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阴醉难得的笑了一下:“我自己绣的。”
江夜白惊讶:“啊,你的女红真好!”她这不是夸张,那桃花绣得针针绵密,栩栩如生,恐怕连她也绣不到这种程度。
花阴醉更高兴了些,轻轻抚摩着自己的裙角,眼中露出温柔之色。
“你放心,我相信绝对不是花师妹你害的我,等过了初九,事情查清楚后咱们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还要亲自向你讨教讨教绣花呢。我娘快大寿了,我也想给她绣套衣服。”
花阴醉的脸一下子黯然了下去,目光闪动若有所思,最后自嘲般的笑笑:“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出去……”
“欸?为什么?我们也没犯什么大错啊!”
花阴醉看着她,许久,方轻轻一叹:“无知真幸福呢。”
江夜白还待再问,洞门突然开了,周长老走了进来,拎着一个篮子,冲她嘻嘻一笑:“小夜夜,饿不饿?”
她顿时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果然,周长老将篮子放到她面前,掀开盖子,里面全是吃的。
“我知道你现在不能用法术很难受,又一向吃惯了的,所以特地带了点吃的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随随便便选了一百道菜。”
江夜白震撼——一百道菜还叫随便啊!
那篮子看着很小,但周长老一盘接一盘的往外拿菜,竟是毫不见少,最后满满铺了一地,果然有一百道。光羊肉就有十三种,什么天山来客、西域酱羊排、网油烤羊腿、雀巢羊宝、红梅羊方、阿娜烹鲜、脆皮羊肉饺、竹网腊羊肉等等。
对于这位跟自己娘亲有点瓜葛的周长老,不知怎的江夜白觉得特别亲切,他既送来了,她就吃,更何况,她确实是饿了。当即毫不见外的开始大吃,边吃还边招呼花阴醉:“花师妹,你不吃点?”
花阴醉望着那些食物,哼了一声,冷冷别过脸。
江夜白心知她是觉得长老偏心所以心里不痛快,自己一片好意,结果讨了个没趣,只好默默垂头吃,不敢再去搭话了。
周长老虽偏疼她,但还是改不了怜香惜玉的习惯,将几盘菜往花阴醉面前挪了挪:“你们起码要被关三天的,又修为尚浅,还是吃点吧。”
花阴醉颤抖地咬着唇,眼角有点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的拿起筷子也跟着吃了。
江夜白也不好意思光吃,让周长老看着,忙道:“师叔你也吃点吧。”
“呵呵,我就不用了吧……”
江夜白这才想起来,哦对,他是得道的仙人,不用吃东西的。既然不能招呼一起吃饭,只能招呼一起聊天,于是就开始找话题:“师叔,大后天开完会后,我们就能出去吗?”
“这个……要等查清楚究竟是谁要害你。”
“师叔你一定要查清楚,还我和花师妹一个清白啊!”
周长老看了花阴醉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忽又问道:“对了小夜夜,你真没看清楚是谁害你么?”
江夜白摇头。
“那你为什么给我们看佛见笑的种子?”
“我当时是闻了它的香味后晕过去的。”
周长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一向都是笑眯眯的,此刻不笑,看起来反而显得很是正经,像个真正的得道仙人。
“师叔,后山禁地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对方如此花费心机的,陷害我又陷害花师妹,想要得到的?”
周长老目光一闪,又呵呵的笑了起来:“还有什么,无非是无极天书罢了。”
“无极天书,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之前幻境里我从景源师兄那摸到的那本书?”
周长老有点出神,目光没有焦距的投递到一旁的山壁上,声音幽幽:“无极天书,是一个……承诺。”
江夜白心中一格。

吃人
“什么承诺?”
“呵呵,有点复杂,现在说不清楚,总之,如果没了这样东西,蜀山会有大麻烦。”周长老说到这里,神色有点沉重,似乎不愿多谈,转身拿起篮子道,“好了,你们慢慢吃着吧,我有空再来看你们。”
江夜白连忙将他送至洞口,白光一闪,周长老便没了身影。
她转身继续吃,不一会儿就把自己面前的菜全吃光了,可肚子还是没饱,目光就情不自禁地朝花阴醉面前飘了过去。
她悄悄的往前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眼看就要够到离她最近的那盘薯香陈皮排骨时,花阴醉重重的哼了一声。
江夜白讪讪的把手从排骨上收回来,讨好的冲她笑。花阴醉瞪她一眼,索性把盘里剩下的五块排骨全部塞进嘴里。
得,江夜白想,这是摆明了不会再分给她。算了,反正能吃到这九十七盘,都已经是赚到了的。
她百无聊赖的开始收拾盘子,一摞摞堆的整整齐齐。花阴醉狼吞虎咽的把嘴里的排骨咽下去,不小心噎到了,拼命咳嗽起来。
江夜白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噎到,咳嗽几下就好了,结果花阴醉却是越咳越呛,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通红,抬头看她的目光也突然变得很凶很凶。
“你……怎么了?”江夜白刚怯怯的问了一句,花阴醉就扑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吐出来!”
