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临抿紧了唇,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低哑着嗓子说:“每个人都有憧憬爱情的权利,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是健康还是残疾,是善良还是邪恶。”
“即使是神也无法给予人类爱情,是么?如果神可以支配情感的话,你就可以轻易的让我爱上你……”赫丝说着抬起手,沿着彼临的眉毛轻抚过去,抵达发上,再顺着长发滑下来,空气里顿时充盈起淡淡的暧昧,像被点燃的檀香,薰着了彼此的呼吸。
她的手落到他的衣领间时,彼临一把抓住,神色难掩的局促:“别这样。”
“拒绝我可是会让我伤心的……”赫丝眼波如水,晶莹欲滴。
彼临轻轻放下她的手,目光平视着远方,缓缓说:“赫丝,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身份和我们曾经的过往,我不会怪你。但是,也请不要把我当成那些对你心存歪念的男人。报答也好,自暴自弃也好,一时的冲动也好,我不需要你这样。”
赫丝眼里的水光变成了雾气,“你是在嫌弃我吗?”
“恰恰相反。我珍爱你,比任何人都珍爱,所以,我更无法容忍你用自己的身体做这种事情。”彼临抱住她,赫丝的身躯冰凉,还在轻微的颤抖,他抱紧她,像抱着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满是温暖又不掺含色情,“它不是赚钱的工具,也不是发泄的玩具,胡夫不珍爱你是他的错,你不应该错上加错。”
赫丝倚在他怀中,埋着头闷了半天,说出一句:“我讨厌听人教训。”
“那么,不说教,只说一句。”彼临挽住赫丝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定声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在你身边。永远,在你身边。”
“到我死的那天都是吗?”
“是。”
赫丝扬唇一笑,闭上眼睛轻轻的吻了吻彼临的额头,“谢谢。大人。”顿一顿,又说,“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叫我赫丝,而不是欧若拉。”
在彼临微微一怔时,她离开他的怀抱站了起来,推开房门,明加果然屈膝跪在外面,似乎已经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事?”
“有个女巫求见。”
“法老不允许我见任何人,你知道的。”
明加抬起头,犹豫的看向彼临:“是……可是,她要求见的不是公主,而是彼临大人。”
赫丝扬起了眉毛,回身看向彼临,慢吞吞的说:“希望我的直觉出错。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有点来意不善。”
其实不必她说,彼临已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似乎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可又想不起那究竟是什么事,当下说道:“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明加领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女巫走进来。女巫单膝跪下,将骨杖放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说:“两位晚上好。深夜打搅,真是冒昧了。”
赫丝懒洋洋道:“你知道是打搅,还不快有话直说?”
女巫呵呵笑道:“其实我来是有求于大人,但是事关机密,可否请无关人等回避?”
赫丝扬起了眉毛,眼神变冷,“你所说的无关人等,是指我吗?”
女巫笑而不答。
赫丝哼了一声,一昂脑袋骄傲十足的说:“你想说本公主还不屑听呢!明加我们走!”说着唤过女奴走了出去,还重重的把门甩上,发出好大一记声响。
女巫这才站起来,将右手放在胸口行了一礼说:“大人,我叫西斯比,是先知邓妥大人唯一的学生。”
彼临有点吃惊:邓妥可是位连天神们都知道的人类,他非常博学聪慧,有一双洞悉未来的神奇眼睛。但他已经去世多年,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是他的学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西斯比手拄骨杖,在房中踱了几步,缓缓说:“我前几天路过吉萨,发现那的工人们都在庆祝金字塔的建成,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回到家乡回到亲人的身旁。”
彼临淡淡说:“这是好事。”
“是啊。海米昂用了十年时间才开通了道路,然后又花二十年时间建起这座金字塔。要求的太高,设计的太大,当所有人都以为可能还得再花上个十年二十年时,它却突然完成了。”西斯比别有深意的转过身来冲他一笑,“这真是个奇迹,哦不,神迹呢。是不是,大人?”
彼临沉声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直说吧。”
“金字塔是法老为自己准备的墓地,认为死后可以在那里继续永生。那么,既然它已经建成了,也差不多是时候请他进去长住了吧?”
彼临微眯起眼睛——眼前的这个女巫,竟想让胡夫死?!
