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了一下,忽地用手抄起鲜血,在手中一搓,刹那间变成数万个极小的火点迸发出来。对面的青衣众人避之不及,纷纷中招,有的被烫了脸,有的被烫了眼睛。
趁着他们呼痛闪躲,那人夺路而逃,跑了几步抬起脸来,竟然是刚才救我的那个线人!
他满脸是血,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灰白的头发被血水粘在脸上。一眼看到我,他浑身都震了一下,然后张口大叫:“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我……我想跑啊!当然想跑!可是在狂奔了那么多路之后,再加上心神不宁,我的两条腿又不是铁打的,它不工作我能怎么办?
他死死盯着我,眼眶都要裂开,身后的青衣众人又追了上来,他转身辛苦地招架着,一面回头对我吼:“快跑啊!这里我来应付!长老在前面等着你呢!”
我被他那种不要命的样子吓住了,两条腿不知怎么的就有了力气,一下子站起来,转身就想跑。
一个人影突然挡在我面前——是剑仙,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一手按住腰上的巨剑,定定看着那人。
他没有看我,甚至没有拔出剑来,可是我却不能动了。
杀气!他身上有杀气!光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无法翻越的山,影子都要将我压扁。我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僵硬,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
额上的冷汗滑下来,脸上痒痒的,我屏住呼吸,抬手想擦,他突然开口了。
“别动,动一下,我就拔剑了。待在这里。”
说完,他慢慢向我这里走过来。
我什么也不能做,心跳声几乎要把我的耳膜炸裂,眼前甚至开始有小星星跳动——他过来了!过来了!
我眼怔怔地看着他走近,然后越过我,走向那个人。
他要对付那个人?我张开嘴想求他,或者干脆做一个恶人趁他对付那人的时候自己跑掉。但我却不能动,我的直觉告诉我一种不可测的危险,我全身的毛孔,所有的神经都对这种危险作出反应——它们告诉我,如果不按照这个人的话做,我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我慢慢转头,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僵硬肌肉发出的咯吱声。我看到剑仙慢慢走上前,他的手握住了剑柄,剑,已经拔出了一半。
那个线人已经不知受了多少伤,脚步踉跄,站也站不稳了,还在顽强地抵抗。
但一人难敌百手,青衣众人多,把他围在里面群殴,圈子越包越小,到最后都是围着他打,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我张开嘴,想让他逃走,不必为了我拼命,可是,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喉咙,竟然也僵硬了。
“你们退下。”
剑仙淡淡吩咐了一声,青衣众立即散开,一直退到五步之外,才站定了回头看。
“叛徒。”剑仙上下打量着那人,看到他袖子上被血浸透的土系家族徽章,他才开口吐出两个字。
那人颤巍巍地站着,突然冷笑起来,然后他一把扯下那个袖章,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散开,在半空中变成明亮的火点。
剑仙的眉毛微微一动:“火系家族?”
话音刚落,那人突然嘶声咆哮起来,仿佛受伤的狼嚎,我急忙用僵硬的手捂住耳朵,然后发现他的胸口开始发亮,渐渐地,透过被血浸染的衣服,发出火焰一般明亮的色泽。
那是一片圆形的复杂花纹,每一条纹路都好像有火在燃烧,鲜亮刺目。
我几乎是立即感觉到炽热的温度,脸皮一阵剧痛,泪水不由自主涌了上来。剑仙也退了一步,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讶异的神色,喃喃道:“你……这是……”
那人放声大笑,下一个瞬间,我只看到一条巨大的火龙从他胸前迸发出来,呼啸着直窜上天,卷起一阵炽热的狂风。在空中盘旋数圈,便张牙舞爪地朝剑仙冲来。
“铿”地一声,剑仙手里寒光一闪——他抽出了剑!
他要动手了!那个人会死!我本能地捂着耳朵,想尖叫,想说些什么,可是我的声音被火龙呼啸的声音冲击的支离破碎,变了调,而且语无伦次。
“别杀……快逃!救命啊!”
我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东西,我只看到剑仙胳膊一挥,绝对利落绝对犀利的一剑。
一切好像都突然安静下来,剑的金光冷冽残酷,化成一道弧形的风刃,只闪了一下,便生生劈开火龙的身体。
狂风骤起,被斩成两截的火龙被狂风吹化,变成无数个火点,旋转着,跳跃着,仿佛海面上粼粼的波光。
那人面色灰白,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剑仙将剑一转,第二剑立时就要劈下!
