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金冠的少年,就那样万众瞩目、无限尊贵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西露达的眼睛顿时睁大了——是他!

胸啊胸

刚才休息室里碰见的那个肮脏少年,竟然就是哈尔雅王子?!!
哦,上帝!实在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哈尔雅走上台阶,镶金的白色制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个子不算高,身形还带着少年独有的纤细,五官非常英俊,一笑,就露出整齐洁白的两排牙齿。
“对不起,我来晚了。”宛大的殿堂里,只听得见他的声音,明朗温润,显示着非常良好的品性与教养,“为了不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宣布——舞会,现在开始——”
鼓声,钢琴声,小提琴声……乐师们等待已久,早就蓄势待发,一经宣令,立刻演奏。
而在乐声中,哈尔雅王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在众人的目光中,款款走到西露达面前,对她鞠了一躬,声音温柔无限,“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美丽的小姐。”
完了……西露达听见了心中的哀号声,比得罪一个王子更糟糕的事情就是得罪所有想跟王子跳第一支舞的女人们。
然而,这里是皇宫,无数双眼睛都在看,她没法拒绝。
只得僵硬的将手交给他。
哈尔雅将她领到大殿中央,朝乐队比了个手势,缓慢典雅的小步舞曲响起,他挽住她的腰,用低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西露达。”
“西露达?”哈尔雅的眼神里多了些东西,“原来……你就是西露达?”
“嗯?”怎么?难道他知道她?
“哦不,我是说,这名字很适合你。”哈尔雅赞美了一句,又问第二个问题,“你是纳塔利先生的女儿?”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抬起头,目光清寒,“我是他的继女。”
“你在生气?”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笑呢?”
西露达立刻做了个笑的表情。
对她如此明显的敷衍,哈尔雅却丝毫没有生气,依旧很温文,“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谢谢。”真是话不投机。
一支舞曲很快结束,她对他施了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尼可忙不迭的凑了过来:“哦,西西,怎么回事?王子殿下竟然请你跳第一支舞!”
“我怎么知道?”她漫不经心的回答。
尼可兴奋地说:“哦,西西,你是今晚最亮的明星,整个雅各城的女人都在嫉妒你,当然,除了我例外。”
“有什么好嫉妒的。王子邀请我跳舞,并不见得就是喜欢我。”
“那他为什么不邀请别人,偏偏邀请你呢?哦西西,别因为我的缘故而有所顾虑,你知道的,王子独独娶了你,我才不会嫉妒。”
西露达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能容忍尼可的肤浅与虚荣,无论如何,她对自己很不错。从小到大,这个凡事都喜欢跟人挣抢的姐姐惟独没抢过自己的东西。
她朝尼可真心的笑了一下。
这时,哈尔雅走向了他的第二个舞伴。
当尼可看清他的舞伴是谁时,立刻嘴巴一扁,扑入莉蒂亚的怀中:“哦,妈妈,为什么王子会邀请瓦碧那种丑八怪啊!”
莉蒂亚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罗斯夫人开心的哭了,瓦碧更是激动的屡屡踩到哈尔雅的脚。
其余人或惊讶或嫉妒或羡慕或惆怅,什么表情都有。
只有西露达,依旧眼神凉薄,对此毫不在乎。
然而哈尔雅却突然扭过头,朝她眨了眨眼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时,王子突然一个急速旋转,松开了瓦碧的手。收步不及的瓦碧就那样被惯性飞出,一连转了两个半圈,才慌乱失措的停住。
人群中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瓦碧尴尬的立在当地,不明白众人为何发笑。
罗斯夫人一脸惨白的朝她挥手:“瓦碧,胸!胸!哦,上帝……”
瓦碧慢半拍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胸口处的绳结不知什么时候松了,露出里面的海绵垫子,更糟糕的是,地上还掉了一个。
她顿时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罗斯夫人连忙扯了条披肩上前裹住她,拉着她就走。
哈尔雅虽然没有笑,但海水般蔚蓝的眼睛里,有着掩饰不了的笑意——他是故意的——西露达断定这一点。
“对不起,出了点小意外。但是,请继续。”哈尔雅朝乐师做了个手势,轻快的旋律再次响起,他再度走到西露达面前,微笑着说:“开心点了吗?”
