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因为我家城主自知大限将到,所以半个月前便命我动身来洛阳。”百里晨风道,“此行有千里之遥,辛苦宫大小姐之处,还

请多多担待。”
“这倒无妨。问题是……”我瞟了眼萧左,咬牙道,“真的需要他来带队?”
百里晨风点头道:“萧兄熟知八方地形,若论安排行程路线,恐怕再难找出比他更权威的。”
就是说,此行无论如何也要由这王八蛋领队?我在心中骂了一声,忍不住又拿眼睛去瞄萧左。
而他,大约是说话太多,抓过茶几上的茶杯一气牛饮,又瞪着眼把手上的空杯瞅了半天,喃喃道:“玉的?”突然对我说:“这杯子

,我能否拿走?也算来过宫家,留个纪念吧。”
看他那副财迷的德行,我信他只是想留纪念才怪。
——他居然宁肯向我乞讨一只茶杯也不愿挣百里晨风的那“一大笔钱”!
我狠狠的盯着他,良久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好吧,一起去!”
百里晨风一直紧蹦的身体骤然松懈,连风纤素都仿佛安下心来。
萧左的神态还是那样懒洋洋的,慢吞吞道:“一起去也行,但得约法三章。”
“好!”我随口应了句,随即就回过神来,叫道,“约什么法?”
萧左道:“第一,这一路上最好安分守己些,千万别没事惹事。我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很会惹麻烦,但要为大局着想,安全抵达百里城

是最重要的。”
我仔细的瞧着他,好像想从他脸上找出朵花来,突然展颜笑道:“你说的真是对极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有道理的话!”
萧左又道:“第二,我们各走各的,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最好不要麻烦对方。”
我的笑意加深,道:“这样当然是再好也不过的。”
“第三,不许打退堂鼓,既然上了路,一定要把东西送到地头。”他要死不活的瞟着我,道,“我一直疑心有人会在半途上带着宝瓶

开溜,所以怕的要命!”
我已笑的灿若春花,不能说话,只能点头。
风纤素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她大概是怕我会被气死。
她五岁的时候就认识我,当然知道我笑的有多灿烂就说明那时我有多生气。
萧左那个王八蛋居然把原本该我说的话全都抢先说光了!简直岂有此理!
“大小姐笑的这么开心,想必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为什么不呢?”我立刻挤出一个更大的笑容,斯斯文文的说,“萧公子竟如此识大体,我实在觉得很开心,简直是开心的要命!”
要他的命!
第一卷 第二章 珍展之变(3)
第三节 请卿上路
我在半个时辰内吩咐交代完所有的事情,然后趁他们下去准备时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幽静,很少有人到这来,因为他们都怕,不是怕我责备,而是怕一不小心碰到什么毒,就小命呜呼。
与墙壁等高的檀木架上放着几百只一模一样的瓶子,我的目光从上面掠过,变得说不出的温柔。
曾记得在三年前,“飞魂刀”高晓天中了我的毒后,他那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弟弟当夜就来了我的房间,可等他推门而入看见这一架

子的瓶子时,顿时傻了眼。
除了我本人,没有人可以分辨的出哪些是毒药,哪些是解药。
于是那一晚我就在目瞪口呆的神偷面前优雅现身,并很好心的提议他不妨全部偷一点回去慢慢研究时,神偷苦笑道:“紫萸香慢啊紫

萸香慢,你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
我的确不笨,至少我知道隐蔽并不等于安全,所以我会把这些瓶子都堂而皇之的摆在房间里,随便拿,只要你不怕。
先天不足不能练武又如何?有了这些东西,照样可以驰骋天下。
天下?呵……我侧头朝窗边的绣架看去,白绢上黑字分明: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依旧是曹操,一首《观沧海》,傲尽尘世风流。
还差最后一句“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没有关系,我可以回来后再继续。我相信,等我再回来时,绝对已有与之相同的意兴风发,

那时再把它绣完,定当更加完美。
这是我新绣的一幅字,也将是我绣的最后一幅字,自此后再不碰绣针。
他们说的没错,我,风纤素,的确不该是个坐着绣花的女人。
“风总管,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大小姐命令即刻动身。”门外传来禀告声。
“知道了。”我转身,很小心的从檀木架上取下一只瓶子,瓶身光洁,在我眼中,它实在比其他瓶子都要可爱,因为这里面装的,是

我这十几年来研制出的最厉害也最神奇的一种毒,我还没在任何人面前使用过。但我知道,不久后它就会名动天下。
开心。
它的名字叫开心。
因为它既然能开你的心,当然就能要了你的命。
走将出去,五十名精英铁骑已列队排开,占据了半条长街,声势浩荡。执事钟若正在马车旁相候,我走过去道:“这里一切就交给你

了。”
他垂首:“请总管放心。”
这时宫翡翠在侍婢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我当即迎上前将她扶上马车,随行的还有金昭和玉粹两个丫头。
合上车门转身时看见百里晨风和萧左也双双而来,百里晨风见我不与宫翡翠同坐,迟疑了一会,终道:“听闻风总管的身体不太好?