不,其实剑仙要杀谁,我根本就没办法阻止,这人与我萍水相逢也没有任何交情,我更不用上去阻止。
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跑了过去,而我的嘴巴在大吼:“不要杀他!不要仗着自己厉害就乱杀人!”
剑仙岿然不动,手腕突然一转,我只看见眼前寒光一闪,锐气几乎要刺破我的鼻尖——剑尖对准了我。
我猛然停下,怔怔地看着这柄可怕的巨剑,耳边传来剑仙冷淡的声音:“不许动,否则我就斩。”
他当自己是谁?怒气渐渐在我心里膨胀起来,和恐惧天人交战。
我钱大春活了二十几年,虽然不敢说做了无数善事是个大好人,至少没有犯过原则性的大错误。我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生活,凭什么突然有一天命运和我开这种玩笑?凭什么我要被人抓来抓去?凭什么我要逃?凭什么我要被狗屁仙人威胁?凭什么……我现在会恐惧得站也站不稳?!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我抬头看他,他也冷冷地看我。他整个人就像手里的剑,巨大,沉默,却充满藏不住的杀气。
怕么?我当然怕!谁不怕死!可是仅仅因为害怕,我就可以放弃自己的愤怒?我可以让他对我高高在上地颐指气使?我的本能会允许,可是我的尊严不允许!
“拿开你的剑。”
这句话,我不知是在心里默念,还是已经说出来了。
剑仙眉毛又是一动,但手里的剑却纹丝不动。
我往前走了一步,剑尖立即戳上我的脖子,麻麻的痛,好像流血了,脖子里热乎乎的。我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拿开你的剑。”
这一次,我清楚地听见自己说出了这五个字。
他终于动了,巨大的剑缓缓离开,我又往前走两步,想去扶那个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线人。
身后突然传来风响,尖锐而且凄厉的。我本能地回头,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寒光——剑上的寒光,在剑仙手中飞扬。
他挥剑了。
我想到了这个结果,但我又没想到它会发生。
寒光逼进,扑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居然想起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我在想:现在我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是恐惧?震撼?惊骇?还是一脸平静的呆样?
我希望自己的表情平静一点,这样至少死了以后尸体表情不会扭曲得太难看。
不然,我会没脸让尚尚看到……
啊,尚尚。
想到他,我心里突然一阵战栗。一种说不出是疼还是苦的情绪揪住我,那一个瞬间,我无法呼吸。
这一切的祸源都是他给我带来的,可是,为什么我却无法讨厌他?甚至,我一想到他,心脏就会窒息?
为什么呢?
我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个深奥的问题了,尖锐的风已经刺到我脸颊上,我猜我马上就会和那条火龙一样,被砍成两截或者更多……
我等了半天,都快被自己狗血的情绪酸死了,也没发现身体有任何异样。
怎么回事?难道剑仙临时改主意不杀我了?
我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头橙色的半长发,浓密的头发里,两只猫耳朵一前一后地摇着。
他离我很近很近,近到我们的鼻尖都要凑在一起,呼吸到彼此的呼吸。
我本能地往后面退了一些,他却立即伸手抱住我的腰,我被紧紧拥入一个怀抱,熟悉的气味充满整个世界,让我几乎要落泪。
我的尚尚。他是我的尚尚。
我一直想象着他会在什么时候找到我,那场景到底是尴尬还是血腥。可他却出现在我没想到的时候。
我浑身都软了,毫无力气,一种近乎虚脱的幸福和轻松笼罩着我。我曾经光着脚跑了几百米,就为了追逐一个与他相似的身影,而他真正来临的时候,我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甚至连哭也不哭不出来。
他的手紧紧按住我的后脑,我埋在他胸前,觉得几乎要窒息。
但我宁可这样窒息下去,沉溺在这种奇妙不可言传的感觉里。
他在叫我的名字,熟悉的声音:“春春,春春没事了……你说句话……别是吓傻了吧?”
不,我没傻,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鼻子有点发酸。
“我来迟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不用怕,咱们马上就回家!”
回家?真的可以用回家这个温馨的词吗?我在心中一个劲点头,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你和我说话啊!刚才看你就是一脸呆样,剑劈过来了都不知道躲!春春!难道真吓成傻瓜了?!”
