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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冕礼赞》作者:十载如憾
文案:
残酷的世界
温柔的国王
总要有人学会爱这个世界
第七纪元后期,宽容的血族国王在暴风雨里走近了人类的西港口,
将来自理想国的祝福赐予了刚刚降生的混血婴儿。
不过如何教养血脉不同的孩子,是个超级麻烦事。
“我真的真的…必须要去睡觉么?”
“是的,你的王在命令你。”
第九纪元前期,混血王女离开血族国度,踏入人类世界;
她拿起了刀剑和盔甲,不再是血族的殿下,也不再是无私的稚子;
女教皇披上了白金色外袍,覆盖了阳光。
那个世纪最终响起的,是红色与白色的礼赞。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做梦。”
“只是我已梦醒。”
“你是我的爸爸么?”
“不是。”
“你是我的指引者么?”
“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你的王,从你踏入这个国土的那一刻起,我会用一生来祝福你。”
你在得意于可以肆意任性于比你强大的人时,也许只是他不愿意伤害你。
教育宝典+黑化童话【薄荷国王与夜莺教皇的故事】
这么文艺正义的文案意思就是想看工口父女的都,叉出去
内容标签:西方罗曼 血族
搜索关键字:主角:修沃斯,克维尔顿 ┃ 配角: ┃ 其它:血族
楔子
“很久很久之前,在遥远广袤的依布乌海,白涯树交织在黑色的土地上,博维科酒从湍泉中顺流而下。蓝色月光下的子民们雕琢着绽放的殿堂。”
“在这深邃的尽头,存在着亘古不变的国王。”
“他步行在雪象牙的长阶上,注视着孩子环抱着初纪元生长出的古木;他抬手让水玫瑰盛开在空中,鲜血铸成的冠冕点缀着迷人的容颜。”
“他传承于最原始的血脉,他的温柔能让依布乌海中最坚硬的荆棘软化于糖,他的祝福能让依布乌海中最冷酷的黑枭开口歌唱。”
“他是修沃斯,他是依布乌海的统治者,他是我们永恒的王。”
戴着羽毛毡帽的傀儡师拉开了满是褶皱灰尘的幕帘,蜘蛛网四处粘连,这个故事中的所有木偶都脱落了彩漆,僵直伫立在舞台中央,沉寂,等待。
“又一个纪元过去了,我承诺过将这个故事再讲一遍,最后一遍。”
窗外狂泻着暴风雨,闪电坠下,照亮幕帘前孩子们污泥的脸。
“这是一个温柔的故事。”傀儡师说,“很温柔,像爱一样。”
深海
克维尔顿的第一篇日记再往前推两千一百八十九个昼夜,对于她而言,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她出生于诺丹罗尔靠西的港口,这个港口在第四纪元之前都是被废弃的。渔民每天只能在满载秽物的近海面上捕捞,大多只是半死不活的小鱼苗,女人们拎着刷洗过十几回的瓦罐走到沟渠边,将隔天馊臭的残渣倒下。
但是第四纪元中期,有一个商人改变了西港口的格局。
没有书籍记载这个商人的名字,但是对于他出海的那条船“深海号”却耗费了无数篇章。据说这个商人不顾渔民的劝阻,在一个下午招募了十八个水手,从破落的西港口起航。
渔民非常不理解:“我告诉你…”
商人神定气闲叼着烟斗:“是的,蒸汽发动机,水手价钱面议,橘子带够了,明天就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信教,诺丹罗尔保佑,还有事情么?”
