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你虽江湖阅历不足,却能虚心求教,弃车简行,一改奢华作风,全力配合我,我更是倍感欣慰。你的脾气虽坏,却处处可见真性

情,比我所识的那些富家千金强出何止百倍。我本已打定主意耐心等待你成长、成熟,若非龙王之死令我心伤难忍,我怎会……”
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我正听的又是感动又是诧异、还有点飘飘然时,他却偏偏住了口。
我当然是意犹未尽,忍不住追问道:“你什么?”
他没有支声,沉默了半晌,突然一转身,大踏步的向我走来,在我身前极近的距离站定了,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喜欢你,

我打赌你也喜欢我,所以……”
“所以什么?”我傻傻的仰着脸,痴痴的看着他。
“所以你最好闭上眼睛。”他嘶哑着声音说,骤然欺身上前……
我猜我上辈子一定作了很重的孽,要不然这辈子怎么会做了天下首富的继承人?
既做了天下首富的继承人,老天怎么能让我在一个荒郊野岭,被一个败家子吻了?
既被一个败家子吻了,我又怎么能把人生来就会的、最最基本的一件事——呼吸,给忘了?
最要命的是,那个败家子居然一点也不温柔,居然半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居然还胆敢嘲笑我!
“吸气,你快憋死了。” 萧左摆出一副猫儿偷腥成功的嘴脸,居高临下笑嘻嘻的看着我,得意洋洋的问:“第一次?”
我猛吸一口气,也不管脸是否憋的通红,挑着眉就问:“你不是?”
萧左的双唇微微翕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显出一副十分愧疚、十分对不起我的样子,苦歪歪瞅着我。
我一见,心下也明白了几分,怒火迅速燃烧起来,几乎要把我搓骨扬灰,刚想说话,就听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想听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听!
我好恨!
爹爹曾不止一次的告诫过我:作为一个生意人,什么事都能做,独独不能做那吃亏之事——而我此番无疑是吃了大亏啦!
恨!恨死了!为何能在此刻摆出一副愧疚之态的人不是我!为何不是我让他选择“真话假话”!
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
我狠狠的瞪住萧左,一颗心儿烧的就像座火焰山,张开嘴巴,和前次一样,还没说话,又被他抢先开了口。
“我对不起你,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你……”
无聊,少拿这种话来搪塞我!
“我绝对会洁身自好,对别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笑,想看尽管去看好了!
“但我向你保证,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碰别的女人……”
恶心,白痴都不会相信!
我陡然心生不耐,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
“请问,”我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抬脸看天,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淡然问,“现在想听假话是不是来不及了?”
“这就是假话。”
呃?我仍在扇风的手骤然一顿,扛着脑袋怔了半天,才慢吞吞把目光下移,慢吞吞的问:“那么,真话呢?”
萧左只是凝眸看着我,微微笑着,却不说话……于是,我明白了。
我以最优雅的方式靠近他,以最甜蜜的姿态依偎到他怀中,以最温柔的微笑面对着他……这一刻,清风柔柔,树叶沙沙,春绿浓浓…

…这一刻,我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也唯有我一个。
突然,我一脚踢在他腿上。
——满以为他会大吃一惊,孰料,反是我大失所望。
因为,他非但丝毫不感惊讶,还一脸兴味的看着我,淡淡的问:“怎么?是不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至此,我终于明白悲哀一词的含义,那就是——“五行山下定心猿”,孙猴子遇上如来佛,没得说,命有此劫。
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刻甜甜一笑,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既已被你猜中,那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啦。我确是想起

一物……”
“可是那镯子?”他反握住我的手,瞧着我笑道,“风姑娘跟你在房里嘀咕了半天,想是告诉你杜三娘的镯子丢了,你听了我和龙王

的对话,便怀疑是我拿了那镯子,是么?”
什么拿?分明是偷嘛!
我暗在心中反驳着,面上却笑的更甜,道:“你可真聪明,怎么我的心思全瞒不过你呢?”
“你的心思,只怕谁也瞒不住。”萧左喃喃道了一句,眼神复杂的望了我片刻,忽然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叹了口气道:“不错,是我

拿了那镯子。”
“为什么?”我立刻问。
他沉吟了一会,突然问:“你知不知道龙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龙王便是龙王,他掌管黄河上下……”
“他是个有三只眼、三只手的人。”萧左打断我道,“他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天下万物,拿到他面前,只消一眼,他便能说出其

