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囚犯没有例外地通通倒在地上,脸色青白,面容上看来都没有什么痛苦之色,想来是一瞬间便给人将魂魄摄了去。可恨的是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究竟是谁捣的鬼!
牡丹惊骇地看着那些突然死去的囚犯,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疑惑。司徒竟将他们全部杀了?!这怎么可能?这算什么?!眼见那些侍卫慢慢恢复了思绪,挥着鞭子驱赶着路人,将他们聚在街道正中,语气严厉地盘问着什么,还有几个侍卫抬头向楼上望过来,几乎就要看到她,惊得她一个战栗,坐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楼下侍卫们盘问小二和老板的声音极响,她在房间里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她半个字也听不懂,也不敢动,只好坐在床上干着急。司徒那只狐狸到底打算做什么?无缘无故杀了那些囚犯,她分明是让他去救人的啊!他怎么把人家都杀了?!现在还把侍卫引了过来,他想在这里捣乱么?
沉重杂乱的脚步声飞快地窜了上来,显然目标是她所在的房间。牡丹心底暗暗叫苦,全身都僵在那里,脑子里只记得司徒郑重叮嘱她的话:不要动!不要出声!她笔直地坐在床沿,和一尊石头雕像没有什么分别。因为紧张,她连喘气也不敢大声,偏偏心跳得老快,胸口因为憋气,窒息得难受,几乎要爆开来。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用力地踹了开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死死地把眼睛闭了住,不敢去想象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司徒!她恨死他了!早知道狐狸都是奸诈狡猾之辈,她根本不该相信他!
她感觉有好多人冲了进来,带起了一片凌厉的风声,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半个人碰她一下,她有些好奇,悄悄睁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见那些穿着银红色衣裳的侍卫翻箱倒柜地搜索着什么,还有几个人就爬在她脚边揭开被褥往床下看去!却偏偏没有一个人看她!
她忽然想到在流火山的时候,水妖也在她身上下了这种法术。这些侍卫原来看不到她!牡丹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睁大了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听着这些侍卫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然后看他们神色愤然地把柜子桌子什么的全部推倒,搞出了好大的声响,闹了半天才气势汹汹地下了楼,估计嘴里还在骂着什么,听起来似乎是在责难客栈的老板。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摊开双手,只见上面全是汗水,十根手指现在连握成拳都好困难,指尖在发着抖,一片惨白。她苦笑了起来,自己也真是没用,明明没有危险还吓成这付德行,看来她还是太幼稚了。
看了看窗外,那些死去囚犯的尸体被路人好心地用布块盖了住,侍卫们围在旁边,似乎正在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正看得入神,忽然觉得脖子后面被人小小地吹了一口气,痒痒的。她急忙回头,立即看到了司徒那张笑吟吟的脸!
牡丹急切地抓住他,小声道:“你做了什么?!我只是想救那些可怜的老人和孩子,你……你怎么把他们都杀了?!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钱?你怎么可以……?!”
语无伦次地说到后来,她的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司徒的行为不只愤怒,还有着极深的心痛和失望。他不该是这样的妖啊!
司徒捏了捏她的鼻子,叹道:“爱哭鬼,我不将他们的魂魄取出来,难道这么多人我能一下子带走么?你呀,见识太少了,身体不过是一个皮囊,想做多少就可做多少。何况他们的身体本就伤痕累累,就是我救了出去,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牡丹吸着鼻子,眼睛红红地问道:“那……那你将他们的魂魄取了出来,放到什么地方了?”
司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轻声道:“都在这里,再过一段时间等我的法力恢复一些,我就可以替他们造好元身,恢复他们的自由。笨蛋,你还要哭么?”
牡丹用力揉着眼睛,声音虽然小,却很坚决:“我没哭!你看错了!”
司徒轻轻笑了起来,忽地将她搂在了怀里,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你可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我说了,只要你希望的,我都可以去做。你想我是怎么样的狐狸,我就做怎么样的狐狸。你还讨厌我么?”
牡丹震了一下,微微地想挣扎,可是动了动,却又不知怎么的又放弃了。给他紧紧搂在胸前,她也不知是欢喜还是紧张。半晌,她才低声道:“……谢谢你救了他们。你是只好狐狸……我……错怪你了……”
司徒柔柔地抚摩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又过了半天,她忽然说道:“司徒,你变了。你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娘娘腔狐狸,我提起水公子你也没反应……你,出了什么事吗?”
