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说:“你想工作我们当然支持!但你两个月都没找到了,这样拖下去怎么办?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
我不用听都知道她又开始老一套说教,只好等她呱呱说完,换气的时候才敢小声说:“我有考虑,但我想先找工作。”
老妈终于被我说的没脾气了,坐在沙发上只是叹气,过一会回头问老爸:“怎么办?要不就让她走吧?”
走?不会吧!要我离开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个老人家太绝情了吧!
老爸咳两声:“大春,是这样的,你奶奶生病了,身边没个照顾的人,请的保姆咱们不放心。所以这次我想和你妈搬回F城老家。本来说等你结婚成家了才好走,但这事没办法等了。眼下你的工作又不顺利,所以咱们坐一起商量商量以后的事。小张说他老家N城有一块地皮,是祖上的遗产,想回去开个店面啊什么的,正好你现在没工作,不如跟他去那里看看?反正你俩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就差一张证书,小张不是外人,你和他一起,有他照顾,我们更放心,比你在这里待着生闷气好。”
原来是这个“走”!
我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尚尚,他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却在笑。
搞了半天,还是他打了鬼主意。N城的地皮?天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我张嘴想拒绝,可是老爸又说:“其实你留下来也没意义,公司的人陷害你,现在是他强你弱,不如避一避,在别的城市找新发展,不比困在原地强?难道他这个副经理面子就这么广,所有人都听他的?你现在被他将了一军,知道你不服气,但倔强也要有点理智,明知道留下来没结果,你还要硬,倒霉的只有你自己。搞得我们也为你操心。”
他这样说,好像错的人都是我,搞得我开始愧疚。
是啊,我硬要留下来除了赌气就没别的意义了,我难过,家人怎么会没感觉,他们年纪都大了,还要为我担忧,这是我的不孝。
“你奶奶生病时还挂念你呢,啥时候结婚什么的。我们也老了,早就打算等你结婚之后卖了这房子回老家,这次正好是个机会。N城和F城也不远,我们随时可以过去看你们。到了N城,看看,尽快和小张把事情办了吧。我和你妈有点储蓄,都留给你做嫁妆呢!”
天啊,他都这样说了,我难道还能拒绝?再看看尚尚,他这次却不笑了,只是侧着脑袋,猫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晃啊晃,好像在凝神听什么,连我瞪他都没注意。
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下来。
晚上尚尚变成猫和我抢被子的时候,我抓着他的脖子摇了不下一个钟头。
尽管被我蹂躏的全身毛都乱了,尚尚还是不急不慢,在床上走两圈,然后坐下,淡道:“人类真是麻烦,有时候明明知道正确的道理,却偏偏不去做。”说完傲然地瞥我一眼,蜷成一团钻进我被子里。
我一把甩了被子,揪起他的耳朵叫:“废话!我不是妖怪!怎么学你们无情的那套?!”
他无奈地叹气:“人类不是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么,同理,妖怪要是学人类那样,早就成人而不是妖了。算啦,你别嚷了,现在离开是对的,再不走,只怕要遭殃。”
“遭什么殃?!”
尚尚懒洋洋地抬头在我手上闻了闻:“你的霉运味道还没退,小心点吧。”
我靠!不能忍受了!
我抓住他的尾巴,使劲甩,一面叫:“都是你都是你!霉运就是你!最大的霉运就是你!”
尚尚被我舞成了风车轮,喵喵直叫,最后大概再也忍受不了我的虐待,身体一晃,突然变成了人,光溜溜地摔在我身上,压的我差点没扁了。
“你给我下去!总之老娘行情再差,一辈子没人要都不会和一只猫结婚的!你死心吧!”
我使劲掐他的脖子,尚尚动也不动,只是躺在那里,光滑冰冷的橙色头发擦在我脸上,不知道是痛还是痒。
我突然掐不动了,手脚有点发软。他那么重一个人,全身压上来,实在是十分吃力的。
“喂,快滚下去!要不变成猫要不滚回你的窝!不然我不客气了!”
