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一听“测试”二字,两腿就打抖,早上才测试过,下午还要测试?!
胡嘉平笑道:“怕什么?又不是修行测试,只不过确定你们的灵根属性罢了。叫到名字的上来,站在桌前——林大娘……姑娘,那就拜托你了。”
他一时口快叫了个大娘,好在立即改了过来,暗自松了口气。
林悠笑眯眯地站在矮桌对面,朝他瞥了一眼,也看不出她到底生不生气,胡嘉平捏着把汗,翻出弟子名册,开始点名:“赵弘毅。”
一个个子高高壮壮的男孩满脸紧张地走上前,林悠示意他将手按在那颗珠子上,自己一手轻轻放在他头顶,低声吩咐:“凝神,引灵气入体。”
不过片刻,赵弘毅按住的那颗珠子内里的水波涟漪潋滟不绝,渐渐地,开始像下雨般,水面上出现点点斑斑的落雨之痕,再过一会儿,珠子底部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忽然变得碧绿欲滴,那颗珠子就这样维持水面落雨水底碧绿的景象,维持了很久。
“主水,副木之性。”林悠收回手,淡道,胡嘉平立即在赵弘毅的名字下加了“主水副木”四字。
黎非正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切,耳畔忽然响起日炎的声音:“咦?这小丫头?”
她微微一惊,轻声道:“我以为你睡了,还醒着么?”
日炎没理她,两只惨绿的小眼睛只上上下下打量林悠,半晌,他突然笑了:“好极好极,有热闹看了。”
“你在说什么呀?”黎非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日炎又道:“这个灵根属性测试,你只怕不好办。按我说的做,待会儿叫到你,你悄悄地将灵吸用出来,别用太猛,一下就可以了。之后这丫头会将自己的灵气灌入你头顶,测试你的属性,顺着她来,被她拍出什么属性就什么属性,别跟她犟。”
到底是什么意思?黎非一时迷惑,一时又有些紧张,是因为她体质与常人不同吗?还是说她的灵根没属性怕被人发现?
很快已经有十来个人经过了测试,大部分孩子是一主一副双属性,说是一主一副,其实那点副属性有跟没有似的,在珠子上的反应都极其细微。只有纪桐周是单一火属性,似乎单一属性的灵根比较罕见,胡嘉平特意问了许多次以求确定。
“雷修远。”
点名点到了雷修远,他慢慢上前,将手放在珠子上,珠子的变化极奇异,内里莹莹絮絮的金光开始一点一滴冒出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珠子里的水就变成了金色的,甚至开始凝结,看起来好像一块赤足之金。
“哦?”这次连林悠也有些惊讶,“单一金属性?这个罕见了。”
绝大部分的修行者灵根都是一主一副,再劣者甚至有三属性四属性的,灵根属性越单纯,越容易习得该属性的高等仙法,甚至比其他人更容易修习五行组合的高等仙法。
林悠笑道:“单一的金属性,我记得揽天派的周先生是。”
罗成济点头:“不错,周师伯是我派中流砥柱。”
林悠笑吟吟地望着雷修远:“你不错,好好修行,若能被揽天派收为弟子,周先生亲自指导,日后仙途广大。”
雷修远低头说了个是,不惊不喜地转身走了。
最后一个是黎非,她心中忐忑,脑海里一直默念方才日炎交代自己的话,把手轻轻放在珠子上,听到林悠交代“引灵气入体”时,她立即凝神开始灵吸,再强行打断灵吸,林悠的手放在自己头顶,很快,一股怪异的压力自头顶传来,钻入头皮,侵入奇经八脉,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别动。”林悠低低说道。
她的灵气在体内穿梭,黎非半点也不敢反抗,忽觉那股灵气似乎确认了什么,紧跟着掌心一热,体内的一小股灵气被她轻轻拍出,落在珠子上。
珠子内的清泉骤然变作了赭色,从底部开始一点一点皲裂,很快,清泉变成了赭色的泥,干巴巴地贴着莹澈的珠子。
胡嘉平惊道:“土?是土?!”
一时间,其他几个先生都被惊动了,纷纷凑过来看,待见到珠子里的泥土,众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主土,可有副属性?”苗蓝昕到底稳重些,开口相询。
林悠闭目良久,终于睁开眼,同样满脸的不可思议:“单一土属性!这可是千年难见的灵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有那么罕见吗?黎非被吓到了,她只是顺着她没反抗而已,谁知道被拍出来的是土属性的灵气?要是再试一次,被拍出来的指不定是其他四属性之一。
“姜黎非。”
胡嘉平念出她的名字,他难抑激动神色,单一的土属性,这是多么难得的珍贵属性!谁都知道,土行主防御,小到刀枪不入,大到各大仙家门派的结界都是土行仙法所结,主土副四属的灵根都少见,放在任何一门派都是被大肆招揽的人才,更何况是单一土属性!