司徒怔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记忆从法力被封进镇魂玉中之后便消失了,其后只是一点一点地慢慢恢复。水公子不过是因为曾与和牡丹朝夕相处的米家三小姐接触过之后,身上沾染了镇魂玉的气息才将他吸引过来的。现在想起来,他附错上牡丹的身或许就是自己的意识冥冥之中的选择吧!他在被鹰王翼用神火贯穿胸口之后立即恢复了所有记忆,说起来,他或许还应该感谢那个叛神。
只是他不想告诉牡丹这些,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块玉石转世而成的。他也不想让她以为他是因为镇魂玉而接近她的。理由他不清楚,可是他就是不想看到牡丹伤心失望的模样。这样的女孩子,还是适合瞪圆了眼睛神采飞扬的好。
他顿了半天,才轻声道:“我就是我,我没变什么。我只是开始有点喜欢你而已。”
牡丹大震,急忙就要推开他!这只狐狸!他又死心不改地想诱惑她么?!司徒这次却不让她挣扎开,轻松地抱着她,制住她所有的动作,才说道:“都是你的错,是你诱惑我的,是你让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七情六欲。你闯了祸却想不负责的逃跑,我怎么能放手?”
牡丹骇然,话也说不出来,颤声道:“我……我什么时候……诱惑你了……?都是,都是你这只狐狸……来诱惑我啊!”
司徒从袖子里掏出那日她挣扎后落在水面上的珠花,轻轻放开了她,将它温柔地插进她头发里,然后看了她半晌,才轻声道:“我不管,我已经被你诱惑了,招惹狐狸的下场就是赔上自己。你本就是我的,这一次,无论是谁来抢,我都不放手。”
牡丹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展颜一笑,笑容里有一股顽皮天真的味道。
她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其实,被诱惑的,何止是他?
28. 司月上
黄泉来到落伽城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为了让化成泪水静养在他眼中的水妖多有一些时间恢复,他刻意走得很慢,所以两日之后才来到落伽城。
“我想司徒牡丹他们一定已经在落伽城中等我们了,我们快点进去。”
水妖在他眼中细细地说着,很是担心急切。
黄泉不慌不忙地掐着手指微微一算,皱眉道:“他们已经离开落伽城了……怎么会这样?莫非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水妖担心地问着,“没有危险吧?”
黄泉走到城门前,说道:“他们正向西行,而且……走得很快……”
他抬手推了推城门,立即又裂开了一道小小的门,他沉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要快了。他们会这么赶,一定有原因。”
进了落伽城,印象中安静祥和的气氛全无。黄泉收敛着妖气,将面容化成普通的凡人男子,四处观望着。只见家家都紧闭着大门,偶尔有几个行人在外面走动,也是行色匆匆,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酒家,客栈,全部都关着门,连街上的小贩都不见踪影。一条街走下来,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声音都无。黄泉不由好生讶异,想找个人问问情况都找不到。
“看起来,落伽城好象出了什么大事。” 水妖在他眼睛里忧心地低声说着,“会不会和司徒他们有关?”
黄泉没有回答,四处又看了一下,眼光忽然被左手边一道白色围墙所吸引。上面贴着一张巨大的通缉令,呈月白色底。通缉令上密密麻麻写了一些什么东西,他没有看清,只是那上面画着两个人物却让他吃了一惊!
那是两个年轻的女子,其中一个编着大辫子,耳朵上簪着一朵小巧的珠花,一双杏核眼黑白分明,即使瞪着眼睛都好象在笑。他倒抽了一口气,这不是……?!
“牡丹?!”水妖骇然地低叫了起来!老天!她和司徒果然遇到了麻烦!神界居然在通缉他们两个人!
“可……她旁边的女子是谁?莫非是司徒么?”水妖疑惑地说着,那个女子面容很普通,只是一双眼睛又细又长,艳艳生辉,和司徒很像。
“那定是他变化后的模样。只是他们到底惹了什么麻烦?神界很少这样大张旗鼓的通缉罪犯……”
黄泉伸手摸了摸通缉令,由纸张的手感和墨迹的潮湿程度来看,这张通缉令应该贴了一天左右。看来他们应该是两日之前就到达了落伽城,两日前,这里必然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暗暗有些埋怨。司徒那只狐狸,明明身边带着一个凡人的丫头,还要在神界惹是生非!果真是三千年狐仙的劣性不改!只是他功力尚未复原,实在让人担心!
“黄泉,我们快追他们吧!司徒还只是一尾,牡丹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如果真给神界抓到了,他们一定没办法逃脱的!”
