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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她们很喜欢花朵。”
卖风笛的血族轻声应道,“像你喜欢她们一样。”
… …
王女指引者的摩西雅一直认为,想学乐器是个好事。
欧柏学院也不乏能吹拉弹唱的学生,曾经有位号称“乌海的零度羽翼”,一手羽管键琴出神入化,恨不得都在琴键上吃喝睡,每每学院组织活动都以前奏秒杀对手,甚至在学术领袖的考核的加分考中摆出羽管键琴,弹了一首血族著名作曲家贝克拉尔·盼德的《裂痕之吻》,导致赢得了一次在学院举办自己个人琴会的机会。
但是摩西雅很慎重,因为她很尽职地收集了资料,众多指引者表示——与被指引的孩子们之前,最能导致关系错开决裂的原因之一,就是关于乐器。
所以在克维尔顿兴致冲冲抱着风笛来找她的时候,摩西雅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事必须从长计议——那就先把考试周度过了,我们再促膝长谈这个话题。
克维尔顿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指引者是越做越熟练的,摩西雅推开一堆文件,空出桌面,拿出纸笔画了一张图,然后拿着笔后端指着图上的利害关系:“殿下,请您认真比对一下,再告诉我您的决定。”
克维尔顿趴在桌上,看了半天,然后抬头问:“你写的是字吗?”
摩西雅:“…”
摩西雅为了节省时间,懒得将潦草的字再描得一笔一划,只能讲给她听:“乐器不是学几天就能奏出好听的曲子,要花费很长时间练习,而且要坚持,甚至可能会耽误学业…殿下您还年幼,以后冒出很多想法,也许想做这个,也许又想做那个,也许到那个时候,您已经忘记现在说的,会一直学下去的这些话。”
克维尔顿抱着风笛,扁了扁嘴:“我真的会…的吧。”
“您自己都不确定。”
“那是因为…因为我还没有找到能在海水中绽放的花啊。”
摩西雅皱着眉:“什么花?我们是在说乐器的话题,如果您要说养植物的事,那又是另一桩了。”
“…”
摩西雅收起笔:“所以说,我并不是反对您学风笛,只是…等您考试周结束再说吧。”
克维尔顿低着头:“可是我真的很想学…我怕我会忘记去找花,我日记写了太多,我怕某一天我都找不到那一页,但是学了风笛,我就会一直记得了。”
摩西雅觉得自己跟不上王女的思维跳跃程度,俯身拍了拍她的肩:“殿下是不是做梦了?为了一个梦去学一样自己根本不熟悉的东西是莽撞的,决心是需要很多理由,否则将无法坚持。”
克维尔顿低着头良久,耳朵抖了一下,才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 …
不用去学院的一天总是过得特别快,克维尔顿的晚间磨牙时分来临得似乎也早了许多,她一手拨着咕咕闹钟,一手夹着风笛左右摇摆,试图引起国王的注意。
国王调暗了人鱼灯,将乱动的克维尔顿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轻声问道:“我不会风笛,你再展示给我看也没用。”
克维尔顿舔了舔被磨好的尖牙,蹭了几下枕头:“听说风笛的声音特别特别特别好听…”
“你想学,我会提供资源。”
克维尔顿眼中亮了一下:“可是我去找摩西雅,她说让我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学…我想了很久,还是有的怕…到底怎么办?”
国王任由克维尔顿啃着自己的衬里袖口,以一种睡前故事的语气温言道:“这的确是件非常乏味的事情,但是非常珍贵。”
克维尔顿眨了眨眼睛:“如果后来,我真的不想学了呢?”
“我不会逼迫你,摩西雅也不会,但等你再次看见这风笛的时候,也许会觉得非常可惜。”
“可是我…”克维尔顿泄了气一般,“我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啊…”
国王低眸望着她许久。
“如果某一天你厌烦到一生都不想看见它,而且坚定到能立刻将这风笛砸碎,那么我允许你放弃。”国王的字音在窗外晨光朦胧之下,仍带着清晰如冰缘的质感,“但是如果你疲倦了,却又觉得不甘心,你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三次这样的机会,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劝导你、鼓励你,直至让你重燃信心。”
“只有三次?”克维尔顿蹙着眉掰着指头,有些期希地问,“不能再多了吗?”