苗蓝昕顾不得身份,抢先一步道:“姜黎非?好!你可愿随我前往地藏门?”
“苗先生,你这样就不厚道了!”罗成济将他挡住,“这里是书院,并非凡尘俗世,怎可随意拉人?”
林悠笑道:“他们这些门派,甚至星正馆无月廷,都是臭男人居多,小姑娘,你清清静静的一个女儿家,何不随我前往火莲观?那里许多姐姐,定会十分疼爱你。”
这、这是怎么回事?黎非傻眼了,她怎么突然变成抢手货了?
日炎在她耳旁冷笑起来:“一群蠢货,若真是单一土性,哪里会在书院,又哪里轮的到他们!”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地反驳起来:“也不对,这小丫头更古怪,却不也是出现在书院了?”
“……你在嘀咕什么啊?”黎非无奈极了,“眼下这局面……怎么办?出个这种风头,以后很难混的样子!”
“怕个屁,就算抢人,也轮不到这些门派。那边那个星正馆的小哥还没发话呢!更何况还有个无月廷的人在,怎可能让你在这里被人抢走!”
果然,日炎话音刚落,墨言凡就开口了,他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一开口众人都不由自主停止了争执:“诸位稍安勿躁,莫忘了这里是书院。人才难得,何不等一年后新弟子选拔,届时正大光明地争取?”
胡嘉平也笑了起来:“不错,咱们来这边是做先生的,可不是来抢人,叫左丘先生知道了,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众人听他提起左丘先生,登时不再说话,半晌,苗蓝昕才叹道:“抱歉,失态了。”
林悠微笑道:“只是单一土属性实在罕见,一时失态却也乃人之常情。也罢,此事暂且搁置,胡小子,下午怎么安排,你来说一下吧。”
大概是为了报复他刚错口叫她大娘,她毫不留情地倚老卖老,唤他胡小子了。
第二十五章 花前
最后先生们商讨了半天,胡嘉平以“诸位弟子上午刚经过严苛修行测试,姑且让他们休息一天”为由,愉快地给孩子们放了半天假。
要是在昨天,说不定弟子们都乐呵呵地四处玩去了,奈何今早刚被赶走两人,这会儿谁也没心思玩,大部分都留在演武场继续埋头苦练,试图进一步雕凿自己的炉鼎。
林悠见他们这种认真样,惊讶道:“胡小子,你怎么把这帮孩子教得这么用功?”
胡嘉平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早上刚送走两个不合格的。”
罗成济倒有些感慨:“小小年纪就体会到这种残酷,孩童的天真亦是不复存在了。”
“逆天之行,何谈天真。以后还得四位先生将他们教导成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胡嘉平说走就走,一眨眼就消失在演武场。
黎非也没有在演武场留太久,日炎说过,灵吸灵出的修行不可让任何人看见,她在演武场跟百里歌林他们三人说了会儿话,便自行御剑飞走,想继续找个僻静的浮空小岛修行灵吸灵出。
经过那座开满红花的小岛,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书院的气候与外面凡尘俗世并无区别,此时正值九月中旬,不是百花盛开的季节,那座小岛上的红花盛放便显得十分突兀,须得想个法子不叫更多的人发现才好。
想到此处,她情不自禁调转方向,轻轻落在小岛边缘。
和风拂过面颊,带来红花淡雅的香味,青天白云,翠嶂流水红花,岛上风景实在是极其美妙。黎非小心在遍地红花中行走,四处张望,不知会不会又有人突然出现,她得谨慎些。
天边忽然两道金光一闪,黎非想也没想,下意识地扑倒在地,半人高的青草红花一下便将她小小的身影吞没了。
是谁?雷修远吗?她极细微地动了动,竖直了耳朵凝神细听,冷不防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攀住了她的肩膀,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张嘴便要叫,那只手突然又紧紧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将她紧紧箍住,耳旁一热,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别动,别叫。”
雷修远?!黎非惊得浑身都僵住了,他一直躲在这里?等她吗?他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偷偷把她杀掉?!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他在后边扳住她的肩膀,手臂似铁圈般,捂着她脸的手也越收越紧,她感觉下巴都快被捏碎了,鼻子也被他按着无法呼吸,痛苦得更加百般挣扎。
“再动就真的杀了你。”他的声音淡漠,一点感情都没有,她丝毫不怀疑他真能下手,立即停止了挣扎。
日炎估计又陷入了沉睡,一点动静也没有,假如这个时候用灵吸,不知会不会将雷修远身上的灵气吸过来?黎非正要用出灵吸,忽听不远处响起黑纱女冷澈娇嫩的声音:“平少,这些天你一直追着我不放,是何道理?”