水妖急急地说着,鼓动着身体就要从他眼睛里钻出来。黄泉抬手盖住了左眼,沉声道:“你别动,伤势还没复原出来了也只会更麻烦。这个事情……我来解决。”
他转身便走,一边掐指排算确定司徒他们的方向。
“他们往西走了很远!我现在要加快追赶速度。你且安心,不要出来。”
他忽地袖子一张,两脚一蹬,如同一只展翅的仙鹤,轻飘飘地窜上了房顶。从高处看去,整个落伽城的街道都是空荡荡的,人迹极少。他微微安了心,飞快地向西跑去,银色的身影在急速跑动跳跃下,如同一只轻巧灵活的白鹤,快得几乎看不清。
落伽城在西边有一座更大的城门,平时那里几乎没有人看守,因为那里经常用做神进城的入口,现在只能希望暂时还没有神打算来落伽城。他一跃而起,踏过青瓦屋梁,窜得老高。他看到了!落伽城西边的城门!
巨大巍峨的城楼如同一只沉睡的兽,安静地盘踞在那里。周围看上去似乎没有人,黄泉安下了心,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飞一般地一个旋身,宽大的袖子和衣裳下摆因为动作的猛烈而沙沙响着。他忽地张开手臂,稳稳地落在了城门前面。如他所料,这里周围并没有人。
黄泉飞快地往城门跑去,只盼可以尽快找到司徒他们。不知道他们惹了什么麻烦,只希望不要再派出五曜来捉人,不然他们一个都逃不掉。岁星的死那些神一定已经知道,说不定还会算在他们的头上,到时候必死无疑。
眼看就要接近城门,可诡异的是城门忽然传来巨大的吱呀声!黄泉猛地刹住脚步,警觉地向边上让了开来,躲在一株茂密的梧桐树后,摒住呼吸看向城门。
只见城门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刺耳的摩擦声听得人牙酸,可显然推门之人并不介意。那门开得极慢,好象刻意要造出什么神秘尊贵的气氛。只是眼见那么巨大沉重的黑色玄铁门给人这样毫不在意地推开,黄泉还是警觉起来。来的人一定不简单!
门终于打开,出乎意料地,从对面走进一个穿着月白色华服的年轻女子!她梳着妩媚的天人髻,耳边还垂着两绺青丝,用同样是月白色的绸带圈圈卷下。身材纤柔,仿佛不堪身上华服的重量,娇怯怯地。
黄泉愣了一下,这个人是谁?五曜里除了岁星,没有女子了啊!却看这个女子提着衣裳的下摆,走得优雅,如同一个没出过门的大家闺秀,每一步都是仪态万方,顾盼生姿。那张脸说美也不是极美,说不美,却又仿佛蕴涵着某种诱人的光彩。那一身的月白,更是让她看上去如同刚从月宫里下凡的天人。
等一等!月?!
黄泉倒抽一口气,难道她竟会是麝香山目前地位最高的神,司月么?!早就听说司月是个女子,但关于她性格冷酷,行事残忍的说法不绝于耳,他本以为会是一个彪悍的神,却哪里想到是这般娇弱无骨,我见犹怜的小女子?
水妖在他眼睛里开始瑟瑟发抖,颤声道:“她……她……比岁星还……可怕……!”
黄泉缓缓抬手轻柔地按在左眼上,低声道:“别怕,我们不去招惹她。”
话音刚落,却见那个女子立即向他这里望了过来,黄泉吃了一惊,一时也不知道该出去还是继续躲着。
那个女子开了口,声音如同地下十九层的冰冷泉水,清冽刺骨,连黄泉都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那里的妖,擅闯神界是要被责罚的。以前没有人告诉过你么?”
黄泉干脆走了出来,面对面地看着她。见她一张秀丽纤细的鹅蛋脸,面色如月光皎洁,一双漆黑的眼更是幽深不可测,似乎是在怯怯地看着他,可眼神却让他有些发寒。
她看了看他,淡然道:“原来还是一只修为上千年的蛇妖,你的眼睛怎么了?还住着一只水妖么?”
黄泉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敌意还是打算不计较。
那个女子看了他半晌,才说道:“最近神界总是混进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妖和凡人,看来你与两日前的作乱妖精是一路的。”她举起宽大柔软的袖子,捂在鼻子前,轻道:“你身上满是狐狸的味道,原来那两个女子之中居然有一个是狐妖。”
黄泉震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那个女子又道:“你且和我走吧,罪状等到了麝香山再定。我还要去捉那两个胆大妄为的闯入者。”
她说完之后,好象倦了似的,掸了掸袖子,轻轻一抛,却见那双宽大的袖子陡然变得极长,瞬间便窜到了他眼前,眼看便要将他束缚住。黄泉手掌一扬,银光乍闪,瞬间便将那些飞舞盘旋的水袖划得粉碎。一时间碎裂的布片到处飞扬,如同无数玉色的大蝴蝶。
那个女子“咦”了一声,“还挺厉害的,你叫什么名字?”