西露达抿紧了唇,这家伙,他不会是想说,他是为了讨她开心,才故意让瓦碧出丑吧?可恶,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瓦碧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是大庭广众下闹出这样的洋相,恐怕一辈子都留下了笑柄。
对女孩子来说,名节几乎比生命还要重要。
哈尔雅观察着她的脸色,说:“我做错了吗?你似乎比刚才更生气了……”
西露达犹豫再三,最后才回答;“殿下,这个恶作剧闹大了。”
哈尔雅见她终于开口说话,松了口气,“或许吧。不过我始终认为,那些肆意凌辱别人的双亲的人,都该得到惩罚。”
西露达的心颤了一下。
“她那样说你的父亲,我知道,你很愤怒。”
为什么他的眼睛里会有那样温柔的怜惜呢?
为什么他的微笑里会有那样体贴的温暖呢?
为什么他的声音,他的呼吸,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不但不令她觉得讨厌,反而很安心呢?
西露达注视着哈尔雅,眼神有了刹那的恍惚。
周围的说话声停止了。
舞曲停止了。
连呼吸声,也没有了。
好安静。
安静的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好清晰,她突然清醒。
然后就发现,哈尔雅的目光已不在她身上。
他盯着她身后的方向,表情变得非常震惊。
那是一种融合着迷乱仰慕激动狂热于一体的震惊。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感到自己的背突然变得很僵硬,必须要用很大的力量才能转过去,看向那令全世界死般沉寂的源头。
殿门处,一个少女静静的站在那里。
倾国倾城。

记忆里的布娃娃

西露达裹紧披风,独自一人离开了王宫。
没有人留意到她的离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少女身上,失魂落魄,惊艳异常。
今天晚上人们的目光第三次达到统一。第一次是王子出现时,第二次是王子邀请她跳第一支舞时,第三次,就是那少女出现时。
如果说,第一次的瞩目源自王子的身份,第二次是好奇,那么这第三次,则是纯粹对美丽的折服。
那几乎是一种无往不利的美貌。
然而,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西露达知道那人是谁。
——仙度瑞拉。
她最终还是来了。
虽然她一直清楚仙度瑞拉有多漂亮,只是没料到她竟会美丽到这个地步,在衣饰的衬托下,仙度瑞拉的美丽就像一颗久被灰尘尘封的珍珠,忽然间擦亮了,绽放出绝世的光泽来。
她的衣饰根本不属于人类所有,那是精灵的产物,必定是她的鸟儿朋友带给她的。那样光滑如水般的缎子,繁复精致的蕾丝……还有鞋。
那是一双用整块水晶雕琢出的鞋子。
但世界上,又绝对不会有那样柔软的水晶。它穿在仙度瑞拉的脚上,比星光还要璀璨,比钻石还要抢眼,比舞鞋更优雅。
于是王子前一刻还温存脉脉的眼神,下一瞬就转到了她身上。
于是西露达意识到,她不得不退场了。
这样子的仙度瑞拉,让其他所有少女的存在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像真正的公主,而她们,全是粗鄙的村妇。
四月的风微微的凉,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月光像纱一样的披在屋宇上,好安静。喧嚣的凡尘俗世就那样被隔绝在了宫墙的那一边,还此处清净。
西露达的心随之变得很平静。
她喜欢这些狭窄的街道,喜欢街道旁低矮的屋子,这些下层社会特有的东西总会让她的情绪变得格外安宁。
她漫步在悄寂无人的街道上,仿佛回到童年,父亲牵着她的手在这条街上漫步。他有一双粗糙坚实的手,很温暖,很温暖。
马车的轱辘声从身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西露达起先没有在意,但那车驰近了,放慢速度,竟一直跟着她。
她扭头,看见二十四只铃铛。
铃铛被栓在车壁上,一字排开,随着颠簸轻轻作响,它们必定是以纯银打制的,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这样的奢华,这样的独特。
这样熟悉的格调。
西露达停下脚步,立定,直直的盯着车门。
果然,车夫见她停下,立刻也勒马,车门开处,绝世风流的少年朝她抬起右手,手腕上丝帕轻扬,他的微笑比春风更柔和,熟稔而暧昧:“嗨。”
以撒,他为什么没留在舞会上,反而跟着自己出来了?
“要不要搭我的顺风车?”
“如果我没记错,维也撒庄园和我家不同路。”
以撒狡黠的朝她眨眼,“我有说要回维也撒庄园吗?”他看了她的鞋子一眼,“上车吧,虽然散步对维持曼妙的体形很有帮助,但你今天的鞋子恐怕不能负荷这样的运动。”
没错,为了舞会,她穿了双细高跟鞋,而走了这么久的路,她的脚已在抗议。
于是她上了车。
车厢宽敞舒适,尤其是车榻,软的一坐下去就把整个人都包住了,不想再站起来。
西露达舒展开四肢,放松的闭上眼睛。
“为什么从舞会上提前退场?”她听见以撒这样问。
“你不也是一样?”