渔民:“…”
一个月,两个月,西港口的渔民早就忘记了那艘船,然而十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渔民们在沙地上发现了被冲刷上来的船体残骸,他们翻开了这一堆散架的碎片,发现了僵死的商人,他半截身躯在海水中泡的发白,紧紧抱着的一个铜箱。
铜箱被撬开,里面是满满的十二瓶浓郁液体。渔民大着胆子打开了其中一瓶,醇厚的味道顺着微腥的海风荡开,附近所有的海鸥都被迷惑,摔进了臭水沟。
“深海的神酿”自此传开,最终传到了诺丹罗尔的教皇耳中。
诺丹罗尔是这一片土地的名字,也是十八个同盟国和四十六个附属国的权力中心。在诺丹罗尔的土地上,人类的战争已经从第一纪元中期持续到第二纪元后期。最后教皇胡蒂安格罗以百万狂热教徒的尸骨铸成了王座,以最强宗教的面孔统御了众国。
教皇凯勒图十六世只品尝了一口这令人沉醉的酒液,随即征召座下十八个同盟国以及他们的附属国,集结三百万的军队,去征讨这个遥远偏僻的国度。
然而和开拓这段艰险路程的商人不同的是,军队乘风破浪抵达了依布乌海,结果却是——
惨败。
沿着西港口几千里的水域,都飘散着战船的碎片,真正归来的战士们不足二十万。整个诺丹罗尔震惊了,从指挥使的口述中,“依布乌海”这个曾经被视为天府之国的地方,渐渐被蒙上了阴暗的面纱。
或是说揭开神秘的遮羞布,意思一样。
第五纪元前期,有一位探险家留下了一本手写的书。第一次有人给依布乌海的怪物们取了名字,在他的书里,称他们为“血族”。
吸食血液的种族。
可尽管被贴上“邪恶的巢穴”“吸血的怪物”之类的标签,探险者与商人们还是络绎不绝出航,寻找那个传说在深海尽头的国度。
然而很少有人能说起这个故事中的王国,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也有人找到了,但是旅途太过险恶,在归途中留下只字片语与珍稀物品,撒手人寰。
只是西港口再也不见了穷苦的渔民或是恶臭的水沟,它变得鲜活起来,水手的吆喝声与蒸汽船鸣笛声日夜不绝,崭新的码头矗立着历代教皇的雕像。
… …
克维尔顿的故事开始,是在第七纪元的后期。那个暴风雨的夜里,旅店紧紧闭着门,船舶收帆抛锚,涨潮的海水漫过了码头。
她出生于这个雨夜的港口,竟然没有被淹死,命硬。
克维尔顿的母亲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扯断脐带,然后就不知所踪。不过这也怪不到她母亲,试想一下,挺着肚子跨越了万里海峡,从传说中的依布乌海跑出来还成功生下了孩子,这简直是人类史上的奇迹,探险家们听了都要羞愧而死。
幸亏她母亲是个血族,最大程度挽救了人类的自尊心。
克维尔顿被泡在海水里,跟螃蟹一起吐了几十分钟的泡泡。直到惨白的码头汽灯扫来,一双戴着古曜戒指的手伸入了浪潮里,将血迹洗刷干净的婴儿捞起,银亮如月的发丝从竖起的衣领内侧漏出,因为潮湿水汽而贴在了风衣的银扣大氅上面。
这本不应该由一个国王出场,然而依布乌海的君主就这么来到了这个港口,弯腰抱起了这个孩子,隔绝了怀抱外面一切暴风雨的肆虐。
数十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四散开来,最终有人在水中捡起了两片东西,那是微尖的耳廓,失去了全部血色,触感都变得可怕。
国王沉默了很久,声音在雨夜都像是轻柔的丝绸:“我从不想驱逐任何一个子民,可她竟放逐了自己。”
王不再停留,转身行走于海水中,黑衣侍从跟随身后,其中领头的侍从忽然低声问道:“王,您已经允许这个孩子进入国土么?”
