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顿了半晌,才轻道:“牡丹,我们要改路线了。”
牡丹立即一惊,捉着他急切道:“莫非真是黄泉和水妖出了事?!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别急,”他拍了拍牡丹激动的脸,“他们现在……在麝香山。估计是给去捉我们的神强行带去的,我想,一时半会那些神还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我们现在需要马上动身去麝香山。”
“那就快去吧!谁知道那些变态的神会怎么对付水妖他们啊!”她一想起鹰王翼曾经对她做的事情就胆寒,好在司徒给她下了封印没受什么伤害,但水妖可不一样!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牡丹战栗了一下,顿时悲伤起来,如果温柔的水妖出了事情,她会很伤心的。
司徒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那细雨似有变成大雨的趋势,连绵不绝,将周围万物都笼罩在水雾里,迷离朦胧。他忽地回头看着牡丹,笑了笑,柔声道:“我也知道你是一定要跟去的,我不劝你,只是希望你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离开。好么?”
到了麝香山,等于把自己往虎口里送,神界一直对转世成人的镇魂玉虎视眈眈,怕是到了那里,镇明就会过来抢夺了……他伸手摸了摸牡丹的脸,轻声道:“你若不离开我,让我怎样都行。”
牡丹点了点头,“我自然不离开你,你放心。”
他看了她半晌,没有说话。
她显然不懂,她什么都不懂……司徒默默地将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把衣服披上,不要给雨淋湿了。”他将她一把背了起来,飞快地往麝香山的方向奔去。
一连奔波了三日,路过的城镇都张贴着他们两人的通缉令,看来这次神界算是上了心思,非要捉住他们才行。那些神恐怕想不到,他们自己跑去自投罗网,只为了救同伴。
过了三个城镇,周围的景色陡然转变,原本的青山绿树好象一瞬间就消失了一般。一片空旷,寸草不生,地上还积着前两天的雨水,映出司徒四处观望的模样。
他回头看了一下,显然刚出城门不久,从这里本应该清晰可见刚才的城镇,可是极目望去,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好象分明可以看到尽头,却遥远的根本无法触及。
天地间忽然极度的寂静,半点声响都无。天上云层翻滚,纤云肆卷,现出无数飘渺的莫可名状的形态。地上只有无数积水,将那些变幻着的云朵倒映其中,如同上下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飘渺世界,而他与她,就身处其间,看得见,却怎么也无法触摸到。
“这里是……?”牡丹轻轻开了口,不敢大声说话,这里安静得可怕,好象极度广阔,一望无垠,又好象极度狭窄,只要一伸手,便可碰到什么古怪的东西。天上脚下,都是翻滚的云彩,他们就好象给云朵笼罩了起来,身处半空中一般。
司徒看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我也是第一次来麝香山,这可难倒我了,到底入口在哪里?”
牡丹惊讶极了,贴上他的耳朵问道:“难道你不认得路?”
司徒一边又伸出手指掐算,一边说道:“非嫣曾与我说过麝香山不存在于地面之上,神界在麝香山周围布下无数结界,制造幻象。‘不要给幻象所迷,’她当时是这样和我说的。莫非这里便是神做出的幻象?”
他抬头看了看天,却见其翻卷不休,隐隐有霞光透出,带着嫣红的色泽,飘浮不定的云彩上面竟还有无数云朵!他眯起了眼睛,仔细看过去,那些云朵……?
牡丹随着他的视线也望过去,忽地一笑,开玩笑地说道:“你看那些云!可不像一幅山水画么?那条长长的,真像一座山!还有那一大片细细的,好象波浪一样的,可不像湖水么!此情此景,如果在湖水中再加上一朵小乌云,难道不像一个坐在小舟里钓鱼的渔翁么?”
司徒忽地灵光一闪,忍不住笑了起来,“牡丹,托你的福,我可看明白了!”
他也不看向天上那些云,蹲了下来,伸手飞快地抄进积水之中,柔柔一拨,那片积水立即荡漾开来,奇怪的是随着水面涟漪的扩展,倒影中那些翻滚不休的云竟也慢慢散了开来!水面渐渐停止了波动,却见霞光嫣红,祥云笼罩,倒影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山水画,那些映在天上的云朵,有的如同山,有的如同水,有的如同金碧辉煌的宫殿,衬着艳丽的霞光,简直逼真之极。
司徒站了起来,拍拍看呆了的牡丹的脸蛋,笑道:“走吧,我找到去麝香山的路了!”他抬手指向天边,牡丹顺着望过去,忽地倒抽一口气!
