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萧诺不慌不忙的喝了杯酒,懒懒一笑,道:“你说七哥就在这大厅中?这倒怪了,怎么我看这些人一个也不像……黑虎大爷,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有那个时间试探我,莫若早些让我与真正的七哥见上一面。否则的话,我可是要当你们毫无诚意了哟。”
黑虎面部又是一阵抽动,我一见立知方才他确是出于试探之心而故意那样说的。果然,只见他考虑片刻,附耳交代手下了几句,那人匆匆离去。不须片刻便返,恭声道:“张公子,七哥有请。”
萧诺这才推开怀里的妓女,慢吞吞的起身,我扶着他在锦袍男子的带领下穿过长长一条游廊,走到一间房前。房门刚开,一股奇香扑鼻而来。
只见房内珠帘半卷,布置比之外面还要精雅几分,却只在桌上点了一盏灯。那灯悠悠晃晃,房间中央摆着一把椅子,一人就静静的坐在那把椅子上。
灯光黯淡,他的样子模糊不清。
我心中顿起警剔之意,偏生萧诺不慌不忙,驻足朝那龟奴一笑道:“你们春宵阁就这么吝啬节俭,连灯都不舍得多点几盏?”
锦袍男子顿时额冒冷汗,椅上的人开口道:“这样的灯光刚刚好。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灯下看美人犹如雾里看花,更添几分丽色么?”
萧诺哈哈笑道:“听是听说过,但阁下是美人么?”
“为什么不是呢?”他说到这句话时,声音完全变了,变得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就像第一阵春风吹过湖水,荡起了令人心灵颤动的涟漪。
任凭谁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不会质疑其人的美丽。
萧诺怔了一下,摸着鼻子道:“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你没有。”
“我记得我要见的人,好象叫七哥。”
“我就是七哥。”
萧诺偏着脑袋,忽的扭头向我道:“小晨晨。”
“在!”
“如果有个女人自称她是七哥,这代表什么?”
我看出他眼底的刻薄笑意,当即配合他答道:“这说明两种可能,一是这人男扮女装,二是这女人目无纲纪,颠倒阴阳,妄图凌驾乾坤不让须眉,却不知反而更加显示出其人自卑心重,不敢正视自己的女儿身份。”
萧诺目光闪了几下,笑意更深,而同时那椅上人果然被我激怒,喝道:“来人,掌灯!”
火星一闪,灯光踹起,映亮了整个房间,也映亮了那人的脸。
只见她双眉高挑,双眸明亮,年纪虽已不轻,但容颜之美,不但丝毫不逊色于妙龄少女,反而比她们更多了一股成熟的魅力。
果然像个做大事的女人。
萧诺又笑了,微笑着走过去,拉了另一把椅子与她面对面而坐,道:“今天我出门时有喜鹊朝我叫,我就知道必定有好事发生,没想到竟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七哥扬了扬眉毛道:“好在哪?”
“因为和一个美人谈生意,比和一个粗俗男人谈生意要有趣的多。”
“那么就希望公子能一直觉得有趣下去。”七哥说着手朝后一伸,立刻有个黑衣人将一本册子递到她手上。
我的视线立刻被那黑衣人吸引了过去,确切的说,是被他腰间佩带着的那柄古剑吸引了过去。如果我没看错,那柄剑的价值和名气,只怕不在昔日唐咏先生的沉水剑之下。
能佩带这样一柄剑的人,必定是个不可小窥的高手,而这样一个高手,却站在七哥身后做了个跟班,这个七哥,究竟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错觉,好象那黑衣人朝我眨了下眼睛,等我再凝眸去看时,他又恢复成冷酷阴沉的模样。
七哥翻看着手里的册子,悠悠道:“张公子,令堂的哮喘好些了么?”
令堂?我一愕,顷刻刹那,手心冷汗迸出!糟了!我和萧诺假扮江南贵胄公子前来百里镇糊弄众人,本是仗着江南离此甚远,即使黑虎他们要查我们的底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应该足够我们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难道对方一连多日不露面就是查我们的底细去了?查出了什么眉目不成?她手里的册子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哪知萧诺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七哥怕是记错了,有哮喘的那人是家父,家母早已去世多年。”
我听得一呆,萧诺这番话,又是从哪说起?
七哥又道:“为何这次出游,不连嫂夫人一起带上?听说她艳绝江南。”
萧诺答道:“七哥又错了,我家那只母老虎,我躲她还不及,哪还敢带她出来丢人现眼?若非是岳父太厉害,我早休了她!”