“欸?什么?”
“把那些菜都吐出来!”花阴醉吼道,“咳咳,你、你凭什么吃周、周长老送来的食物!给我吐、吐出来!”
江夜白心中点点点。大姐,分明是你沾了我的光才能吃到东西的好不好?但她没敢回嘴,因为脖子上的那双手越掐越紧,最坏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虽然没了法力,但花阴醉的力气还是大的惊人,压在她身上,两只手就像钳子一样的牢牢箍住了她的脖子,她觉得快要透不上气。
“放、放开我……”
“去死去死!咳咳,你这个女人快给我去死啊!”
“救、救命……”江夜白弱弱的呼救,视线开始发黑,而就在这时,花阴醉忽然松开了手。新鲜的空气顿时涌进鼻腔——得救了!
江夜白连爬带滚的躲到一旁,看着大口大口喘气的花阴醉,惊神未定。
花阴醉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发了会呆,忽然又狠狠的瞪她一眼,吓的江夜白一个哆嗦。幸好并没有下一步,花阴醉转身窝到角落里抱着膝盖睡了。
反思洞内静悄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急躁而短促,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去。江夜白想:看来这位姐姐发完疯了。真是……突然来这么一出,太惊悚了!

她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就迷迷糊糊睡了。结果睡到一半,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她慌乱地睁开眼睛,发现花阴醉赤红着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又摸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江夜白连忙用脚去踹,却被她死死压在下面,动弹不得。而且这一回更加糟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救命啊,景源师兄!她在心中哀嚎。
都怪景源不好。非要她入什么虎穴,这下好,虎子没套到,自己的小命就快搭上了!
视线再度转黑,就在她快要昏阙时,花阴醉突然又松手,退到了一边。
江夜白这回可是骂她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卧在地上直喘气。
花阴醉显得有点茫然,又有点生气,最后还是以冷冷的一记怒视为结束,转身睡去了。
可江夜白却是彻底睡不着了。
她睁大眼睛一直盯着花阴醉,提防她再次发疯对自己下手。反思洞内看不到日夜更替,因此也就不清楚时间。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花阴醉自睡梦中突然一个打滚起身,朝她扑过来。
来了来了又来了!
江夜白连忙避身闪过。
花阴醉扑了个空,摔倒在地。江夜白怕她起身对自己不利,立刻一脚踩上去,跟着整个人也压了上去。
花阴醉怒道:“放开我!放开我!”
“不放!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因为你抢我吃的!”
“……那本来就是周长老给我的好不好?而且后来我也没抢到啊!”她无语。居然是这么单纯的原因。
“反正你一定要死!”花阴醉拼命挣扎。她的力气比江夜白大,因此没多会儿,就挣脱了,重新朝江夜白掐过来。
江夜白这回没能再幸运的避开,被她撞翻在地,等回过神来时,脖子又被掐住了。
她模模糊糊的想着:事不过三,看来这次是真要死在这家伙手里了……
不行,凭什么她就得死啊!
而且还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的!
一念至此,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意念,被周长老封住的法术也好像瞬间突破了禁锢,喷薄而出,身体下意识就对死亡威胁做出了回应——
呲——
仿佛布匹彻底撕开。
仿佛河水瞬间干涸。
面前的花阴醉突然间变成了一张纸。
她脸上有着恐惧到极致的表情,不过瞬间,瞳光就消失了,轻飘飘的朝江夜白覆下来。
江夜白发出一声尖叫,连忙将她推到一旁,这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大活人,就在她面前,变成了纸片那么薄!
也就是说,花阴醉,被她……吃掉了!
啊——啊——啊——啊——
江夜白继续尖叫,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虽然无数次她都想要吃人,但天地良心,她可从没有真心的想吃掉谁啊!