我恶狠狠地警告他。
尚尚沉默了一会,才撑起来,摸摸头发,轻道:“或许你说的也不错,你的霉运的确都是我招来的。”
说完,他忽然变成猫,从窗口跳了下去,一夜都没再回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说的只是气话,但他说的却是真话。
难道,我最近这样倒霉,都是他造成的?
猫不是来报恩的吗?
人的事情对妖怪来说总是很复杂的,当然,妖怪的事情对人来说也很复杂。
我三天都没看到尚尚,不知道N城还要不要去,只是被老爸老妈催着收拾东西,然后送到了飞机场。
“尚尚……小张来不来啊?万一他不来怎么办?”我把两个随身行李放在一边,觉得自己很傻。一个人呆呆站着,老爸老妈跟在旁边,可是要等的人却不知来不来。
“怎么可能不来!你就会瞎担心!小张是那样的人吗?”老妈还在教训我,一路上已经教训了许多,听得我头大如斗。
眼看飞机验票口快要开放,尚尚还没来,这下老爸也有点急了,不停低头看表,小声道:“小张不会记错日子了吧?”
我很想冷笑一声,告诉他们那只猫半途跑了,估计再也不会来了。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摇摇尾巴就走猫,一点责任心都没有。非我族类,果然其心必殊。
“对不起我来迟了,路上堵车。”
尚尚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了起来。我忍不住吃惊,他不是走了吗?
回头看他,却发现他橙色的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上满是灰尘,左边脸颊上甚至沾了几滴血,下巴肿了一块。
他和人打架了?!
从老妈他们眼里好像看他没什么不同,寒喧了几句,刚好验票口开了,老妈又嘱咐了好多,我们这才进了机舱。
尚尚默不作声把擦破皮的爪子放在嘴边舔,除了身上挂的彩,他的神情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瞪着他,一直瞪着,使劲瞪。终于把他瞪得忍不住了,猫耳朵嗖一下冒出来,摇摇。
“我……摔了一跤。”
他说得理直气壮。
这个谎真是太精彩了,尚尚终于也学会人类最典型的慌话,打架了就说跌跤!他大概以为我没长眼睛,摔跤能摔脸上呢。
我哈哈两声,还是不打算说话。
隔了一会,他憋不住了,低声说:“你别问,好么?我不是做坏事,从来也没想过害你。”
他漆黑的眼珠认真地盯着我看,那种真挚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和我求婚表白呢。我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舒服,脸上有点发烧,只好别过脑袋。
“啊,好啦好啦!舔你的伤口吧!废话那么多!”
他笑了笑,左右看看,突然把身体靠过来,微微一动,眨眼就变成了猫,从我毛衣下面钻进来,蜷成一团。
我吓了一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也敢这样?!我赶紧打量周围,好在周围的人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没人看我们这里。
“这样很舒服。”他说,然后继续舔伤口。
飞机起飞了,我怀里抱着一只猫,惴惴不安,又怕别人发现,又怕以后莫名的前途。
是啊,谁敢把自己的前途押在一只猫身上?
还是一只古里古怪的猫。

  大春租书店

  下了飞机,尚尚熟门熟路地招出租车,一路飞驰,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终点。
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萧索,我们已经离开了市区,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狂奔,渐渐地,农田变成了大片大片望不到尽头的深黄墨绿,那是森林。
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尚尚自从上车就一直闭目养神,我问什么他都装聋子。
车子忽然一转,从旁边一个岔道开下去,而道旁的路牌居然写着前方XX里是K市。原来我们根本不是待在N城,而是去K市!他到底搞什么鬼?