西斯比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微笑说:“那座金字塔穷尽了举国的财力,修建的不知道有多奢华,住在里面可比住外面强多了。好东西不该浪费,而且法老年纪也大了,是该退位让贤了呢。大人,您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彼临沉默许久,回答:“我对人类的寿命不感兴趣。”
“那么精灵呢?精灵的寿命大人感兴趣吗?”
彼临脸色顿时为之一变,转身弹指,一朵雏菊花从他指尖飞出,穿过墙壁,两秒钟后再飞回到他手上时,已经枯萎成了黄褐色。
——雏菊没有找到雏,也就是说,这个女巫把雏抓走了!
他盯着那朵枯萎了雏菊,眼眸瞬间转成了深黑色,扭头看向西斯比说:“你居然敢威胁我?”
“不敢,绝对不敢!我只是请她到我那小住几天而已。我知道大人神力无边,要杀我易如反掌,但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受到惊吓后可能就会忘记一些事情。”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怎么会呢?大人可是神哪,是世上最强大最尊贵的族种,别说只是区区一个埃及,便是穿梭时空,也完全是小事一件。”
穿梭时空四字如针般刺入彼临心中,看着西斯比笑得满脸皱纹都在抖动的老脸,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巫知道!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在寻找欧若拉,也知道他和雏的关系。她准备充足,有恃无恐,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人类,有时候在狡猾程度上,远胜过神。雏在她手上,他不能冒险,哪怕只是一点点轻举妄动都会导致无法预测的后果。
彼临的手握紧,又松开,强抑下怒气问:“只是要胡夫死么?”
西斯比笑眯眯的答道:“这是第一件。”
彼临轻蔑一撇嘴唇,冷冷说:“果然还有后续……继续说。”
“这个请容小的稍稍保密一下,等我看见第一件事的结果后再来告诉大人吧。”
彼临垂下眼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然而脸上的表情,却似是默许。于是西斯比又屈膝行了一礼,说道:“那我就告辞了,静等大人的好消息。”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走,赫丝就进来了,看看西斯比的背影,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这个老巫婆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么?”
“你认识她?”
“以前曾看见她和二哥在一起说过话……她很有名吗?”
“海夫拉……”彼临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目中露出明了之色,低叹道,“原来如此。”
“发生什么事了?”见彼临沉默,赫丝又问,“不能说么?”
彼临微微迟疑着回答:“不是不能,只是……我在想,如果告诉你,是否会给你带去伤害。无论什么族类,提前知道未来都不是一件幸事。”
“是不是幸事似乎应该由我来选择。”赫丝的目光清亮,充满执著。
于是彼临做了让步,说:“她抓走了雏。”
赫丝眼中起了一系列复杂的变化,最后轻扯唇角说:“哈,她还真是会挑!”顿一顿,放柔语音,“很担心么?”
“她要求让胡夫死。”
赫丝吃惊的叫了起来:“什么?再说一遍,她要你做什么?”
“要胡夫死。这是第一个条件。”
赫丝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到毯子上,喃喃说:“要……他死?”
“你怎么看?”
“为什么?她和胡夫有仇?”
“我想,是为了海夫拉吧。”
赫丝猛抬起头,急声说:“这和二哥又有什么关系?”
彼临异常平静的回答:“因为法老的下一任继承人是拉迪耶迪夫,而不是海夫拉。人类无法改变历史,但神却可以。所以,她抓走雏,以此来要挟我。”
赫丝盯着某个方向,就那样一直看着、看着,仿佛失了神一般。彼临也不再说话,在她身旁坐下,倍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月亮渐渐的淡去,朦朦胧胧的晨曦映进来,房内的气氛不但没有随着阳光的到来而有所减轻,反而越来越沉郁。
赫丝抬起一只手遮在眼前,从指缝间看出去,整个世界笼罩在金与黑的交界中,模糊不清。她咬了下唇,开口,声音低得像在哭:“我十三岁时,诅咒阿蒙,诅咒他为什么让胡夫这样的人当法老,恨不得他快点死掉,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害更多的人……但是,现在当我听说有人竟然求你让他死掉时,心中竟没有感觉到丝毫欣喜与痛快……真奇怪啊,这种阵阵抽搐着的绞痛感究竟是什么?我在不舍吗?不忍心吗?不愿意吗?”