老天!那是什么?!极远的天边,那些翻滚的云朵一一散了开来,刚才在水中所见的倒影竟然清楚地现在天上!而从那如同宫殿一般的云彩中,溢下无数荧荧光点,将那一方天地都映得透明通彻。
司徒一把拦腰抱起牡丹,朗声道:“就是那里了!你抓紧!”
他飞一般地窜了过去,天边那些荧荧的光点看上去极远,可他跑了几步,忽地又仿佛触手可及。司徒一边跑一边哼道:“结界而已!骗那些无知的凡人!”
他陡然伸手,空中微微一弹指,却见那些光点忽然全部集中了过来,从他们的头顶散下,如同下雨一般。牡丹惊得呆了,只顾着仰头看那些荧荧的光,司徒轻道:“原来这里就是麝香山。我们到了。”
她急忙四处观望,只见周围水汽忽然全部退散,青翠起伏的山峦仿佛横空出世一般,一下子就出现在她眼前。而山下是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水,湖水后面,便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金光闪闪,灼灼生辉,便是凡世间的皇家,却也没有这般富丽华贵的景象!
刚才所看到的云朵拼成的山水画,忽然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牡丹觉得自己好象坠身入梦,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真正发生过。
“那金色的行宫,必然是五曜太白的噬金宫,太白为五曜之长,他的行宫必然为神界第一宫。”
司徒沉声说着,将牡丹放了下来,“也不知黄泉他们究竟给带到何处,我们须得慢慢寻找才是。”
他拉着牡丹的手,回头笑道:“你有幸可以凡人之身来到神界,机缘难得,可要好好瞪大了眼睛看着,日后如果忘了,我可要打你屁股。”
30. 恶之花
黄泉给司月化成一个光点拢在袖子里,半点也动弹不得。一时气闷无比,也不知该痛恨这些自以为是的神,还是该痛恨自己法力不精总是栽在神的手上。
司月的袖子被风吹得飘了起来,露出一个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可入目所见全是白茫茫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到。莫非还没到麝香山么?司月已经走了近两日了,除了去落伽城询问过侍卫摄魂的事情,她一点都没有耽搁,直接赶回麝香山,即使如此,还是走了两日。
麝香山,太白必然也在那里。黄泉一想到可以见到太白,心底就又是激动又是痛恨。司月说他愧疚,可是无论他之后如何愧疚,当时他可没有任何手软。哪怕小四儿已经嫁给了别人,只要没有太白从中阻拦,他还是可以将她抢夺回来,她终究是他的女人。他可以不计较她的软弱,也可以不在乎她的突然背弃,只要她可以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意。他的幸福是太白生生切断的,叫他如何不恨?他在地下苦苦修炼了七百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报仇,亲手杀了太白。可是与司月的一仗打斗下来,他的信心顿时消了大半。司月可说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将他生擒,这般可怕的实力,就算他再修炼上七百年恐怕也不是对手。他的仇,何时可以报得了?
正想得愤慨,忽然觉得左眼之中水妖在细细蠕动,然后她柔和娇嫩的声音如同蚊吟一般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黄泉,我马上便出来化出原形,你就趁她收我的时候,快快逃走罢!见到了非嫣大人,替我向她说一声谢谢,水妖对她的救命之恩永世不敢相忘。”
说着她就激烈地挣扎了起来,显然打算突破他的左眼出来扰乱司月的行动。黄泉急忙用手按住眼睛,沉声道:“别乱来!她岂是你可以对付的?”
只怕她一出来,还没化成原形就给司月眨眼工夫收回去。他不想这只柔弱的水妖受伤。
水妖叹道:“我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我也没想过要与神斗争,我只是想让你安全罢了。”
黄泉顿了半晌,才柔声道:“别想这些事情了,我们……我们都会安全的……”
他这样说着,忽然又想起曾经和秦四说的话:小四儿,放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他的心忽地一痛,他的承诺没有兑现,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诺言。可笑,现在居然还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懦弱的人了。
黄泉忽然沉默了,一个字也不说,就呆呆地看着司月袖子外面的景色,依然是云雾缭绕,一片茫茫然。水妖见他不说话,只好幽幽叹了一声,轻道:“我即使现在不出事,到了麝香山还是会被结界所销,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还不如在死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也好过一死一伤。”
黄泉微微震了一下,好半晌才低声道:“你在我眼里好好待着,别出来,神界的结界不会销了你的。你也别想着怎么来救我了,我承不了你的恩情,我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
水妖心里酸楚,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终是不想她为他做些什么,他终是,不想与她纠缠上而已。不过如此而已……
袖子外的风景忽然大变,只见点点荧光闪烁,将司月的袖子几乎都映成了透明的。黄泉和水妖都给这奇异的景色迷住了,呆呆地看着外面。有几点小小的光钻进了司月的袖子里,绕着黄泉不停打转,带着一种温暖的祥和的气息。
“那是……?”水妖疑惑地说着,这种萦绕的光点怎么这般熟悉?她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么?