国王微笑,以非常珍重的姿态抚过那支风笛,将它放到了克维尔顿的心口处
“不要滥用这样的机会,学会珍惜它,如同珍惜你的乐器。”
考试
欧柏学院的考试周持续了整整十天,克维尔顿生不如死。
初等生的基础课程是三门,《法典》、《官方语言与书写》和《形式学起步》,另外可自选一至两门扩展课程。
克维尔顿在必选课中的成绩,也就语言书写过得了关。依布乌海跨域甚广,不同地方的血族新生口音总会受到一些扰乱,就算练起官方语有时候也有些口齿不清;在这一点上克维尔顿占了大便宜,国王平日一言一行都象征着依布乌海最正统尊贵的仪态,无论口音还是字体都是克维尔顿的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因此,在克维尔顿考完这一门后,被初等新生含糊刻板的声音轰炸了遍的考官简直身心愉悦,递给她专门给新生预备好的糖果后,想了想,又偷塞给了她一颗。
但是之后,《法典》这门课考试的时候,克维尔顿脑袋嗡嗡叫成一团,啃着指节不知所措;《形式学起步》更糟糕了,掰着手指都算不来;至于她自选的那门《食谱学》…
呵呵。
平时上课不都是吃吗?这些奇怪的营养名词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克维尔顿几近倒地不起。
不过比她更倒地不起的多得是,她的考试课程在考试周中只是非常小的比例,甚至有几天完全不用来学院,但是高等院校的学生们每天都水深火热。
“我下一个学期绝对要换课!”
“科伦教授的课?他进度是快了点,有点跟不上,不过很尽职啊。”
“他尽职得我要哭了,他的规矩是考不过的学生会给指引者寄温馨信件…”
“啊对了,我居然跟道格学长在一间考场!天哪《古戒律》这门课我快学疯了,奋笔疾书写了四个小时还没写完三分之二,结果道格学长写了两个半小时后,提前交卷了走了。”
“我想我知道他去哪儿了…我的考场是《论血族氏族的起源发展》,他半途过来,顺便考完了这一场…”
“…我一直担心的就是学术领袖每次选课都在十七门课朝上,真的不会撞到缺血吗?”
“说到血,有点饿了…”
“是呢…”
克维尔顿随便抓了一下头发,整个人都快被埋在茂密树冠间,往下瞄了一眼,见到那两个高等院的血族一路跑去街边的店铺买血糕,又转过头来,将树上坏死的枝桠折了下来。
她考完了,全部科目考完的血族必须义务劳动一下,这是个传统。
被替代工作的授课者正帮着她扶梯子,不断回答她的问题,让她别折错了树枝。授课者很心惊胆战,因为克维尔顿总是乱动,弄得梯子极其不稳当。
“这根上面的叶子顶端变成白色了,但是脉络颜色没有变,我们还需要它吗?”
克维尔顿认真盯着一根枝桠,瞧了好半天,等着下面的答案。
“需要,它变成白色,是因为夏夜季节。”
克维尔顿停顿了一下,猛然低头,欣喜地挥了挥手。
梯子下方是披着浅色长衫的国王,襟口刺绣着花纹一路蔓延到高领,银色的长发被拢在风帽中,他扬起头的时候,风帽边沿才微微被掀起。
授课者惊了一下,差点没扶住梯子:“王!”
国王伸手接替了他扶住橡木梯的两侧,向授课者颔首致意后,朝克维尔顿轻轻一笑。
克维尔顿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下来,直接扑上去吊在了国王身上,期希地用小靴子踢了踢,“我们走嘛!走吧走吧?”