哗啦……浪漫的粉红泡泡和感人的泪水相会顿时出现裂痕。我用力推推推……推开他,使劲把眼泪缩回去,抬头恶狠狠地瞪他。
尚尚漆黑的眼睛有点紧张地看着我,他满脸风尘,左边脸颊上还沾着一大块黑灰,右边嘴角有点青肿,不知是被谁揍到了,脑袋上的耳朵摇啊摇,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你没事吧?没傻?能说话么?”他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本能地抬手用力揪住他的猫耳朵,狠狠搓揉,还拉了两下,尚尚疼的脸都青了,手忙脚乱,大约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反抗。
我张开嘴,想说话,可是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实在不知如何倾吐。
最后,我只能用力把他脸上的黑灰擦掉,好半天,才骂出两个字:“死猫……!”
话一出口,我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大有黄河水缺堤,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
我也曾想过遇到他之后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轻轻诉说自己的痛苦,然后他怜惜地拥我入怀,柔声安抚。
可事实是,我哭得比一个小屁孩还难看,鼻涕眼泪满脸乱飙,哭到嗓子都哑了也没能说出什么别的,只能一个劲念着死猫死猫,然后狠狠捏他的脸。
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最后实在没法,干脆一把把我抱进怀里,大声说:“别哭啦!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
那种笨拙的样子,倒真好笑。
我的尚尚,他还是来了。
我张开双手,紧紧拥抱他。
这一刻,我不要放手。
××××
出来了出来了~~尚尚出来啦~~亲爱的们表再急啦~~
哦对了,我一直想说的是,大家的每一条留言我都有看,很多我都想认真回复,但实在没时间。改天等我找个空闲时间,专门开辟一章回答大家的问题。^_^(按照某人的话,这是叫做和读者交流,奇怪,难道我是个不懂交流的作者?喵~坚决不承认~~)
大家有什么问题想拷问十四,关于小说的,关于私人的,请尽管放马过来吧~
我找个时间专门作答。(提问题与看文感想留言不同,各位注意打零分,那是专门交流用的~)
下次更新是星期一。^_^
祝亲爱的们看文开心~
欺骗之吻
“喂喂!你们肉麻够了没有?!”
一个嚣张的声音在前面炸开来,我甚至不用抬头都能想象出说话之人暴燥的模样。
果然从尚尚的肩膀旁边望过去,我立即看到一张凶狠的脸。他比尚尚好不了多少,身上也是脏兮兮,好像在泥里滚过一样,头顶的狐狸耳朵和身后的尾巴都沾了泥水,很是狼狈。
不过他现在的姿势倒是很符合一贯耍帅的风格——三七步开,一手用尖利的指甲抵在剑仙的脖子上,一手死死抓住剑仙握剑的手腕。当然,如果他的表情别这么凶恶,身后的狐狸尾巴别摇那么不耐烦,会更加帅气。
“含真!”我不由自主叫出他的名字,好久都没见到他了!尚尚把他从妖界带回来了吗?
他冲我恶巴巴地龇牙:“废话少说!女人滚一边去!”
凶什么嘛!人家只是好久没见他,表达一下思念之情而已!我瞪他一眼,突然发觉剑仙的手腕上还绕着一圈黑色的东西——居然是尚尚的尾巴!
这三人显然都在用力对抗,尚尚和含真两人合力才能阻止剑仙的那一剑么?
尚尚轻轻推了我一把,低声说:“你躲开一点,不过也别走太远,在一边看着别动就好。”
我乖乖退了好几步,回头发觉那些青衣巡逻队的仙人都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奇怪,他们不是很蛮横的么?这会难道是在害怕?怕尚尚他们?我想起这两人曾混进仙界偷仙家宝物,还大干了一场,想必留下了不少恶名,连巡逻的仙人都忌讳。
见我时不时偷看他们一眼,那些人终于火了,有几个人冲我挥剑喊叫,气势汹汹:“看什么!?你这个要犯!当心我把你眼皮给封上!”
哇,这么凶!我再退两步。这显然是拿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当出气筒啊!
有几个胆子大的青衣仙人见我后退,便蠢蠢欲动,打算趁尚尚脱身之前把我抓住。
说实话,我有点慌,转身就想跑,然而就在这时,剑仙突然大喝一声,手里的巨剑陡然爆发出万道光彩。
我眼前又是一阵白茫茫,等下意识的想抬手遮住的时候,就看到一道黑影迅速掠过眼前,紧跟着,剑仙闷哼一声,刺目的光华登时消散。
我揉着不舒服的眼睛,忽然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滩鲜血,剑仙的剑居然掉在了地上!他脸色有点发白,一手捂住胳膊,鲜血从指缝里面汩汩涌出,把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他受伤了?竟然把剑也丢了!
我正在发呆,身上突然一紧,从后面被人用力抱住,一只手狠狠按在我嘴巴上,一个人在我后面厉声吼:“统统不许动!不然我就立即处决这个要犯……!”