“黄泉。”
那个女子忽地一震,好象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捉妖的。她死死地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竟仿佛暗藏了无数波涛,澎湃汹涌。
她顿了半天,才低声道:“你……就是黄泉?七百年前被太白封印的蛇妖?”
黄泉怔了一下,他从没想过太白会在其他神面前提到他的名字。对他而言,不过是封印了一个小小的蛇妖罢了,转身就该忘记的事情,可这个女子怎么知道的?
那个女子轻道:“是你,原来就是你……让他念念不忘,居然还生出悔意的妖。”
黄泉竟呆了住,太白?念念不忘?怎么会?!他不是曾那样高傲地斥责他么?他并不认为这些五曜的神会有什么同情心。他曾做了那么冷酷的事情,又岂是念念不忘能抵消的?!
那个女子沉默了半晌,才道:“忘了说,我是司月。太白曾是五曜之长,只是一来曾为你的事情所感触,二来为自己的女乐官清瓷所惑……”
她顿住了,没有说下去,又过了好久,她才淡然道:“你的两个同伙,将神界叛徒的族人瞬间取走了魂魄。无故取人魂魄乃为大罪,何况是叛族的人。你那同伙既然是狐妖,必然取走魂魄炼成自己的妖力,此乃神界大忌,她的胆子未免包了天。哼,妖狐!迟早我要将无尘山铲平。”
司月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平平的,听起来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她缓缓摊开了手掌,冷声道:“太白如此看重你,必有他的理由,你若潜心修炼,他日定能成大果。我便不小看你,只是你若能从我这里过去出了城门,我就不追究你擅闯神界的罪过。你若无法通过,就不要怪我将你捉去麝香山定罪。我只给三次机会。”
黄泉深吸一口气,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这个司月看上去似乎全身都是破绽,可偏偏他的直觉一直严厉地警告他要小心。有了岁星的那次经历,他再也不小看这些神。
“既然如此,我就上了。”
他沉声说道,身影一闪,瞬间便冲到了司月的面前。却见她竟忽然消失在他掌下,如同不可捉摸的光。然后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脖子上,耳边只听司月清冷的声音说道:“第一次!”
他顿时骇然。
29. 麝香山
这个女人,当真是月光做的么?那种速度,那种灵敏,连鬼魅也没这般灵活!
司月收回手指,向后退了几步,也不得意也不高兴,面色依然沉静,就好象她马上不是要和一个妖战斗,而是要去赏花品茶一样轻松。
黄泉神色凝重,将收敛起来的妖气统统释放了出来。如果他不用全力,只怕今天必要给她捉去麝香山。那里为神界圣地,水妖乃是低等妖,她的能力恐怕还没靠近麝香山就没办法承受神的结界了。
他缓缓抬起胳膊,袖子滑到了臂弯处。至少,得让水妖安全离开。
他的指甲在手指上狠力一搓,划破一道血口。汩汩而出的细红鲜血居然不落在地上,却围着他的手指上下盘旋,如蛇一般灵活。仔细看去,居然真是一条蛇!极小极细,如同一根小红线,却鳞片分明,两只芝麻粒大小的眼睛为金色,灼灼摄人。身体虽小,却诡异莫名,嘶嘶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那细小的身体如何发出这等声响。
司月微微挑起了眉毛,淡然道:“你炼出了檀香蛇,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黄泉没有说话,任那条小小的红线一般的蛇在他手指上来回旋转。只是那蛇看上去似乎很焦急,总想窜出去,尖小的头颅不停地摇摆着,蓄势待发。
檀香蛇乃为天下第一奇毒,被咬中者无论人神,立即全身麻痹,窒息而亡。加之其速度极快,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它的行动,往往看清其位置之时,就是被咬之时。黄泉在与狼王的战斗中所用的是最普通的檀香蛇,而这只,则是檀香之王,他炼了三百年才得到。只是一用上它,却就要立即想好逃离的路线。只怕这蛇也无法镇住司月。
他将檀香蛇一抛而出,只见那红色细小的光芒一闪,转瞬即逝,竟如同突然消失了一般。黄泉将蛇抛出之后,也不向她那里看,双手飞快地拈了一个式,唤来无数沙尘,将城门附近笼罩了住,几乎是一瞬间,漫天沙尘飞舞,五步之内什么都看不清。
黄泉身体一抖,立即现出原身,一条巨大无比的银色蟒蛇。只见他一跃上天,如同御风而起的银龙,血盆大口里,四根尖利可怕的獠牙比城楼上的柱子还粗。他飞快地向空中窜去,然后身体忽然缩小,刹那之间便成了胳膊粗细的一条小小银蛇。风沙里,他银色的身体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闪电一般往城门后面窜去。
地上只听司月忽然轻笑一声,说道:“檀香蛇是第二次机会!”