授课者抬头看了看修理了大半部分的古木,又看着小王女一脸热切的模样,有些犹豫;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国王一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抱着克维尔顿让她站在了梯子上:“继续做完你的义工任务,我会在这里等你。”
克维尔顿一脸不乐意,整个脑袋埋在国王的衣襟处磨蹭了半天,又侧过头看向伫立一旁的授课者,哀求道:“能不能走啊?”
授课者往后退了两步:“…”
这种事不要问我,我只是个路人。
克维尔顿一脸挫败,又蹭了好久,才勉强让理性压倒感性——如此高深的词还未在小王女脑海中成形,她纠结了半天,在修沃斯不高兴和我不高兴之间,最终…垂头丧气在国王臂弯间转过身,两只脚轮流跺着梯子,重新爬了上去。
工作量还有一小半,然而克维尔顿的效率简直翻倍,刚刚授课者讲述的信息迅速过滤,需要和不需要的枝桠特征依次分类,从下面往上看,像是见到一只小动物拼命往树冠里钻,抛出的枯死枝桠纷纷落地。
“我完成了!”
这一声像是等待已久的号角,克维尔顿钻了出来,顺着梯子直接滑了下去,细小的树皮屑顺着她带起的风翻飞起小小的卷,落了国王一身。
似乎觉得没有得到应当的回答,她又强调了一遍:“我完成了。”
国王拂去肩上的灰,对视面前还神采奕奕又一副矜持模样的小王女,弯腰牵起她的手,像第一次教她写字一样将她蜷成团的柔软爪子握住:“很好,一个无憾的起始,也应该会有一个无缺的结尾。”
克维尔顿哦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吗?”
“也许是的。”
停顿了一下后,国王问出了任何一个年幼血族都喜欢听的话,“你想去哪里玩?”
… …
如果要是格尔木侯爵那一家子遭遇这个问题,只要格尔木侯爵敢问,他儿子安瑞就敢一口气说出:“琥珀窟、绽放殿堂、兰德海岸、白涯树林、安格火山边境、千羽湖、黛布安城、氏族遗迹阵、诺丹罗尔西港口…”等十多个遍布东南西北的各大景观。
而且侯爵永远分不清他是真心想去,还是说着玩的——说着玩这种混账事,他确实也干过,还让侯爵窝心许久。
后来格尔木侯爵学乖了,每次都豪情万丈一挥手,如同遛狗:“走,儿子,带你出去转转。”然后出门左拐买一袋切碎的血煎饼,递给他后,就跟自家夫人挽着手享受月光散步去了。至于跟在后面的尾巴,闻着空气中血煎饼味儿不散,证明儿子就没走丢。
国王没有格尔木侯爵如此丰厚的经验。所以当医师崔恩照例按时为王女做完检查后,略微提醒了一句:“这个时候的孩子需要长者带领玩耍,更有益身心健康。”,国王思考良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玩什么?”
崔恩原本觉得自己可以说一箩筐,但是刚想阔阔其谈,突然哽了一下。
…玩什么?
啊这个问题,莫名有点高深。
仔细想起来,好像没什么可以玩的,孩子有时候玩得也莫名其妙,毫无剧情的一个小布偶就够他们移来移去玩一天。
崔恩也沉思了一会,最后诚恳道:“王,我认为殿下会带领您;孩子的游戏,您不应该是主导者,权力在他们的手上。”
崔恩自我感觉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这个建议非常符合当下情况,那场在苏路曼义卖之后的暴雨把他吓得不轻,就算大雨只是持续了较短的时间并且落时如绵雨,但崔恩坚持这个事情非常严重,必须从源头疏导。
为此他找到了王城总管:“我觉得,张弛有度适当放松是必不可少的事,你觉得呢?”
摩西雅只盯了他半天,回了一句话:“平时没见你这么关心王,你是瞄上了王女殿下,准备间接献殷勤么?”