是那些青衣仙人?我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然而还不等我挣扎,这人却突然发出凄厉的嚎叫,跟着,我的后脖子那里好像突然被人泼了一盆热水,腥热粘腻,整个后背都湿了。
我也不由自主跟着叫起来,一边跳一边跑。
是血!是血!我的老天!我全身都被那人的血浸透了!我慌乱地挥着双手,等看清上面的血迹,忍不住又想尖叫!
可是后面的人叫得比我还要凄惨,不停有热的水点溅到我身上,我怎么跑都躲不开。
我不敢回头!因为我能想象到后面发生的是什么!虽然我平时也会看看血腥类的电影,对浴血杀人的变态鼓掌叫好,可当真正的杀人场面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吓得失声,两腿发软,最后再也跑不动,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但我却觉得过了好几个小时,后面终于安静了。
那些仙人的鲜血粘在我的身上,被风一吹,冰凉凉地,衣服贴在皮肤上,那种感觉实在无法言传,又恐怖又恶心,加上冲天的血腥味,我几乎想这样吐出来。
“春春,不要回头。”
尚尚突然在后面轻轻说着,我立即打消回头看一眼的念头。
是尚尚!他杀了那些仙人?他伤了剑仙?
我不能想象摇动着耳朵,变成猫软绵绵的尚尚居然能杀人。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在妖界他现出妖的原形的样子,或许,我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真正的他?他不光有可爱慵懒的一面,他的原形,凶恶如鬼,杀人的时候鲜血四溅……
我不敢再想象下去。
“我没杀他们,只是给他们一点教训。春春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含真突然暴吼起来:“小心后面!找死啊?!”
我急忙回头,却只看到大片大片如同波浪一样的弧形剑光,剑光中心是剑仙,他在舞剑!一踏步一挥手都是不可一世的霸气,周身的剑光团团簇拥,叠得越来越高,最后波浪一样散开,哗啦一下,向四面八方疾射。
含真咒骂一声,一脚狠狠踩在地上,下一刻无数面土墙拔地而起,把剑仙团团围住,剑光也一并被笼罩在其内,狠狠砸在土墙上,一阵惊心动魄的乒乓声,黄色尘土飞得漫天都是。
剑仙不动声色,反手再挥两下,只听“铿铿”一阵响,土墙被撞破了两面,寒光破壁而出,擦着地面斜飞起来,烟尘滚滚。
我的腰突然一紧,又被人提着狂奔几步,头昏眼花地做累赘麻袋,然后身体突然一轻——他居然把我丢出去了!
我大约是在半空中翻滚了数圈,具体滋味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惊吓居多,那一刻感觉自己真和麻袋没两样,就是用来抛的。
快要头朝下栽倒在地上的时候,腰上又是一紧,好像被什么柔韧的绳子套住,猛然停了下来,我的鼻尖离地面只有几公分了……
我觉得自己都快麻木了,居然面不改色地回头。箍住我腰身的,当然是尚尚那万能的尾巴,他浑身都是血,而且……露出了妖相,面容狰狞似鬼,獠牙凶狠地龇出来,爪子还在往下滴血——简直是活生生的好莱坞版杀人鬼形象。
我吞一口口水,就听含真在叫:“死猫带着那个女人快滚!在这里碍手碍脚烦死了!”
尚尚在血迹斑斑的衣服上很小心地擦爪子,但显然没什么效果,他笑了一声,问:“你一个人,没问题?”
含真还在努力制造土墙,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让剑仙受制其中无法任意舞剑,他反手比了个中指:“走你们的!这家伙还能对付,要是那些长老出来,谁也别想走了!先把这女人送回人界!”
尚尚没说话,我眼前又是一花,被他的尾巴拉回去,狠狠撞在他硬如铁石的背上。
我的脸!我捂着被撞肿的脸颊,眼泪都要出来。他抓住我的胳膊强行环在他脖子上,一面说:“抱住我,别松手!”
