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并不动。
景帝又闭上了眼:“去旁边的屋子,如果你没事,周楠会安排人送你回京,让你好好守着孩子。”
他终于还是心软了。
似乎这个时候他极为容易心软,看着她,便是想到了那三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腊月依旧不动,她没有想到,景帝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她不能走。
她每日与景帝睡在一起,被感染的几率太大了。即便是离开,也未必会没事,倒是不如留下,本来她就是他的妃嫔,合该她伺候他的。
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腊月咬唇。
如果她一天都没有接触景帝,她愿意听话。她也想留着自己的命回去见自己的三个宝贝儿。可是,事实是,她与景帝本来就接触甚多。
既然不安全,那么倒是不如让她留下。
也许,也许他会没事。
他们都会没事。
“臣妾不能走。来喜伺候的再好,也不是您的亲人。这个时候您需要我。”
腊月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见景帝的神情有些震动。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低低的。
“我是您的亲人,我不能走。”
不待景帝答应,腊月便是吩咐:“事情不能按照您说的来。您交代的朝堂上那些,臣妾不敢干涉。但是这里不能听您的。”
景帝吃惊的看着腊月,仿佛不认识她。
“我不出去,张太医也不能出去。其他接触过您的人可以都住在院子里。这些人由王太医统一照看。王太医您仔细交代好,即便是这个院子外面的人,也要每日做好预防措施。本宫和皇上住在内室。来喜,你与张太医住在外室。皇上身边不能没有太医。”
腊月一番交代,景帝就这么看她,什么也不说。
张太医却是跪了下来:“臣遵旨。”
不管是他还是王太医都清楚,如果皇上一旦有事,即便是他们没有染上,那么也是必死无疑的,倒是不如搏一搏,也许,皇上只是类似于天花的一种病。并不像想的那么严重。即便是天花,也是有一线希望的。这因为天花被救治过来的,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奇怪的,即便是景帝什么话也没说,可大家依旧是按照沈贵妃的这个安排来了。
锦心和桃儿都是哭的梨花带雨,要进来陪着主子,可是却被腊月呵斥了。
许是腊月的表情太过严厉,两人也坚强起来。
待一切安置妥当。
这室内只留四人,刚才经过那一番的周折,景帝似乎更为虚弱起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太医,你给本宫说说,都有什么要注意的和忌讳。咱们不能没救好皇上,自己倒是垮了。”
张太医倒是没有想到,往日觉得并无什么出色之处的沈贵妃今日竟是能做到这般。如若旁人,皇上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已经准她离开了。
八成是要离开的,可是她没有,她说,她是皇上的亲人。
那一瞬间,张太医就明白,为什么这沈贵妃能一路专宠至今。
“虽然我们并不敢完全肯定皇上得的一定是天花,但是症状基本一样。我们现阶段小心谨慎,按照天花来治疗,也是没有错的。天花的发病到结束,应该是半个月左右,这段时间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看皇上身上已经起疹子了,如果说这便是第二阶段,那么想来是在祈福的殿内皇上已经开始发病了。所以目前看,我们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天花病人的衣物、被褥、排泄物、分泌物都要彻底的消毒。重点也要预防皇上起了其他的并发症。要保证口腔、鼻、咽、眼睛的干净清洁。当然,这点对于照顾他的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张太医仔细的将天花的具体情况和注意讲了出来。
腊月点头,外面已经在架设大锅了,高温消毒,并且准备了大量的醋。
“那皇上一直高烧怎么办?”