“是的。”国王说,“任何种族都有活下去的资格,人类不祝福她,那么我会。”
混血
克维尔顿这个名字,在血族语中,意译为“遗落手心的温柔”。
这个名字不是非常罕见,但是在依布乌海,指的几乎都是王女殿下,因为国王不会轻易给人取名,这代表着专属抚养权。
国王原先的意思,是让总管摩西雅拟定合格抚养者的候选名单,按这个套路,一出生就得到国王碰触并且接受祝福的孩子,在依布乌海是很抢手的,但是这次出了问题。
血脉问题。
总管得到了所有候选抚养者的一致回答:“王之旨意,我等不胜惶恐,但是…”
一般看到这里,就可以把信件扔掉了,因为之后的话基本是一个意思,没戏。
无奈之下的总管将情况如实回复了国王,国王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抬头看向女侍抱着的白嫩团子,婴儿的正低头啃着女侍的一条胳膊,头顶上是深色的胎毛。当国王伸出手抚摸她的脸侧时,懵懂抬起的那一双眼瞳,透明得像是雨水。
女侍将婴儿放到了国王的手里,柔弱的一团,国王歪着头看着婴儿乱动的小脑袋,第一次真正感受有一个生命,这么信任而依赖窝在他的手臂里。
于是第七纪元八百七十四年的深秋,国王修沃斯确立了依布乌海的第一王女,并亲自为她举办了诞生礼赞。
“克维尔顿。”国王垂头亲吻她抬起的爪子尖,“愿你的人生充满温柔,世界爱你。”
… …
由于克维尔顿的血脉不同,国王特地请来王宫最权威的医师前来为她检查身体。
医师十分尽职,整个过程耗时两天,最终等医师检查完毕,克维尔顿抬手给了他一爪子。
医师把这软绵绵的一巴掌从脸上拨下去,转身将一叠检查报告递给了国王:“王,殿下的身体基本健康,只是有些事项需要注意一二。”
“譬如?”
“她的饮食,她需要进食人类幼婴需要的流质物。”
“那是什么,没有替代物?”国王绕过医师,俯身抱起了快掉下圆台的克维尔顿,任由她捏着自己的手,偏过头看她软红的牙床,“蜂蜜浆不可以么?”
“不可以,王,她的牙床太脆弱了,以后她会长蛀牙。”
国王默默地点头。
“我知道了,还有么?”
“您抱她的方式不太对。”医师张开手示意道,“她会感觉不舒服,不过她的脾气还是非常温和的,比起努曼伯爵家的那个孩子好得多了。”
“那个孩子刚长了牙齿,难免喜欢咬东西。”国王在指导下慢慢调整抱的姿势,看向克维尔顿慢慢偏到一边去的小脑袋,突然问道,“她会不会长尖齿?”
“王,这种事说不准,不过我先行会为王女殿下备好磨牙纸。”医师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真的需要磨牙,您需要更注意一些。她相比之血族愈合能力非常脆弱,如果不小心磨伤了牙龈,估计一周都无法正常进食。”
“我会注意,她的成长时间会与血族不同么?”
“从殿下的骨骼来看,目前还没有什么变化,之后的事情谁也不敢断言,毕竟混血这个种族,是稀少的奇迹。”医师微笑,“奇迹的绽放,总要亲自去探寻。”
国王修沃斯面临的第一道坎,是要解决克维尔顿的食谱问题。
依布乌海每年与诺丹罗尔的暗交易总值达到上千万金币,就在一世又一世的教皇眼皮底下,也在无头苍蝇一般的冒险家中,血族的商贸已经逐渐形成。
书记官面对着购买回来的冷冻血浆,有些疑惑:“王,为什么不去攻陷那块富饶的土地呢?如今的人类与我们的差距很大,但他们进步得非常快。”
“人类是很聪慧的种族。”国王轻声说,“他们需要的,不是压迫,而是引导。”
“引导什么?”
“世界之中,一视同仁。”
由于克维尔顿特殊的饮食,国王召见了总管摩西雅,吩咐她记得采购一种人类饮品,这个事情催得很急,当天夜里总管就从返航的血族里接到了这份货物。
医师深夜赶来时,国王正坐在王座上,拿着一个密封好的玻璃瓶轻轻晃荡。
“王,出了什么事么?”
国王将玻璃瓶递向了前方:“非常难喝。”
医师用宽袍子拢了下手:“王,恕我直言,血脉会影响味觉,也许王女殿下会喜欢呢?”
“我尝过,可她刚才也吐了。”
医师沉默了一会,然后:“王,请再恕我直言,殿下…可能是在吐奶。”
国王轻皱眉间:“什么意思?她生病了?”
