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直直的瞪着彼临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散发着荧蓝光芒的星状物在他手上旋转,将两人的脸都映成浅浅的紫色。
真是见鬼!赫丝舔舔发干的唇,哑声说:“这是……星星?”
“如果你认为它是,它就是。”彼临松开手,星状物飞到半空停住,抬眸望去,便真如缀在夜空里的星辰一般,一闪一闪亮晶晶。
“你……你……”再怎么不敢相信,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太神奇!他能使她的那么重的伤口迅速愈合,又能凭空变出星星……他是谁?他是谁?!
“这是魔法?”
“确切的说,是神力。”
“什么?神力?”赫丝盯了他几眼,忽又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会想说你不是人类,是神吧?”
“我是。”
“开什么玩笑,傻子才信你的话!”
“我是。”
“你这点倒是跟我父王一样,他也总认为自己是个神,哈哈哈!真可笑,太可笑了……”她笑得弯下腰,就差没满地打滚。
彼临沉默,然后,手指朝窗外一指,原本已渐发亮的天空骤然而暗。赫丝一呆,抬起头来。
浓云在空中飞快的聚集,几道霹雳闪过,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
这下,赫丝再也笑不出来,她紧紧抓住窗棂往外看,又是震惊又是恐惧。
外面——在下雨?
不是幻觉?真的是在下雨?她伸出手,豆大的雨珠落下来,打得肌肤生生的疼。不是幻觉!
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愣愣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浑身僵硬的转过身,梦呓般的说:“是你干的?”
“要它停止吗?”
赫丝摇头,神思恍惚的走了几步,猛又回头说:“真的是你?”
彼临弹指,一声轻响后,雨停歇了,浓云散去,天空重新恢复了明朗。
这下,不由得她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也许真的是个神。
惊乍过后,叛逆重新涌上心头,这算什么?一个神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有求必应,为什么她不但不觉得荣幸,反而觉得很荒唐,好象再次被羞辱了?是啊……是羞辱!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她玩弄别人,所以现在轮到神来玩她,她可以肆意嘲笑践踏任何一个人的尊严,但是面对神,却丝毫无能为力。
是这样吧?是这样的,她本就是个被诅咒的罪恶的人,任何幸福幸运和幸喜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神的出现只是让她的世界更加不堪,只是如此——而已。
“玩弄别人的滋味很好吧?”她凉凉一语,换得彼临重重一震。
“啊,我应该提什么要求,才不至于辱没您高贵的身份呢?”
彼临急切的抓住她的肩膀,却被赫丝一把拍开,冷冷地说:“神出现在世人面前,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救赎。你认为我需要被救赎,对吗?”
彼临直直的看着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眼前这个唇角冷毅目光讥讽的女子,真的是欧若拉?那个明朗圣洁胜过朝阳的曙光女神?
真是一场惩罚!
老天惩罚他,惩罚他曾经的疏忽与怯懦,因此让她入劫,让她受苦,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他还不够,还要再到人间沉沦一回!
“瞧瞧你的眼神,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赫丝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星眸微睁,吐气如兰,“啧啧啧,好痛苦啊……看世人受难做恶,你觉得愧疚、觉得悲哀了吗?神爱世人,所以神爱我,对吗?”
彼临盯着她,半响,说出一句话:“我不爱世人,但是……我爱你。”
赫丝的手顿时僵住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彼临眼中依稀泛起了泪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爱你,欧若拉。”
整个世界因这一句话,而在她面前彻底崩塌。
“你……叫我什么?”
“欧若拉。”
“再叫一遍。”
“欧若拉。”
赫丝将手从他脸上移开,捂住自己的脸,先是肩膀耸动,然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凄厉的笑了起来。
“我该感到荣幸吗?之所以那么幸运的遇到神祗的理由居然只是因为这家伙认错了人?居然可笑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认错人。”
赫丝以手插腰,高声说:“那么看着我,再叫一遍我的名字——我是谁?”
彼临的目光再度迷离,很轻很慢的说道:“我知道你很难相信,然而事实如此——你是欧若拉,神秘绚烂的极光,寓意希望的织架女神。因为我的缘故使你遭受嫉妒与陷害,失去神职堕入人间。我找寻了你千年,久的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时,你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赫丝静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即不惊讶也不怀疑,仿佛他说的话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你转生为人,受了很多苦,尽管这一切非我所愿,但毕竟因我而起,所以,欧若拉,我要补偿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无论是什么!”