张太医继续:“我们可以准备酒精为皇上降温,另外,病人要补充足够的营养,稍后来喜会交代外面做些补品。中医中药疗法,在前驱发热时,可用桑菊饮加减。在发疹初期,可用升麻葛根汤加减。形成脓疱时,可用沙参麦冬汤加减。天花除了本身的凶险,并发症也极多。严重甚至会失明。另外,我们要不间断的看好皇上,最好不要断人,天花患者一般都会发水泡。如若不好好处理往往留下终身存在的凹陷瘢痕,尤其以面部较明显,导致毁容,会对患者造成严重的心理打击。”
腊月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经受这些,不过这个时候的她除了坚强,别无他法。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腊月便是过去为景帝擦拭。
看着往日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如今这般的憔悴,腊月说不出的滋味儿。
除了外面正在烧的热水和醋。
来喜在外间也是蒸煮了许多的醋,许是极少做这些,他倒是灰头土脸,张太医见状过去帮忙。
腊月知道,如果要好好照顾景帝,她自己也不能倒了。
将自己的卫生打理好,敲击了几下窗户。
立时便是有一盆热水被放置到门口,张太医将门开了个小缝儿,将热水端了进来,腊月接过,专心为景帝擦拭。
心里竟是什么滋味儿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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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景帝难受的紧,可是如果说一点意识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不能说话,是不想说话。
没有人能够淡然的面对死亡,他也是一样的。
他这一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经历了极多的波折,年幼之时旁人的算计陷害,如今的勾心斗角,他已然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他本是以为自己是有时间的,有时间为自己的儿子铺好路,不会像自己的父皇,任由儿子自相残杀,最后落得凄凉下场。
可是,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皇上,臣妾为您换衣服。您身上有疹子,许是会让您有些不舒服,但是您放心,臣妾一定会轻手轻脚的。您这衣服啊,要勤些换洗。这样对您才好。”
来喜帮着扶起景帝,腊月果真是轻手轻脚。看他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说的模样儿,腊月咬唇,。她自是知晓,景帝心里难受。即便是普通人家,也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的。
更何况他是享受过荣华富贵的帝王。
即便是她自己,也对死亡极端的恐惧,可是恐惧又能如何?事实已经如此,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好的照顾皇上才是正经。
景帝身上已经起了一些水泡。腊月小心翼翼,生怕弄破。张太医也是一样在身边帮忙的。
待到将景帝的衣服换好,张太医将拧好的热毛巾递给沈腊月。
腊月细心的将景帝额头的汗水擦干净。
来喜与张太医见一切收拾妥当,两人都去了外间煎药。
景帝身上的水泡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在身上,脸上倒是没有的。
腊月将景帝的衣服穿得松垮垮的,就是未必避免造成大面积的感染。
看景帝依旧是那般的躺着,没有一丝的表情。她换了个盆,又用另外一盆热水给自己打理干净。
腊月的长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只一根简单的钗。看起来素净极了。
她知晓景帝是心里难过,不愿意说话。
坐在床边,腊月语气明快:“今天是第四天了,皇上的身体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许多的水泡。您虽然仍旧是发热,但是臣妾觉得,倒是没有开始两天严重。张太医说,您的底子好,只要撑住,一定会没事的。”
腊月每日都是如此,坐在床边与景帝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她又何尝不担忧呢,如果不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她怕自己也会崩溃。
这个时候,她不能崩溃,任何人都可以崩溃,唯独她不能。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竭尽全力的照顾好景帝。
纵使他没有任何的表情,腊月似乎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萧瑟。
已经第四天了,景帝依旧是没有说一句话,自从那日将一切交代妥当,他便是极少睁眼,也极少说话。偶尔难受的极了,才会哼哧几声。
腊月用手描绘他的眉眼,他眼皮动了一下,却仍是如同往常一样。
“皇上,你要坚持,你一定要有信心,你是可以坚持住的。禹儿还小,他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娇娇没有你会哭的,她最是喜欢你了。还有小四儿小五儿,他们都还没有起名字呢!太后年纪也大了啊。还有还有臣妾,你知道的,臣妾最笨,你不放心我们的,对不对?”
想到几个孩子,腊月无声的哭泣。
景帝听见细细的啜泣声,睁开了眼,没有想到景帝睁眼,腊月忙是将眼泪抹掉,嘟囔:“皇上醒了?月儿有点想几个孩子了呢?您快些痊愈好不好?”
景帝就这般的看着她,许久,又闭上了眼。
“为什么非要留下来。”他声音极低,但是听到他开口,腊月还是高兴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见他又不肯说话了,也没有坐在这里继续陪他,反而是用醋将室内整体擦拭了一次。
来喜进门见沈贵妃收拾,连忙就要接过去。
腊月摇头:“我来吧,没有关系。”
来喜拗不过沈贵妃,只得退了出去。
在腊月看不见的时候,景帝再次睁眼,就这般的追随着她的身影。
仿佛,这样…这样才有依靠。
多可笑,曾几何时,他竟是也需要依靠了。
其实他的身子难受的紧,不过他却不能说,只能这般忍着。想到小时候那次中毒,景帝记得那时候自己疼的用头撞墙,结果却无济于事。
腊月并没有感觉到景帝的视线。
边收拾边继续念叨:“小四儿和小五儿叫什么好呢?总是不能这么叫着的,您想啊,如果旁人每次见他们都唤作小名儿,那多不好意思。所以啊,你要快快好起来,他们还等着您回去起名字呢。”
腊月不断的说着这些话,只希望,能让他打起精神,就像自己那次遇险,太多的放不下,才会不舍得死。
景帝不会舍不得自己,但是,他会舍不得那些他珍惜疼爱的孩子吧?