他身上满是血腥味,衣服上更是粘粘的。不过我猜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反手按住我的腰身,转身就跑,居然半句废话都没有。
我在他背上颠簸困苦,几次都忍不住想吐,都硬生生压回去。
尚尚几乎是用飞的速度在奔跑,周围的景色模糊一片,被拉成无数条绿色的直线,一下子就把后面铿铿的撞击声甩的老远。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我的脑袋如同针扎一样的疼,我浑身上下就没有舒服的地方……可是我却很想紧紧抱住面前这只凶残的猫,而我也确实紧紧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他血湿的头发上,好像血腥味也不那么难闻了。
“含真不要紧吧?”我艰难地问着。
他摇头:“我已经把剑仙的两手筋脉抓碎,他发剑的威力大不如前,含真足以应付一阵子。”
原来是这样……那道人影原来是他,出其不意地攻击剑仙的手腕,只怕他也没反应过来吧。
“春春你看到嘉右了么?”他突然问了我一句。
我猛然想起嘉右在地牢里受刑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酸,低声说:“看到了……他被关起来受刑罚……我……我怕他会死……”
“他是仙人,没那么容易死。刑罚也不过是暂时困住他而已,那些伤,24小时之内就能完全恢复。”
诶?是这样么?那是不是代表……我白操心了?
“现在火系家族的人找来了这里,情势大乱,只要嘉右想出来,什么地牢都困不住他。别忘了,他是雷系家族的正统传人。”
听他提到火系家族,我突然想起自己一肚子的问题。
“尚尚,你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么?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和妖界很像?”
他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过一会,他抬头望向青琉璃般的天空,轻轻问我:“看到上面的天宫了么?”
看到了,那漆黑的,隐藏在云雾后面的古典城堡。看上去如此神秘,我甚至觉得那不像祥瑞的天宫,更像传说中的鬼楼……与我在上面看到的五彩斑斓完全不同。
“是有点像妖界,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在镜湖中,镜湖是类似结界的组织,凡是倒映在其中的物事,都将在湖中产生一个与原物一模一样的空间,例如天宫,巨虹……我们现在是在虚幻的倒影里面,这里和上面完全一样,却是完全不同的空间……你明白么?”
怎么总说那么玄幻!我摇头:“不要给我解释这些啦!就不能直接告诉我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这次他沉默的更久,半天才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说仙界其实有不只十六家族,应该是十七个,但多出来的那个家族从来没传出任何消息,听说他们被仙帝厌恶排斥,被封在一个神秘的地方,终年不见天日。或许这里就是那个家族的栖息地……谁知道呢。”
还有一个家族?!我无语了,仙界怎么这么多情况!真应了那句话:仙界自己都乱糟糟,难怪人界也毫无秩序。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尚尚的耳朵得意地晃了一下:“我早就把你身上的妖言咒印改了一下,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我都能找到你!春春,我很厉害吧?”
“厉害个头!你又不经我允许动我的魂魄!”我在他脑袋上狠狠捶一拳,可是他现在铜头铁骨,一点感觉都没有,倒是我自己的手痛个半死。
说到魂魄,我突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梦,那是感觉很不好的梦境,让我很不舒服。
我不愿相信那个兽人是尚尚,我也不愿想象他会对我做什么。就算我是逃避吧!我宁愿选择亲自问他,也不要听信任何其他人的说法。
“尚尚……那个……我有问题想问你……”我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尚尚好奇地回头看我,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春春?还是吓傻了吗?怎么突然这么淑女……”
我再揍他一拳,把他没说出来的话揍回去。
“老娘本来就是淑女!”我吼他一句,猫耳朵又动动,他乖乖地闭嘴不说话了。
真是!我吸一口气,一直犹豫着该不该问出来的话,这会突然顺溜地倒了出来:“尚尚,我问你。十三年前没发生什么吧?就是……我救了你,然后你忘恩负义伤好了之后就跑了……对不对?”
他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时没有防备,鼻子狠狠撞在他后脑勺上,痛得我眼前金星乱蹦,鼻子里热热的液体流出来,竟然流血了!
我捂着鼻子,再也没力气骂他,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背影。
好久好久,他回头,妖相褪去,变成我最熟悉的人类模样。他笑吟吟地看着我,眼睛里是一片令人迷惑的温暖。
他柔声说:“春春,我找了你十三年,最后还是给我找到了。以前的事,你就别怪我啦,以后我一定永远陪着你。”
我怔怔看着他,他笑得很甜蜜,甚至带着一点魅惑,眼神诱人。
我没有看错吧?我应该没有看错,他的眼睛最深处,写着“不要问”三个字,他拒绝回答我。用猫的魅惑姿态,来迷惑我,要我放弃对秘密的探究。
我越看他,他就笑得越甜蜜,唇上两个小酒窝,简直像斟满了美酒般醉人。
我的尚尚,他竟然用这种姿态来拒绝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甚至不知该怎么对这样的他追问。为什么要露出这么陌生的神情?我的尚尚,他不该这样的,他不会用魅惑我来转移话题……
“春春?”
他轻声叫我,我却无法回答,只能眼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