彼临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轻轻说:“因为你虽然恨他,但并不卑鄙,不肯幸灾乐祸。”
“是这样么?难道不是因为我在内心深处还爱着他的缘故吗?无论如何,十三岁以前,我都以为他是我父亲,并以对待一个父亲那样的态度尊敬他崇拜他渴望他……十三年,那株叫亲情的植物在我心中扎了根,发了芽,虽然没能开花,但根还在那儿,没法除掉,一碰就揪心的疼……”
彼临握住了她的手。赫丝抬起头,眼中竟有依稀泪光,凄然一笑说:“我真是个很没用的人,对不对?爱,爱不起来;恨,也恨不起来……你真的会杀了他吗?”
“不。”
“可是雏……”
彼临摇了摇头,无不讽刺的说:“我从不主动惹事,但并不代表别人就可以任意差遣我。很显然的,西斯比忘了非常重要的一点——没有人类能够威胁神,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深蓝色的眼眸瞬间转黑,外面的阳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浓云袭来,开始打雷了。
“冤孽,我好不容易刚从天界回到人间,还没歇口气呢,麻烦又找上门了!”
崇恩以背靠墙,非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彼临,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次彼临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过来一把拐住他的脖子:“罗嗦,快跟我走!”
可怜崇恩毫无抵抗能力,一边被他拖着往前走,一边大叫道:“我算是明白了,认识你这个倒霉鬼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人家做神你也做神,怎么运气就差这么多哩?你差也就罢了,结果还惹得我一起跟着倒霉,我我我怎么这么苦命啊……”
彼临将他拖入第九空间,这才松手,立定,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来吧。”
崇恩一边咂嘴叹气,一边还是伸出了手,分别在彼临的眉心、双颊、耳垂、肩窝、心脏处轻点了一下,一道紫光逐渐升起,风吹得两人的头发全都飞扬起来,不停舞动。场面可以说是相当漂亮。
彼临闭上眼睛,与他一起低吟道:“谁将竖琴挂在了树上?谁将匣子一一埋藏?谁在喋喋不休的说谎?谁在用黑纱遮蔽我的眼睛,让我看不见方向?翼,萌生,替我寻觅这千年时光!”
紫光变成翅膀的模样,环绕二人飞舞了一圈,然后嗖的一声飞走了。
风停住,崇恩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气息微喘的说:“老了老了……居然连施个寻觅术都累成这样,想当年……”还待发表一番感慨时,看见彼临的表情,顿时收了嘴。
彼临没有看他,也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凝望着紫光消失的方向,面色几乎称的上是悲凉。
他想起了以前的事吧?曾经,用这个法术找过欧若拉,但是失败了。崇恩心中一动,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雏是精灵,不是欧若拉,用翼是绝对能够找的到她的。”
彼临嗯了一声,但焦虑的表情却没半点松懈。
崇拜轻吁口气,说道:“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个精灵呢?”
“什么?”
“为什么那么在乎她?”崇恩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异样表情,“世事真的是很奇妙啊,有时候,即使是神,也预料不到呢……”
彼临扯出一个飘忽的笑容,非常轻非常轻的说:“为什么那么在乎她……难道不应该这样在乎吗?我生命里唯一的慰寄,我的希望,我的快乐,我为自己留得最后一点仁慈……不应该这样在乎吗?”
“只是这些?”
“当然不止,她还是我的温暖,我的童年,我的现在……”
崇恩打断他:“我不是指这些,我想问的是——难道,你对她的感情里没有——所谓的爱情么?”
彼临先是一怔,然后失笑,“别开玩笑了,崇恩,你知道的,我爱的人是欧若拉。”
“欧若拉……么?”崇恩喃喃,然后抬起头,微笑,“是啊,欧若拉,那当然勿用质疑,是她!雏不过像是你的女儿罢了。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欧若拉吧?她投胎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很好奇啊……”
彼临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别过头低声说:“你……还是别见她了……看到她后,会难过的……”
崇恩扬眉,刚待说话,只听“嗖”的一声,紫光飞了回来,在他们面前绕了三圈。
彼临顿时眼睛一亮,面露喜色说:“找到了!”