来历产地;他比还别人多长了一只手,无论多么精巧复杂的机关,也难不倒他的巧手。”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试探的问:“你怀疑杜三娘的镯子有问题?”
“她在逃跑之前还想着把镯子摘下,丢给铁骑,难道你不觉奇怪么?”萧左笑了笑,道,“那时我便已肯定镯子里面有玄机,也许代

表某种联络方式,也许藏着什么信函,只可惜……”
“你打不开?”
“不错。”
“那么,龙王打开了么?”
萧左叹道:“他打开了,可镯子是空的,里面的东西想是已被人拿走,说不定还已销毁了。”
“被谁拿了呢?”我皱起眉头,脑中忽然闪现一缕可怕的念头,顿时失声道:“难道是……”
话说一半,忽又止住,抬眼看向萧左,无声的询问。
只见他目光闪动,嘴角飘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她不会武功,镯子在她身上,既能被我所盗,又怎知无人比我捷足先登?”
我咬着唇道:“无论如何,总不能掉以轻心!我……”
“你若打算回去质问她,”萧左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扫,淡淡的说,“最好先脱下这身衣服。”
我愕然垂头,耀眼的阳光下,浅蓝色的香云纱显得分外刺目,忽想起那日我与风纤素的对话。
——“时间匆促,缝的不够精致,大小姐将就着穿吧。”
——“谢谢纤素姐姐啦。”
正恍惚着,只听萧左轻声劝道:“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我们虽不能掉以轻心,但也不能错怪了好人,更不能打草惊蛇,是不是?


我下意识的点着头,心中却到底放心不下,当下迫不及待的拉着萧左赶赴回路。
第一卷 第六章 心心相许(2)

第二节 何生离隙
幕色如烟,彤云似锦。
真不知是慈悲还是残忍,越美的风景,偏偏越接近尾声。
客栈后院有一大片空地,我正对着落日仰起头,金光刺得眼睛生痛,而那只风筝便成了万里晴空中的一点椎心刻骨,在眼前被无限放

大,最后填满了整个视线。
轱辘飞快的转着,线顺风绷紧,渐渐觉得自己难以驾驭。
原来放风筝的感觉是这样的——掌控,以及被抗拒,同命运挣扎,风生不息,挣扎不止。
那么好,干脆做了那个善心人,遂你心愿。
我手上用力,将线扯断,嘣的一声后,身后响起金昭的惊讶声。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只见她无限可惜的望着越飞越远的风筝,嘟

嘴道:“好可惜,断了……”
可惜?我抬眼去看,褐色的八卦风筝,在晚霞的映衬下,就此乘风而去,从此海角天涯,再无牵绊。多好,自由自在了。
一心向往飞翔的东西,硬是拉着不让它飞,很不公平。
“不过听说有习俗说放风筝就是放不幸,让不开心的事都让它随同风筝一起飞走。”金昭冲我甜甜而笑,“大总管也有不开心的事吗

?”
未待我答,她又抢下话道:“我知道啦,一定是为了路上屡次遭险的事!唉,为了抢夺宝瓶,那些人真是连命也不要了。”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古往今来皆如此。”人的欲望无止尽。
金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问道:“找我有事?”
“哦,那个,大小姐和萧公子还没回来,婢子想,是不是要出去找找看?这华阳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又遇上伏击,可就糟糕了!


我面色一变,当即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感应到某种奇异目光,便直觉的抬头——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内,百里晨风正默默的望着我

,我的视线与他在空中交集,顷刻瞬间,却恍同千年。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
多有趣的巧合——晨风,风纤素,他风我也风,有风无月。
我冲他微微颔首,自后门走进客栈,刚想上楼,就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到得客栈门口时霍然而停,一头绑白带之人翻身下马,几

个大步冲进来。
客栈小二刚待上前招呼,他已径自朝楼梯处跑去,正逢另一位小二哥端着脸盆臂挎铜壶从楼上走下来,眼见得两人就要相撞,在这白

马过隙的刹那,那人左手在抄手栏杆上一按,整个身子已腾空飞起,跃过小二的头顶,落地不停,噔噔噔的上了楼。
好轻功!我眯起眼睛。而大堂里的猜测声已汇集成了一片:
“看那架势,好象是燕子三抄水,莫非此人是飞燕堂的?”
“不对,我看是凌云步,应该是阴山派的门徒吧?”
那人明明只是随意一跃,这帮人硬要给他套个名称出来,倒真可笑了。此人头扎白带,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百里城的弟子……如