越说越离谱,这都扯哪了?我听得又是好笑又是皱眉,这小家伙临时应变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谁知七哥将册子一合,抬眼道:“张先放,二十七岁,江南平阳人士,其父张鼎,平阳镇德高望重的名医,三年前娶知府莫远之独生爱女莫娉婷为妻,从此倍受折磨。你畏妻如虎,不敢反抗,便以练丹逃避发泄,终日闭门不出。”
呃?她说的又是些什么?
萧诺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哈,你这么了解我,不知算不算的上是我的‘红颜知己’?”
七哥冷颜道:“没想到被你歪到正着,竟配制出了新的寒服散,所以就拿到百里镇来看看有没有发展的商机,对吗?”
萧诺把手一摊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就不必多废话了吧。”
七哥手一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扛着个小箱子走进来,他把箱子放到桌上,打开盖子,里面厚厚一叠银票,最上面那张的面额,就有一千两。
“你所来无非要求财。这里是二十万两,只要你点个头,就可以带着它回去了。”
萧诺笑道:“怕是要我留下寒服散的新配方再回去吧?”
七哥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萧诺又朝我偏头道:“小晨晨,如果有人用二十万两买你的新药方你会同意么?”
我嗤笑道:“用金蛋来买会下金蛋的母鸡,这种吃亏的事怕是傻子都不会做吧?”
萧诺望着七哥,无奈的叹口气道:“你听明白了?”
七哥冰冷的眼睛朝我望过来,在我脸上转了几转,收回去道:“我劝公子还是收下的好。”
“如果不收呢?敬酒不成,下面就是罚酒么?”
七哥什么都没说,倒是她身后的那个黑衣人,状似威胁的朝前走了两步。
萧诺勾唇,露出玩味之色:“小晨晨。”
“在。”
“依你看,这人的这把剑值多少钱?”
“回少爷,一文不值。”
灯光下,那黑衣人整个人一震。
萧诺道:“为什么?”
“因为他的剑断了。”话音未落我便出手,在他剑鞘上弹了一弹,待他反应过来,我已收手退回萧诺身后,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道,“而一把断剑,是不值钱的。”
黑衣人惊骇的拔剑,果然里面只剩下了半截,他那一刻的眼神,实在好玩的很……等等!为什么只有眼神?他的脸依旧表情如初,没有半点变化。
易容术!经验老道如我,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
七哥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退下!”
黑衣人瞪了我一眼,放下灯悻悻离去。
七哥重新将视线对准我,沉声道:“这位小哥的武功好的很哪。”
萧诺叹了口气道:“唉,没办法,我虽然是第一次出家门,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懂的,不带个这样的人在身侧,要有人让我又喝敬酒又喝罚酒的,我可怎么办?”
七哥面色一变,过了许久,开口道:“公子就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要你们的货源和门路,一起推广这种新药,利润三七分,你三,我七。”
七哥望了他半天,忽尔笑了,她这么一笑,竟是又媚又妖,大改先前的冷傲之色。
“张公子——”她唤道。
萧诺诶了一声,眉开眼笑的迎过头去靠近她。两人面对面,鼻子对鼻子,距离非常的近。
“你可知道我现今在这百里镇做寒服散,收入是怎么分成的吗?”她笑眯眯的。
“不知道,请七哥明说。”萧诺同样笑眯眯。
“是零、比、十!”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七哥突然闪电般的伸手,去抓萧诺的脸。我心中大急!
她这样做当然不是去打萧诺,而是去抓他脸上的人皮面具,难道她竟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一时间,寒意袭遍全身。
谁知她快,萧诺却比她更快,一翻手抓住她的手腕,她挣扎,他便连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放到胸前笑道:“难怪别人都说女人像猫,原来都喜欢乱抓人……不过,你还真是漂亮,这样吧,如果你肯委身于我,我便吃点亏,五五分帐,如何?”
七哥被他扣住了手上门脉,连人也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气得整张脸都红了。房门外顿时蹿入好几人,萧诺冷冷道:“如果你们不怕她没命,就尽管过来试试。”
那些人迟疑了一下,停步不敢再进。
萧诺这才作罢,低头对着七哥又是一笑,声音温柔的像是掺了蜜:“最后定价,六四分,我六你四,同意吗?”
七哥怒瞪着他,最后咬牙道:“好!”