崔恩:“…”
总管你这逻辑思维就跟喝了博维科酒一样。
也是醉。
不过好在国王接受了他这个建议,除了无法更改的朝会,调整了提案批审以及各项政议的时间,御前接见一律押后,最终能留出半天时间的空白。
崔恩很满意这样的一帆风顺发展方向,但是这个方向抵达到王女殿下身上时,转了个舵。
王女说:“那我们能不能去围观考试呀?”
国王:“…”
克维尔顿碰到“玩”这个字,自然反应当然是兴奋激动手舞足蹈,但是想起曾经安瑞拼命跟她套近乎的时候,透露过他最烦的就是被格尔木侯爵带出去玩。每次提到这一点,安瑞就很忿忿:“要么说这个地方不好玩,要么嫌那个地方太远,还总是听我妈的,陪我玩又不是买菜,怎么还带这么挑挑拣拣的!”
克维尔顿对这个前车之鉴很警觉,况且她并不认为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更多的时间不如窝在王城——幼年血族都是共同性是非常排外,虽然指引者都每天教导他们需要结交朋友,然而如果真的有一大票朋友,那就反常得过分了。
总之,凭着刚被考试轰炸完毕的脑子,克维尔顿也想不出来玩什么,她无心想玩的时候一粒灰尘都可以玩出花来,绞尽脑汁想怎么玩的时候,就算漫山遍野的花也是浮灰。
半晌后,克维尔顿决定遵从内心的感觉,抱着国王的手臂在学院中到处乱走。
这种类似于散步的举动不应该发生在孩子身上,因此国王一直没明白克维尔顿在做什么。
还没学过“占有欲”这个词的克维尔顿也不知道。
但是这种感觉超爽的。
沙滩
欧柏学院的基座为初纪元的繁茂古木,夏季的潮湿温热气息从东方徐徐掠过,白涯树纷纷收拢了枝叶,人鱼灯下似有略微蝉鸣;在白昼经久烘烤的湍流源头,隐约升腾起淡白雾气。
克维尔顿用小勺舀着混合着血脂的榛子布丁,想起来就咬一口,然后踩着旋律在阶梯上跑来跳去,深红色的校服坎肩歪到了一边。跟在她后面的是简装的国王,帮忙拿着三小罐同种口味的布丁,风帽垂落的边沿随风荡出折纹。
恢弘的雕塑群坐落绿茵之上,边缘凌厉,克维尔顿好奇地碰了碰,看向了上方烫金的字样,有些拿不准,倒退了几步贴在国王的身旁。
欧柏·金斧之院。
金斧之院内的建筑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在此的学生需要数以百计的锤炼,必修的考试项目严苛到极致,达不到标准不予毕业。
由于在这种氛围下待久了,金斧之院的学生纵然一颗燃情似火的心,待人处事都疏离得很;曾经有个出身玫瑰之院的教授过来,在研讨课上讲到兴起,举起双臂大喊大叫:“都跟着我的思路!拿出你们的热情!嗨嗨!”
…然后足足冷场了两分半,金斧之院的学生们握着笔低着头,如果教授能趴在地上往上看,见到的估计都是如出一辙的便秘脸。
热情这个东西…委实憋不出来。
矜持、严肃、冷漠、学术化、抗击打力强;比起玫瑰之院的浪漫主义,金斧之院更偏向于现实,但也只有这份现实,才能在未来踏上诺丹罗尔的时候,依旧保持本心不变。
“学会爱这个世界,不论在依布乌海,还是诺丹罗尔。”
赠言于此,愿铭记到生命尽头。
… …
路过三条重要支线上的竞技馆,国王迎面见到了一群还是初等院的孩子。在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没有过于严厉的考试,不过对于高等院著名的“实战学”这一科,普遍抱有极大的好奇和向往。此时就一同蹲守在竞技馆的外面,照猫画虎地比划着。
克维尔顿已经吃完一个血脂榛子布丁,叼着勺子也踮起脚尖往里看,旁边的孩子还特意留了个空给她,同色校服挤在一块有种莫名的稚嫩可爱。
国王轻轻弯了一下嘴角,安静地站在一旁的白涯树下。
过了好长一会,等待克尔的国王才被一个偶尔转身的孩子发现,这个孩子留着柔软的刘海,合身的深红色校服上缀着金斧徽章,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忽然跑上前扯住了国王的衣角。
国王顺从地蹲下来,温和注视着他:“怎么了?”