“也许不至于。”医师微微躬身,“可以让我为殿下察看么?”
“需要晚一会,她刚刚睡着。”
这回换成医师不解:“按理说,我是说小孩子就算性情再好,折腾这么几天也应该哭上一哭。”顿了一下,他忽然恍然道,“啊,您不会是用了催眠之类的…”
“不,她只是玩累了。”
国王抬起手,缓慢张开五指,光粒从他手中如藤蔓扬起,就像是依布乌海上空点缀的星光,轻盈舞动成各种形状,幻化作一尾尾蓝色的鱼,照亮了他冠冕下轻柔垂落的银发。
医师睁大的血色眼瞳中蔓延着惊叹,在那场血族浩劫一般的“贝烈梅之战”后,这种小玩意儿已经没有多少血族能随手做出来了,血统的限制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明显。
国王轻轻指向医师,蓝色的光鱼活泼地在空中扑向了他,摇着柔弱的尾鳍。医师不禁伸手戳了一只,在蓝光闪烁中放轻了声音:“王,您就是用这些哄小殿下入睡的么?”
“她喜欢夜莺,暖棕色的。”
“也许这就是殿下未来的发色。”
“是很可爱的颜色。”
“我记得她的母亲诺兰丹陶尔是红发,看来这个遗传自她的父亲。”
“那也很好,克维尔顿的眼睛很漂亮,不是血色。”国王微微昂头看着空中游弋着更多的蓝色小鱼,光芒滑动,映在他深邃殷血的瞳仁里,“就像雨水一样。”
寂静片刻,医师忽然一脸严肃,戳走了乱游的小鱼:“王,我觉得我们跑题跑得有些远。话说回来,关于殿下的食谱,我建议还是将血浆与白乳混合在一起,至于比例的多少,很遗憾地告诉您,我的研究数据目前为零…”
… …
连续测试混合比例三十四天后,克维尔顿抱着奶瓶心满意足。
国王终于放心,给她添完食粮后,轻蹭了一下她刚有些尖耳梢的轮廓,柔软的耳朵立刻抖了抖,过了一会,克维尔顿又抬起小白爪子,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尖。
这个小动作好玩又有趣,国王伸出手同时轻轻点了一下她的两只耳朵尖,这一下的幅度抖得更大,克维尔顿蹬了一下腿,双手松开奶瓶,往上用力盖住了自己的耳朵。
当国王记录“碰克尔的耳朵,她会感觉到痒”的当天,晚餐时分,克维尔顿食欲不振,蜷成一团对奶瓶不理不睬。
刚休息了几天的医师又跑了一趟,在得知事情原委后,委婉地表示:“这个在血族中不曾有过先例,不过既然殿下不喜欢别人碰她耳朵,那就不要碰吧。”
国王若有所思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尖:“也许还是遗传自人类,他们的耳朵很敏感么?”
“抱歉,王,我对人类并未有太多研究。”医师想了想,“不过我有听说,人类孩子犯了错,会被母亲揪耳朵嚷嚷。”
国王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了一句:“那如果克尔犯了错,我该拎耳朵么?”
医师沉默了一下,然后建议:“其实您可以先尝试血族惩罚孩子的方式,不给磨牙纸。”
“她还没有长牙。”
“是的,王。不过我想在殿下还没长牙之前,她应该不会犯什么错。”
“…”国王揉了揉额角,闭了一下眼,“说得也是。”
… …
克维尔顿学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克尔成长集》已经翻过了七十四页。
至于她人生中说的第一句话究竟是什么,连事无巨细的成长集都没能记下来,主要原因是等国王欣喜地翻出书集准备记录的时候,他握着笔停顿了几秒,然后侧过脸问旁边的侍卫:“克尔刚才说了什么?”