赫丝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幽幽说:“无论是什么?”
“是。”
她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笑了。笑得很淡很浅,比风还轻。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然而落入彼临眼中,不祥的预感顿时袭来,一颗心猛得沉了下去。
她将他放在她肩膀处的手轻轻拉下,声音格外的温柔:“看清楚,大人。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个血肉之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了她,父亲因为贪婪,要建奢华的金字塔,而让他的女儿出卖身体……”
彼临面色顿变,急声说:“我知道,但是——”
赫丝将食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摇头说道:“别插话,听我说完。我相信你是个神,我也相信你的话,我的前世是欧若拉女神,我更愿意相信你很爱她。但是,神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法老胡夫的女儿赫丝,是埃及有史以来最卑贱的公主,她十三岁起就开始接客,伺候过的男人数不胜数。男人们说爱她,可他们最终都抛弃了她;女人们嫉恨她瞧不起她,骂她淫荡无耻。她的世界是黑色的,即使太阳也照不亮,她已经完全堕落,活在地狱之中,不抱希望,不要希望,更——痛恨希望!”
说着,她退后了一步,好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自己的眼睛——那完完全全是一张历经沧桑的脸,和一双满是伤痕的眼睛,映衬在苍白的肌肤里,凄丽哀绝。
“所以,别说什么补偿我,无论我要什么都可以给我。你补偿不了我的。也不要给我任何希望,你要知道对我这样已经习惯在黑暗世界里生活的人来说,任何一丝光亮都会灼瞎我的眼睛,对我来说太残忍。”她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去,最后,脊背撞上墙,一直蕴含在眼中强抑着不肯流出来的眼泪就那样被震了出来,滑过脸庞滴到了地上。
“您来迟了,大人。”赫丝一字一字,无比低沉的说,“迟了整整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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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10:37:07 PM《穿越文合集》第三章 堕落的Aurora
逝去的欧若拉作者:清歌漫,十四阙
第四章 让一切重新来过
“雏。”
“嗯?”
“我要去六年前——也就是公元前2533年的埃及。”
“为了还债吗?”
“不。我要去救人……我的恋人。”
雏坐在屋顶上,翘起一只脚,放下,换另一只,轻吁了口气:“好无聊……”
天黑过了,雨下过了,太阳重新出来了,看样子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然而,这样的阳光却让人莫名的觉得浮躁。
俯下身,她学彼临的样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幢金紫色门窗的房子,不期然间,一只黑猫闯入视线。
猫身墨黑,唯独鼻尖是白色的,长得非常美型,却谈不上可爱,正是先前曾碰到过的那只。
雏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想起上次手被抓伤的不愉快经历,瞪着它说:“是你啊……我怕了你了,不跟你玩了哦……等等,你想干什么?不要过来啊!不要——”
黑猫一步一步逼近,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极为诡异的光芒,看得她心里直发慌,连忙向后挪移,其结果就是一个重心不稳,从屋顶上一头栽了下去。
幸好下面是枣耶叶堆,掉进去,溅起枯叶无数,倒不怎么疼。
雏一边拂去头上的叶子,一边埋怨说:“不是说不和你玩了吗?为什么还要……”声音突停,她看清了眼前的景像,面色顿变。
她置身的地方原本只是间再普通不过的民居,但此刻,黑夜乍然降临,将阳光尽数遮掩,一切物什都被暗幕吞噬,再也看不见。
一滴冷汗自额头缓缓流下,空气如有千斤重,沉沉的朝她压下,一时间,胸腔被堵得死死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那种感觉几近窒息。
快……逃!
她咬住下唇,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呼喊。然而无论她跑的多快,喊的有多高,黑暗依旧如影随行,最可怕的是,她可以看见外面阳光灿烂,可以看见有行人悠然走过,外边的世界还在正常运转,惟独她被困在这方恐怖空间里,一个人,孤零零的,逃不出去。
雏猛得收步,回身紧盯着黑暗最深处,气喘吁吁的说:“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黑暗里起了一声轻笑,嗓音带着特有的滑腻。一身披黑色斗篷的高挑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怀中抱的正是那只黑猫,猫眼如幽火,盯着她,盯紧她,盯住她,须臾不离。
雏觉得自己好象被那双眼睛施了定身法,再也动弹不了。她一边惊恐一边大声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是谁?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女子伸出纤长的手指掀起帽子,露出一张极其美艳动人的脸。她的眼珠是碧绿色的,与怀里的黑猫一模一样。
看着这双眼睛,一些画面电光石火般从脑海中闪过,雏失声叫道:“原来是你!”