那个孩子眼睛一动,忽然就流露出开心的神色,小声说:“我认得你。”
望着风帽拂起间的几缕渲银长发,孩子伸手去抓了几下,似乎突然又想起这种举止有些僭越,怯怯收了手,不好意思看向国王,顿了顿又贴近一点,像是要说什么秘密:“义卖的时候我记得你穿着黑色的衣服,侧面的银色花纹跟头发缠绕在一起,是水玫瑰的样子…”
国王讶然:“可是我今天并没有穿那件衣服。”
孩子理所当然点头:“是呀,但是花纹没变,王。”
也许还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孩子们,所以总会格外注意一点。那些常常被大人一掠而过的东西,印在他们的敏感的瞳仁深处中,演化成最瑰丽的记忆和想象。
片刻后,似乎里面的竞技已经告一段落,孩子们纷纷从窗沿边转身,短暂的怔愣后纷纷围了过去,在一点点态度试探中很快活泼起来,其中一个还大胆地瞅着国王手中的甜品,伸手摸了摸布丁罐子。
“王,这个能吃么?”
紧紧抱着国王手臂的克维尔顿突然炸毛,她尽力将国王往后拖,非常抵触那些凑上来的小血族,甚至露出了尖齿。
国王笑着反手抱住克维尔顿:“可以,但我只是帮克尔拿着而已,如果她愿意分享,我毫无异议,如果不愿意,我也无权处置。”
这时竞技馆的门被推开,刚考完的高等院校学生依次将指定长剑收入墙壁上的剑鞘,一个赛一个的严谨沉稳,瞥到这边一群团子像争食一样围成球,其中一个血族少年怔了一下,还是带着诧异走了过去。
被孩子们围在正中间的身影举止典雅,浅色长衣的后摆铺在了地上,高领上缠绕花纹,由于风帽垂落的原因看不清容貌,但是修长手指上的那一枚血冕之戒仿若一道雷劈。
“王!”
国王闻声抬头,微微一笑:“实战学结束了?”
血族少年匆忙行礼,忽然有些羞赧地挠头:“王…是来看我们考试的么?”
“我陪克尔过来走走,看了一会,很不错。”
少年紧张地点头,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那…王能不能指点一下?”
国王略微一顿,委婉道:“抱歉,我不是金斧之院毕业的,没有进修过实战学。”
少年懊悔道:“不不,是我一时忘记了…我…冒犯了…”
“没关系,这不算冒犯。”
在国王与高等院校的学生说话之时,克维尔顿进行着艰巨的抗击战,就像一只松鼠正努力在同胞的暗搓搓眼神中,努力藏着自己的大松果,还有大松果手上的几罐甜食。
正当她忍不住抗议出声的时候,一声沉喝在竞技馆门前炸开:“初等院的!你们都在挤什么?全体过来站好!”
竞技馆中走出了褐色头发的教官,随手将练习剑刺入刀鞘,正准备以睥睨的眼光示意那一窝初等院的讲究点规矩,冷不丁撞见一双温润的殷血色瞳仁,纯粹如赤霞石。
“…”
教官默不作声地老老实实躬身行礼,然后呃了一声:“王,需要我帮您把这些小家伙挪走吗?踩着您袍子了都…”
“没事,我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固定行程。”国王轻拍着克维尔顿的背,又问道,“接下来还有实战考么?”
“刚刚已经是最后一批。”教官答,“难得提前考完,赶早回家说不定还能赶上潮汐。”
“家在海边?”
“是的,诺亚城镇,晚餐的时候还有沙滩宴会。”教官想了一会,才试探地提议,“王的晚餐有指定安排么?”