“赐福神光,凡有资格进入神界的人或者妖神,在进入之前都会沐浴在赐福中,以示神的赞赏和祝福。嫣红山也有这种神光,不过却没有这等神力。那里的光是死光,必然是司日带过去的。狼王那里的锁魂绡想来也是他给的。哼,他分明口头上说着不参与神界一切的事务,隐居山林,却还假公济私,带了一堆神界的好处过去,这些神实在无聊!”
黄泉冷冷地说着,眼看着那些光点绕了半天又飞出司月的袖子。
水妖没有说话安静地藏身于他的眼睛里,看着那些荧荧光点缓缓消失,然后周围的光线越来越亮,几乎要穿透司月的袖子。忽然,她的袖子一抖,黄泉不由自主地从她袖子里掉了出去,落在地上瞬间恢复了人形。
司月站在他身边,冷声道:“跟着我走,别想耍什么花样。这里是麝香山,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保证你们能活着出去。”
黄泉有些讶异地看着四周,却见一片碧色山水,青山峦翠,碧波连绵,天空一丝云彩也无,澄净明澈。湖水微澜,岸上种了无数血红的花,从湖边一直蔓延到山崖之上,如同一大块鲜血凝固在那里,给这里幽静安闲的景色增添了一种古怪的气氛。
湖对面是一座金色的宫殿,殿角斜飞,琉璃万丈,每一个斜飞的殿角之上都蹲坐着一只五彩瑞兽,其下坠着无数古铜风铃,随着微风拂动,发出阵阵脆响,居然连他们身在湖对岸都清晰可闻。殿前有九根金色的巨大柱子,其上雕刻着无数古怪的文字与花纹,隐约看去,竟好似还在盘旋而动,闪烁不止。
最奇怪的是那些鲜血一般红的花,眼看着居然还蔓延到了宫殿前面,连白玉的台阶上都一片血红,也不知是如何种上去的,宫殿四周种的全是这花,黄泉忍不住仔细看去,只见花瓣重叠繁琐,其状如同凝结的血滴,花朵不大,大约如同小儿的拳头,根茎都为血一般的红,花蕊更是嫣红的发黑,整朵花看上去如同浸透了鲜血,诡异莫名。
水妖忽然轻声道:“这些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莫非是神界之花么?”
黄泉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来神界,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却听司月忽然冷笑了一声,缓缓开口,声音居然有些干涩。
“你问得好,水妖。这花以前从来没有过,它们都是一个叫做清瓷的叛徒种植出来的。此乃邪恶之花,你们这些道行低浅的妖小心中了它的毒。”
水妖大为惊讶,清瓷?不就是那个鹰王翼临死之时还念念不忘恨之入骨的女子么?她居然也曾是神界之人?一时间她突然觉得所有事情恐怕都要在这个叫做清瓷的女子身上挖掘,神界突然的分裂,妖魔在世间的盛行,神界各个城镇之中的紧张恐怖气氛,五曜最近行动的怪异……这些或许都与那个女子有关,她到底做了什么?
司月漫步走到岸边的血红花海里,忽地伸手狠狠拔起一朵花,在手中捏碎。顿时乱红飞舞,掌中满是如同鲜血一般的汁液。她冷冷看着手中的碎片,淡然道:“这是恶之花,可以迷惑人心。初时或许不自知,时间一久,五脏六腑之内都满是剧毒。偏偏此毒一旦沾染上,永无消亡之日,永世都为其折磨,苦不堪言。”
水妖惊骇地低声问道:“那……是什么毒?如此可怕?”她从来还没听过这么可怕的毒,哪里有永远无法化解的毒呢?偏偏这花看上去如此娇艳美丽,却居然是奇毒!当真世间任何事物都不可看外表而下定论。
司月将那碎花丢在地上,黄泉忽地“咦”了一声,却见那花落地之后立即溶成了一团血水,化入泥土之中,不出半刻,从那里又钻出一棵鲜艳的花来!这花,竟然无法将它消灭么?!
