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容易!”他瞪我,“惊动了仙帝怎么办?再说,家族之间甚少来往,合作谈何容易!”
“老兄,不是我想的容易,是你们太笨了好不好?惊动了仙帝又怎么样?你们可是为了维护秩序!就算家族之间都好面子不肯自己先低头求合作,现在也不是讲面子的时候吧?难道非要等到推翻仙帝你们才开始后悔?”
我没能说完,他就满脸怒气地捂住我的嘴,气急败坏地低吼:“本座就知道人类最藏不了话!你也忒口无遮拦!住嘴!总之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就乖乖等着吧!仙帝还有十三天才出关,只要他出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我使劲推开他的手,吼回去:“谁说和我无关!你们这是软禁!软禁!没有人权的软禁!凭什么我要等他十三天?!你没听过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吗?等我回去我都成老太了!这个问题还不够严重?!”
十三天等于十三年!加上我之前呆的四天,就是十七年!失踪十七年,我家人岂不是伤心欲绝?!
火麒麟无奈地看着我,过一会,才说:“谁告诉你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有这么换算的吗?我们既然能把你从人界带过来,就能按照原本的时间把你送回去。你都在想什么呢!”
不是十七年?那还行……我松了一口气,手上的饼也吃完了,肚子挺饱。我干脆学他,坐在栏杆上,望着天边肆卷的流云。
“喂,急着把我抓过来,不会是和仙界的叛乱有关吧?”
我问他。
火麒麟耸耸肩膀,继续玩他骄傲的蕾丝花边:“也算是吧,血琉璃对仙人没什么用……但本座听说叛乱的十六家族里面有人十分想得到这个宝物。所以先下手派人把你带过来。”
果然如此!
“那我是不是很危险?”我转头问他。
火麒麟翻着白眼,从栏杆上跳下来,一边小心抓着自己的红裙子不让它们挂在栏杆上,说:“你很烦,本座不想和你说话了!”
说完他掉脸就跑。
靠,难道老娘想和你说话?!
我也跳下来,转身正准备往相反方向走,忽然看到天边快速飞来一个小黑点。
我在天台看了也有好几天了,仙界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澄澈,除了白云就是太阳,仙界外围的极乐鸟似乎飞不进来。我无数次幻想过尚尚从天上飞来救我,所以,当我看到那个快速移动的小黑点时,心情一阵激动,喉咙跟着紧缩,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那是什么?是尚尚吗?!我沿着天台的边缘快速奔跑,试图找一个最佳视角看清那东西。
那东西越飞越低,日光刺眼,晃过我的眼睛。只有一个瞬间,我看到了他头上橙色的头发。
尚尚!我几乎要从口中尽全力叫出这个名字!是他!是他!
他没有看到我,只是往前飞。我大声叫他的名字,一边拼命向他挥手,脚下可恶的鞋子让我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我一脚甩了鞋子,光着脚丫子追上去,叫他的名字,几乎喊破了喉咙。
他好像听见了我的声音,在空中停了一下。
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什么也看不清,或许是因为阳光太刺眼,或许是因为眼里积满了泪水。我追了一个天台,一直到再也走不下去,然后顺着台阶狂奔,头发衣服散乱就散乱,我已经顾不得任何形象了。
他的速度变慢了,似乎在低头寻找什么。
我用力喊着他的名字,一直到要把肺憋炸,然后就开始剧烈咳嗽。他却听不见看不见,径自往前继续飞。
不,别!别走!笨蛋!我在这里呀!
我真想飞上去给他一个头捶。
碧火楼里面半个人也没有,我肆无忌惮地追着空中那个人影,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日光被云层遮住,天空慢慢暗下来,我突然找不到他的身影了,天空里空荡荡,依然只剩下云彩。
幻觉?那是我的幻觉吗?
我猛然停了下来,这才发觉双腿酸软的几乎站不住,一边咳嗽一边喘气,眼前金星乱蹦。实在撑不住,我一屁股坐地上,茫然地抬头看天。
天上没有一个人,云层无声地飘浮着,仿佛在嘲笑我方才的失态。
肺里几乎要炸开的疼,我拼命咳嗽,咳到满脸都是泪水。
我很想抬手把这些不争气的液体擦掉,可是连要动一根手指都觉得无力。钱大春,你真的是越来越没用了……为这么点小事就产生幻觉,现在还哭得喘不过气。
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使劲吸鼻子。风吹在脸上冰凉的,我希望它赶紧把我的脸吹干,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在哭。
“钱大春?”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瘦高男子背光站在我面前。
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却被他橙色的头发吸引住——是他?刚才在空中飞的人是他?不是尚尚?不是幻觉?