大概我瞪他的眼神太凌厉了,尚尚终于动动,张嘴轻道:“K市比较安静。”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我怒了,要是让我家人知道我们不在N城,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尚尚再动动:“N城危险。”
我狠狠捶了他一拳。然而车都已经开出来了,也实在不能怎么样,只好放弃。
目的地终于还是到了。
K市是个中等城市,比不上N城和S城那样繁华,但尚尚说它安静倒是真的,它的安静悠闲,全国有名。
出租车停在街口。这条街不是很宽敞,但很干净,两旁都是店面,后面是住家。我们到的时候正是下午,街上没几个人,仿佛连风声都特别清脆,日光淡淡映在路面上,安静无比。
尚尚提着三四个大箱子,走路生风似的,一点也不累,刷刷走到一家店前,掏出钥匙开拉门。
我不知道这个店面是做什么的,难道就是尚尚嘴里那个地皮?可是上面既没有招牌,里面也没有任何东西,完全是空的。
尚尚已经提着箱子走进去,我也只好跟着进去,可是心里却突然有点害怕,是一种无法掌握接下来步骤的惶恐。
“我没办法让你做有钱人,但这个店面可以送给你。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里面还总有古怪的东西。”
尚尚放下箱子,摇着尾巴淡淡说着。
“什么古怪的东西?你说清楚一点!啊,自己不要的东西给我?你怎么认定我会要?”不知道所谓古怪的东西是什么,听起来很诡异的样子,这店面又阴暗,我背后有点发麻,突然很想夺门而逃。
尚尚没说话,猫眼懒洋洋地往楼上一瞥,我跟着望过去,突然一道黑影窜过,闪电一般地划过楼梯口。
我想倒抽一口气都没来的及,两条腿立即软了,左右没东西扶,站那里直哆嗦。
“那……是什么……?鬼……鬼?”
尚尚摇头:“人界没有鬼,这里阳气太重,鬼没办法长久待着,除非想神魂俱灭。”
他搓搓手指,忽然叹了一口气:“下来吧,这次不抓你们,但以后再不许闹事。”
话音刚落,那几团躲在楼梯口的黑影叽叽喳喳冲了下来,围着尚尚一个劲打转,声音又尖又细。
我扶着箱子,很努力地把软掉的身子靠在上面。啊,不是鬼!可那是什么东西?不,应该说那群东西是什么?
它们大概有半人高,也长了人样,有手有脚,可人样里面怎么看怎么有八分像老鼠,尖尖的嘴巴和胡须,圆溜溜的眼睛,一个个身上都穿着皱巴巴的白色围裙。虽然它们都围着尚尚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但很偶尔会偷偷往我这里看,很是诡异。
尚尚听了一会就开始不耐烦,挥挥手:“走吧,屋子被你们糟蹋得不成样子,先去打扫。”
说完猫耳朵一扭,尾巴一摇,爪子不自觉地露出来。
那帮类似老鼠的小妖精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哭喊着上楼,乒乒乓乓开始打扫了。
我的恐惧慢慢变成同情,然后又变成好笑,几个小妖精没能跑上去,被迫留在下面扫尘掸灰搬东西,其中两个怯生生地含着眼泪鼻涕来提箱子。
我好奇地用脚尖轻轻碰它们,它们不躲,但眼神很哀怨,我再拉拉它们的衣服,它们柔软冰凉的手指就圈了上来,讨好地抓着我,叽叽咕咕说什么,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尚尚说:“别碰他们,低级妖怪身上有戾气,人类身体很脆弱,受不了的。”
说着把它们踢到一边,毫不客气。
“它们是老鼠精?”
它们颠颠跑的时候,衣服后面露出一截细尾巴,越看越像老鼠,还是那种没成功化成人形的老鼠。老鼠怕猫,难怪它们见到尚尚吓得魂都飞了。
尚尚点头:“刚刚有点道行的老鼠精,去不了妖界,只能留在人界。我买下这屋子的时候,原来的主人就是不堪老鼠骚扰才贱卖的。它们没办法离开这屋子,和我说这里是它们的家,所以我没杀它们,留下来当作替我看房子。”
他好像觉得无聊,脸上的胡须长了出来,眼看就要变成猫。我急忙踢踢他的脚:“先别睡!这个店面……你真的要给我?”