司月恨恨地看着漫山遍野的血红花朵,慢慢说道:“此毒乃存在于凡人心中,那些最肮脏最隐秘的东西,名唤‘七情六欲’。中者无不立时委靡,神没有圣洁之相,妖没有灵动之姿,终日只想着情欲之事。便如同一个厉害的染缸,进去了,出来之后再也没办法恢复从前的清明洁净。可恨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将这些恶之花消除!清瓷!你果然够狠!便是死却也要反咬一口!不但害得五曜纷纷离开神界,还把太白……!”
她说不下去了,黄泉和水妖骇然地看着她,只见她眼底一片疯狂的怨恨之色,还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与厌恶。水妖怔了半晌,才对黄泉极轻地叹道:“她……其实也……”黄泉微微点头,司月自以为圣洁不惧这些奇毒之花,却不知七情六欲本就无法自知,沾染上之后渐渐生出各种欲望,爱,恨,妒忌,羡慕……等等情绪。她只知怨恨清瓷,却不了原来自己也落在那个女子的掌握之中,诸般作态,无非让人偷笑而已。
司月转过身来,神情已经恢复淡漠雅然,她轻道:“和我走罢,去麝香正殿召集诸神与你们定罪。你且暂时安心,我不会取你们的性命,你是太白至死都没忘记愧疚的妖,我定会尊重他的遗愿。”
说完她转身就走,黄泉却怔在那里半天都没动弹!什么?!太白死了?!天!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高傲的神,那个满口圣洁理论的神,那个……那个生生拆散一对恋人的神!他怎么死了?!他,他还没有报仇啊!苦等了七百年,修炼了七百年,满心的怨恨,满腹的沧桑,却只还来仇人已死的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一等!”他忽然吼了起来,火红的眼睛里满是无法置信的震撼,“你说太白已死!却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
司月回过身来,面上忽地闪过极尽哀宛的神色,她沉声道:“他为清瓷所惑,最后为清瓷所杀,与她一起坠落下那断念之崖。”
她指着那开满血红花朵的山崖,手指竟好似还在颤抖。
黄泉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山崖,却见满目的血红,狰狞张狂地爬满了整座山。山崖隐在后面无数的雾气之中,茫茫不可测,也不知究竟有多深,多陡峭。
司月说道:“断念崖下本是印星城与麝香山相连的结界,自她坠崖之后,便被撞破。那些早就心怀不轨的四方兽趁这个机会脱离了五曜……哼!他们根本不配做神!妄想争夺麝香王的宝座!只要我司月在的一天,必不让他们得逞!”
黄泉根本没听她后面说了什么,只怔怔地看着那陡峭幽深的山崖,思绪万般凌乱,翻滚不休。眼前忽地一片模糊。他死了,他死了……他的恨,他的仇,都给他那纵身一跳击得粉碎。一切的情绪好象都被他的坠崖给带走了,他脑中忽地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隐约似乎可以看见,那山崖之上,黑衣随风起伏,面上带着他曾恨之入骨的傲然之色,毅然纵身,坠入那茫茫的崖底,粉身碎骨,没有任何痕迹再可捉摸。他怎么可以走得如此决绝?!在做了那么多伤人伤心的事情之后,他自己潇洒的走了,留下他这种满心仇恨的妖,空有满腹的怨,此后却如何消?!
水妖眼见黄泉神色异常,也不敢说话,只好跟着看向那开满血色花朵的山崖。她没有见过清瓷,可是却可以想象出她究竟是如何模样。这般决绝,这般工于心计,这样的女子,必然有一双幽深的眼。
她呆呆地看着山崖,想象清瓷长发蜿蜒,眉目如画,额上一个与鹰王翼一模一样的漆黑的心魔印,诡异却妖娆。谈笑间纵身而下,三千青丝根根飞扬,朵朵鲜艳如血的恶之花从她坠落的身体后张狂地开放,乱红飘零,极尽惨厉。
两个人各自想得出神,忽听司月在身后说道:“时候不早,且与我去正殿,定罪责罚之后,便可恢复自由。”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可爱的如同号角一般的事物,玉色玲珑。却见她放在嘴边轻轻一吹,那小小的号角居然立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如同龙吟凤啼,音质极其古朴浑厚。
那号角声缭绕不绝,渐渐往远处飘去,依然是嘹亮绵长,袅袅不绝。黄泉和水妖正在讶异,忽地又听司月惊讶道:“非嫣?你怎么会在这里?”
水妖一阵惊喜欲绝,挣扎着便要从黄泉的眼睛里出来拜见她的救命恩人,给黄泉急忙按住。这里是神界!如果不是因为躲在他眼里,水妖早就给这里的神力创伤到不能动弹了!