“嗯。”崇恩懒懒一笑,“恭喜。”
“我这就去接她!”彼临说着就走,崇恩连忙叫道:“等等!你这家伙,利用完就走人哪?不行,我来都来了,反正也没什么事,聊胜于无,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跟着紫光穿过时空之门,抵达埃及,来到一个已经干涸了的古井处。
紫光围着井口不住盘悠,崇恩奇道:“难道人在这下面?”话音刚落,彼临就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这口井非常深,有一百多米高,落地后,漆黑不见无指。彼临双指轻擦,一簇火光跳起,照出前方有个圆形小门。他和崇恩对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条长长的走道,两壁上插有火把,但却没有点燃,地面整洁,看样子是有人经常在此出没。在古埃及,要在井地弄出这么一条暗道,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看来西斯比果然能力不小。
走道尽头,又是一扇圆门,只不过这一次,门上雕着神秘复杂的花纹。彼临指尖的神火在离门一米远时,呲的灭了。
崇恩惊道:“这门上施了咒语,用来阻隔一切法术。”
彼临点点头:“难怪她有恃无恐,认为我绝对找不到雏,原来是借助了这道门的缘故。”
“嘿!巫师施展的咒语再怎么厉害,能敌的过神力?开玩笑!”崇恩一边讽刺,一边砰的一拳打在门上,石门发出一连串爆裂声,如豆腐般坍塌了下去。
“瞧,这不就搞定——”了字还没出口,眼角余光看见门内的场景,他顿时整个人一震,吃惊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门内是七七四十九级台阶,蜿蜒而下通往一个正方形的大房间,房间四壁漆着色彩鲜艳的图腾,尤其是正东方的那堵墙上,有个大大的“卍”字,那妖异到极点的红色,看起来还真是有点触目惊心。
然而,让他呆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房间内的石床。
干枯的浅灰色长发凌乱地四下铺泻;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已经尽数萎缩,像朵被风干了的花一样,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半睁着的眼睛里充满血丝,没有丝毫生气……崇恩张着嘴巴,几乎不敢相信,此时此刻躺在床上像具干尸的人竟然会是雏!那个漂亮灵美独一无二的精灵!
这、这、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是谁对她做的这样的事情?
而这时,更恐怖的感觉从身体右侧传来,他下意识的转头,在看到彼临的样子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彼临!”他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结结巴巴的说,“冷静!要冷静!拜托,冷静下来,千万要冷静……”
彼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径自盯着床上的雏,双瞳在燃烧,并且那火势愈来愈大,渐有喷噬而出的现象。
崇恩扣紧他的手,高声叫道:“求你了!彼临,不要这样,冷静下来,先想清楚,究竟是……”
“是海夫拉。”阴沉的声音完全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每个字都如刮骨钢刀,带着最最凌厉的杀气与愤怒,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海夫拉?”埃及法老?不过不管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先得制止住眼前这人才行,这家伙要是爆走发狂起来,事情就大条了!“听着,不管是谁,你先冷静下来!我的朋友,冷静,这种时候你更该冷静!”
“我去杀了他!”彼临说着转身,崇恩连忙死命拖住,几乎是绝望的呻吟说:“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三句话,一句比一句轻,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模糊地听不出来。崇恩愣了一下,将彼临的身体扳过来朝向自己,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眼中一片泪光。
崇恩的心紧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唤道:“彼临?”
“杀了他……”他的意识仿佛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反复的说,带着无限悲愤无限痛楚最后淡化为一份凄凉。
看着这个样子的彼临,崇恩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他的手扣在彼临的肩膀上,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矛盾到了极点,最后轻轻的说:“对不起……彼临。但是!你不能杀他,他是未来埃及的法老,你杀了他就等于改写了人类历史,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你想想,好好想想,你好不容易找到欧若拉了对不对?如果你改写了历史,会紊乱时空,到时候她又消失了,就又要找上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永远都找不到了。想想欧若拉吧,想想她,彼临,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与其想着怎么报仇,不如想想怎么补救。也许,还救的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彼临,他浑身一颤,然后呆滞的推开他,走向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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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10:37:12 PM《穿越文合集》第九章 毁掉了的精灵
逝去的欧若拉作者:清歌漫,十四阙
第十章 一半神力
“如果她的生命只能维系在今晚的话,那么——我就不让太阳再出现。”
“什么?!”