“等小娇娇长大了,我们不把她和亲好不好?她是我们最最娇养的小公主啊?如果嫁的太远了,我们都见不得她,我们会难过的。我们要在京城给她找一个最好的相公,恩,如果驸马不听话,您就狠狠骂他。”
“太后身子这一年来越发的不好,如果您有什么事儿,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她从小守护您长大。您不想让她难过的对不对?”
“恩?还有宫里那么多的美人。您还没有那啥呢!”说到这里,她自己自嘲的笑了一下。
景帝就看着她这般的絮叨,来来回回的说着反复的话。
他当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她怕他自己先放弃。
景帝看她故作坚强的模样,攥紧了拳头。
她不知道,从鬼门关徘徊了那么多次,他的意志比任何人都坚强。
他不会放弃生的希望!
就如同她说的,他有太多的放不下了。
放不下许多人,也…放不下她!
“皇上,等您好了,以后不要带臣妾来这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运气不好。怎么每次跟您来,都会有事儿发生。我自己没关系的,可是如果您有事儿,那该怎么办。需要您的人太多了。”
景帝看着腊月四处打扫的样子。
心里一阵酸涩。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还将这些往自己的身上揽,运气不好,他得天花,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倒是两次都是他牵连了她。
“娘娘,汤药熬好了。”来喜在帘子门口言道。
“恩。端进来吧!”
伺候皇上喝了药。
张太医又检查了一次。
“皇上的病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没有变化便也是好事儿。能保持稳定,对皇上也好。”
腊月点头。
深夜。
腊月窝在一边儿的小榻上,看景帝难受的左右动,她也是睡不着了,连忙靠到他的身边。
为他将汗水拭去:“没事儿,没事儿的,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会在您的身边。”
腊月将自己的脸蛋儿靠在他的胸口。
“离,离朕远些。”
腊月听他开口,不肯:“没有关系,我有分寸的。我守着您,您不是一个人的。”
不知怎地,景帝一滴泪就这么滑了下来。
从来,从来都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即便是最疼爱他的母后也是告诉他,要坚持住,坚强,不能软弱。她也从来都不会这么抱着自己安慰,不会说,你不是一个人。
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即使是生了孩子却仍是稚气未脱,可这时她却是这般的坚强。
看她强忍着的模样,景帝不知怎地有想到了那日在悬崖,她大喊你要坚持住,我们都要好好的那个样子。
看到了那不断滴落的鲜血。
心里一紧,再细细的端详她。
她跟他已有三年,从最初稚气未脱到今日这般,说实话,原本让他想两人初次相见的场景,他竟是也想不起来的,但是躺在这里这几天,看她每日在他身前身后的转来转去,每日强作坚强的念叨那些让他牵挂的东西,她极少提到她自己,却不断的说着几个孩子,说着母后。
景帝就觉得,两人三年的许多场景越发的清晰起来,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清晰的厉害。
她不是宫里顶美的一个女子,却是开头就让他觉得舒服,也正是因着这份舒服和她故作聪明的小讨好,让他一路便是宠到了今日。
这宫里许多女子都说爱他。
可是有几个人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大声的喊着让他抱住她的腿,又有几个会在明知这是极强悍的传染病的时候也念着照顾在他身边,是真的没有的。
许是旁人也会故作姿态,可是,在他说没事就会送回宫的情况之下,他想,旁人,傅瑾绣、德妃、白悠然、齐妃…那一个个有了孩子,或者是曾经有过孩子的人,大概都会选择放弃他吧?
毕竟,生死关头,人人都会觉得自己的命最重。
许是她们是真的喜爱他,可是,又何尝不是喜爱那些宠爱之后的权利?