还有人?莫非刚才天边两道金光,是黑纱女?平少又是谁?
黎非立即将体内旋转的灵气中断,惊疑不定地躺在地上,身后的雷修远也稍微放轻了力道,只是五指还轻轻扣在她脸上,以防她突然惊叫。
胡嘉平带着笑意的声音骤然响起:“阿慕,你躲了我好几年。”
咦?平少是胡嘉平?他之前认识黑纱女?
“此言差矣,我被主人派来雏凤书院做护卫,谈何躲避?”
胡嘉平淡道:“我没想到师父会将你派来雏凤书院,如果早知你在这里,我宁愿从此后只做书院的先生。”
黑纱女冷笑起来:“主人一直赞你天纵奇才,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说这种没出息的话!更何况这女人连人都不是,只是个器灵!”
他半天没说话,过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我说,我成了仙人,活个几百上千岁,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又是何必呢?要是你陪着我,我就愿意继续天纵奇才,不然,当个蠢材也不错。”
“没出息!”黑纱女丢下这句话,似是要走,却不料被他抓住那匹从头蒙到脚的长长黑纱,轻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黑纱女短促的惊呼声。黎非只觉尴尬无比,这两个大人有没有搞错啊!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收敛点!
在草地里躺得久了,软绵绵的青草扎在脸上又痒又麻,雷修远又一声不吭地贴在她背后,她动也不敢动,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稍稍试着动一下,他扣在脸上的手指立即就会做出反应,她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被掐脱臼了。
“你一点儿也没变。”胡嘉平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笑吟吟地,“嘴里说狠话,眼里却在关心我。”
黑纱女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平少,这些年你始终执迷不悟。砺锋被折断,我从未责怪于你,你不需要因为怜悯我而做这些事说这些话。宝剑既折,我对主人再无用处,无用处的器灵还能得到主人关怀,派我来书院做护卫,我心中已是感激不尽。前尘过往,我已决心忘却,平少,你何不也放开心结?”
胡嘉平笑道:“不要,我就不放开。”
“……你早已不是小顽童了,却怎地还这么任性?”
“我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刚知道。”
黑纱女不由无语,却听胡嘉平又道:“我对你是不是怜悯,你自己清楚,大义凛然的话说给师父听就好,对我没用。海陨降临,听闻海外有异火,可开山裂石,我会替你寻来,将砺锋重铸。”
黑纱女大惊失色:“海外异火?!你……天下竟有你这样自不量力的人!”
胡嘉平哈哈大笑:“要是为了你,我觉得明天就成仙的本事都有呢。”
“……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黑纱女似是叹了一声,“我并不想砺锋被重铸,书院的生活不错,悠闲轻松,我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刚开始是有些不习惯,可现在,我觉得比以前要好许多。”
胡嘉平低声道:“阿慕,你爱留在书院,就留着;你想重铸砺锋,回到师父身边再做器灵,我也会帮你——你爱做什么,都由着你,所以,不要再躲着我了。我并不想逼迫你什么,你一向了解我这种无赖男人,你越躲,我越要追,你真的生气,我还是会追。”
黑纱女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你确实是个无赖。”
语毕,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黎非悄悄松了口气,他们是走了吗?她想动动发麻的脚,下一刻雷修远的手指又发力扣住她的下巴,他声音压得极低:“别动,人没走。”
总觉得她的下巴真要被捏脱臼,黎非怒火攻心,掐住他扳在自己肩膀的手,指甲使劲挠在他皮肉里,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指尖一下子就感到他手上开始流血,他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任凭她使劲用指甲挠自己。
忽然,胡嘉平的声音又响起了,他似是摘了一朵红花,柔声道:“明明是八月时节,这里的红花却开得正艳,倒给了我个机会。香花送美人。”
黑纱女的声音有些慌乱:“我……方才不该……我走了,怕是左丘先生要有事交代。”
脚步声轻盈而起,胡嘉平突然又唤她:“阿慕,晚上可以再见你么?”
也不知她是否答应了,风声呼啸而过,想必她已御剑飞远。胡嘉平在原地静默良久,突地又开口道:“那边偷听的两个小鬼,还不出来?是等我把你们揪出来么?”