“我相信你虽是个女人,但也能言而有信。”萧诺说完放开她,转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今天运动量多度,我可真是累了。小晨晨——”
“在。”
“我们走吧。”
门旁的那几人动了几下,似乎想要拦阻,但七哥道:“让他们走。”他们只得退开,让出路来。
我们跨出门槛,萧诺回头笑道:“那么明日此时,就等七哥你再来同我商议具体的合作事宜了。我们明天见。”
最后一眼,看见那叫七哥的女子脸上,一股羞恨之意浓浓
意料之外
窗外秋叶凋零,寒风萧瑟,室内却炉火熊熊,温暖如春。
壁橱上的铜鼎中不知燃着何种香料,释放出满室温黁,萧陌斜倚在铺着柔软绸垫的紫檀躺椅中,微闭着眼睛,听一名手下回事。
他是萧家长子,萧左这一走,百里城大大小小的事务便全落到了他的肩上。轻松吗?不。厌烦吗?也不。
这几天来,累虽是累了点,但对他来说,这毕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自小到大盼了无数回的机会——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实力。
然而,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这个机会不要来,至少,不要以母亲病重、二弟失踪为代价……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给人以选择余地的,不给。
母亲病重,他虽担心,但尚且可以接受,因为母亲的身边有父亲。而二弟萧渐的失踪,却着实令他寝食难安、牵肠挂肚……二弟,他那从小便得尽了父母的宠爱、让父母的眼睛只有在看见他时才会绽放出骄傲光芒的二弟,究竟去了哪里?真的永远都不再回这个家了么?
萧陌叹了口气,忽又想起自己的三弟萧诺来,于是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回事的,转脸问身旁的婢女小挽道:“三少爷这几日都在干吗?”
小挽垂手答道:“回大少爷,三少四天前就出城去了,昨天夜里才回来。赶车的车夫只把他送到百里镇便被他轰了回来,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萧陌喃声笑道:“这小鬼,玩心也忒大了些,父亲一离开便撒了欢,一连几天不见人影……你去把他叫来,我倒要问问他这几日都疯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连声呼喊:“大哥,大哥……瞧我弄了什么回来!”
小挽抿嘴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萧陌摇摇头,刚刚直起身,萧诺已掀帘闯进门来,手上顶着个鸟笼,献宝似的凑到萧陌面前,眉飞色舞道:“大哥你看!我在百里镇外的深山里找了三天两夜,终于叫我找着了一只鹦鹉!怎么样,漂亮吧?”
萧陌打眼一瞧,差点笑破了肚皮,骂道:“你这小鬼,莫非瞎了眼?这哪里是什么鹦鹉,这明明是只寒号鸟嘛!”
“寒号鸟?!”萧诺失声叫道,“不、不可能的……”
萧陌呵呵笑道:“怎么不可能。你看——它毛色灰褐,尾长而粗,眼睛圆大,前肢比后肢短,趾上还有钩爪,就像鼯鼠一样。你再看它的足背,是橙黄色的,寒号鸟又称‘橙足鼯鼠’,就是这么来的。这要不是寒号鸟,那就怪了!”
萧诺双目圆睁,怔怔的看了那只鸟半晌,突然把嘴一撇,简直就要哭了出来:“我找了整整三天两夜啊,竟是只寒号鸟!呜……”
旁边的小挽却掩口笑了起来,边笑边道:“三少,你可是怕这只寒号鸟不会筑巢会冻死,因而捉回府上过冬来了?”
“小挽!”萧陌轻叱了她一声,转而安慰萧诺道:“没关系,回头大哥派人捉一只真正的鹦鹉给你玩,好不好?”
对这个又可笑又可气的白痴弟弟,他可是向来都从内心深处心疼和呵护的。
萧诺听了,顿时破涕为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叫道:“大哥,说话算话啊!”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萧陌重又坐下,啜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对了,这几日你那个姐姐没和你在一起么?”
萧诺还沉浸在即将得到“真正的鹦鹉”的喜悦里,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把脸一跨,苦歪歪道:“大哥是说风姐姐么?我们一起在百里镇下车时,她跟我说要去山里寻一种什么什么菇的草药,说是给娘治病的,我央她带我一起去,她嫌我笨,不肯答应,我就只好自己去玩喽。啊,我在山里找到了一只鹦……寒号鸟,不知姐姐找到草药没有。”
像是回答他的疑问似的,就在这时,门外弟子回禀道:“大少爷,风姑娘求见。”
萧陌微微一晒:“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谁谁就到呢?快请!”