“他是埃及未来的法老不是吗?他一心一意想方设法要成为这片领土的王不是吗?那么,付出代价吧!我以我的神力诅咒埃及,我要让它从此后再也见不到阳光,谷物不再生长,河水干涸,漫天风沙……”
“雏……”彼临在床边坐下,一边轻声呼唤,一边靠近。
雏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碰到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他将她抱入怀中,小心翼翼,满是怜惜。“很痛吗?雏,很痛吗?告诉大人,哪里痛?大人在这里,不怕了,一切噩梦都已经结束了……”
雏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彼临吻着她的额头,一遍遍的亲吻着,声音几近哽咽:“对不起……对不起,雏,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的,对不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遇到危机,却始终没放在心上,我太自负,自负到认为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形都能赶得及,都能救得回来……对不起,对不起……”
雏依然没有动,倒是一旁的崇恩听了,神色变得非常复杂,他走上前拍拍彼临的肩膀,刚待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彼临已先他一步说道:“千百年来,我以自己从不曾有的耐心和感情去呵护这个孩子,悉心照料,爱若珍宝,不舍得让她受到丝毫伤害……可我这么珍爱的东西,却在转身不经意的一瞬间,哐啷碎裂。如果是你,你做何感想?”
崇恩抿紧了唇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所以叫我怎能不恨?”彼临双手颤抖的摸着雏的头发,目光变得无限苍凉,“那家伙毁了她,毁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毁得这么彻彻底底……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居然就敢这么做,他居然就敢、就敢这么做……”
崇恩向前走了一步,将手搭在雏的脉搏上,皱起眉头沉声说:“没办法复元了么?”
彼临痛苦而绝望的摇了摇头。
“看来她活不过今晚了……”
彼临突然抱着雏站起来朝外走,崇恩惊道:“你干什么去?”
“如果她的生命只能维系在今晚的话,那么——”彼临伸手在石壁上虚画了个圆,瞬间移形到井外,外面,夜浓如墨,繁星点点,风吹得他的头发和衣袍,带起一片肃穆气息。
他就那样微微的仰起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就不让太阳再出现。”
“什么?!”
彼临很平静的说:“他是埃及未来的法老不是吗?他一心一意想方设法要成为这片领土的王不是吗?那么,付出代价吧!我以我的神力诅咒埃及,我要让它从此后再也见不到阳光,谷物不再生长,河水干涸,漫天风沙……”还没说完,崇恩已一把捂住他的嘴吼道:“不行!等等,我反对这个诅咒!你疯了?这是多大的事情你想过吗?你要报仇要泄恨没关系,针对海夫拉一个人去,没必要把所有人类都牵扯上吧?太阳永不出现这可是个天大的事情,我不能任由你这样胡来,你会真的惹火天界,受到非常严重的处罚的……”
“无所谓。”彼临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
崇恩更加恼火,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无所谓我有所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绝路上走,绝对不能!”
“绝路?”彼临惨淡一笑,万分感慨的说,“你以为——事情到这一步,我还会稀罕明天?”
“为什么不?没错,雏对你来说很重要,她死了,你认为所有的快乐和幸福也跟着她一起离去了,但是!别忘了你还有欧若拉,你真正要找要相守要永远在一起的人是欧若拉,而不是雏不是么?”是了,就这样搬出欧若拉这个撒手锏来,欧若拉是彼临的死穴,他不可能放诸不理。正当崇恩以为这下可以说服彼临时,却见他依旧神色漠然,面如死灰,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将他从绝望中拉出来了一样——即使是欧若拉,也不能。
崇恩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难道……彼临已经发现了什么吗?还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摧毁不掉的?
“其实……未必是没有办法的吧?”他轻轻一叹。
果然,彼临立刻扭头,惊问道:“你说什么?”
“你似乎忘记了一点,对神来说,无所谓救不了,只有愿意,还是不愿意去救。”
彼临拧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崇恩干脆说的更明白些:“神可以以自己的神力救活这世界上的任何生物。这点你是知道的。所以当这个人类女孩死时,你用自己的血复活了她,使她成为精灵。”
“你的意思是——”彼临只觉自己原本已经沉到极点的一颗心忽然间,又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还有希望?还能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