被发现了?!黎非只觉雷修远飞快放开自己,乍一得自由,她立即起身活动手脚,她的半边身体都麻掉了!
胡嘉平看上去心情极佳的样子,皱着眉头装严厉样都像在笑,他走到两人面前,见他俩满身草叶花瓣,黎非从鼻子到嘴都通红的,不由微恚:“小小年纪不学好,修行还没成点样子,情情爱爱倒纯熟的很!”
什么情情爱爱!黎非张嘴就要辩解,忽听雷修远问道:“先生,你怎么发现我们的?”
胡嘉平竭力摆出斥责的模样,奈何他心情太好,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那边灵气一会儿涌动一下,鬼才发现不了!看在你们年纪还小,修行又勤勉的份上,暂且饶你们一次,下次要谈情说爱,找个没人的地方!”
什么谈情说爱!黎非急道:“我不是……”
“知道了。”雷修远打断她的话,忽然握住她的手,神色温柔而羞涩,赧然道:“先生,对不起,我和非非实在是一见钟情难以自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非……非?黎非狠狠甩掉他的手,怒道:“他胡说!先生,我才不是在谈情说爱!”
胡嘉平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笑:“哦?那你俩躲在草丛里做什么?翻跟头?还是捉虫子?对了,这里的花为什么突然开了?你们有见到什么异象么?”
雷修远大声道:“哦,那个花开啊,是因为……”
“我们什么也没看到!”这次轮到黎非打断他的话。
他俩互相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雷修远借着谈情说爱的借口打消胡嘉平的疑心,倘若她强行反驳揭穿,他必然要反咬一口,闹到这个地步实在非她所愿,这个雷修远阴险狡诈行事神秘,远超预料,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黎非挽住他的袖子,垂着头结结巴巴地开头:“我们……我们忙着谈情说爱,什么都没注意,是吧……修远?”
雷修远红着脸点头:“是啊,先生。”
胡嘉平见他俩小小年纪却又恩恩爱爱的粘腻模样,不由大摇其头,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十来岁的小屁孩都开始谈情说爱了!倒令他陡然生出一股自己已经老了的感慨。
“不早了,快点回弟子房吧。”他摇着头,“别在这里杵着了。”
两人默然御剑离开,各自落在南面弟子房的岛屿上。雷修远落地后一言不发拔腿就走,黎非心中恼怒羞愤郁闷好奇诸般情绪都在沸腾,忍不住叫道:“你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这人真会变脸,说哭就哭,说脸红就脸红,他到底怎么练就的这本事?
“你去那座岛,到底想干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雷修远淡道:“那你呢?去那座岛,要做什么?”
黎非不由语塞,她只是怀疑他盯着自己,并没有确信,总不能直接把自己的秘密问出来吧?
“好疼。”雷修远摸了摸被她挠破的手背,瞥她一眼,“你是猫爪子么?”
说罢转身离去,黎非怔怔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只觉这孩子神秘莫测,实在无法捉摸。
他有什么目的?现在仔细想想,他会去那座岛,似乎并不是为了等她,假如他有什么话或者对她有什么举动,机会非常多,并不需要专门在那座浮空岛上碰运气,更何况他们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岛上遇见他,只能说明他另有要事须得上岛。
会是什么事?他对她隐隐约约总有种与别不同的态度,叫人不得不多想。
“天快黑了,还不回去?”
一只手突然按在黎非头顶,她正走着神,倒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胡嘉平打扮得玉树临风地,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她想起方才在那座岛上,他跟黑纱女阿慕说晚上还想见她,这会儿天还没黑他就狠狠打扮一番跑来了。
黎非一见他就想起刚才的丢人事,一时愤怒羞愧丢人等诸般情绪再一次涌现,她真想为自己的清白好好辩解一下,可事过境迁,此时再提不过徒增笑耳,也只好咬牙忍下来。
“你那个小情人呢?”他左看右看,“你们俩一个金一个土,资质都难得的很,以后要不要一起来无月廷啊?无月廷很好玩哦!”
黎非无奈地看着他,这个人下午还振振有词地叫别人别乱拉人,这会儿他自己就食言了。
“开个玩笑,哈哈。”
他心情实在很好,揉了揉黎非的脑袋,意气风发地去找他的黑纱女了。
“先生。”黎非突然叫住他,她想起大师兄的事了,一直没机会问他。
胡嘉平奇道:“还有事?”