少顷,风晨曦满面风尘的走进房,手中也拿了一物,却不是鸟笼,而是一株深褐色的状若灵芝的草本植物,二话不说往萧陌手上一送,道:“此物名唤鹤尾菇,乃益寿延年、滋阴补阳不可多得的灵药,大公子快些差人送到天水一线阁,应该对萧夫人的病有所帮助。”
萧陌拿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勾起唇角一笑,道:“风姑娘为家母之病在深山里饱受奔波之苦,萧陌铭感五内,多谢。”随即扬声唤财伯,喊了好几声,门外弟子回道:“大少爷,财伯不在,应该是去天水一线阁了。”
萧陌“嗯”了一声,叹道:“财伯到底是跟随我爹娘多年的老人,对我娘的病比一般人都上心,一天要去问好几次安……小挽,还是你跑一趟吧。这鹤尾菇得之不易,路上要小心。”
“是。”小挽接过鹤尾菇,转身欲出。风晨曦跟上几步,叮嘱道:“待三碗水熬成一碗,便可用了。”
眼见小挽出了门,她的身子忽然晃了几晃,似乎劳累至极,再难支撑。
萧诺看见了,立刻扶住她道:“姐姐你可是累了?我送你回房啊?”
说着,冲萧陌挥挥手,一路扶风晨曦回了房,说了声“姐姐你早点休息”便退了出去。
风晨曦掩上门,走到桌前洗了把脸,揽镜自照,觉得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居然从包袱里翻出了些胭脂眉笔之类的东西,对镜梳妆起来。
她回房是来休息的,而且此刻房内又无人,她这是为谁而梳妆打扮呢?真真奇怪。
更奇怪的是,刚上了些腮红,她就不知想起了什么,哗啦啦用水洗了,又胡乱收了那些玩意,坐到床边,怔怔的发起呆,却是丝毫休息的样子都没有。
一片寂静中,窗棂忽然“咯”的一声被挑开,一条矫健的身影翻身潜入,就像狸猫般悄无声息。
风晨曦竟然一点也不奇怪,好象早就知道会有人翻窗而入似的,塌塌实实的坐在床边,道:“萧诺,萧三公子,戏我帮你演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骗你大哥了吧?”
来人正是萧诺。
他笑嘻嘻的走到床边,挨着风晨曦坐下,悠然道:“姐姐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原因吧?”
房间里可以坐的地方那么多,他却偏偏要过来这边挤。风晨曦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家伙,连自己的亲生大哥都算计,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去揣测你的心思,要说便说,不说拉倒。”
“姐姐你好凶!”萧诺吐了吐舌头道,“我只是觉得越少人知道我假扮张先放一事越保险而已。我大哥精明的很,如果不给他一个可信的解释,也许他能想到我们就是突然驾临百里镇的张公子主仆。”
“你觉得你大哥已经知道百里镇的事了?”
“不知道才怪!百里镇是百里城和外界联系的枢纽,在管理上向来内紧外松,别说镇子上突然多了两个人,就算谁家死了人,谁家添了丁,也会有眼线送报城内。”
风晨曦一凛,如此说来,百里镇和百里城之间竟存在着一个极其严密的信息网!此两者间不过仅有顿饭的车距,已如此小心防备,若论心思之缜密、行事之沉稳,萧左真乃天下第一。人都道虎父无犬子,瞧这萧诺的行事作风,倒是真有乃父之风。
这样想着,她又问萧诺道:“你骗你大哥,不会只为了这个理由吧?”
萧诺脸上笑容顿收,沉默半晌才道:“的确还有别的原因,但……姐姐,我现在还不想说,你莫逼我,好么?”
风晨曦静静的瞧着他,只见他眼底眉梢均是一派难言的郁结之色,似乎真有不能言的苦衷,心下不由一软,柔声道:“好,我不逼你。不过,我们现在是搭子,你若经常有事相瞒,我可是不答应的。”
萧诺立刻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只此一件,绝无其它!”
“是么?”风晨曦以眼角瞄着他,慢悠悠道,“那么,张先放的事情呢?昨日从春宵阁出来,因我答应你去山里找草药,是以未及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江南确有张先放一人,还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的?”
萧诺眨眨眼,拖长声音道:“这是因为……我有朋友在江南啊。”
“嗯?”
“是这样的啦:我朋友和张先放有过往来,对他的家庭情况比较了解,而张先放的家庭又是这么……这么有趣,所以闲聊的时候我朋友就当笑话说给我听喽……”
风晨曦白了他一眼,道:“不就是怕老婆么,你这朋友也太无聊了,竟然拿这个当笑话!”
萧诺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怕老婆的人多了,可怕到张先放这样的,真的很少——他为躲他那个老婆,竟然抛家弃子,连家业都不要了,一走了之。张家人怕传出去被人耻笑,所以对外一致宣称他为了练丹药而隐居起来了。”
风晨曦“哦”了一声:“所以,你就放放心心的冒充此人?”