不是她吃的不是她吃的!
江夜白望着一尺以外的花阴醉的遗体,浑身颤抖,只觉世界末日都不过如是了!
这时反思洞的门突然开了,熟悉的紫影映入眼帘的同时,她的身体已自发性的朝来人扑了过去:“救、救救我,景源师兄!救救我——”

来人正是景源。
他顺势搂住了江夜白。
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躯体,江夜白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牙齿咯咯打颤,泣不成音:“师、师兄……她、她……我、我不是故意吃、吃、吃……”
景源轻拍着她的肩膀,“没事了,我来了。”
短短六个字,却像是世界上最最神奇的咒语,江夜白的眼泪一下子就停住了,她在他怀中抬起头。
景源脸上有着亘古不变的镇定表情,因为镇定,所以让人安心。他朝花阴醉走过去。
江夜白心中一紧,连忙躲到他身后,不忍再看。
而景源已蹲下身,仔细将地上的“纸片人”检查了一番。
我吃了她……一个声音在江夜白脑海中不停盘旋:我吃人了……我吃人了……江夜白,你吃人了……
哦!神啊!
她因羞愧而捂住自己的脸,感到一种由衷的绝望。
这种绝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如果娘亲知道了……一时间,脑海里闪过母亲愤怒失望恐惧的脸,江夜白抖得越发厉害了起来。
景源突然回身,握住她的手。
手上一暖的同时,彷徨的心仿佛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江夜白颤颤抬眼,看见景源的嘴唇轻轻张启,说了三个字。她有点懵,又觉得自己弄错了,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于是景源握她的手,又紧了紧,重复了一遍。
这下子,听清楚了,他说的是:“跟我走。”
走?去哪?她有点茫然,又有点疑惑,还有点魂游天外的飘然,连脑子也变得很僵硬。
不过也是,闯了这么大的祸,是该逃了。不逃,等着长老们来处罚么?
虽然是被逼上山的,虽然对修真成仙什么的依旧没什么兴趣,可就这么离开了,心就开始一绞一绞,难受的连她自己都害怕。
能逃哪里去呢?自己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怎么逃得过长老们的追捕。更何况,还连累了景源……
江夜白泪汪汪的抬眼,看着牵着她的手的这个男人,他的背依旧挺直,他的脚步也丝毫不慌乱,他似乎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如此的镇定冷静。
也是,前程似锦的蜀山紫衣弟子,深得长老器重的高徒……自己,真要拖这样一个人下水么?
江夜白忽然拖住他,不肯再走。
景源回头,果然诧异:“怎么了?”
江夜白把嘴唇咬了又咬,无比艰难的开口道:“我……不能拖累你!”
“嗯?”景源微微挑起了一道眉。
“我吃了人,我……我虽然现在很害怕,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要给长老们一个交代,也要给花师妹的家人们一个交代的……所以,师兄,我不能逃!”她哽咽,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抓着最后的依靠,“我更不能连累师兄你,你如果现在私自放了我,他日长老们追究起来,于你清誉有损。我我、我不能害人害己,更害你!”
好不容易说出这番话后,江夜白深吸口气,用一种壮士断腕般悲壮的心情一字一字沉声道:“所以——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承担这个后果!”
景源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瞳仁是非常纯正的黑色,因此深沉起来时,就宛如浸在水中的黑玉,又是明亮,又是漆黑,完全看不透里面的表情。
而他就用这种仿佛沉淀了千万年时光的眼神,注视着她,时间长长。
长的江夜白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悬空挂在悬崖边一样。
然后,景源就笑了。
此时此刻他居然还会笑,江夜白更加不安。
“你以为我带你去哪?”景源问。
“欸?不是那个……潜逃吗?”
景源弯起眼睛,笑意加深了几分:“你为什么不转身看?”
江夜白一怔,然后,缓缓转身,就看见明明本该是反思洞洞口的地方,突然场景转换,变成了一座无比高大的建筑。
上、光、殿。
当——
有钟声在她脑中敲响。
再扭头,入目处,还是景源的那张笑脸,却怎么看都笑的很阴险。
“我领着你,自然是来受罚的。潜逃……呵呵,小师妹,放跑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
一时间,漫天都是星星点点。
在快要气晕过去前,景源又说了一句:“你想好如何向长老们解释吧。”
江夜白想,她之前的眼泪流的也太——汝母婢的——贱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北京又打雷下雨了。。。
果然自打改了这名字后,北京就状况不断啊
希望明天千万要是个晴天~
如果是晴天,我就三更!!!!!