“想起来了?”红唇微微扬起,眼眸却更加阴冷了几分。
雏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是她!是她!
她想起来了!那个开车冲出马路,导致她为救芭比而死去的司机,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为什么她还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想对她做什么?为了掩饰过错而想再次杀她灭口?雏扭身拔腿狂奔,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彼临大人——彼临大人——”
艾美拉眼中顿时露出嫉恨之色,身影一闪,拦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雏因吃痛而尖叫出声。
“叫吧,放声叫好了,我保证彼临一个字都不会听见。”她凑近雏,恶狠狠的笑着说,“别指望他会来救你,这一次,你不会再有那样的好运气!”
雏拼命挣扎,但那只手的力量却丝毫不容抵抗,刺痛感透过头发一波波的传过来,像有一把刀,在慢慢凌迟她的身体,痛的无以复加!
“放、放开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艾美拉目光一闪,表情变得更加怨恨,厉声说:“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抢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
雏讶异,“最想要的东西?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抢你的东西?”
“彼临!”艾美拉打断她,“我最想要的东西就是彼临!”
这下雏可是完完全全呆住。
艾美拉轻蔑的看着她,冷冷说:“你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凭什么值得彼临用自己的血救你?你又凭什么待在他身边,跟他朝夕相处?我绝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你必须死!”
说着右手轻扬,白色的火光突窜而起,从发尾开始燃烧,直逼身躯。
雏开始尖叫,在结界中四下奔跑冲撞,但那白光太可怕,有火的力量却无火的温度,被它烧到,整个人就如坠入千年冰窖中一般,从骨头一直栗颤到毛孔。
艾美拉抱着黑猫静立一旁,看着她挣扎闪躲,冷冷而笑。
眼看白火就要烧上胸口,剧痛中雏突然想起彼临给她的救命匕首,当下嘶声叫道:“碎裂!魔镜——”
一道蓝光从食指中破空飞出,在她面前迅速凝结成一面镜子。
艾美拉大吃一惊,还未来的及有所反应,镜子便哐啷一声爆炸开,漫天碎片中一束蓝光直朝她刺去。饶是她躲的快,连退了几十米,右臂仍被匕首刺中,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血光现后,白火自灭,暗幕结界也随之裂出好几道口子,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终于不再漆黑一片。
艾美拉捂住伤口气急败坏的说:“臭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我!”
雏没有回答,转身继续逃,谁知才刚跑了一步,一记白电自后劈来,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击个正着。
“啪!”她全身僵直的栽倒在地,一双黑鞋缓缓出现在视线中,抬头,看见的是艾美拉充满怨恨的脸。
艾美拉一把掐住她的喉咙,狞笑说:“跑啊,怎么不跑了?你以为魔镜就能伤得了我吗?别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之流,神器对我无用!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连魔镜都给了你……”
空气中的重压再度袭来,闷得胸口生痛生痛,不但呼吸开始困难,连视线都逐渐模糊了起来。“你……你杀了我,彼临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艾美拉的眼珠更是转成了浓绿色,沉着嗓音说:“你威胁我?我最恨就是别人威胁我,更何况只是个区区精灵?上次你死得太快,恐怕还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滋味,现在,我就让你再次好好享受一下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雏的眼睛一下子睁到最大,然后,瞳孔开始慢慢涣散,双手无力的垂到了地上。
“您来迟了,大人。”赫丝一字一字,无比低沉的说,“迟了整整六年。”
沉寂如阴影般笼罩着室内的两个人,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赫丝深吸口气,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套假发,戴首饰,描绘眼线,涂抹香膏……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细致。
彼临在一旁看着看着,突然走过去夺过她手中的彩妆色盘掷于地上,抓住她的手说:“如果没有这六年就可以了吧?”
“什么?”
“如果可以重新活一次,没有这六年的不堪经历,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和痛苦了,对吧?”