我有点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呆呆坐在地上看着他。
他低声咳嗽,一直咳了好几下,声音呜噜呜噜,听起来好像有肺病,然后又说:“在下是风系家族的二级侦探员,你可以叫我白川。”
他的声音也是沙哑无比,听起来很疲惫。
我茫然地点头,哦,白川……风系家族的二级侦探员……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白川又咳了几声,说道:“麻烦你,和我走一趟。风系长老要见你。”
等等!我麻木的脑子突然一个激灵。风系长老?刚才火麒麟和我说了什么?金,土,雷,风四个家族都是叛变的家族!啊,他们一定是为了血琉璃来抓我!
我急忙摇头,突然想想不能直接拒绝,赶紧再点头,一片混乱。
白川顿了一下,又说:“走吧。”
他弯腰要来抓我,我下意识一缩,叫了起来:“这里是火系家族的地盘!你敢随便抓客人?!我不要去!我不去!”
但很显然这个人不好惹,他压根不管我的叫唤,抓着我的胳膊轻轻一提,我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只觉整个人轻飘飘地,似乎马上就可以飞起来。
“长老要见人类,是你的荣幸。”
他淡淡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我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整个人竟然就这样被吹得飘在了半空!我怀疑自己现在的造型十分诡异:我的胳膊被白川抓在手里,他慢慢往前走,我则是在空中飘着,好像一枚巨大的人形风筝。
我被这滑稽又可怕的景象吓傻了,张开嘴吐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放放放放开我!我不去不去!我不要荣幸!”
他一边咳嗽,一边淡淡地说:“不要也不行,仙人容不得人类的拒绝,无论是福还是祸。”
我靠!这是什么话!我火了,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往前凑,想揍他一拳。
然而不等我出手,前面有人比我更快一步,我只来得及听见一人大喝一声,然后眼前红光乍闪,炽热无比,一道三人多高的火焰浪潮扑面盖下。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火浪,下一个瞬间,我的脸皮和眼睛就被热浪冲击得剧痛无比,我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烧死,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我的耳朵里面突然充满了各种杂音:风的呼啸声,火浪的咆哮声,加上我自己的尖叫,混在一起十分吓人。
那炽热的感觉依然存在,却不再像刚才那么逼人,我稍稍透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我差点又叫出来。
龙!火龙!几十条巨大的火龙上下盘旋在我们周围,吞吐火焰!我看得目瞪口呆,然而再仔细一点观察,才发觉那不是火龙,而是被风刃切割开的火焰。
风助火势,火浪越窜越高,却丝毫都烧不到我们身上,只是以白川为中心,渐渐旋转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的漩涡。一时间,仿佛连头顶的天都被烧红了,气势汹汹。
风的漩涡越转越快,那些火焰也渐渐被风扑熄,我依然愚蠢地做人形风筝飘在半空,隔着巨大的火墙,勉强看到一个人影。
白川似乎丝毫不惧,拉着我往前走两步,突然嘿嘿笑了起来,笑得可恶极了。
“把人放下。火系家族的地方,还轮不到风系家族来嚣张!”
火墙对面有人在说话,居然是风硕的声音!啊,想来这火浪是他放出来的!他也太恶毒了!怎么不想想万一白川措手不及来不及抵抗,我也会被烧死啊!
白川还是嘿嘿笑,过一会才说:“风硕,听说你辛苦了300年,终于拿到了四级贵族的标志?”
四级贵族?我立即抓住这个敏感字眼,想到火系长老给他的那个家族袖章,那是四级贵族的?
风硕没说话,白川继续说道:“以你的才能,区区四级贵族算什么?你在火系家族憋屈了那么些年,才给你一个四级。你甘心?”
风硕还是没说话,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火墙的威力好像小了很多,炽热的感觉渐渐消褪。
“你愿意继续在这个老朽的家族里面拼命往上爬?愿意舔那个变态火麒麟的脚丫?你本来也不属于火系家族的成员,你自己也清楚,你立下的功劳早就可以让你成为碧火塔顶的一员,这里有人在压制你呢……风硕,别傻了,你就是再拼命,别人也未必认同,对不对?”