月儿,只有他的小月儿不是这样。
心里抽疼的厉害,这个时候的他是脆弱的,可他却知道,自己的心,有些不受控制了。
抬手想摸摸她,却又发现自己手难看的厉害,上面结了许多的疱疹。
颓然的将手放下。
143
每天晚上景帝的温度似乎都会格外的升高,腊月不断的用酒精擦拭,而张太医与来喜都在一旁帮衬。
景帝觉得自从自己成年,从来都没有这般狼狈过,闭着眼拧着眉,他觉得全身都难受的厉害,却又无能为力。似乎在病痛面前,饶他是多么显赫,也是只能这般脆弱的忍受着。
“呃…”轻轻的出了一声。
腊月连忙看他,他脸色绯红。
如若不是腊月每晚都要这样帮他仔细的帮他擦拭降温,想来他的状态会更不好。
将他的亵裤脱掉,腊月并没有什么尴尬,仍旧是认真仔细的很。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肌肤,腊月不见反感与害怕,有的,倒是一丝的心疼。
“按理说一般的天花患者都是从脸部还是起疹,皇上都是还好,多是身体看不见的位置。疱液转为黄色脓性,疱疹变成脓疱疹,疱疹周围红晕更显著,皮肤发红微肿,眼睑等处出现水肿,依微臣看,如今已经算是第三个阶段了。而这一阶段惯是会更加容易突发急热。皇上此时的症状都是吻合。只要这些日子我们继续好好坚持,等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便是结疤,脱离危险。”
腊月见用景帝不断擦拭仍是没有什么退烧的迹象,并不气馁,依旧是不断的来回动作,景帝眯着眼,就这般的看着她。
仿若是将她看到了心里。
腊月看景帝眼角有泪,知晓这并不是说他多么感动,而是因为身体疾病的关系。
他并不能抑制,可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的狼狈,腊月说不出的滋味儿。
“没事儿的,臣妾知晓您身子不舒服,咱们忍忍,咱们忍忍好不好?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景帝还是安慰自己,腊月没有管张太医和来喜,不断的喃喃自语。
景帝使了些力气,握住了她的手。
腊月惊讶的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出去吧。”
这四个字简简单单,但是却是他拼尽力气说出的。
见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这样,腊月紧紧的咬着唇,不肯让泪水落下来,扬了下头。
她态度坚决:“不行。您只要安心养病便好,旁的不用你管。”
景帝默然,在他的内心深处,竟是有一丝龌蹉的想法的。
他理智上知道,如果为了她好,便是该让她离开。可是情感上却极为希望她能继续陪在他的身边,安慰他,鼓励他,说着那些话。
看她认真而又倔强的小脸儿,景帝就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他不知道,这是自己越来越不好,还是越来越喜欢她。
亦或者是,在这痛苦无助的时候将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不,他是一个坚强的人,即便是痛苦无助,他也不会软弱。
即便是不能出去,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们每日被困在这里,腊月依旧是收拾的清清爽爽,不仅自己清爽,连他,她都照顾的极好。
这是怎样一个矛盾的小女子。
她在这样的关头,没有抱怨,没有痛苦,甚至没有说爱,可是却是能够不顾自己的安危来为他做这一切。
“月儿…”
他声音低低的,却不想往日那般,里面有着许多的脆弱。
“臣妾碰疼您了么?”腊月非常小心,可是仍旧担心伤了他。
“月儿…”
见他不断的呢喃,痴痴的看着自己。腊月也不晓得他怎么了,不过估计大抵他是因为身患重病,精神比较脆弱?
瞪他一眼,腊月又看向了来喜,来喜马上明白了沈贵妃的意思。
“咳嗽”了一声,捅咕了一下旁边的张太医,张太医马上懂事儿的将头别开。
见两人都不在看他们。
腊月低头在景帝的脸上亲了一下,不过因着还有旁人,只一啄便是极快的将头别开,脸蛋儿红红的,不在多言。
继续为他擦拭。
景帝没有想到她的动作,瞬间竟是觉得心里溢满了喜悦。
待到来喜与张太医转过头来,罕见的看到景帝竟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即便是这些日子忙忙碌碌,可腊月仍旧是觉得度日如年,待到景帝脓疱开始皱缩干枯,周围红晕消失,疱疹逐渐干燥,结成黄绿色厚痂,且开始出现难以忍受的瘙痒,此时体温逐渐回降至正常。
腊月知晓,这是已经要好转了。
因着格外的瘙痒,腊月自作主张,竟是将景帝的双手绑了起来。
见她这动作,景帝目瞪口呆。
不过好在天可怜见。在景帝患病隔离之后的第十六天,他终于好了起来。
而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感染上。要说这次也多亏了张太医和王太医,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
的谨慎,想来这次事件必然会酿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当景帝推开房门看见阳光那一刹那,一阵刺眼的日光射了过来。
抬手挡住日光,在看门口跪着的人,景帝回头,看向了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子。
腊月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脸上也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一次,她又赌对了,可是,她又有多少次的机会可以赌呢?