“多可惜,你本来已经成功引起了王子的注意,如果不是后来那位姑娘出现的话……”
西露达睁开眼睛,“以撒少爷。”
以撒一怔,她很少这样称呼他。她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这样叫他,一是心情极好,一是心情极差。而她此刻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情好。
“如果你邀请我上车,只是为了方便挖苦我的话,那么请让我现在就下车。”
“挖苦?哦不,不,我只是出于很好心的帮你分析……”眼见得西露达的目光更加冰冷,他识趣的停口,耸了耸肩,“OK,我不说了。”
算他识相!西露达将车窗打开,天空墨蓝,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悬在空中。她以手托腮注视着那轮月亮,眸中泛起依稀的迷离。
以撒默默的看着她,月光将她的侧脸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她有着他所见过的人中最独特的眼睛:明亮,冷傲,以及,倔强。
她的长裙样式简单而时尚,品味相当不俗。
她的左手食指上戴了个墨玉指环,除此外再无别的首饰,然而那个指环挑选的是那么恰当,将她乌黑的头发与白皙的皮肤衬托的极尽妍态。
以撒忽然有点感慨,“史华比家的帽子,维纳斯量身定做的礼服,还有威鲁兄弟的纯手工珠宝……西露达,你现在看起来,像个真正的贵族小姐了。”
西露达料定他没什么好话,干脆来个充耳不闻。
以撒放低声音,慢吞吞地说:“也不用再为了想要一只布娃娃,而四处收集别人丢弃的旧衣物了。”
往事在这刹那,如闪电般回现——
她曾经很想要一个布娃娃。
由于没有钱,就把女仆们平日里丢弃的旧衣物偷偷从垃圾箱里捡回来,洗干净,剪好烫平,就那样东一块西一块拼拼凑凑,几乎用了半年时间,才做出生平第一只布娃娃。
她到现在还能想起它的模样,红色的帽子,那是用撤换下来的旧天鹅绒窗帘做的;白色的衬衫,那是管家夫人的旧衬裙;米色的背心,不知是谁扔掉的手帕;还有灰蓝色的外套、草绿色的裙子,以及黑色的长靴……
她还剪下自己的头发,给那只布娃娃做了顶小假发。
虽然颜色花哨,布料各异,但是凭借出色的手工,那只布娃娃还是做的很漂亮。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到哪都带着它,寸步不离。
她记得自己有多爱它,也记得它最后的下场。
尊贵的少爷看见了那只布娃娃,一把抢过去,哈哈大笑;“天啊,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难看的布娃娃!你们大家都快来瞧瞧。”
她冲上去,想拿回来,但几个男孩子拦住她,把她推倒在地上。
“是你的?”被宠坏了的小男孩尽情耻笑,“果然,主人是个丑八怪,娃娃也好看不到哪去。”
“还给我!”
“不还,不还,就不还。”那小男孩拎着娃娃的一条腿,在屋子里跳来跳去,其他男孩子都跟着起哄,然后在一个不留神中,娃娃的腿从他手里滑脱,啪的飞进了壁炉。
那是冬天,壁炉里生着很旺的火。布料遇着火焰,蓬地燃烧了。
所有孩子都呆掉。
她尖叫一声,扑过去想抢救那只布娃娃,但它烧的实在太快,她最后只来的及救回一个脑袋。
红色的帽子歪到了一边,娃娃的脸被火焰熏焦了半边。她紧紧抱着那个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死活不肯流下来。
男孩子慌了,一哄而散。始作俑者也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一件事,扭捏地朝她走近几步,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反正这个娃娃这么难看,烧了就烧了吧。我赏些好看的给你好了,要什么样子的?”
她蓦地回眸,狠狠地瞪着他。
记忆的画面就此定格在她那双满含怒火的眼睛上,然后,飞旋,回到了现在。
那个罪魁祸首,便是以撒。
他怎么还有脸提这件事?
以撒笑笑,摊了摊手说:“人的记忆多么不可思议,我竟然还记得那件事情,每个细节都很清晰,就像刚刚发生在昨天一样。不过,如果因此而让你一直对我有敌意的话,那么赔你那只布娃娃好吗?”