“先生是无月廷的弟子,我想问您认不认识一个人,他应当也是无月廷的弟子,以前拜过一个只会零星方术、喜欢装神弄鬼骗钱的白胡子老头儿为师的。”
他猛然一怔,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低头看了她老半天,也不说话。过了好久,他突然笑了笑,问:“你找这个人有什么事?先告诉你,无月廷上下弟子有数万,我可不会个个都认识。”
黎非将自己被师父养大,师父忽然留信离开叫她找大师兄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胡嘉平面色沉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等她说完,他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不认识这人,但回去后我可以帮你问问。”
好吧,虽然没什么希望,但好歹也是条路子,黎非朝他鞠个躬,正要走,胡嘉平突然又叫她:“你……”
什么?黎非回头。
他不说话,盯着上上下下只是打量,黎非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喃喃:“……怎么了?”
胡嘉平淡淡移开视线,轻道:“先时,我只觉你长得像……不,没什么,你走吧。”
第二十六章 月下
秋去冬来,孩子们在雏凤书院已经过了两个月,再也没有刚来时事事新奇,人人有趣的劲头了,每日准时起,准时开始修行,午休晚饭后都会勤加修炼,晚上再准时睡觉,稚嫩的弟子们终于渐渐褪去曾经的青涩,开始有了真正仙家门派弟子的习性风范。
十一月时,书院下了第一场雪,与酷寒一样突如其来的,还有胡嘉平的预告:十日后进行五行基础仙法测试,依旧是优胜劣汰,通不过测试的人书院绝对不留。
虽说众人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依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测试,一时间人人自危,当日没通过测试被赶走孩子的哭声犹在耳边,每个人都恨不得一天能有一百个时辰来修行。
自从当日走了两人后,弟子就变成了十六人,刚开始随便凑的三人组也凑不起来了,胡嘉平似乎没有重新分组的打算,加上连着一个多月的五行基础仙法修行并不需要分组修行,渐渐地,三人组的事被孩子们丢在了脑后,谁也不管了。
这日一早起来,外面又飘起鹅毛大雪,黎非运起火行仙法环绕周身抵御寒气,一路御剑赶往演武场。其实当仙人学仙法还是有好处的,譬如冬天到了就再也不用穿臃肿的冬衣,随便施个仙法,光着身子走在冰天雪地里也不冷。
今早是墨言凡先生的拳剑课,刚到演武场,便见地上满是白雪,先到的弟子们自动自觉地管女妖们要了簸箕铁铲扫帚粗盐等物,将演武场的白雪清理得干干净净。
刚开始黎非猜测墨言凡所授拳剑之法是不是就是拳法和剑法,结果丝毫没意外,真的是教拳法与剑法。据说拳法与剑法都是修身之道,仙人不光要雕凿自己的炉鼎,身体也须得强健有力,这样才能经受得住日后高等仙法的修习。
卯时一到,墨言凡雪白的身影便出现在演武场,和其他那些随心所欲爱迟到的先生比起来,这位墨先生简直是好先生的典范,从不迟到,从不随意责骂,甚至身体不适还可以请假,孩子们最喜欢上他的课,当然,女孩子们更喜欢。
“哎,怎么看都是一幅画,怎么动都那么好看。”百里歌林痴痴地看着墨言凡,她的少女心完全被这位冷若冰雪的俊美先生俘虏了,“我要是再大几岁多好啊……”
旁边有女弟子笑道:“大几岁也轮不到咱们,你忘了那个林悠先生……”
一起生活修行两个月,弟子们都熟悉了,百里歌林性格开朗,很容易就交到许多朋友,女孩子们个个跟她亲密,开什么玩笑都不顾忌。
百里歌林四处打量,奇道:“她还没来吗?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吧?”
说起来这也算雏凤书院的大谣言之一了,那位笑眯眯少女模样的林悠先生,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动不动就迟到,一迟就是一个时辰,脾气还坏,老是罚不许吃饭,偏偏她脾气又喜怒无常,谁也摸不准她的标准是什么,连雷修远纪桐周他们都吃过她的苦头。
偏偏也就是这位爱迟到脾气坏的林悠先生,每次只要墨言凡的课,不管是早上卯时还是下午未时,她都会准时出现在演武场,也不说话,就在那看着,一直看到下课再一言不发地走掉。大家都猜她是暗恋玉树临风的墨言凡,只是他俩外表看上去没啥区别,实际年龄却相差太多,放外面就是母子甚至祖孙的差距,想来墨言凡也不会愿意委身于一位大妈,故而她看她的,他教他的,墨先生从来都是心如止水,混不在意。
“来了啊不是!”有人朝角落指了指,果然一刻不差,林悠藕色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演武场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