此行色匆匆,不知所为何事?
我提裙走上二楼,经过百里晨风的房门时脚步虽没停顿,目光却看了过去,这家客栈的隔音效果不好,可以听闻里面模糊的低语声,

似乎为某事在争执。
我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百里晨风打开了门,同先前那人一起走出来。果然不出我所料,此人是百里城的弟子!
百里晨风看我一眼,扭头对那人道:“行了,你把话给我带回去。”
“可是——”那人犹自焦虑不安,看他的样子,莫非百里城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百里晨风打断他,语气不容抗拒:“这事我自会处理,你快回去!”
那人叹道:“就怕即使话带回去了,也是徒劳!总之你自己小心。”说完看我一眼,不再犹豫转身下楼。
他的眼神……我心中一震,不禁踉跄后退,手臂撞在墙上,呼痛声还未喊出,人已被百里晨风扶住:“你怎么了?”
我的声音无可抑制的颤抖:“他,好重的杀气。”
其实,我的话已有所保留,刚才那人看我的一眼,分明是想要杀我!
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里晨风顿时露出窘迫之色道:“他……他只是担心我。”
担心他和杀我有什么联系?我不明白。
“他认为我之所以迟迟未归而现在又不肯和他一起先走,是因为……你,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百里城

必定出了大事,需要百里晨风赶快回去,但他仍是选择与我们同行,所以那人才会那般焦虑,连带着看我也不顺眼。
我垂下头,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百里晨风不肯随他回城,难道真是为了我?而百里城,又出了什么大事?这一路行来,我们处处遭

际埋伏,损兵折将,但一直不见百里城有派人增援,我还在奇怪呢,却原来是城中另起巨变。
刚自揣摩其中的种种可能性时,就见宫翡翠和萧左两个人肩并肩的走上来,虽然看上去神态无异,但一转眸一挪步间自有种区别他人

的亲密,难道他们两个……
百里晨风忽然很严肃的对萧左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萧左扬眉,没做犹豫就进了房间,百里晨风当即跟进去,砰的甩上门。
我和宫翡翠站在门外,彼此对视一眼,她用目光询问我——怎么回事?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暴喝道:“你说什么!”
我和宫翡翠再对视一眼,这回她眼中的迷惑变成了惊愕。其实我也没想到,百里晨风竟会用这种语气跟萧左说话。他这是怎么了?
“……我不同意!我不允许你这么做!”又是一声惊怒。然后便听见萧左的声音也抬高了:“此事我已做决定,无论你允不允许,都

不能更改。”
也许是百里晨风太过激动,因此下面的话说得忽高忽低,我自然也听得断断续续:“难道百里城对你来说真的那么……如果你重视我

们之间的友情——姑且称为友情的话,那么,就请你……你明知道现在城里的形势,根本已经水火不容,东西南北四大长老意见分歧

,再这样下去……”
萧左打断他:“所以,你应该尽快消失才是,有我,够了……”
我微微眯眼,原来是内讧……我当初还真是没有多虑,百里闻名一死,新城主之选就迫在眉捷,几派人马各支持一人,彼此针锋相对

势成水火,刚才那人自然是百里晨风这派的,但是——
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油然升起:萧左,他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声巨响,木头的断裂声、瓷器的破碎声、硬物落地的声音顿时汇集成一片。
最后,又复死寂。
有其他房客闻声而出,好奇的看看我又看看宫翡翠,我与宫翡翠第三度对视,很有默契的一同转身回房。
轻轻合拢房门,宫翡翠先自在桌边坐下,咬着唇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个吵架。”
我淡淡的接口:“似乎与百里城有关。”
“依你看会是什么事?”
我沉默了好久,才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形皆有可能。
此时天已黑透,我点亮桌上的油灯,晕黄的光线扩散开来,照着宫翡翠的眉眼,比往常多了忧虑,也多了温柔。
我柔声道:“大小姐饿不饿?你刚才没吃什么东西就跑出去了,我去吩咐小二送份饭菜上来吧。”
她摇了摇头,忽的又拿眼睛瞟了我两下,目光中似有疑惑似有辨析又似有否决,好生古怪。
“大小姐,怎么了?”
“没……没有。”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又盯着自己的衣袖看了半天,才低声道,“你不用顾着我了,有金昭玉粹会伺候我的,回房睡