西露达瞪着他,生硬地回答:“谢谢,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布娃娃了。”
“我知道,你现在只喜欢珠宝。”
是的,她现在只喜欢珠宝。因为珠宝从某个角度来说是最昂贵的钱,它体积远比钱要小,但却价值很多很多钱。
由此不禁又想起纳塔利先生去集市前曾问三个女儿想要什么,尼可要漂亮的衣服,她选的是一时的虚荣;仙度瑞拉要树枝,她选的是莫测的缘分;只有她,要珠宝,要最实际的利益。
她变得多么可怕。
幸好爸爸已经死了。
否则看见现在的她,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失望。
他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一生从未做过任何问心有愧的事情,明明自己都没什么钱,还经常捐助孤儿院的孩子。
为什么自己和尼可,没有半点像他?
西露达想不明白。
注意到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柔软,以撒趁机说:“马上就是一年中百枝莲开放的最美丽的季节了。纳塔利家的花园里,有种百枝莲吗?”
西露达摇头。
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花。
他亲手为维也撒庄园栽植了大片百枝莲,深红色、橙红色、纯白色、浅绿色……每到五月,就开放的非常非常灿烂。其中还有一种鲜红花瓣,白色花心的,父亲说那叫Minerva,智慧女神的意思,很像她……
搬入纳塔利庄园后,她就再没看见过百枝莲。并不是没法栽种,而是潜意识里,觉得那花是属于父亲的,让象征父亲的花进入纳塔利家,是讽刺,亦是亵渎。
“那么……”以撒谨慎的选择措辞,表情竟有些小心翼翼,“要不要来拜访一下维也撒?”
见她吃惊,他又变换成漫不经心的口吻,“出人头地了就忘本可不好。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的故乡。”
西露达不能确定,“你……在邀请我去维也撒庄园?”
“错了,应该这么说,是尊贵的以撒少爷给你机会拜访维也撒。”他故意做出一幅施恩的高傲嘴脸,但眼眸里全是笑意。
西露达有点犹豫。
她被他勾起了思念,忽然很想看看从前住过的屋子,还有那大片的百枝莲。
“想想看,很有趣不是吗?你锦衣还乡,身份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那些以前可以任意差使你的人,现在却得巴结你;以前一起做过事的人,现在得伺候你;以前亏待过你的人,现在得害怕你……我骄傲的女王啊,难道这还不能满足你那恶劣的饥饿的虚荣心吗?”
西露达的眼眸由浅转浓,又由浓转淡,最后斜瞥以撒一眼,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把诱哄说的让你无法拒绝,你分明看的见他唇角的坏笑,知道他另有图谋,但还是想踩着陷阱往里头跳。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她很想去,但不代表她就一定得去。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纳塔利家到了。
门卫透过车窗看见她,连忙打开铁门,放车入内,几名女仆匆匆从屋子里迎出来,站在台阶上等候,另有年轻力壮的男仆打开车门,扶西露达下车。
以撒含笑看着这一切,探出身喊:“关于我的提议,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西露达解下披风递给女仆,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身后传来他的最后一句话:“你如果想通了,无论什么时候,派人送信到华诺街139号,我会在维也撒恭候大驾……”
西露达强行将心动压下,步入客厅,一边摘帽子一边问:“有看见三小姐吗?”
“啊?三小姐难道不是已经入睡了吗?”
她提起裙子走向厨房边的小隔间,自从她们搬进来后,妈妈就把仙度瑞拉赶到了这里住,打开门,仙度瑞拉果然不在里面。
“二小姐找三小姐有事?”女仆紧跟在她身后,发现三小姐竟然不在房内,怕她追究,非常不安。
西露达将门合上,弯起唇角,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不。没事。不必跟她提我找过她。”

突如其来的访客

一大早就有这么大的噪音,究竟在搞什么?
西露达自睡梦中被吵醒,非常火大的抓了只枕头就往门上砸去。
很快,惊慌的女仆闻声跑了进来:“二小姐,怎么了?”
“怎么了?我没有吩咐过在我睡觉的时候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吗?”
“对不起,二小姐!实在是大小姐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晚上回来后就吵着要买新衣服,还让我们一早就把全城所有有名的裁缝都请过来,我们也是没办法。现在一大堆人在下面给她量衣服呢……”
西露达皱起眉,就尼可那点心思,她还不明白?肯定是昨天晚会上仙度瑞拉穿的衣服给她太大的刺激,让她明显意识到自己势不如人,所以眼巴巴的指望今晚的舞会能挽回面子。
别傻了。人类怎么可能跟精灵去争?
她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说:“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二小姐,要不要我吩咐把您的早餐端上来?”
