意放在阳台那儿的,你能过了那么久才发现我也挺意外的,我本来都快把它搬到别的更容易让你发现的地方去了……”
“……”
“……别这样看着我,其实如果不是前天回来看到那些放在门口的东西,我也不会想让你这么快就知道这些……我那个养母来过家里了是吗?她告诉了你什么?我猜……你可能已经去找过她了,但可能她并不愿意告诉你什么,不过没关系,有些事我自己就可以告诉你……”
话没有说完,始终盯着晋衡每一丝的表情变化,所以看到他瞬间皱起了眉头的秦艽就识趣地停下了自己的声音。
而似乎也察觉到晋衡此刻的心情明显很不好,不仅仅是生气,几乎已经到了不想和他说一句话的地步了,将视线落在天花板上方的秦艽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扯了扯嘴角,接着他便将舌头底下那个冰凉而怪异的金属物体舔了舔又挪了挪位置,接着才用一种有些自嘲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我失手杀过人,在我十七岁那一年,我因此在牢里待了很多年,直到前段时间才被释放,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我当初入狱的原因。”
他的声音落下,身边眼神错愕的晋衡很久都没有开口。
面无表情的秦艽沉默着坐在一边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可是在这一瞬间,他还是忽然有点庆幸于自己提前把心先换回去的这个举动了。
而就在他想着晋衡是不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打算和他说了,眼神若有所思的秦艽却忽然就听到身边低着头的青年用一种强忍着某种情绪的语气冲他开了口。
可一听到晋衡语气很差却仍旧压抑着怒气问他的话,即便是秦艽这样做错了事,也从来不会和人认错的混蛋,有那么一瞬间表情都有一丝不太自然的变化。
“……什么叫如果我知道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
难得因为一个人的话而有些开不了口,秦艽其实很想当做自己对晋衡的话压根无动于衷,但是最终他还是调整好表情抬起头,又在往沙发上靠了靠后语调故作轻松地开口道,
“没有,其实我也不够了解你,能看得出来你也有不少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可你这个人实在太善良也太容易对别人好了,是我这样的人配不——”
话没有说完,就被晋衡忽然转向自己的明显有些发红的眼眶给弄得闭上了嘴,秦艽表情麻木地盯着他包含怒意的淡色眼睛,过了许久他才听到晋衡用一种强忍着火气的语气和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从现在开始,给我保持安静,我问你什么,你再回答我什么,听见了没有?”
“……恩。”
这话说完,两个人一时间都有点沉默。
摆明了被他气到了的晋衡皱着眉不吭声,秦艽安静地等了他一会儿也没有主动开口,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只有某个多动症的小东西在沙发下面鬼鬼祟祟钻来钻去的声音,许久,晋衡明显还有点生他气的声音才带着有点别扭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你吃晚饭了没有。”
“恩?”
本来还以为他要问自己从前的事,乍一听到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就连秦艽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下意识地摇摇头回了他一句没有,又眼看着晋衡板着脸站起来去了厨房里面,过了大概七八分钟,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的晋衡这才端着一盒已经热了好几遍的饺子和一杯热牛奶走了出来,又在秦艽的注视下慢慢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先把牛奶喝了。”
“……”
胃里和平时一样依旧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可是这一瞬间还是因为晋衡的态度而有些出神。
秦艽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卖相一般的饺子和热牛奶也没有着急去碰,还被某个异物拉扯折磨着的舌头下面却有了一层莫名有些想尝一尝食物的味道。
而这般在心里想着,他也没有不识趣地去拒绝晋衡的好意,直接伸出自己的手端起了表面还有点烫的牛奶杯,又像是品尝着什么格外珍贵的美味一般凑到杯子边缘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直到牛奶的香甜滋味一点点渗透进他冰冷的喉咙里,将他心口那种被挖空了的寂寞感都完全填满,精神上得到莫大满足的秦艽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开心地舔了舔自己苍白的嘴唇,又对着面前的晋衡就奇奇怪怪地笑了笑。
“谢谢。”
“……”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刚刚那一瞬间的确被秦艽脸上几乎可以称之为单纯的笑容可爱到了一下。
心情格外复杂的晋衡一时间地沉着脸也不说话,心里一方面不满于他之前刻意的隐瞒和欺骗,一方面却打从心底地有点拿他这个满口谎言,嘴里每一句真话甚至到现在都可能在和自己装模作样的混蛋没办法。
而到此刻才明白自己一贯坚定的原则在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而悄然改变了,清楚地明白到这点,所以气得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晋大少好一会儿才脸色难看地抬起淡色的眼睛。
可在看到低着头的秦艽正在用一种很别扭的方式一点点吃着盒子里的饺子后,却愣是好半天也没有吃下一口,原本还想和他开口说些什么的晋衡瞬间就愣了一下。
“抱歉,舌头……好像还是有点疼。”
抿着嘴角有点勉为其难地笑了笑,说着端起那杯牛奶又喝了一口的秦艽这般开口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好,下嘴唇更是白的有点吓人。
而也是到此刻才想起来他今天晚上其实跑去在舌头上弄了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担心他的舌头会不会因为刚刚喝了牛奶而弄出炎症,所以当下就有点着急地凑过去示意他张开嘴让自己看一下。
晋衡的这个有点过于亲密的举动也引得秦艽稍微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结果还没等他张嘴说些什么,他家今天确实有点急眼了的晋兔就凶巴巴地警告了句乱动,接着咱们的晋大少就保持着这么一个暧昧的姿势认真又严肃地观察起了自家真的很听话一动都不动的老婆的舌头。
可这不看还好,一仔细看之后晋衡才发现秦艽舌头下面的那个难看诡异又特别非主流的金属小环上面好像还有什么字刻在下面。
而等从小都是个老实淳朴的孩子的他大舅一脸匪夷所思仔细确认了几遍,并发现那确实就是晋衡的字母缩写后,表情一瞬间又和见了鬼似的斯文青年一脸受不了地就想赶紧离这脑回路奇怪的神经病远一点。
可当一秒,当他注意到秦艽灰色的眼睛好像有点闪烁,更甚至有点因为他的刻意避开而笑的其实挺勉强时,终究还是没办法做到对他硬起心肠的晋衡这才心情复杂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忍着后背一层的鸡皮疙瘩的冲秦艽就显得语气相当烦躁地开口道,
“不能吃,就别吃了……想想要吃点什么,我看看能不能现在出去买些别的好下口的,还有,吃完饭就给我马上去医院把这个东西取下来,这种纯粹伤害自己身体的事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
来自晋衡的温柔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含蓄别扭又一本正经的,虽然被这么算计了的他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秦艽的某些不再做故意掩饰,所以简直可以说一句变态都不为过的臭毛病他也未必能很快地接受,可是他还是不会贸贸然地就冲秦艽发脾气翻脸或是干脆就让他走。
而确确实实也没有提前想到今晚晋衡最终会是这么个反应,想了好几天才决定把有些事都和他彻底说清楚的秦艽过了会儿才抿着嘴角笑了笑,随后他才摇摇头轻声地说了句。
“取不下来了。”
“……什么意思?”
“这是个死扣,可能要把舌头一次性全部割掉才会取得下来吧……恩,还有等哪天我死了,说不定也能取下来了,否则它就会永远留在我的舌头上,然后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谁也抢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