白川的声音一直是那么淡淡的,淡淡地说出这些惊心动魄的话。原来仙人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有名利心,大欲者控制小欲者,一如现在,这一幕清楚地发生在我面前。
风硕始终没说话,可是我却能看到他内心的变化,因为面前的火墙忽大忽小,显然他内心在做剧烈的斗争。
自古以来,自负有才的人最容易堕落,尤其在觉得自己不被重视的时候。
谁说仙人都是蠢货?我看他们对人类这一套心理战术玩得挺娴熟的嘛!
“风硕,不要忘记你本来应该是什么家族的人,也不要忘记仙帝把你安排在火系家族的真正目的。你甘愿一辈子这么挣扎下去?真的甘心?”
面前的火墙剧烈振荡了一下,快速地消褪。是不是意味着,风硕被说服了?
白川趁热打铁,又说了一句:“你想要的,我们可以给你,就看你的心意了。”
咻咻几声,火浪尽数消褪,天空恢复了一开始的澄澈。我看见了风硕,他脸色有点发白,静静站在不远处,他没有看我,只是看着白川,嘴唇抿紧,过一会,才吐出几个字:“过去吧。”
白川微微一笑,又咳了几声,拉着我往前走两步。经过风硕身边的时候,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事,塞进风硕怀里:“接着,这才是你的才能应得的身份。”
我猜那应该是风系家族的贵族袖章,而且一定是地位很高的贵族,因为风硕的眼睛在发亮,那是掩不住的兴奋神情。
白川始终只是淡笑着,见他把袖章塞进口袋里,他又说:“再见吧,相信不久之后,咱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拉着在半空中飘浮的我,一步一步走出碧火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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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遇到一点事,迟发了……
好歹按照我这里的时差,星期五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
那啥……我不是强词夺理……T_T
下次更新是星期一,我会尽量在一章里面多写一点。
梦见
出了巨大的空中花园,又是千篇一律的大海蓝天。白川这次改抓我的腰带,只小小地捏住一截结尾,手臂扬起来,把我当风筝一样挥来挥去。
他御风而行,一点也不平稳,我被晃得头昏脑胀,不要说抓他揍一顿,就是开口说话都困难。
我强烈怀疑他是故意的!把人变成风筝,亏他怎么想的出来这个BT主意!
一只极乐鸟飞快掠过我的脸旁,还很好奇地跟着我飞了一段,大约是奇怪我怎么会横着飞。
我转头朝它用力喷一口气,它吓得立即振翅飞走,天空中落下无数洁白的羽毛。
白川橙色的头发在风中慢慢拂动,说实话,如果在上面加两只猫耳朵,他的背影看上去还真像尚尚。想到我一开始把他看成尚尚,我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这只该死的猫,到底在什么地方晃荡呢?怎么不来找我?他是不是怕仙人?是不是不会来救我了?
我越想越闷……干脆低头问白川:“你到底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就算要我死也该死个明白吧?打算怎么处置我?”
他咳两声,给我打官腔:“原则上……我们是不会随意结束人类性命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放心你个头!原则你个头!谁问你原则!原则上我还不信鬼神呢!”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反驳,终于呆了一下,过一会才说:“一切都是未知数,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你也别想太多了。”
什么叫别想太多?这是我性命攸关的事情好不好?!他们怎么能一个个都说的轻描淡写!我想痛骂一顿,谁知道喉咙又被人用法术点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欺人太甚!我差点被气炸,然而除了生气也实在毫无办法,只能在空中使劲扭动身体表示不满。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也扭不动身体,只能颓然继续作我的人形风筝。
天边的云雾渐渐浓厚起来,越来越多的极乐鸟开始聚集在我们周围,它们放声歌唱的时候,犹如琴瑟齐鸣,珠玉在喉。在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朗声音中,我突然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飞虹。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它横梗了整个天空,七彩的虹光如梦如幻,简直是最美的梦境中才能出现的景象。飞虹后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亭台楼阁,要仔细看的时候,它们又消失了。
是天宫?还是风系家族的地盘?
白川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踩着祥云往前走。那一道巨大的彩虹就挂在我们的头顶,千万只极乐鸟绕着它啼鸣飞翔,奇景难得。
周围的云雾都被染上了各种颜色,我抬头,又看到了隐藏在云雾后面的琼楼玉宇,它高高地浮在空中,云蒸霞蔚,时而从云层后面显露出来,时而被云层遮住。
大概是我看得太入神了,白川在下面淡淡说道:“你是极少数能看到天宫的人类,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
天宫?他要带我去见仙帝?