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呢。”
我微微一笑:“好,那我叫金昭玉粹她们过来。”
“嗯。”回答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充满倦意,古怪,有古怪。
我刚打开门,就看见萧左站在外面,正想伸手敲门,见到我,一愕。
他的身后,没有百里晨风的身影。
那边宫翡翠忽然站起,刚要开口,萧左已走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声音一改平常的懒洋洋和不正经:“我来只跟你说一句话。”
他顿了一下,才又道:“别担心。”
宫翡翠仰头看着他,竟然真的不再说什么。
我不禁讶然,如此温顺,真是不像她!再看萧左看她的眼神,温柔、温润、温文。烛光投递在墙上,勾勒出依依的两个剪影,仿佛构

筑成一个独属他们的世界,谁都无法介入。
于是之前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着的猜测终于被肯定——她和萧左之间,多半已经彼此表明心迹私下定情……私定了终身,这倒是个麻

烦!
一念至此,我不动声色的退出门去,廊道幽黯,我的影子被不同房间投射过来的灯光重叠着,拼拼凑凑,却无法完整。
不能完整。
我伸出右手到最强的那道灯光之下,摊平,掌心和指尖都有细淡的红痕,那是先前放风筝时被风筝线勒出来的痕迹,原是如此难以掌

控,偏偏人心不甘,执意要做主宰,与命运为难。
只是风纤素啊风纤素,你是那风筝,还是那执线人?
“大总管。”身后有人叫我,回过头去,原来是铁骑领队,他恭声道,“属下是来问问,明天什么时辰出发?”
我深吸口气,沉声回答道:“卯时起身,一刻出发,酉时左右抵达商州,也就是我们的下一站——鹤城。”
第一卷 第七章 鹤城惊梦(1)

第一节 鸟语花香
由于低估了道路崎岖难行的程度,我们比预计时间晚了一个时辰抵达鹤城。
自入得此城,有个疑问就一直盘旋在我心中——这个鹤城,跟“鹤”有何关系?
事实上,我连一只鹤也没见着!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萧左便有了用武之地。经他一番解释,我才总算明白:只因此城座落于丹江之北,背靠金风山,面对龟山,形如

鹤翔,故有“龟山鹤城”之雅称。
虽然我仍未能看出此城之形何处与鹤相近,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四山怀抱、碧流环绕的小城确实很招人喜爱。
所以,当我们在客栈用完晚膳后,萧左提议出去走走时,我第一个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雀跃道:“好呀!虽然此刻天色已晚,看不

成你说的‘龙山晓日’,但能去看看‘熊耳晚霞’也不错!纤素姐姐,走吧!”
“我……”风纤素站起身,目光却投向桌边的百里晨风。
显然,百里晨风并无起身的打算,瞥着在门口等待的萧左,沉声道:“我不去。”
我一怔,他和萧左之间究竟是怎么了?自昨晚的争吵后,这一整天他们俩都是别别扭扭的,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正狐疑着,风纤

素突然开口道:“既这样,那我也不去了。”
说罢,便又坐了回去,朝百里晨风一笑。
这一笑,把我的心照的跟明镜似的,当下冲着她挤了挤眼睛,什么都没说便和萧左走出客栈大门。
此间客栈坐落于一条又长又宽的大街,道路两边俱是商家店铺,街上行人如梭,端的是热闹无比。
西边的晚霞美丽似幻,把天际染成一片绚丽的颜色,我和萧左身披霞光漫步于人潮中,仿若两尾自在的橙色小鱼。
我正觉惬意无比,忽听身后马蹄急急,还未回头,人已被萧左拉到一边,再抬眼去看时,但见一人一马飞也似的自眼前驰过,前方立

刻响起一片惊呼咒骂。
我心顿生厌恶,张口便道:“骑这么快,也不怕伤着人么!”
“就算有人受伤,也只能自认倒霉,还能怎样!”
身旁忽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转头,原来是个在路边的旮旯里摆摊的老人。
我听他话中有蹊跷,便追问道:“伤了人自然是要去告官的,什么叫不能怎样?难道此人很有背景?”
老人讶道:“姑娘所言不差,骑马之人正是此地父母官的独子,人称‘鹤城一霸’,莫说是伤了人,纵是他把人撞死了,也无人敢去