侍卫茫然回望:“…”
国王:“…”
这件事,就这么被搁下了。
克维尔顿学说话学得不快不慢,当她终于能用软软的嗓音说出“修沃斯”这个名字的时候,期待已久的国王用黑曜和黄晶做了一顶夜莺之冕,戴在了她暖棕色的短发上。
总管摩西雅捧着那个小小的精致王冠,不禁询问:“王,殿下的冠冕不需要做得更大一些么?”
国王微微摇头:“那会压到她的耳朵。”
克维尔顿学会走路后,依布乌海的臣属们都习惯性在袍服的袋里装上几颗血浆蜜糖,等散完朝会走出殿堂的时候,或许能碰见坐在白涯树冠上晃着腿的小王女。
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就是某天国王非常严肃地在朝会上提出了一项决议,依布乌海幼年血族严禁吃含百分之四十甜蜂蜜的血浆糖,包括混血族。
臣属们坐在朝会中低着头,默默不语,只用眼神交流。
“话说昨天不还是议论博维科酒的税率问题么,怎么今天就突然关注幼年血族的牙齿健康了?”
“王这个命令是蛮奇怪的。”
“反正我是听说王女殿下长蛀牙了…”
克维尔顿学会写第一篇日记之前,仰起头看向靠在窗框边的修沃斯王,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在殿堂中的国王永驻容颜犹如星辰凝华,长发松散地披在身后,随着灯光偏移而忽明忽暗。
“你是我的爸爸么?”
国王略怔地回过头,微微一笑。
“不是。”
“你是我的指引者么?”
“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你的王。”国王放下手中书籍,走过来弯腰从腋下抱起克维尔顿,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偏过头看着她雨水般的瞳仁,“克尔,从你踏入我的国土的那一刻起,我会用一生来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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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指引者,依布乌海中对于“教师、长者”的称呼。
姓氏
“在诺丹罗尔最遥远的西方,跨越海峡,攀过山脉,会看见只存在故事中的,名为依布乌海的宽广大地。”
克维尔顿或许是唯一一个出生于诺丹罗尔,却生长于传说中的依布乌海的种族,很久之后出自她撰写的《依布乌海修沃斯王礼赞》,人们惊异发觉浮现于纸笔间的,仅仅是一个温柔的银发国王,带着清凉的薄荷味道,长伫于白涯树丛间。
世界不曾了解他,尽管他已拥抱世界长达上千年。
六点,快到黎明了,克维尔顿调好了咕咕闹钟,钻入了被窝。
平心而论,克维尔顿的成长的确要比一般的血族快一些,同龄的血族此刻牙齿才冒出尖尖头,而她已经会自己磨牙了。
而且她竟然还会掉牙齿,医师崔恩也吓了一跳,研究了很久,直到翻出人类的资料,才吐出一口气,回复了国王:“殿下应该是在换牙,她会长出新的牙齿,还会更加坚韧。”
国王拿着那粒小小的平白牙齿:“那,这个?”
医师崔恩又说:“在诺丹罗尔,孩子的乳齿都会被收集起来,做成贴身的手链,用以避祸…当然依布乌海没有这个传统,全看您的意思。”
国王若有所思。
第二天崔恩就撞到了气呼呼的小王女,克维尔顿见着他,二话不说卷起袖子伸出手腕,一条缀秘晶的银链抖了出来,缠了两圈,有几个锁扣,其中一个锁扣上镶了一颗牙齿。
崔恩蹲下身,对国王的品位非常欣赏,赞叹道:“殿下的手链很漂亮。”
克维尔顿一爪子抵到他头上,推远了些:“大骗子!
崔恩愣愣地看着她。
克维尔顿抖着自己的手链,压低声音:“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不要让修沃斯知道我掉了牙齿!早知道你这么多嘴,我就自己去埋。”
崔恩扁了扁嘴:“殿下,这还真不是我说的。王信任诚实的血族,如果我对你不守信用,会被撤销职务的。”
“你是说还有谁知道吗?”
“王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自第五纪元中期,他成为依布乌海的统治国王,他将血脉已经联接到他治下的国土每一寸,永远不要小觑他的感知,小王女殿下,或许你的牙齿松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
克维尔顿沉默了半天,按在崔恩额头上的小手掌也无力落下,半晌,她忽然闷闷地跺着地板:“既然修沃斯什么都知道,那你那次自称偷偷跑来的,是不是撒谎?”