魔物
有什么比满腔感动之后忽然发现原来是场误会来的更加沮丧?
答案是——在满腔沮丧的走进上光殿时赫然发现居然有无数人在等着批斗你!
江夜白一只脚已经踏进殿门了,但在看到里面上千个乌泱泱的人头后大吃一惊,僵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上千道目光刷刷刷的转过来,她觉得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纸人一个。
景源上前禀报道:“江夜白已带到。”
那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依稀有几句话传入耳中——
“不会吧?就这么个黄毛丫头?”
“怎么看起来完全没法力的样子?真的行吗?”
“嘿嘿,蜀山真是无人了,连这种货色都推出来了……”
江夜白转动眼珠,环视着这些人,愣愣地想着这么多人,上光殿是怎么坐下的?看来这个上光殿虽然简陋,但内有乾坤,跟她的胃一样,无论多少人都容纳的下!
想到自己的胃,想起被自己不小心吃了的花阴醉,江夜白哆嗦了一下,她这副唯唯诺诺担惊受怕的样子,落入众人眼中,更加鄙夷。一身形彪悍、满脸胡须、穿着金紫道袍的中年男子啪的站起来,大声道:“秦长老,除魔不是儿戏,此女毫无法力,荏弱不堪,怎能担当大任?”
旁边立刻有人附议:“是啊是啊,她从头到脚哪点像天徒了?”
“这种雏儿,我一根手指头就捏死了,还对抗魔族,开玩笑么?”
“秦长老……”
秦长老也就是大长老起身,抬手轻轻一压,整个大殿就立刻安静了。他的目光缓缓环视了一圈,脸色平静中,自有种天生的威严。
“诸位——”秦长老开口道,“天徒乃是神衣挑选,并非老朽杜撰。有请神衣。”
一股白雾从江夜白身上飘了起来,在空中凝聚成衣服的样子,在场倒是有很多人都认得它,纷纷露出膜拜之色。
江夜白这才跟着想起来——对啊,自己是有神衣护体的啊!可是!!花阴醉三番两次的要掐死她时,神衣却没有出来保护她!
为什么?
她一千一万个不明白。
秦长老朝神衣拱了拱手,朗声道:“神君在此,诸位都看见了?是它选了江夜白。”
神机仙姝在旁帮腔道:“确实,我和旭阳伉俪以及三位蜀山长老携手召唤出了神君。当时神君确实选择了这位江姑娘。”
可惜众人仍有疑惑。
一人问:“可这位姑娘看起来没什么法力啊……”
“是啊……确实连筑基都不到第二层啊……”
“她如何去补天眼对抗魔族大军啊?”
质疑声此起彼落。
神机仙姝皱了皱眉,道:“我相信天命自有定数,既然神君选择了这位姑娘,必定有他的道理。”
这时东北席上站起一个人,众人顿觉眼前一亮。此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再加上身长玉立,穿着一套浅近于白的蓝袍,宛如一群母鸡中站起的仙鹤。
该男子笑了笑道:“神君怎么想的,我们直接问问他吧。”声音清亮好听,更加分不少。
神机仙姝道:“你这不是为难我们么?神君不会说话……”她的话还没说完,蓝衣男子手一招,神衣后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白幕,看起来,和神衣的材质一模一样,闪烁着浅浅的华光。
“神君,并非我们不信任你,不过此等除魔大事,还是谨慎为好。不才来自原山,生平仅一技,就是能互译各种语言。你后方的这个白幕,可将你的意图显现为文字。我们现在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愿意,就请给个回应。”
此人面目英俊,又彬彬有礼,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家都很信服。神衣也不例外,弯了弯领子,与此同时,它身后的白幕上显现了一个“好”字。
蓝衣男子证明了他确实可以让神衣“说”话,一时间,殿中掌声雷动。
蓝衣男子也不骄傲,浅浅一笑,便开始发问道:“您上次入世,是什么时候?”
神衣摇了摇袖子,白幕写道:“三百年前。”
“上次,是为什么事情入世?”
“天眼将破,蜀山当时的掌门人崇香将我召唤,集二百九十一之力,将天眼重新闭合。”
“然后您去了哪里?”