白川好像突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听起来更像咳嗽。
奇怪,如果是见仙帝,他干嘛要急吼吼地把我抢出来?不是说风系家族叛变了吗?
我一脑子疑问,然而此刻容不得我过度用脑——眼前忽地豁然开朗,我看到了一片碧绿平静的大湖!
这片湖水无边无际,更奇特的是,水面上居然一点波澜都没有,无论风怎么吹,上面都不泛一丝涟漪,看起来简直像一块完美的绿水晶。
天空中的飞虹和天宫倒映在里面,都带着一种幽绿幽绿的颜色,甚是古怪,更古怪的是,我好像在湖里看到了人影!
等等?不是我的幻觉?我揉揉眼睛,定睛再看,果然水还是水,虹还是虹,半个人也没有。
白川松开我的腰带,改抓我的胳膊,往前走了两步。
诶?再等等?!看他这个势头,是要做什么?!难道要跳下去?!我瞪圆了眼睛,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面就是吐不出来,急得都快着火了。
然而无论我怎么拽,踢,扭动,甩打……都无法挣脱他的钳制。他飞快往前走两步,我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猛然下坠,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向头顶。
我张开嘴,想叫,发现叫不出声音,整个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耳朵里咕咚咕咚一阵声响,然后就是彻底的死寂。
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肺里呼吸不到空气,我所有的感官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寒冷,黑暗,窒息。
我们跌进湖里了?为什么白川会跳进湖水里?我不明白。我的意识完全清醒,身体却完全没有感觉,整个人好像只剩下思维在活动。
现在我在哪儿?还在湖里?我会不会死?还是说,这根本只是我的一场梦?如果是梦,它会什么时候醒?
耳边突然传来车水马龙的嘈杂声,我揉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
繁华的大街,行人匆匆,我呆呆地站在马路中间,对面的红绿灯已经在鸣叫,绿灯快灭了。
这又是什么地方?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冷不防背后有人一推,一个男子冲我叫:“小姑娘快走啊!绿灯快灭了,站在马路中间很危险的!”
我不由自主往前跑几步,上了人行道,回头再看,人海茫茫,我突然变得很矮小,只能看到身边人的胸口甚至腰带。
我还是……小孩子?我把双手放在眼前,果然十分细小。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我恍惚地跟着人群往前走,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懵懂地,只觉好像应该回家了。
路旁的落地橱窗里面,木制模特穿着最新款时装,我慢慢靠过去,玻璃橱窗里面映出一个青涩的小丫头,扎着羊角辫,穿着校服,背后还背着沉重的大书包。
她茫然地看着我,我也茫然地看着她。
这是……我?
我正在努力埋头苦思自己到底忘了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刹车声,跟着就是众人的惊呼。
车祸?
我跟着其他人跑向马路边上,就见好几辆汽车停在路中央,地上几道漆黑的刹车痕迹,旁边还有一滩血,可是没有人,没有尸体,路上什么也没有,除了那滩血。
我的心扑通扑通使劲跳,旁边两个大人在说什么那只猫命好大,差点就撞死了,另一个人说出了那么多血,肯定伤得很重,只怕保不了命。
我的心跳的好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恐惧,又有点怀念和期待。
我转身就跑,沿着繁华的大街一路小跑,撞了人也来不及说抱歉。冥冥中,好像有根绳子牵着我,要我去一个地方,要快点,快点……
转过路口,我朝左边的岔路跑去,一辆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差点撞到我,可怜的骑手一个跟头从车子上翻了下来,我却顾不得看,继续向前跑。
啊啊,有人在叫我?谁在叫我?
我猛然停在一条漆黑的小巷子前面,里面堆放着废弃的垃圾桶,臭气熏天。我朝里面走了几步,垃圾桶的盖子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我看到了一只猫。
一只橙色的小猫,后腿蜷缩着,鲜血淋漓。
听到我走近,它慢慢抬头,静静躺在垃圾桶上面看着我,漆黑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幽深莫测。
是它?是它!
我喘着气,一点一点在垃圾堆里前进,一直走到它面前,然后蹲下来和它对望。
它很镇定,甚至动也不动一下,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它的眼神看上去像一个戒备沉默的人,我能感到它在抗拒我的靠近。
心脏跳得更厉害了,我怀疑它下一刻就会破胸而出。
不由自主地,我抬手要摸它,它立即有了反应,我只看到它身体动了一下,然后我的手背上就是一阵剧痛。
它抓了我!