尚尚抹抹脸,点头:“当然,猫妖说一是一,从来不撒谎的。这个屋子就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都可以替你拿过来。”
我在屋子里四处走走,其实屋子很大,而且空旷,窗户很大,是典型的老建筑。
这样一个屋子,要做什么呢?二楼可以当作卧室,一楼空荡荡的,没办法住人。做厨房吧,太大了。做客厅?好像还是太大,而且前面两扇落地的窗户,压根是做橱窗用的。
我这人没啥志愿,从来也没想过开店做老板什么的,开个食品店还要请厨师,麻烦。
再转两圈,脑子里面突然灵光一闪:“尚尚,我开一个租书店好不好?干净又清雅。还可以配电脑做条目管理,有空的时候上网。对啦,我还可以应征自由设计画者啊!怎么忘了。”
说到网络我才想起来,网络上很多自由画者,为各种图书做插画封面设计,偶尔也可以做做网页设计,这些还难不倒我。
越想越得意,干脆回头和尚尚商量:“不如把我爸妈他们也接过来吧?反正房子够大,一定住的下,也让他们放心。”
尚尚犹豫了一下,开始摆弄他的耳朵。
和他相处那么久,我知道他一摆弄耳朵就是在为难,正想和他再商量商量,尚尚却点头了。
“好啊,等书店能赚钱了,就把他们接过来吧。只要他们不怕老鼠。”
过一会,他又说:“春春,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结婚了吗?愿意要我报恩了?”
这和结婚有什么关系?!我回头瞪他,他却是在笑,猫耳朵一动一动。
“你家人来了之后,你还怎么拖?最后一定是和我结婚吧?这样我就能报恩了。”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笑容,带着一点得意,一点神气,像个得到什么把柄的小孩子,天真得一塌糊涂。
我的脸突然开始发烧,怎么都控制不住。啊!丢人!钱大春!人家不过笑一下,你脸红什么?!精神焕发吗?
“结婚的事情免谈!我还不至于糟糕到要和一只猫结婚!”
我一口回绝他,转身上楼看老鼠们打扫的如何了。
尚尚三步两步追上来,变成一只猫,身上的衣服散了一地,一把跳上我肩膀,缩在那里不动了,一面说:“猫很好的,比人好。”
“去,什么时候猫用两条腿走路了再来和我说吧!”
“我是两条腿走路啊。”
“你是妖怪,不算。”
“……你这是歧视。”
这妖怪小子还学会了新词汇!我翻他一个白眼:“这是赤裸裸的歧视。而且反抗无效!”
他终于不说话了,缩在我肩上,像个大毛球,过一会好像是睡着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就这样,大春租书店开张了。
我这个真正的老板终日无所事事,全靠尚尚张罗一切。他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了货源,进的全是时下最流行的耽美,虐恋,NP小说和漫画。有次我无聊随便翻了一本,从头看到尾才发现原来两个主角都是男的,最后看看封面,右上角的小标题绕着一圈暧昧红心——“男色天堂”。
无语……
老鼠精们也没闲着,书店每天的打扫整理归类工作全交给他们,然后制作成小卡片,我输入电脑进行存档。
店里的生意还算好,因为附近有一所中学,那些孩子每天放学都会来这里挑挑拣拣。
本来我嫌尚尚进的那些书太幼稚,特地自己买了一些世界名著,现代文学精华等等,谁知买回来就只有落灰的份,那些女孩子看都不看,成天追着问我到底啥时候进耽美系列漫画新货。
关于此事,我很疑惑地跑去问尚尚,他眯着猫眼,神秘地笑:“只能证明,你老了。”
我把他按在浴池里,由他喵喵大叫,摔门走了出去。
关于尚尚,还有件事要说。他很讨厌附身在那个“张先生”的假身体上,觉得重,所以干脆把那个假身体锁在地下室——我本来以为会是一具尸体什么的,原来只是一幅像气球一样的皮,折叠折叠塞两块樟脑丸就放在箱底了。
现在他都以猫的姿态出现,成天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没事打打呼噜,快活得很。咱们店生意兴隆,一半因为那些“男色天堂”,一半因为他。小女生没事就爱摸摸他,尚尚来者不拒,永远傲然地闭眼随她们折腾。
两个月前店里安装了宽带网线,我试着为一部红火的网络小说做了封面,没想到被出版社看中,开始定期向我要画稿,现在也算小有名气的一个画者了。
日子流水一般地过去,大春租书店的生意渐渐稳定,开始能进帐了,在网络上的那份画者工作也能赚点外快,我开始想把老爸老妈接过来住,于是写了一封信。
星期天店里没什么生意,我换了衣服正要去邮局,尚尚却从楼上急急跑了下来,一下窜上我肩膀,问道:“你去什么地方?人生地不熟,不要乱跑。”
我晃晃手里的信:“给家人寄信啊,不是说了书店能进帐就把他们接过来么?”