“事情完成,我太过疲惫,就陷入了沉睡。”
他们说的乃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蓝衣男子证明了此神衣确实不假后,将话题一转,引入了关键问题——
“那么这次,神君为何又出现了?”
“是蜀山三位长老,和那边三个仙人,将我唤醒。”
“也就是说,其实您并不能预知天眼什么时候破?”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神衣的下摆在空中抖动,似乎也很震惊很犹豫,过了许久才道:“是……”
哗然声越发大了起来。
蓝衣男子示意众人安静,才再问道:“你只是被动的被召唤,然后跟着蜀山弟子去补天,那么请问,天眼是怎么补上的?”
“这个……是……是崇香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他说天眼被补上了,你没事了,你就继续去睡了是么?”
“……是。”
众人再度哗然。一直以来,人人只听说过三百年前有魔族入侵,然后蜀山的崇香带领弟子们堵上天眼,杜绝了这场悲剧,挽救了苍生。自那之后,蜀山声名大噪,赫然已是修真界的泰山北斗。
可没想到,如今听蓝衣人和神衣的一番对话,却像是另有故事……
一时间,人人脑中想到了两个字——“阴谋”。
秦长老面色大变,想要阻止蓝衣人继续问,但周长老在一旁朝他摇了摇头。是啊,如果此刻阻止,众人的疑惑不但不会消除,反而更大。
不能阻止……
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下去?
秦长老和二长老对望一眼,从对方脸上都看到了不安和慌乱。
蓝衣人的问话仍在继续:“那么这次为什么你觉得这个女孩子——”他一指惨白着脸依旧站在门槛处的江夜白,“她能担当补天大计呢?”
神衣沉默了。
身后的白幕,久久没有动静。
众人等了一会儿,有按捺不住的,纷纷叫嚷起来:“神君,快说啊!”
“是啊,为什么选她啊?”
“你觉得她比得上崇香?”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
这时,连神机仙姝也站出来道:“神君,当初确实是我们联手将您召唤出来的。但您自己选择了江姑娘也是事实。你若有苦衷,此刻我们这么多人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此姝很是聪明,这么一说,不但摆脱了跟蜀山有串通的嫌疑,还表明了自己是站在大家那边的。
也许是听了她的保证,神衣动了动,突然直飞到蓝衣人身边。
与此同时,白幕上写道:“因为她威胁我,如果我不选她,她就吃了我吃了我啊!”
大殿内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的朝同一个方向盯了过去——
江夜白。
“而且——”白幕上的字仍在继续,“她刚刚还把花阴醉也给吃了!活生生的同门师妹啊!就那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吃掉了!她什么都能吃,她才是真正的魔物!”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到!
4点的飞机,6点半到京。8点半可以去接。如果一切顺利,10点前能回到家。
6161,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到啊!
说谎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往后挪了一段距离,离门槛最近的那些人,更是哗的一下,就没了踪影,空出大片空地来。
大家都聚集在上光殿的前半边,离门远远的。
如此一来,越发显得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的江夜白,形单影只。
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头发因为之前的打斗凌乱地披在肩上,看起来又是狼狈又是紧张。
作为她的师父,秦长老这种场合下,也只能率先站出来问话,声音严厉表情凝重:“江夜白,神君所说的……是真的吗?”
江夜白抬起眼睛,目光移向神衣,神衣哆嗦了一下,立刻缩到蓝衣人身后。同时,白幕上的字一个个蹦的很急:“是她是她就是她!她还吸干了圣池的水,吞掉了池里的灵剑,对了,还有你们那个白衣弟子浅明,也是被她吃掉的!”
二长老惊道:“什么?浅明明明被魔符封印在镜子里啊!”
“镜子里的是残影,真的已经被她吃了!”
二长老转向景源:“这是真的么?”景源是负责解镜的,因有如此一问。
景源神色淡然,虽然尊敬,却不怎么在意的答道:“魔符尚未解开,所以不知镜内的情况。”这个答案可以说是相当不负责任,听在众人耳中,更像是确凿了江夜白的罪行一般。当即有数人站了起来,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堂堂蜀山竟容此等魔物存在,置天下苍生于何地,又置我们修真道于何地?”
“处死魔女!”不知是谁如此喊道。
底下立刻跟着叫了起来:“处死魔女!处死魔女!处死她——”
空中的白幕上,神衣煽风点火道:“大家别忘了,她可什么都能吃,也许下一个,就吃到你们头上了!趁她现在法力尚微,赶紧防患于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