却听一个极其妩媚柔倦的声音轻飘飘地说道:“我呀,来看看司月大人怎么给两只妖定罪啊。好象我和他们以前有过一些交情呢,还希望你不要太斥责得好。”
黄泉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衣裳华美,长袖曳地,一张俏美的脸蛋上此刻挂着招牌甜蜜笑容,那双漆黑的眼,灵动狡黠,笑吟吟地看着司月,可不正是九尾狐仙非嫣么!
31. 五曜上
司月哼了一声,有些厌恶,有些忌讳地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冷道:“你不是在西方王城么?怎么,女官做腻了,又想来麝香山捣乱?”
非嫣懒洋洋地拢了拢袖子,曼声道:“不过是回来看看五曜过得如何而已,听说麝香山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我担心得很呢。”
说完,她不等司月说话,转头看向黄泉,放柔了声音说道:“你已经被她放出来了啊,怎么?还不让她从你眼睛里出来么?有我在,不用怕她被结界消了。”
黄泉愣了一下,还没明白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水妖已经急切地从他眼睛里钻了出来,透明的身体遇风见长,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人形,正对着非嫣盈盈拜了下去,恭敬之极。
“水妖拜见非嫣大人,大人的救命之恩,水妖永世不敢相忘!”
她轻柔地说着,连拜了三拜,这才抬头看向非嫣,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感动,泪光闪烁。
非嫣嘻嘻一笑,漆黑灵动的眼珠子在黄泉身上转了转,问道:“怎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才想去西方王城找我呢。”
此言一出,黄泉和水妖都愣住了。知道……什么?他们应该知道什么吗?
非嫣“恩”了一声,“呀,先不说这些,你呢?封印解开之后怎么会来这里?想报仇么?”
她问得顽皮,好象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模样,一切都漫不经心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黄泉难得恭敬地弯了弯腰,沉声道:“其实,我想找您是想确定一些事情。听说您经常往返于阴阳两界,打理一些无主的魂魄。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秦四的女子的魂魄?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非嫣又“呀”了一声,说道:“看来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水妖,你也没有印象么?”
水妖呆了一下,怔怔地摇头,怎么?事情与她有关?
非嫣点着下巴,叹道:“奇怪奇怪,七百年后按理早该恢复了啊。恩,算了,这样也好。”
她笑了笑,回头对神色不善的司月笑道:“我是不是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司月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非嫣摆手说道:“算了,大事重要,我就等你们给他们定罪之后再说罢!蛇妖,我没有在阴界见过那个女子,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说,你还不明白么?”
说完她抖了抖袖子,歪着脑袋看着司月,“走罢!我也去看看。很久没有看到五曜齐聚一堂的场面了,还挺怀念。”
司月绕开她,径自向前走去。这只狐狸!她能猖狂也只有现在了!迟早她要将无尘山铲平,把这些放肆的妖狐好好治理一番!
非嫣跟在她身后,回头对水妖做了个鬼脸,小声道:“安心!我既保了你们一次,这次也必然罩着。不用害怕!”
水妖感激地笑着,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在她还是很小很小的小妖时,曾被其他的妖霸占了山林,要将她杀死,如果不是当时正好路过的非嫣大人救了她,还划地为潭给了她一块安身之地,她现在早已成了飘零孤独的野鬼。只是,为什么非嫣大人的话里总带着她不明白的东西?她和黄泉该有什么吗?她遗忘了什么?还是黄泉遗忘了什么?她不明白,但是却隐约可以窥见一些答案,那些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黄泉没有看非嫣,他在后面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水妖。会不会是她?从非嫣的语气来看,事情分明和水妖有关!他早该想到的,那般相似的容貌,那般相似的笑颜,甚至连性格都很像……莫非真的是她?只是人如何成妖?何况,她分明对之前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无……
两个人又都各自陷入沉思中。
沿岸一路分花拂柳,那些血色的花开放的极尽灿烂,非嫣拈起一朵看了好久,才又轻轻抛开,笑了一声。这不管是谁做的,手段都太绝了,神界只怕保不住,难怪走了两个,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一个,还不太服管。而司月……她抬眼看了看司月冷漠的背影,她恐怕根本不自知罢!一直以来,用圣洁高傲装点的神的外衣,还可以稍微抑制住她的野心,自从麝香王战死,她的野心也逐步暴露了出来,也难怪四方神兽那里会受不了与五曜决裂。这些花……不过加速了神界的腐败而已。如果心内当真澄净如秋水,没有一丝污点,任是谁也无法诱惑,这些花也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果然人心最复杂,最容易受外界影响的是它,最不容易受影响的,也是它。真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