我笑笑:“虽不太好,但能骑马。”
百里晨风沉默,过了片刻,转身牵了他的那匹追日过来:“你骑这匹。”
呃?我颇觉意外。
“它很稳。”
我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拒绝他的好意,便说了句多谢。谁知刚靠近那匹追日,黑马突然抬蹄长嘶,吓得我连忙后退,苦笑道:“看

来它对我昨日施毒一事很介意。”
百里晨风拉住马缰,拍拍追日的背,不知道在它耳边说了些什么,转头对我道:“再来。”
“真的可以吗?”我扬了扬眉,“我可不想被它甩下来,你知道我不懂武。”
“不会的,上马吧。”
看他说的那么肯定,我便再度上前,这次,追日乖乖的站着,没做什么反抗。百里晨风见我坐稳了,才将缰绳递给我:“放心,它很

听我的话。”
我拉紧马缰试走几步,果然如履平地,真不愧是千古名驹。
转眸间,看见萧左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忽的心头一颤,某种异样感渐渐浮起。再朝百里晨风看去时,眼中便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然而他没多说什么,戴上斗笠骑了另一匹马,与萧左并肩而行。
兴许是我多虑了,借马给我,只是出于道义,并无其他,甚至谈不上什么殷勤。我淡淡的想着,马车门忽的打开,宫翡翠朝我招手。
“大小姐有何吩咐?”
宫翡翠目不斜视的看着我道:“你去问问那领路的,此去百里城需几天路程?”
领路的?我怔了怔,难道她指的是萧左?顿时失笑。就是因为讨厌萧左,那天在花厅这位大小姐早早的拂袖而去,是以并不知道我们

所商定的行程路线,现在却又叫我去问,真真一对冤家对头!
我看向萧左,妙的是,他竟也不去看宫翡翠,把脸对着我道:“此去快则二十日,慢则一个多月。风总管你身子弱,可不比那坐马车

贪图安逸的人,一路上千万小心。”
我苦笑着不作声,只见宫翡翠倏的俏脸一扳,道:“哪里要得那么些时日?某人果然改不掉一身坏德行,张口就是谎!”
萧左也不恼,悠哉悠哉的晃着脚蹬子,淡淡道:“晨风,依你之见呢?”
百里晨风道:“只怕要一个半月。”
“什么?”宫翡翠差点跳起来,怔了半天才道,“要走那么些时日,等我们赶到了,你家城主的尸体岂非早……”
百里晨风不待她说完便回答道:“这个请宫大小姐放心,城中有千年寒冰殿,可保尸身不朽。”
宫翡翠“哦”了一声,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径自伸手关上了门。
我与百里晨风对视一眼,看看时辰已差不多了,便扬手命令众人出发。
二十名铁骑开道,其后跟着我、百里晨风和萧左,再后面是宫翡翠的马车,最后三十名铁骑断尾,一干人等,就这样踏上了去往百里

城的道路。
回望一眼,朱色大门缓缓合上,门上铜钉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金光,与匾额上的题字两相映托,将权势富贵发挥的淋漓尽致。
五岁时,曾有人指着那道门问我:“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好,去吧。你是属于那里的。”那人推我,我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因为太害怕而一头摔倒在地。抬起头时,便看见一人站在我面前

,华贵的锦袍,高大的身躯,威严的一张脸。
“你叫什么名字?”
“风,风……纤……素。”
锦袍人沉吟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去,我连忙喊道:“请您收留我!”
他止步,却没回头:“为什么?”
我答:“我是风离的女儿,我会对您有用的。”
他终于惊讶,回头仔细打量我道:“你父亲呢?”
我咬着下唇,哭了出来:“他……他不要我了……请您收留我,我将毕生效忠于您!”
那是记忆里唯一一次哭泣,我的眼泪为我争取到进入宫家这个天下财富名利中心地的机会,十七年里,我更是用自己的能力实现了对