“嗯!”萧诺重重的点点头道:“否则的话,我才不要冒充这么没出息的人哩!自己的老婆都管教不好,哼,丢脸!也不知那个女人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难道会吃人么?”
风晨曦悠然道:“你是说莫娉婷?对她很好奇么?几时有机会,亲自去一趟江南张家不就能见着她了?”
萧诺撇着嘴道:“我才不要,一个河东之狮有什么可见的……当然啦,如果是姐姐这样性子好,模样也好的天人仙子,就算打断我的腿,我爬也要爬去的!”
这家伙,居然吃豆腐吃到她头上了!风晨曦狠狠白了他一眼,脸上却倏的一热,忙掩饰的站起身,走到窗前,低声道:“离约会的时间还早,你先回房休息吧,我也累了。”
萧诺静静的凝视着她,半晌也不支声,突然叹了口气,道:“那,我……走了。”
是夜,春宵阁。
踏进灯光如昼的大厅,四下却静如坟墓。萧诺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不祥感,在椅中坐定后,忍不住回头瞧了立在身后的风晨曦一眼,在她双眸中亦读出相同的意味。
幸好只静坐了片刻,七哥、黑虎以及那黑衣人一干人等便也到了,身后居然还有一个四人合抬的轿子。
“张兄弟。”今夜这位女七哥的心情似乎很好,不但把对萧诺的称呼改了,人看上去也更妩媚动人了些,娇滴滴的道:“等很久了吧?真是对不起。”
萧诺起身笑道:“没有没有,我也是刚来。”目光微转,又道:“不知夫人香闺何处,想必有些脚程,还需坐轿呢。我本以为,就算不在这春宵阁,也不会太远……”
他笑的意味深长。昨日他便和风晨曦商论过,这个女人,怕也不是真正的七哥,但是和真正的七哥关系非浅,极有可能是他的情人之类,先行带他试探萧诺的来意,如若过关,再请真佛来见。而这女人的身份,恐怕就算不是春宵阁的花魁,也差不太多了。
谁知那女人一听,竟然咯咯娇笑起来,道:“张兄弟误会了,这轿子可不是给我准备的。至于轿子里的人嘛……”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又自责又后悔的表情,幽幽道:“张兄弟,你可千万莫要怨恨于我。我也是一番好意,本想的是你离家多日,此番你我合作之后定然又在短期内回不了家,便派人快马赶往江南替你跟家里打个招呼,不想……”
她的话虽说的婉转,态度也好象很诚恳,可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昨日萧诺虽然对她的提问应答如流,然而她却还是怀疑他的身份。
萧诺虽然在昨天通过了她手中那本册子的考验,但是这还是远远不够的。真正的考验,是她身后的轿子,是轿中人。
会是谁?轿子里的人是谁?
冷汗,仿佛在一瞬间就从萧诺的后背冒了出来,就算是傻子也猜的出,轿子里的人一定和真正的张先放有着至亲至密的关系,亲密到张先放化成灰也能认得,亲密到只听声音也能听出他是假冒的张先放!
萧诺紧紧捏起拳头,捏到指关节发白,捏到手指就快断掉。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犯下这样一个无可弥补的错误——是他自己给了敌人足够的时间。
等黑虎上门,用了三天;昨夜明明可以和七哥进行谈判,他却因为不想显得太心急而把约会延到今天,这便又是一天。四天三夜的时间,如果用最好的马,足够往返江南了,如果不是为了接人,甚至还不需要。
这也是那本册子会比轿子早到的原因,册子可以由信鸽带回,而人却必须骑马坐车……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七哥在他们乔装来到百里镇、自报家门乃江南张家公子的那一刻,便已遣人去查他们的底细。
而他们,竟然坐等敌人,让时间就这样流走!这个错误不仅无可弥补,而且愚蠢至极!可想而知,他们的身份一旦被揭穿,他们千辛万苦、历经波折才得到的这个一觑七哥真面目的机会,也就等于完全白费了……在这即将成功的一刻,他们竟然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转脸看风晨曦,她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悲哀。此时此刻,他和她都想不出任何解决的法子,双双沦入无计可施、万般无奈的穷途末路。
萧诺苦笑着别开眼睛,转头瞧着那女人,喃喃道:“好一个七哥,是我低估了你……”
女人嘟起嘴道:“张兄弟这样说,就是在怨我喽?”
萧诺摇头道:“我谁也不怨,我只怨……”
一语未完,那黑衣人仿佛看出了他的心虚,喝道:“张公子离家这么久,难道就不急于和家人相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