我“啊”地叫了出来,急忙把手缩回来,手背上几道深深的血痕。我委屈极了,嘴巴一扁,好想哭。
那只小黄猫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然后,张开嘴,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世事巧合何其多!”
它的声音低柔,好像一个年轻的男子。我倒抽一口气,再也顾不得垃圾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去,手指乱颤地指着它,喉间咯咯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猫!猫开口说话了!
可惜人家根本没理会我的惊骇欲绝,大大方方地迈着猫步朝我走过来,一直走到垃圾桶边缘,猫眼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过一会,它又说:“果真是这样……”
它说:“你是——————”
忽啦——风声剧烈,卷起漫天落叶。它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眼前场景骤然转换,破裂的窗户,飓风把窗帘拉扯得笔直,玻璃碎屑遍地都是,一屋子狼藉。
我疑惑地左右看看,突然发现窗下躺着老妈,她的周围全是血。我倒抽一口气,只觉这个场景依稀在什么地方看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大声叫着妈妈,向她那里狂奔,但无论我怎么用劲,也无法靠近一分一毫。眼前的场景好像一场立体电影,我只能看着,却无法进入!
窗外的天空比墨还要黑,狂风肆卷,然后一团巨大的黑影从破裂的窗户中猛然扑进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手护住脑袋,耳朵里只听见尖锐凄厉的风声,仿佛无数只鬼怪在咆哮。
一切突然又安静下来,我急促地喘息着,心跳如雷。
这些都是什么?我问自己,可是,找不到任何答案。咆哮声停了,长久长久的沉寂之后,一片玻璃轻轻碎裂,砸在地上。
我放下胳膊,抬头战战兢兢地往前看,眼前的情景让我倒抽一口凉气,猛然退了好几步,不由自主尖叫了起来!
黑影!一团人形的黑影!它就盘旋在我眼前,从脑袋的部位露出两只巨大的眼睛,森然瞪着我!
鬼!我大叫,一个劲往后退,可是……无法前进也算了,为啥我连后退都不行?!
我只能被迫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地仰头看这团黑影怪物。
它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突然发出一阵冷笑——好熟悉的声音!我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腔调,这种冷笑……
“妖孽!居然让你找到她们!这次也罢了,下次再见,就是你的死期!”
它阴森森地说完,便化作一团黑色的飓风,又从窗户飞了出去。乌云密布的天空渐渐恢复晴朗。
我呆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原本扑倒在地的老妈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她身下的血迹发出鲜红的亮光,她却仿佛没看到一样,摸着脑袋往前走,身上的伤口迅速在愈合,没一会就全部消失了!
她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头昏脑胀……大春!早饭做好了,你快点吃了,快点去上课!别迟到了。”
说完她推门就走了,似乎完全没看到屋子里的狼藉。
我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来,茫然地回头再看屋内,这才发觉,角落里站着一个血人。
是的,血人,他头上长着猫的耳朵,背后拖着猫的尾巴,从头到脚都是鲜血,还在往下滴着。
他对面傻坐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小姑娘……等等!好眼熟!她是谁?!
我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头,不敢叫出来。
是我!居然是我!是我小时候!天啊,这是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看到这些东西?!
然而容不得我惊讶下去,那个浑身是血的兽人忽地颓然倒地,双手紧紧抓住吓傻的我——小时候的我。
他身上的血滴答滴答流下来,流了“我”满身都是。他粗重喘息着,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它……它对你们的血有反应……切……本来就没有多少了……”
他冷笑一声,带着一种无奈,然后咚地一声摔倒在地,鲜血很快在他身下汇流,煞是可怖。
我看见幼小的自己挣扎着,想逃出来,可那个长着猫耳朵的男人却死死抓着她的胳膊,尖利的爪子扣进皮肉里,痛得她大哭尖叫,怎么也甩不开。
“算了……没办法……”他低低地说着,“你是人类……把你的……借我……一点点就好……”
说完,他将那个幼小的我紧紧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
他要做什么?!做什么?!
我张口想叫,可是眼前突然又变成了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耳朵里又传来咕咚咕咚的水声,身体感到无比的寒冷。这又是哪里?我张开嘴巴,然而还没叫出来,冰冷的水就灌了进来,我呛了几口,肺里登时要炸开似的疼。
空气!我需要空气!我在水里剧烈挣扎拍打,可是怎么也无法找到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