宫啸晟的誓言。
而今,再看那扇在我童年时就被定下宿命的朱门,我的父亲没有说错,我是属于这里的。
所以,我会很快回来。很快。

第一卷 第九章 归去来兮(1)

第一节 新主旧识
“百里城!”风纤素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我尚未来及抬眼,便听鬼王骤然一声断喝:“杀了她!”
一条人影立刻应声而起,正是小鬼,临空挥笛向我扑来,身法诡异,快若闪电。
事发突然,我虽旋即展动身形,但仓促之下,后退之速如何能与他借力前扑之迅猛相比,眨眼间已被他抢至身前。
我气力已竭,手腕经那无头箭一击,至此尚无法抬起,只得眼睁睁的看那银笛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直奔我面门而来。
便在此时,空中那一直未曾间断过的细细萧声忽然大作,变悠扬为愤怒,化清婉为咆哮,宛如亢龙夹暴风而动,又如惊雷携闪电劈来


我一阵气血翻腾,几乎连站都站不稳,那小鬼也面色惨变,身子一连晃了几晃,顾不得再对我出手,忽将双手一错,持笛于唇——尖

锐的笛声骤然划破夜空,远远的送了出去,与那萧声纠缠在一起。
这以内力吹奏的一萧一笛,犹如两条野性难驯的蛟龙,撕斗于浓如泼墨的夜色之中,笛声固然尖锐无比,如利刃般无坚不摧,可那萧

声却更有雷霆万钧之势,隐隐的连天地都仿佛为之色变。
这一场萧笛之争,虽然无形,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坠入痛苦的深渊。
风纤素不识武,是第一个倒地之人,其次便是那些武功稍弱的鬼卒,再然后,包括绝夜、和杜三娘等鬼头都纷纷跌坐于地,运功护住

心脉以求自保。
我自幼对习武便不上心,惟受父亲逼迫,倒把那正宗内家心法练的很是纯熟,打下牢固的根基,运功不过一个周天,心境便一派澄宁


此时,萧笛相抗之势已渐分高下。
那笛声越来越弱,非但不复初时的尖利,连吹奏出的曲调都不由自主的附和起萧声,迎合了两声,勉强转调再与之相抗,可片刻便又

被吸附过去……如此反复了两三回,忽听“叮”的一声,笛音顿时消失,却是小鬼把持不住把那银笛摔在了地上,人也猛然跌坐。
就着月色看去,他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鬼也似的惨白,倒是应了他的绰号——小鬼。
但见他勉强支撑起半边身子,断断续续道:“好……好的很……”
话未说完,便两眼一直,“砰”的晕倒在地。
夜空中忽然传来两声咯咯嬉笑,一脆生生的女子嗓音啐道:“敢与我家公子比拼内力,真是自不量力!若非我家公子怜惜场中某人,

不愿使出全力,岂会容你放肆到现在?”
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女声接口道:“流云妹妹,你可莫小瞧了此人,他的武功非但是百鬼中最高的,一手笛中剑的功夫更是在整个江湖

中都罕逢敌手。”
“是么……”
那唤名流云的女子还待说些什么,却被一把淡淡的男声打断了。
“久闻百里城‘碧水流云’两大护法美貌如花,既已来了,何不现身?”
这声音,温和、清越,还带着丝丝历尽沧桑的淡漠,却不是鬼王是谁?
是时,数以百计的手持明灯的百里城弟子已把四周团团围住,把个漆黑的夜照的如同白昼。
我放眼看去,但见大部分鬼卒仍倒地不起,花夜等人虽无大碍,可小鬼已折,绝夜又为我所伤,形势于他们大为不利……即便如此,

那鬼王却仍藏于轿中不肯露面。
——如此冷静,简直是镇定的有些非比寻常了。
不对!我骤然拢起眉头:这件事,非常非常不对劲!
按风纤素的推测,百里城和山中一窝鬼乃盟友关系,怎会一出手便伤了众鬼中武功最好者?
难道,是她们故意耍骗于我?
然而,此时此刻,论形势,我方无疑是最弱的,她们有什么必要做这样一出戏给我看?
可,如果山中一窝鬼和百里城并非盟友,鬼王何故如此镇定,那百里城的人又是为何而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眼见风纤素还处于昏迷之中,显是被震伤了心脉,无论金昭玉粹如何推摇也唤不醒,不免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耳中闻得方才那把稳重柔和的女声道:“鬼王莫急,这不就来了么!”
“么”字尾音尚未消散,空中便骤然传来物件急急划过之声,一抬头,竟是一匹丈把宽的白绸从远处穿越夜空而来,优美的划了个弧

