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劫,死劫……这一关或许是再过不了了,麝香山荣光了多少个千年,难道就这样崩溃?何况卦象走北位,是不是意味着劫数在北?那么,只要避免去北方,可不可以避开死劫?
她胡思乱想,也不知是感叹还是恐惧。几乎不能想象,如果死劫是镇明的,她该如何……?
“……你在想什么?我说话你听见了么?”
镇明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急忙回头,露出一个虚伪而灿烂的笑容,“干吗,不给人家偶尔想一些私事啊?小气鬼,你再说一遍么。”
镇明却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突然开口:“那卦,我也不能肯定。卦象不过是将未来的一些结果告之,真正的结果,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明白。”
她咬住唇。可是镇明,你这样说无非是安慰我或者安慰自己罢了。你自己知道自己的卦准不准,你也知道卦象只呈现最后的结果不呈现经过。何况,卦上那么厉害的血光之灾,她怎么可能忽略?那血光刚好落在土位……
“给我开心一点,那么死气沉沉地,舌头被猫叼啦?”
镇明拍拍她的脑袋,不让她再继续想下去。无论结果如何,它都是未知的没有发生的,现在就开始为它困扰不是明智之举。他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的,暗星也罢,四方也罢,他总是要斗上一斗。
一直走到前庭,刚好遇到正打算去阴阳宫通报的女官,她们满面惊喜地行礼,说道:“有客到,在偏殿等候。”
两人于是赶去偏殿,远远地却见一个人站在偏殿门口,如同石像一般,动也不动。镇明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已经抬头,冷冷地望了过来。
“我来了,以后也不走。”
那人淡淡地说着,眼神无波,木然的样子让镇明有些吃惊,忍不住奇道:“辰星,你怎么……?”
辰星没有说话,他的衣服下摆还沾着一些血迹,面上却冷硬似铁。这种表情,他们还是第一次在佻脱的辰星脸上看见。
他静静地看着镇明,眼神却穿透了他望进某个不知名的时空,全然的空虚。
“辰星……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
连镇明都有些无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辰星淡淡挑起眉毛,眼神冰冷,“没什么,我不过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罢了。”
过了一会,他又道:“好了,现在我回来了,什么四方和暗星,你也别担心了。我们一个一个慢慢解决。”
镇明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他,只觉陌生,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第七章
——落难少女与英俊王子的故事根本就是一个屁,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条件地给别人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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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之神每七日便要聚集在大殿之内,商讨城内事务以及麝香山的事宜,今日也不例外。
辰时,天早已大亮,灼热的日光将城内残留的冰雪全部融化,空气里一片炽热,仿佛连回廊里的青石地砖都要被烤软一般。
澄砂呆呆地靠在窗前,身后一个红漆的大盆,里面装满大冰块,用以消暑。
她来这里多少日?大约只有四天不到吧!那么为什么,这里的天气能变化得如此快速?她记得刚来的那天还在下雪呢,自己还冷到不行,可是今天早上起来,天气却说变就变,热得她出了一身汗,什么裘皮都穿不住。
房门被人轻轻打开,她已经连脑袋都懒得回过去。白虎给她安排了一堆服侍的人,除了那两个叫做胃宿和娄宿的头目,还有八个外室女官,四个贴身女官。十几个人天天在她眼前转来转去,看着头昏。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这些人或许根本不是来服侍自己,却是来监视她不给她到处乱走动的眼线。
“澄砂小姐。”
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她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居然是那个叫做胃宿的女人,一般她很少会直接和自己说话,除非白虎那里有什么事情交代下来,不然这个女子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下的。
“怎么了?白虎又送什么东西过来了吗?给我推了,我不想要那些莫名其妙的药和石头!还有,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不喜欢房间里放那么多诡异的器皿!赶快给我撤了!”
澄砂随手指着墙上挂的铜镜和八卦,态度奇差。她根本没有心思顾及什么仪态,让他们这些神笑话吧!反正她也不在乎什么了!
胃宿显然对她的脾气不甚在意,只垂着头淡然道:“白虎大人吩咐,请小姐您立即更衣去大殿,有要事相商。”
澄砂一拳头砸在案上,恨然道:“我说的话,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听进去?!我叫你给我把这里的东西全撤了!你是聋子还是机器人?!听不懂我的话吗?!”