赫丝定定的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知是震惊还是悲伤。
“我可以回到六年前,然后带十三岁时的你离开。我们重新来过,让一切都重新开始。既然已经找到你,我就不会再丢下你。欧若拉,我们重新来过!”最后一句话,说的又是诚恳又是坚决,一字字,掷地有声。
赫丝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起来,低垂下头,喃喃说:“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彼临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相信我,我做得到的。”
“我……我……”赫丝颤抖着反握住他的手,刚想说话,彼临右手小指上的指环突然散发出金色光晕,他整个人一惊,倏然色变。
这枚指环与他送给雏的匕首息息相关,当指环开始发光时,就意味着雏使用了魔镜,也就是说——她又遇到危险了!
彼临连忙急急转身,走到门口时停步回头对赫丝说:“等我!”
赫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仍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见他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这个男人……不,这个神,真的可以改写她的人生吗?
一切,真的可以重新来过吗?
她紧握双手按在胸前,想使自己不要颤抖的那么厉害,然而,迷茫与期待、信任与怀疑,仍是透过眼睛流泻了出来,怎么也遏止不了。
他给予她的这线希望,太过诱惑,如果颠覆,必定致命!
雏的手无力的跌落于地。
眼前的一切都沉入无边黑暗,而这黑暗,与先前的结界又有所不同。刚才她虽然也害怕,但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而这次,不只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整个人不停的往下坠落着坠落着,失重的感觉令她的头非常晕眩,如果生命就在下一刻停止,她也不会感到丝毫奇怪。
然而,就在那样的迷乱之中,却有一丝念头清晰窜起——
再也见不到彼临大人了吧?
再也见不到了……
舍不得……舍不得呢!
酸涩的感觉一下子聚在眼睛处,有什么东西融化开了,正要往外流溢。恍惚间又想起,那大概是眼泪。
彼临大人说过,精灵,是不可以哭的。
可是,如果当生命都快要没有时,要美貌又做什么呢?如果她真的心痛难忍想哭泣,又为什么要压抑呢?
舍不得……真舍不得啊……
雏的睫毛下渗出了几点水光,眼看眼泪就要流出来时,一道金光不偏不倚的击中艾美拉的手腕,她立刻被弹飞出去,落在十米开外。
“是、是你!彼临……”艾美拉捂着受伤的手腕,既觉惊惶又觉酸楚。
彼临看都没看她一眼,轻弹了下手指,暗幕结界彻底消失。他走到雏身边,蹲下抱住她的头,轻唤道:“雏。”
雏。
这一声,穿透千年时空,撕破浓浓黑暗,直撞入心。
雏的睫毛轻颤着,但,依旧没有清醒。
“我来了,雏。”他拂开她脸上的散发,声音柔得像是四月的春风,满是暖意,“所以,不许哭。”
已溢到眼角的泪水因这一句话而缩了回去。
彼临心中大松口气——很好,总算及时赶到,没有让一切都不可收拾。
艾美拉见他对这个卑贱精灵竟是如此温柔,心中又痛又嫉,尖声说道:“彼临,你要一直这么袒护她吗?你真的非要跟我做对不可吗?”
彼临抱起雏,转身离开,从头到尾,当艾美拉如不存在。
这种无视甚至比痛骂更使人难受,艾美拉咬牙,飞身拦在他面前,急切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她这么好?如果说欧若拉是因为你和她是恋人,那么这个精灵又算什么?真的不惜与天界抗衡也要护着她吗?彼临,你看不到我吗?你从来就看不到我吗?我……”
“七小姐。”彼临打断她的话,眼眸冰蓝,冷得足以将一切冻结,“你先是教唆女巫吸食她的血液,现在又亲自用雷闪毁她灵元,事不过三,如果你下次再敢对雏出手,我——不会放过你。”
“你!”
彼临不再说话,绕过她径自前行。
艾美拉直直的站在原地,凄声说:“你这样对我……你总是这样对我……”突又发狂起来,冲他吼叫道:“你以为你真能保护她一辈子?别忘了,任何违背自然定律的生命都不会长久,即使不是我,她最后也会因为其他事而死的,到时候,害她的那个人就是你!你在作孽,彼临,你根本就不是对她好,而是将她推入更加不堪的境地,当她最后尝到因偏驳命运而带来的痛苦时,她就会恨你!你会后悔的,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救了她……”
彼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然而,艾美拉的话却像把利剑,一下子刺中他的心脏,将血淋淋的事实,活生生的挑明在他面前。
她没有说错,正如闼罗一开始就提醒过他,这样做会遭天谴。只不过,他根本不在乎。
天神们犯得错误难道还少了?光是艾美拉自己,醉酒驾驶,造成雏的意外死亡,事后不但不补救,反而一错再错,意图销毁罪行。怎么就不见她遭到什么报应?