以后,还是少出门吧。
冲她笑了一下,景帝回头。
“臣等见过皇上。”
景帝略一点头。
既然他没事了,这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他过来祈福却迟迟没有回宫,想来已经引起了旁人的怀疑。
之前的时候便是说他得了伤寒,要在这边休养几天,纵大家怀疑,也是没有办法。
如今他终于无事了,竟是觉得,恍若隔世。
而这时他的心情也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既然无事了,景帝便是与腊月换了屋子。而这间房被封了起来,每日在外围做些消毒的工作。
出来了这么久,宫里想来是许多事情都乱成了一团,景帝也不能耽搁,连忙定下了第二日回程。
锦心和桃儿见到自家主子没事儿,哭的歇斯底里,甚至连腊月都是不断的掉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没事,所有人都没事。
“主子,您没事儿了,您终于没事儿了。”锦心不断的喃喃。
许是旁人也和沈腊月感情好,可是任谁都没有办法和她一样。她自小便是照顾主子。
锦心早先便已打定主意,如果主子不在了,那么她也要随着去的。
后来听桃儿喃喃自语的提到了小主子,锦心便是又改变了主意。
主子那么疼爱小主子,如若有事儿,她一定要回宫,伺候着小主子。
思来想去,竟是也坚强起来。
腊月一番洗漱,将自己埋在水里,感觉舒畅极了。
之后便是一夜好眠。
待到第二日清晨,腊月看着旁边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知晓景帝这是一夜未归。
这是自然,景帝这离京了这么些时日,中间有了怎样的差池也是不一定的。想来这段日子他会极忙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来喜过来打招呼。
说是景帝让沈贵妃将他的东西收拾好,一会儿直接出发。
腊月点头答应。
至于那些公务,她都是说不上话也不明白的。
想那有些朝代,也是有那聪慧的女子把持朝政,但是腊月却志不在此。
连后宫事务她都并不着急沾手,这些事儿她更不明白了。
景帝在为人君上,是值得称道的。
她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他的这些事儿瞎想。
管好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孩子,每日悠闲的过日子,倒也是极端的快活。
腊月临出门,站在院子里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心里五味纷杂,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她是没有机会再在这里了。倒是可惜了这么美的精致。
不过想到两次来这里都是经历了生死攸关,她又觉得不来也没有什么了。
她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
“主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锦心和桃儿经历了这件事儿,更是沉稳了许多。
“恩,那走吧。”
待来到大门口,碰到景帝,景帝虽然已经痊愈,但是许是一夜没睡的关系,有些憔悴,但是也不算特别没精神。
见到腊月将她拉到身边,体贴的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在他病重的那些日子里,他是知道的,她一直都守着他,即便是休息,也睡的并不安稳。
腊月点头:“臣妾睡的很好。不过皇上都有黑眼圈了。”
将手抚上他的脸,腊月呢喃。
景帝笑着摇头:“我是男子,又不以美貌取胜,这又有何关系。走吧。你不是很想几个孩子么。咱们回去看孩子。”
腊月笑靥盈盈的点头。
她好想孩子。
“皇上身子刚好,不能这般的操劳,如今正是虚乏的时候呢。虽然着急回去,但是这马车还真的不能太快了,不然身子是受不住的。”
景帝摇头:“朕是真的没关系。”
“那臣妾累了。”腊月俏皮的扯着他的衣角。
景帝看她如此,笑的如沐春风。
“好,依你。”
经此一事,景帝对腊月已经起了不同的心思,本来他一直都不理解,怎么就会有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如生命。可是看到腊月,他竟是也有些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脆弱的时候的依靠,但是当几人从屋子里出来那一刻,他又觉得,真的不是。
他的心,还是满溢溢的。
144
几人的行程并不快,因着景帝刚好,腊月照顾的比较细致。景帝似乎也极为享受她的这般体贴可人。
如果说温柔,腊月真的不算,但是却别有一番自己的滋味。
待几人离京将近一个月的时候,终于回到了京城,踏进了京城的城楼,腊月觉得心情说不出的酸涩。
曾经,她甚至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京了。
与景帝相比而言,腊月其实更为憔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