胃宿顿了一会,又道:“请小姐速速更衣,四方各位大人都在恭候大驾。”
回应给她的,是一块直直砸过来的铜镜。胃宿本可轻易地避开,但她的脚只动了动,却定定地站了住,生生任那面沉重的镜子砸上额头,发出碎裂的声音。鲜血顿时流出,一滴一滴染上了青石的地板。
澄砂手里还抓着一块暗黄色的八卦命盘,本打算再丢出去发泄一下自己连日来的郁闷和怒气,但一见胃宿头破血流的样子,她却愣住了,八卦再也丢不出去。
胃宿眉头也不皱一下,眼神依然平静无波,过了一会,还是那句话:“四方各位大人正在恭候小姐,请更衣。”
“啪”地一声,澄砂将八卦恨恨摔去地上,一脚踏上去,顿时成了两半。她咬牙道:“算你狠!给我拿衣服!”
胃宿立即扬声召唤候在门口的女官:“你们快进来帮小姐更衣!顺便通知娄宿大人,立即将屋子里的所有灵器统统撤走,换上新鲜的媚丝兰和沙茶曼花,就说小姐不喜冷硬的器皿。”
澄砂静静看了她一会,忽然扯下一截袖子抛过去,“擦擦血吧,刚才……是我过分了。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给我马上出去。”
胃宿接过袖子立即垂手行礼,恭敬地走出去,轻轻合上了房门。
澄砂沉默着任那些女官给自己套上一层一层华丽的圣服,觉得自己几乎要被那沉重的衣服淹没压塌,而她的心也渐渐被黑暗淹没。逃不走……她根本逃不走,即使想离开这个屋子,那个叫做胃宿的女人都会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不阻拦也不说话,只跟着,让她毛骨悚然。
她觉得自己是被折了翅膀的鸟,只能望着天空偷偷流眼泪,却永远都无法再回去。
胃宿回到大殿的时候,四方已经来齐了,甚至连许久不见的玄武大人都正装坐在一旁。四方虽然经常聚会,但像今日这么正式的却很少。难道说,今天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么?
“胃宿。”
白虎忽然柔声唤她,她急忙过去等候指示,却觉一根冰冷的手指点在她额上的伤口处,一吃痛,她本能地缩了一下,待看清是白虎的动作,登时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好的,怎么让脸上破了?”他并不在意她方才无意的失礼,只是细声询问。
胃宿脸上一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白虎了然地笑了起来,“莫非是澄砂小姐又把脾气发在你身上了?唉,可怜的孩子,你莫生气,她也是刚刚来这里,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会不适应很正常。辛苦你了,多体谅她一些吧。”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的盒子,递了过去,“去收拾一下伤口,你是女子,容貌至关重要,千万别不在意。这里面是创药,涂上去可能有点疼,忍一忍,很快就会好了。”
胃宿沉默着接过盒子,痴痴地看着白虎转身就走,与奎宿含笑说着什么。不,白虎大人,您不明白,若是为了您,即使让胃宿我去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破点皮又算什么呢?……
澄砂来到大殿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了。虽然身上穿着的层层华服让她腰都直不起来,她还是尽量挺直了背,不让自己露出颓废的模样。
出乎意料,四方的三个神全部站了起来,甚至那个一直躲在玄武影子里的暗玄武墨雪都现了出来,好象她的到来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暗星大人,请这边坐。”
白虎淡然说着,替她引去上座,但他的话却让澄砂几乎僵住身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你叫我……什么?”
白虎幽幽一笑,“暗星大人……怎么,我这样唤您,您不喜欢么?”
澄砂咬住唇,良久才飞快说道:“没有,随便你!”
可笑!暗星大人……暗星大人……?!原来如此,在他心里,自己只是暗星,因为是暗星,所以他才那么……那么……!她觉得脑子开始紊乱,却找不到自己生气的理由。她只是不懂,为什么他之前都那样温柔地叫她“澄砂”?如果只当她是一只惊天地的兽,为什么先前不说明?!
心不在焉,她脚步虚浮地往前面走。眼前晃过白色的影子,她下意识地抬眼,立即看到玄武那复杂的眼神。澄砂本能地一阵恐惧,对这个男人怕到极点。她永远也忘不了,他是怎么用咒语令自己痛苦不堪的!