克维尔顿现在烦不胜烦,因为没办法将她的大松果完全拖走藏起来,在耳朵敏锐听到谈话内容的时候,迅速反应过来,这绝对是一个脱身的大好时机,于是立刻举起爪子表态:“我去!我去!”接着怂恿起国王,“我们去海边玩嘛!”
这个时候教官才注意到了小王女,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问候:“殿下也在啊…”迟疑了一下,“诺亚城镇有些远,殿下真的要去吗?”
克维尔顿眨了下眼睛,想起安瑞的惨痛历史,拿不准国王的意思,仰头去看他的脸,国王低头一笑:“如果想去,那现在就要出发了。”
… …
王女殿下坚持贯彻玩到哪里算哪里的方针,随着胡桃船舶一路辗转,抵达了依布乌海的最东端,诺亚城镇。
这座城镇只是依布乌海众多地域之一而已,不像黛布安城那样富有史诗颜色,也不像音乐之乡的兰德城,更比不上血族王城的气势恢弘。简简单单的一座城镇,用灰色的石浆铺着路,蔓延到枝桠交错的白涯树丛,弯腰潜进去,海潮声一瞬间扑面而来。
教官巴铎·玛卡脸上是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他指着一个方向:“王,他们已经开始为宴会做准备了,您是过去,还是我先过去拿来一些诺兰产的血浆果酒?”
国王微笑:“一起过去吧。”
克维尔顿在最初的震惊中忽然扑在了沙滩上,手掌中握着一小撮细软沙子。这些感触也许只有身临其境才得以完整,海的宽广,天的无迹,风的咸腥,沙的细碎。
“克尔,不走么?”国王回过头。
克维尔顿挥舞着手:“我想玩沙子。”
“那里也有,还会有海浪。”
“海浪也可以玩吗?”
“当然。”国王低眸,伸手牵住爬起来的小王女,“前提是别被冲走了。”
沙滩宴上铺满了干净的桌布,诺亚城镇的居民们都将自家做的食物摆放在上面,高高支起的人鱼灯下,扩散着独特海风味的酒液。
教官巴铎脱去了长靴,大步上前跟一位笑容甜润的血族女性拥抱,抱起来转了一圈后,才搂着她脸红耳赤地向国王介绍:“这是我的妻子,米拉。”
米拉往前看了一眼,低低叫了一声,使劲拍了一下巴铎在她腰上的手,连忙牵裙行礼:“王。”
国王微笑颔首:“我只是陪孩子过来参加宴会,不必拘束。”
“王女殿下也到了?”米拉惊讶道,“她在哪里?”
国王默默低头,克维尔顿早就学着巴铎的样子脱掉了小靴子和袜子,趴在了桌布上,抱起一盘烤的金黄的蜂蜜馅饼,挑出一块就开始嚼。吧唧吧唧了半天,忽然一僵,记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将怀里的馅饼还了回去,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将吃剩的一半递给了国王。
国王看着她:“记起来了?”
克维尔顿哼哼:“要礼貌。”
“沙滩宴可以简化用餐礼仪,我并没有追究你的吃相。”
“…晚上不能吃甜蜂蜜的东西。”
国王俯身,拿出一张纸巾擦了下她满脸的甜酱:“记得睡前刷两遍牙。”
群众中突然爆发出闪烁星光,欢呼声迭起,更多的桌布被摊开,酒瓶被插在沙子里,宴会已经开始,依布乌海子民们的笑声混在海风中。
克维尔顿跑到海潮边,赤着脚踩水花,笑得好开心。除了早就脱下的坎肩,校服湿了一大半,然而在一群小血族的嬉闹泼水中,已经算是好运的。
成年血族轮流品尝着桌布上的食物,跟孩子们一起挖沙子,弹奏不成调的乐器。巴铎抱着一瓶珍贵的博维科酒,给面前每一个杯子都斟上一点。
米拉提着裙子过来,往他嘴里塞了颗果子:“这些都要我端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