尚尚的耳朵动了一下,虽然我看不出猫的表情,但他眼里的犹豫还是能看出来的。
自从住到这里之后,每次我提起要把家人接过来,他都是这种神态,我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尚尚,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把家人接过来?”我很诚恳地问他,虽然说这屋子他说了送给我,但毕竟主人是他,如果主人不愿意,我不能勉强的。
尚尚却摇头:“不,不是,只是担心他们会怕那些老鼠。等他们来了我把那些老鼠都关起来就没事了。”
他嘴巴一张,叼住我手里的信,跳到地上,在窗帘上一扭,突然变成了人。
妖怪好像都不介意自己的裸体被看见,以前他也有好几次变成人光着身体走来走去,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之后终于知道在人界不能暴露重要器官,于是每次变成人的时候都会找东西遮一下。
他把信拿在手上,另一手抓着窗帘裹住身体,说道:“我帮你寄,从N城寄,省得他们担心怎么信封上是K市的邮戳。”
“那咱们一起去N城吧,反正不是很远。”我从书柜后面翻出他上次丢在那里的牛仔裤和毛衣扔过去。
尚尚摇头,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不用那么麻烦,没事也别出门,很累。我让芬芬帮我寄。”
芬芬?那是谁?
然而不等我问,他突然打了个响指,然后变魔法一般地,窗户上突然蹦出一个小亮点,绕着他的手指转圈圈,越转越快,并且发出欢快的如同鸟鸣一般的声音。
我赶紧跑过去看,那是一只拇指大小的圆球状物体,奇异的是上面有四根类似手脚的黑线,此刻黑线抓住了尚尚的手指,背后半透明的翅膀刷刷飞舞,乍一看好像一只大苍蝇。
“这……也是你养的手下?”我问他,楼上那些老鼠精还不够,他到底养了多少小妖怪?
尚尚把信塞给那个球,它用四根黑线一般的手脚紧紧抱住信封,绕着他飞了两圈就透窗而出,眨眼不见。
“这是没什么妖力的精怪,妖界送信都靠这种妖,它就叫芬芬。”
说完尚尚又开始没精打采,身体软下来,变成猫,刚才穿好的衣服又摊在地上。
“你没事别出门,买菜什么的,让那些老鼠去搬就行了。”他懒洋洋说着,转身上楼。
“他们哪里是买菜!”我把那些摊在地上的衣服卷起来塞进抽屉,“那是偷好不好?买菜是当面交易,他们那样怎么见人?”
“每次都给钱的,不过卖菜的不知道罢了。”
我本来想反驳他一通,可是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的是什么?我四周看看,一样的书局,一样的摆设,没啥不同。
转头一看,手边是抽屉,我正要把他的衣服塞进书柜下面的抽屉里。书柜靠着墙,没留多少缝隙,所以只有我蹲下来贴上去才能看到墙壁上的东西。
墙上有画。
漆黑的,用墨画上去的画。
然而画却被书橱挡住了,所以平时都没人看见。画是直接画在墙壁上的,然而第一次来的时候,墙上什么都没有。
什么时候画的?而且,画的到底是什么?