她立即反应,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地瞪着他。
玄武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他曾经多么盼望这个人可以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哪怕她不认得自己,哪怕她忘了所有的东西,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他等了那么久,她的确醒了过来,可是身体里却住了另一个魂魄!这身子,这脸庞,这眼睛……成了他最怀念也最陌生的一切。这令他痛苦,却没有一点办法。
“清瓷……”
见她露出恐惧的神色,他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一步踏上,想安抚她。
澄砂反应剧烈,倒抽一口气惊跳起来,没命地转身就跑。扯着白虎的袖子,她只恨不能缩成一小团,好让那个恐怖的恶煞再看不到自己。
白虎有些失笑,“慢来,慢来。玄武你先坐下,看样子你与暗星大人之间有很大的误会啊。至于暗星大人您……”他低头轻轻掰开澄砂捉着自己袖子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您的噩梦,还要做到什么时候?不能接受现实的人,是不配得到他人尊重的哦……”
澄砂几乎要被他那尖锐的话刺出眼泪来。但,他说的对吧,现实就是现实。哭着不接受是懦弱的人才做的事情,她天澄砂为什么会变成让人轻视的女人呢?
她咬牙将眼泪逼回去,脸色惨白却再没说一个字。只因为依赖了白虎的温柔语态,所以便开始连身体和灵魂都依赖了起来么?却原来,这个人的温柔,不过是一种姿态,一种习惯;却原来,这个人居然可以温柔地说这样残酷的话语。
不,不,天澄砂,你醒一醒吧!落难少女与英俊王子的故事根本就是一个屁,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条件地给别人依靠。你想靠谁?为什么不靠自己?!
她唾弃自己的软弱。
终于所有的人都到齐,白虎先四周看了看,然后朗声道:“今日的聚会,我主要想说一下印星城扩展版图的事情……以及,如何处理麝香山的问题。”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麝香山的五曜已经死了大半,如今唯一可以确定活着并且能够造成威胁的,就剩司土的镇明。当然,昨天我接到了线报,司水的辰星前几日到达了西方王城,似乎打算协助镇明。但不管怎么说,无论是人数,势力,条件各方面,我们印星城都占了优势。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灭了麝香山,四方建立一个新的神界。”
说完,他有些喘,似乎没有气力再说下去。他挥了挥手,身旁的奎宿立即明了,急忙从腰间取下一个卷轴,仔细打开,恭敬地递过去。
白虎袖子一展,那卷轴立即自行飞去了半空,好象有一双无形的手托着一般。卷轴在众人眼前展开,上面红红蓝蓝画了许多线,原来是地图。
澄砂看不懂上面的字,那既不是甲骨文又不是繁体字,扭曲繁琐,也不知笔画如何。却听白虎说道:“如今麝香山的势力偏南,南方第一大城宝钦很早就被其纳入势力范围,加上周边的各个山头,小镇,甚至狼妖的嫣红山和狐妖的无尘山都可以算得麝香山的范围内。”
他的手指顺着一条粗大的红线指过来,顺着红线,周围有无数地名,红色朱砂表示麝香山的势力,蓝色淡墨表示印星城的势力,而靠近南边的地方,几乎是密密麻麻地一片红,半点蓝色都看不见。
“千年之前,为了暗星的事情,麝香山虽然征服不少大城,但有的地方反抗势力到现在都没停,尤其是北方曼佗罗那里。”
他点了点北方,那里蓝色偏多一些,但仍然是红色为主。
似乎是说得多了,白虎咳了两声,半晌才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事不宜迟。我要马上行动,立即派人马去占领南方宝钦,煞煞麝香山的锐气。”
话一说完,青龙和玄武都有些震动,青龙直接问道:“白虎!你真决定了吗?你还是打算发动战争?!莫非打算走麝香山千年之前的老路通过武力来征服么?这分明有违当初我们定大业的立场!我反对!”
白虎定定地直视他,一字一句慢慢说道:“青龙,那么你来给我提一个不流血不牺牲的颠覆方法!还是你认为光用嘴巴说说就能说服麝香山的人拱手让权?”
青龙顿时哑然,顿了半晌,才恨然摔手,“我不管了!随你吧!”
白虎微微一笑,望向沉默的玄武。玄武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才道:“先告诉我为什么从南方开始?就我所知,北方曼佗罗那里麝香山的势力不那么强大,交战起来也比较轻松。如果一开始就在南方败了,士气必然受损。”
“问的好。”白虎终于给了一个比较真诚的笑容,“玄武,你太悲观。虽然在南方输了会影响士气,但如果赢了,那么士气会加倍的提升,这个你难道没有考虑过么?”