告官啊。”
他说到第二句话时我便已明白,冷笑道:“你倒教他撞伤我看看……”
话未说完,街上忽又有三匹马急驰而过,再次引起一阵骚乱。
老人见了,摇着头道:“唉,百万庄的三位大老板一起出动,倒也罕见……看来,此刻全城的大人物都在赶往‘醉颜楼’了。”
见我面有不解,他又道:“姑娘可是刚到鹤城?难怪不知道——号称天下三大名姬之首的花夜姑娘忽于今天一早抵临,一个时辰后便

要在醉颜楼开场表演……”
正说着,萧左突然笑着插口道:“听说那位花夜姑娘向来只在大城镇演出,此番忽然驾临这个陕北小城,难怪城里这些有头有脸的人

都坐不住了。”
好啊,原来他也知道那个什么“三大名姬之首”!
我狠狠瞪了萧左一眼,偏偏又抵挡不住好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都坐不住呢?”
他笑笑的望了我片刻,悠悠的说:“想知道么?那何不随我一同看看去呢?”
去就去!哼,莫被他看成了小气鬼!
当下,我们向那老人问明了醉颜楼的所在,告辞离去。
走了不过盏茶功夫,我们便到了醉颜楼。出乎我的意料,此楼竟然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烟花场所那般媚俗,不但装潢雅致绝伦,而且

很富诗情画意。
巨大的花厅里,正中以淡粉色的帷幔包围住二十四只缀以淡粉色流苏的巨型灯笼,灯光穿过半透明的帷幔,柔柔的投射出模糊的光线

,偌大的空间顿显一派旖旎风光。
围坐在帷幔四周的宾客大都是男人,我略一眈眼,几乎无一不露出兴奋与好奇的神情……老实说,这番布置的确很是撩人,莫说这些

男人,即便是我,也忍不住揣测在那帷幔之中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心念转处,我悄悄转眸瞥了萧左一眼——还好,他倒没有显出什么失常的表情,依旧那副悠悠然的样子,目光也是漫不经心的。
我正心中暗喜,忽觉眼前一暗,原来是有人熄灭了四周上百只蜡烛,整个花厅就全凭中间的那些灯笼照明。
人群一阵骚动,只道是表演就要开始了,孰料竟然半晌都没有丝毫动静……这个花夜,倒真懂得吊人胃口。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就在众人脸上俱承不耐之色时,忽闻“铿——”的一声琴音,余音缭绕中,粉红帷幔也缓慢的拉开了。
烛光摇动中,隐约可见有个女子低伏在舞台中心。
清越激昂的琴声直至淡粉色的帷幔完全拉开,才忽然变的低迷似泣。
琴音变细小的同时,百盏烛灯却骤然齐明,刹那间照亮了舞台中央的那名女子傲然如孔雀一般的绰约身姿,也燃亮了在场的数百位宾

客的双目。
这名女子的面容半掩在淡粉色的薄纱之中,仅露出脸的上半部分,却已是肌肤胜雪、长眉入鬓,一双眸光湛然的眼睛氤氲着如醉如诗

的娇媚,再配以那件质地非凡的舞衣,已然令人惊艳的摒住了呼吸。
那是一件颜色出奇的绚烂瑰丽的舞衣,我细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由百鸟的羽毛编织而成的!
因此,当人们俯身时看它是一种颜色,直起身看又是另一种颜色;灯光下呈现一种色彩,阴影里又是另一种颜色,配合着舞者的动作

,在优美的舞姿中、在凄迷的琴声里,尽显高贵典雅。
舞到最高潮时,琴音更加如泣如诉,高空中飘洒下无数淡粉色绒花,那名女子穿梭在淡粉色的绒花与帷幔之中,一举手、一投足都带

动着舞衣的色彩不停变换着,身边处处都仿佛闪烁着栩栩如生的百鸟丽姿,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曲即终,灯光骤暗,帷幔重新围起,全场陷于一片死寂之中。
片刻后,影影绰绰的帷幔里优雅的伸出一只羊脂凝就般的玉手,轻拂开那一片淡粉色。
集百羽为一身的绝色女子再次现身。
“此舞名为‘鸟语花香’,还望诸位喜欢……”她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张开宽阔的衣袖,与百鸟一起翩然拜倒,“花夜

献丑了。”
全场宾客这才如梦初醒般轰然喝起彩来。
我也不禁赞叹连连,暗在心中下了决定——来年珍展,定要请这个花夜做我宫家的表演佳宾!
“好一个‘鸟语花香’,花夜姑娘果真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