黄泉正惊讶,低头一看,却见那条小小的红蛇在司月身体周围急速地飞窜着,几乎形成了一个血色的密网。司月哪怕生十双眼睛也看不过来它到底在什么地方。她缓缓扬起手来,做出要捉的动作。黄泉冷笑一声,这个司月,未免单纯的可笑!檀香蛇若能徒手捉住,却也白被人叫做蛇中之圣了!
冷笑声未绝,却见她的纤纤玉手飞快而且优雅地微微一摆,手指几乎拈成美丽的兰花状,指尖泛着皎洁的月光之色,明灭闪烁,点点萦绕。黄泉忽地倒抽一口气!她的动作优美的如同舞蹈一般,一只手伸了出去,另一只手还挽着宽大的袖子,就那么如同捉蝴蝶一般轻巧地将檀香蛇用两根手指捏了住!
老天!
黄泉震撼的几乎僵在空中!忽地又听司月冷声道:“召唤风沙是第三次!”
她将檀香蛇头骨轻轻捏断,那条鲜红细小的红线一般的蛇立即化做了一滩血水,从她指缝中淌了下去。她也不在意,抄起手中的血就往天上撒了去,那些鲜艳的血滴顿时化做万丈光芒,如同天空突然多了无数轮圆满巨大的月亮,顿时漫天风沙都给映得透明起来。黄泉银色的身影无所遁逃,给那光芒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司月抬头看向被困在光芒之中的黄泉,淡然道:“三次机会已过,你没能逃走,只好麻烦你和我去麝香山定罪了。”
说着她的五指猛地合拢,那些光芒立即将黄泉道道束缚了起来,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不放过。眼看黄泉给裹得如同蚕茧一般,从空中落了下来,给司月一把拈在手中,登时恢复了人形,一双火红的眼睛如同焚烧着的火焰,又是不甘又是愤怒地瞪着她。
司月轻哼一声,走上前去在他身上轻轻一拍,他顿时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被她一把收进袖子里。
“难为了你千年的道行,倒也可以和我对峙上几招,也不枉太白如此愧疚器重于你。”
她沉声说着,转身便向落伽城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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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牡丹和司徒已经早早出了落伽城。那日司徒摄了清瓷族人的魂魄之后,立即带着牡丹出了客栈,背着她化成了微风,很快便出了西边的城门。
“狐狸,我们走得这么快,可不知能不能和黄泉他们碰面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比我们快了还是慢了。”
牡丹给司徒背在背上,贴着他的耳朵问着。司徒在野地里奔跑得极快,宽大的袖子给风拂在了身后,如同两只雪白的翅膀。跑得虽然快,却极稳,牡丹靠在他身上连半点颠簸也感觉不到,只觉凉风扑面,还夹杂着水汽和泥土的些许腥味,原来竟是下雨了。
司徒一个转弯,飞快地停在一棵巨大的榆树下,那树冠如同碧绿的大伞,将绵绵的细雨尽数遮挡了住。雨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打在叶片上沙沙作响。地面很快就潮湿起来,眼见着泛起了泥泞,只怕等会上路时会染上一脚的泥。
他将牡丹放了下来,一边掐着手指算黄泉他们的方位,一边柔声道:“我们要先走也是没办法的,我想现在神界一定已经闹开了清瓷的族人魂魄忽然被摄走的事情。若是其他的人或许也罢了,却偏偏是神界最敏感的那个女子,恐怕现在一定已经有五曜行动起来了。我们不能等,须得赶快到达西方王城,找到非嫣才是。”
牡丹没见过五曜,也不知他们到底怎么个厉害法,但是提到神她就立即本能地想到鹰王翼那张冷酷狰狞的嘴脸,不由一个寒蝉,叹道:“真是奇了怪了,怎的现在的世道,神比妖还像妖……虽然是叛神,却也可怕……我可不想再遇到什么古怪的神了。”
司徒忽然“咦”了一声,显然极惊讶,他拈着手指,忽地又重新算了一遍,只见五根手指舞动得花样百出,变幻莫测,然后猛地又停在那一处,却好似身不由己一般。他皱起了眉头,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牡丹急忙问道:“怎么了?黄泉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