我趴在缝隙那里使劲看,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画似乎很大,刚好能被书橱挡住,线条繁琐曲折,更类似鬼画符。
看不清楚,我正要再挤进去一点,尚尚在楼上突然说道:“春春,中午我要吃清蒸鲈鱼,别忘了让那些老鼠买米醋。”
我赶紧答应一声,胡乱把牛仔裤塞进抽屉,满心疑惑地上楼找那些可爱的老鼠了。

  黑狐狸

  老爸老妈很快就回信了,这次信也是芬芬从N城那个虚假的地址带回来的。
他们并不想过来,说老家的日子更舒服,让我和“小张”好好过日子,最后还是罗唆着要我赶快结婚。
既然老人家不愿意搬家,我也没啥好说的,只好继续和尚尚过小日子。
那天在墙上看到的鬼画符,第二天奇迹般地消失了。无论我怎么找,都只有一片光秃秃的白墙。
难道真的是我产生了幻觉?
我不知道,更不知道那些鬼画符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意义。
尚尚是妖,或许那是他弄的什么东西。可我去问他的时候,他只有一脸茫然,呆呆地看着我,用一种怜悯的眼神,好像确定我产生了幻觉一样。
“墙上怎么会有画,这些日子你都在啊,有看到谁在上面画画么?”
尚尚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胡须上沾满了饭粒。
现在如果有人进书店,一定会感到诡异。谁看到一只猫坐在桌子上煞有其事地用勺子舀汤喝,都会觉得骇怕吧。
我早就习惯他这些怪习惯,眼看那颗饭粒在他胡尖上晃啊晃,快掉地上,我赶紧用手纸拈下来。
“可我确实看到的啊。”尚尚无所谓的态度让我不爽,“有整个书橱那么大的画,就算是幻觉那也未免太逼真了吧?再说我精神状态很良好,绝对没有精神病史!”
“很可能从你这一代开始有这个基因。”尚尚说得很正经。
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我按进了汤盆子里,他喵喵大叫,委屈地蜷起尾巴,使劲用爪子洗脸。
“你太凶了,春春。难怪人界的男人都不敢爱你。”
我还想抓他,却被他滑溜溜地跑了,跳在地上,傲慢又怜悯地回头看我:“当然,在妖界更没人敢喜欢。”
“死猫!今晚剥皮做烤猫肉!”我大叫,脱下拖鞋砸过去,尚尚早跑了。
看尚尚的样子,他也不知道墙上的画,甚至压根不相信墙上会有画。
既然他能这么镇定,我也干脆不去烦这事,专心做我的业余画者。而且自从我教会那些老鼠精玩扑克牌之后,每天都有人陪我玩牌,搞得我心痒痒,琢磨着改天教他们玩麻将。
书店生意越来越好,我一个人渐渐有点忙不过来,一连好几天店里都发现少书,不知道是被谁偷的,问尚尚,他摇头不知道,问那些老鼠精,他们叽叽喳喳谁也说不清楚。
于是,我决定招聘一个帮手,男女不限,只要有基本电脑知识即可。
告示贴出去之后,倒也来了几个应聘者,其中两个是字都看不清的老人家,一个压根不知道电脑怎么用,另一个倒是不错,可晚上老鼠精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下午招待他喝茶的杯子被此人顺手拿走了。
过个两个多星期,合心的应聘者还没出现,我都快绝望了。
晚上跟尚尚抱怨:“不如你变成人吧!还能帮我一点忙!”
尚尚眼睛都不睁,一口回绝:“不要,店现在是你的。我不喜欢做人,喜欢睡觉。”
气得我抓着猫头想往墙上撞。
正闹得不可开交,楼下的门铃突然响了,我把一团破布一样的尚尚丢出去,抬头看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