“不必了,我待会就下去。”她掀被下床,找了双金丝凉拖穿上,慢慢悠悠的梳洗完毕,才走下楼去。
只见尼可正被各式各样的布料包围着,左挑挑,右选选,突然间,一把推开所有的料子,尖叫道:“这些都是什么鬼玩意啊!我要最好的料子,听不到吗?我要最好的!”
“尼可小姐,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布料了,您看看,它的边都是用纯金线编织的……”一商人试图辩解。
“开什么玩笑,这么硬邦邦、还扎手的烂货就算是你们最好的了?那你们店迟早关门算了!”
裁缝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人站出来说:“对不起尼可小姐,您提的要求,请恕我们真的是无法做到,另请高明吧。”
“滚!都给我滚!一群废物!”骂退所有人后,尼可回头瞧见了西露达,扁扁嘴巴,“西西,我好烦啊……”
西露达一边呷着女仆端来的鲜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烦也没用。有些东西,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
“可是,你不觉得很不甘心吗?”尼可坐到她身边,“昨天晚上本来王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的,但是那个鬼女人一出现,大家全都跟着了魔一样!我知道你肯定不高兴,所以才那么早就走了,你不知道啊,王子后来一直跟那女人跳舞,一直跳一直跳,再也没看别的女人半眼。然后一到12点,那女人就跑了,舞会也跟着散了……啊啊啊,总之我好生气,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壁花。妈妈说,她也没比我美多少,就是衣服穿的比我好,尤其是她的鞋……哦,我也好想要那样一双鞋啊……”
尼可正在哭诉,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厨房里钻出来,将新烤好的面包端上餐桌,再转身离开。
西露达忽然叫住她:“昨晚你睡的好吗?仙度瑞拉?”
灰衣人震了一下,半天,才慢半拍的回过头来,一张小脸在蓬乱的头发和满是尘土的衣裙里毫不起眼。“很好。谢谢姐姐关心。”
西露达盯着她,唇角上扬,“是吗?那就好。希望你今晚也好梦。”
“你跟她废话这些做什么?”尼可嫌厌的瞪了仙度瑞拉一眼,“愣着干吗?我要的鲜榨草莓汁怎么还没送上来?”
仙度瑞拉施了一礼,匆匆进了厨房。
尼可哼了一声,说:“真是木偶人,催一催,才动一动。看着就心烦!西西啊,你也真奇怪,对她这么和颜悦色的,都不像你了。”
“像你一样大呼小叫才像我么?”西露达懒洋洋的回她一句,起身离座。
尼可讨了个没趣。不过细想起来,西西对仙度瑞拉的确不像妈妈和自己一样颐指气使的,更多时候她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或者是不冷不热的插上几句话。从某方面来说,她是个怪人,从小性子就阴阳怪气的。
唉,也许爱读书的人都是那个德行的吧。
想到这里,尼可叹了口气,突的又一拍桌子,高声喊道:“草莓汁还没好吗?动作快一点啊,想渴死我啊?”
西露达本已快走到大厅门口,听她这样喊,停了一下,说道:“尼可。”
“嗯,什么事?”
“也许你该对她好一点。”
“什么?”尼可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个分贝。
西露达的目光变得飘忽而深远,轻声说:“因为我想……她很快就要得势了。”
由于她的声音很低,所以尼可没有听清楚,还在追问为什么时,西露达已走出了屋子。柔媚的晨光顿时纱般铺在身上,她闻着独属于清晨的芬芳,忽然觉得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大自然。
喜欢花,喜欢草,喜欢这样的空气,这样的阳光,这样的早晨。
可惜,这份祥宁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
一个女仆飞快的奔来,神色怪异的说:“二小姐!二小姐,门外有个客人说要拜访你!”
客人?她的?
她微讶的挑起了眉毛。
一边带着“怎么我也会有客人吗”的想法,一边走到接客室,当窗边的人转过身来,摘下帽子朝她鞠了一躬,优雅温文的说:“早安,西露达小姐。”时,原本因过早起床还呈半惺忪状态的眼睛,徒地睁大了。
“王子……殿下?”

破产

眼前的人戴着顶大大的草帽,身穿普通的白衬衫外罩褐色小马甲,脚蹬一双下雨天才穿的黑胶鞋,打扮的就像个农夫。
若非他摘下帽子,露出蔚蓝色的眼睛和漂亮的金发,还真认不出,这就是玛亚大陆除了国王和王后以外最尊贵的人——哈尔雅王子。
他怎么会来这里?
脑海中灵光闪现,顿时想到——他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为了灰姑娘。
西露达的瞳仁一下子沉下去,变成了墨黑色,但唇角的笑意却明朗了起来,“真是荣幸啊,殿下。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王子以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