线,“咄”的一声钉入地面。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份外清晰。
我也不禁骇然,这是何等武功内力,竟能使柔软的丝绸在入地时发出金石般的声响。
更骇人的是,“咄”的一声过后,那匹白绸仍然带着弧度滞留在半空,夜色中看去,仿佛有什么仙人施了仙法,凭空架起了一座白玉

拱桥似的。
两名白衣女子一前一后的出现在白绸之上,合力抬着个白色帷幔笼罩着的非车非轿的东西,飞天仙子一般顺着绸缎的弧度滑下来,身

轻如燕的停在距离我约莫三丈开外的地方,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我暗自心惊:如此轻功,已不是高强,而是可怕了!
再看那两名女子,一个是圆脸,一个是瓜子脸,都是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白衣飘飞、黑发如波,全身上下虽没有任何饰物做点缀

,却自然而然便流泻出一股清华之气,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这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能有那样一身骇人的武功。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其波诡云谲的程度已经完全超出我能掌控的范围,尤其是百里城这两大护法的出现,甫一现身便露了手惊人武功

,俨然控制住整个局势,令方才还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山中一窝鬼,转瞬就沦为劣势的一方。
但是对我来说,情势非但没有任何逆转,甚至还变的更为糟糕!
因为,若我没猜错的话,她二人口中的“公子”,必是萧左无疑……而他,却是我所见过的最不值得信任、最诡计多端、最为可怕的

敌人!
众鬼未退,强敌又至,难道我宫翡翠命中注定要折于此夜?
罢罢罢!左右不过是个死……爹爹在天有灵,只保佑我莫受辱于敌手,也就是了。
一念至此,我便俯下身,想拾起方才掉落于地的那把剑,以备后患。
岂料,手刚碰到剑柄,斜刺里倏的一物飞来,“咚”的敲在剑身上,顿时震的我整条手臂发麻,拿捏不住,那剑便又跌回在地上。
定睛一看,居然是……我眨了眨眼,没错,正是我家世代珍展所用的请贴,缘银翠叶!
不待我吩咐,身边的金昭已伸手把它拣了起来,就着亮看了一眼,面色忽然变的很古怪,转手递给我道:“大小姐,您……看。”
我见她脸色大变,心下已猜到了几分,饶是如此,乍一见翠叶上的那几行字,还是不禁震了震——“缘银翠叶,致邀萧君,春日洛阳

,初七盛会,扫花以待。”
致邀萧君……不错,就是那张被萧左耍无赖占了去的请贴。
一霎间,初见那日的种种无比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那厚脸皮的坏小子,那看不起人的大小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那样

的鲜活生动,仿佛有人在我面前搭起了一台皮影戏。
萧左……萧左……我默默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呼唤着这个令我灵魂都为之灰飞湮灭的人的名字。心头,轩然掀起恨绝、凄绝的

惊涛骇浪……
“你到底还想耍什么花样?”我猝然转头,怒吼出声,“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要死要活也都是我自己的事!谁要你……”
“谁说你的命就是你的?谁说要死要活都由你?成王败寇的道理,想必宫大小姐不需我来提醒吧?”
萧左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熟悉的声线,陌生的口吻,冷漠而决绝。
寻声看去,但见白色帷幔如水般波动,却是只闻声、不见人。
“此时此地,恐怕只有那枚缘银翠叶是完全属于你的,除此以外,你一无所有……”
熟悉的声音顿了顿,转瞬又冷冷的响起:“流云?”
“知道啦,公子。”伺立于旁的那个圆脸白衣女子娇笑着应了句。
声犹在耳,一条白绸突然飞来,“啪”的缠上我的腰。
白绸的那端,正是执于那个流云之手。
这一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我刚意识到事情不妙,就觉白绸那端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倏的把我临空拽起,去势极快,眼看就要

和那流云撞上,只见她手腕一抖,白绸挽出一个旋涡,把我笔直的送进层层帷幔之中。
我重重的摔了进去,刚狼狈的抬起眼,便望进那双熟悉的眼中——黑漆漆,亮晶晶,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流转着灵动的水波。
他,在,笑!
“合该让你狠狠的摔一交……”他低笑着问我,“还敢倔么?”
我咬着牙不做声,目光四下里一看,原来这个非车非轿的东西就是蜀地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滑竿,却比普通滑竿宽敞了许多,在里面动