“不是,我的意思是没有通报摩西雅总管…”
“让我误解居然还不解释,崔恩大骗子。”
“…这也怪我?”
当克维尔顿掉了三颗牙后,终于长出了血族象征的尖齿,但是只有一颗。
崔恩检查完克维尔顿的牙齿,对旁边沉默抱臂的国王汇报:“看来我准备的磨牙纸派不上用场,必须定制新的,否则会磨坏殿下其他的牙齿。”
国王用手指轻轻抵住鼻尖,半垂着殷血色的眼眸:“会对她的进食有影响么?”
“目前不存在;如您所见,尖齿是猎杀的武器,而依布乌海是和平安详的国土,只要您还是我们的王,我想战火永远不会灼烧白涯树。”
国王微微一笑,弯腰将拽着深红袍服的克维尔顿抱起来:“我将永恒的生命祝福依布乌海,你们的命运也值得我背负一生。”
… …
第七纪元八百八十三年春,依布乌海王女进入欧柏学院接受教学。
血族成长缓慢,幼年血族接受教育的年龄定为十五,然而克维尔顿身为混血族,有些事情根本无法按照规矩来,更何况,近期还发生了一件令国王动怒的事。
真是罕见,近两个纪元了,依布乌海的君主的怒气再一次点燃了安格火山。
事情源于不久前爆发在诺丹罗尔的一件动乱。
这场动乱开展的时候很可笑,结束的时候也很可笑——教皇巴罗伊四世是个无能的主宰者,他并不昏庸,但是怯懦。他从小在教宗们灌输的“血族黑暗理论”中长大,在他三十岁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想要消灭诺丹罗尔中所有的阴暗角落。
一场围剿血族的革命就在一道指令下匆忙掀起,同盟国与附属国都积极响应了教皇的号召,然后派遣特殊的军队开始灭杀。
剿杀持续了三个多月,无数异教徒与疑似血族者被送上了绞架,饱食的秃鹫穿梭于风干的尸骨,人们惊慌而沉默,朝不保夕。
而真正的血族同样沉默,在绞架台下看着人类将自己的同胞一个又一个勒死。
最终浩劫过去,教皇心满意足宣召停止,驻守诺丹罗尔的血族总督清点了血族数量,名册上的签名一个没少,看来大家都在围剿中过得很开心。
这一场实则“打着绞杀血族的名号铲除政权异己”的动乱过去后,血族总督却完全没有掉以轻心,他连夜赶回依布乌海,面见了国王,除了报平安之外,他提出了个至关重要的话题。
是的,几个纪元过去,人类的发展太快了,对血族莫名其妙的仇恨惧怕却丝毫不曾减少。
“人族的手段越来越强硬,总有一天,他们会忘记他们只是被淘汰的物种。”总督一字一句,“王,在几个纪元之前,他们还不敢与狮子搏斗,然而如今,他们已经制造出来可以射杀狮子的武器。虽然这次的动乱对血族产生不了任何伤害,但是我无法得知,在未来,他们是否可以真正制造出足以威胁到血族的武器。”
高踞王座的国王拾阶而下,流水一样的银发顺着丝绒的袍服披落,鲜血凝成的冠冕压迫感极重,总督不得不退后一步行礼。
“如果把种族看作是天赐的礼物,不被淘汰也是世界的选择。”
国王声音温和而不失威严:“无论血族,还是人族;强者,还是弱者,我都绝无偏颇。”他将手伸向总督的面前,骨节分明,修长美丽,“波因尔,允诺他们的生存,我相信他们会更感恩这个世界的。”
总督不语,躬下身小心地亲吻国王食指上的血冕之戒,这一个瞬间,因为远离依布乌海而遗失多年的情结又破土而出,复苏于皮肤的每一寸,他深深吸气,褪去在诺丹罗尔沾染的冷酷,感受着来自理想国土的美好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