所以,所谓的天规定律,只不过是一纸废文,可笑之至。
他为什么要在乎?
低头再看怀中的雏,那么小的脸庞,那么轻的身子,就像他为她取的名字雏菊一样,脆弱易折。
可是,正是这么一条弱小生命,却使他的世界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漫漫长旅不再孤单,有了欢声笑语陪伴——她是他的同行者。
同行者,比冬日阳光更温暖的一个名词。
雏嘤咛了一声,渐渐醒转,睁开眼睛。彼临从她的瞳仁中无比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像是生命从此有了牵羁,变得鲜明而真实。
“彼临大人……”她虚弱的低唤一声,然后开始微笑,弯弯的眉、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唇,说不出的美好可爱。
彼临看着她的笑容,终于也笑了。
“雏,”他说,“下次,早点使用魔镜。”
当彼临和雏回到中心街时,远远便看见赫丝的屋外围了好些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两人对视一眼,雏走过去,好奇的问道:“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妇人幸灾乐祸的回过头来,答道:“什么事?好事!天大的好事!那妖姬总算是被带走了!这下大家都有清静日子过了。”
雏不解的眨眼睛:“妖姬?”
妇人自知失言,连忙四下环顾了一番,见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没人会来责备她对公主不敬,也就不怕了,于是更毫无忌惮的说道:“可不就是妖姬么?自从她搬到这来后,就没一天安分过,夜里吵得跟什么似的,闹得大伙儿都睡不好。没办法,谁叫她是公主呢,我们平民小百姓的可得罪不起,只能忍气吞声。不过你倒是说说看,有这副德行的公主么?成天和男人厮混,都十九岁了还没嫁人……”
这时另一个胖妇人凑过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可不是她不想嫁,而是——根本没人肯娶她!”
周遭发出一阵会意的窃笑声。
雏偷偷扭头看了彼临一眼,彼临静默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越发的幽蓝了起来。
不太妙哦,大人有点生气呢……
“便连当年那么迷恋她、为了见她一面而在圣庙外等了足足七天的维萨,还不是要另娶新娘了……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被抛弃也是正常的……”
人们犹在絮叨,彼临已推开众人走了过去,金紫色的大门第一次没有敞开,而是紧紧关闭着,女神赫特的挂毯不知被谁砍了一刀,一半依旧悬在门上,另一半跌落于地,上面全是脏兮兮的脚印——看的出来,赫丝走时,必定经过了一番激烈冲突。
“是谁把她带走的?”也许是他问这句话时的表情过于冷酷,旁边的那个胖妇人吓了一跳,说话顿时结巴了起来:“那、那个,是、是是法老派人来带、带走的……”
胡夫?彼临微眯起眼睛,怎么不是艾美拉吗?
刚才见到赫丝住处的凌乱时,他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调虎离山计!艾美拉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是雏,而是欧若拉,毕竟,比起什么都不懂的雏来说,艾美拉更加嫉恨欧若拉。因此,故意假装要杀雏而将自己引开,并趁机对赫丝下手——这很符合艾美拉一贯的行事作风。但现在旁人却告诉他是胡夫、也就是赫丝的爸爸带走了她,那么他之前所担心的一切就都不成立,但是,为什么他不但没有释怀,反而觉得事情更加诡异,有种被设计了的不悦感?
“雏,”他毅然转身,叫上小跟班,“我们走。”
“噢!”雏应了一声,正要跟他一起离开,一个女奴突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到彼临面前说:“请问……那个,是你吧?”
彼临微挑起眉。
“我是赫丝公主的奴隶,我叫明加,公主派我留下来等一个有着‘像把天空与海洋交融在一起、再折射出浅浅波光的蓝眸’的黑衣男人,我想,应该就是你了。”女奴显得有些紧张,颤颤畏畏的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入他手中说,“这是公主让我交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