手是不成问题的。
我刚这样想,就觉身上一麻,也没见他做何动作,已被他点中穴道,动弹不得。
“有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他好整以暇的斜倚在坐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的武功,实在很差。”
笑容忽敛,冷然道:“不及你伤人心的本事一半!”
说完,干脆连我的哑穴都给点了。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如果你想彻底的挫败一个女人,那么就别让她说话。
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我正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势倒在地上,而萧左却得意洋洋的坐在椅子中,一身白衣如雪,那副模样,真是要多悠然就多悠然,我眼睁

睁的瞧着他,心里恨的无可复加,却连骂都骂不出声!
——天下绝没有任何感觉比这种无可奈何更折磨人,连死都比不上!
“很难受?”萧左悠然看着我道,“别急,也许那位极得你信任的风大总管会来救你。”
“她可来不了啦。”外面传来流云的声音,“她被公子萧声震晕,还未醒呢。”
萧左“哦”了一声,冲我笑道:“幸好!否则紫萸香慢一施毒,大家还不都和你那些铁骑一样,立刻就去见阎王了。”
我知他故意挑拨,既无法反驳,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响起兵器相碰的声音,还间杂着金昭玉粹的呼喝。
我立刻又睁开眼,心知是两个丫头一心救主,和碧水流云斗上了。
可,论武功,她们哪里是百里城护法的对手?
我不愿她们为我白送性命,却偏偏做声不得,正心急如焚,忽听萧左懒懒的说:“这两个丫头倒忠心的很,武功却比她们的主子更差

……流云,你退回来罢,碧水一人足以应付。”
“是。”流云的声音仿佛带着笑,“碧水姐姐手下从未见过血,的确比我这出手不知轻重的人强多了。”
“碧水无杀,流云无情,阁下爱屋及乌,深情可感。”鬼王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淡淡的讥嘲,“没想到百里城的新一任城主竟是这

等用情至深的人。只可惜……”
“只可惜老天不开眼,无人领会在下的这份深情,是么?”萧左接口笑道,“鬼王如此体谅在下,实令在下感动……”
我听他一口一个“在下”,便知他肯定又要耍什么花样了,谁知却听他继续说道:“唯有奉上厚礼一件,聊表寸心,万望鬼王笑纳。


送礼?我方自怔了怔,就听流云在外朗声道:“拇指四十,食指四十,外加武功被废之活人四十,请鬼王查收。”
这算什么礼物?我不觉又是一怔,忍不住看了眼萧左,他却只是瞧着我发笑,也不支声。
片刻,只听远处似乎响起杂乱拖沓的脚步声。渐渐的,随着脚步声的清晰,又有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声飘进耳中。
此时我的好奇心已达到顶点,偏偏眼前除了白色帷幔什么都看不见。
而萧左,他明明看出我急不可捺,却偏偏不去理我。
不但不理,还自顾站起身来,看模样,竟然是打算出去了!
难道他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让我只能听、不能看?他知不知道那样绝对会把我给急死的!
此刻我的这一颗心,就像被小猫爪子一下一下的抓着,急得难以言表,萧左突然低头朝我一笑,悠悠道:“现在你也尝到说不出话只

能干着急的滋味了……怎么样,滋味如何?好不好受?”
我一听,顿时气的眼前发黑,鼻子却一酸,几乎就要哭出来,却忽觉身子一轻又一沉,人已被他抱起放置在椅子上,尚未反应过来,

就听他在我耳边道:“凭你在柞水的表现,我实在应该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不过,哑穴被封的时间久了会伤身,替你解了。你若想骂

我,最好骂在心里,莫让我听见,免的我分心。因为……我这就要出去跟人拼命了。”
说罢,也不管我把眼睛瞪的极大的瞅着他,冲我又是一笑,便拧身出了帷幔。
外面随即响起他那独有的慢悠悠的语声:“鬼王,这份厚礼,可还合意?”
我虽已坐到椅子上,却还是什么也瞧不着,正发着愁,帷幔忽被撩起,流云站在边上冲我笑了笑,随即把目光投向场中。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偌大的空地上,百里城的弟子依旧形成包围圈,山中一窝鬼的几个头目仍然立在原处未动,鬼王也依旧躲于

轿中不露面。
但是,金昭玉粹却已倒在地上,不过看情形只是被点中了穴道,无甚大碍。
除此之外,场中另一个变故就是——多了几十个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