玄武皱起眉头,有些不耐,“都是空谈而已,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赢?宝钦是麝香山在南方最强大的壁垒,你以为那么容易突破吗?麝香山虽然死了那么多五曜,但底下的势力并没有损失多少。我觉得先从北方入手好一些,凭印星城现在的实力,要控制整个北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为什么抛弃稳路去走危险的独木桥呢?”
白虎勾起嘴角,琉璃眼眯了起来。
“玄武,如果我们控制了南方,就可以事半功倍。你们担心会败,但是对我而言,能做的就是极力避免失败,所有的不利我都会实现算好排解。我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如果没有把握,我也不会与你们说。你们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印星城的实力?”
玄武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一声,“也罢,你是四方之长,我也一直很佩服你的能力。姑且让你放手一干吧。”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想知道,你派谁去宣战宝钦?朱雀已经死了……青龙不擅长战斗,至于我……我没有任何出战的打算。你难道要派二十八星宿去?”
白虎却不说话,回头对奎宿做了个手势,奎宿立即转身出了大殿。白虎笑道:“我自然有人可派,而且实力非凡。马上让你们见见。”
话音刚落,却听殿外一阵环配丁当,人还未到,香气先袭人,大殿里充满一种幽幽的甜香,令人眼涩舌软,舒服之极。
玄武皱着眉头捂住口鼻。妖气!而且是大妖!白虎是不是疯了?居然请妖仙来帮忙?而且好象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妖,这香味……分明是媚香术,一些貌美的女妖常修炼了来引诱凡间男子盗取真阳。眼看殿内许多年轻的神官开始神魂颠倒,满脸的迷茫神采,显然这媚香术已经修炼到极高的境界了!
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殿门口,玄武只听得周围抽气声感叹声口水声不绝,不由定睛望去,一看之下登时大惊失色!
这人……分明是狼妖炼红啊!三千年前将神界搅得天翻地覆的祸水!白虎从哪里请到这么个厉害角色?!
炼红袅袅地走进来,含笑对座上所有人行个礼,身姿妖娆,神态风流,实在是一个艳到极至的女子,连一肚子心事的澄砂都看得发愣,转不开眼睛。
白虎淡然道:“这位是青杨山妖仙炼红,从今天开始,我任命她为讨伐麝香山的将领,南方的事宜,全权交给她。”
青龙和玄武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两人最后互看了一眼,却将反对的话吞了回去。
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炼红有多么痛恨麝香山,三千年前,她被强行驱逐去青杨山流放的时候,曾对三界苍天许愿,终有一日讨回血海深仇。
只是,这一下,好容易平静一段时间的神界,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炼红行礼完毕,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连玄武都觉得她的目光让人暖洋洋地,竟是不由自主想靠过去与她更亲近一些。他急忙收敛心神,心中暗暗警惕。这个女人的媚香术恐怕已经炼到了最高境界,加上本身容貌就娇媚,随便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可乱人心魂。
他忍不住看向白虎,在众人狼狈一片的时候,独他幽然而立,琉璃眼底冰冷清澈,任何光彩都无法倒影。他突然很想知道,白虎到底在想什么?虽然对这个人厌恶到了极点,却总忍不住想知道他脑子里盘算着什么。是怎么样的性情,才能让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入一个人的眼?他简直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充满疏离感。
正想着,却听炼红腻声道:“我很愿意帮助白虎大人,但……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不同意,那么我们便无法合作。”
白虎却不意外,笑了起来,“你说吧,让我看看可不可以满足。”
炼红轻道:“让我去嫣红山见见我的儿子……我不管你们和麝香山有什么仇恨,我也不在乎麝香山的神全部死掉。但我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来伤害我的儿子!我要他活得好好的!谁也不可以伤害他!”
白虎点头,“那是自然,你可以随时去看望日官,倘若南方被征服,你随时可以带着日官离开或者直接去嫣红山与他一同隐居,那与印星城无关。”
炼红柔媚一笑,风一般飘过他身前。白虎只觉一根柔软的手指在自己下巴上一划而过,带着妩媚的气息,“可爱的孩子……谢谢你……那我先走了,三日后回来……记得想我哦。”
众人对这女妖的大胆行为咋舌不已,却见白虎淡淡一笑,全不当一回事,反而转身望向一直不说话的澄砂,说道:“我还有事情要说……玄武,暗星大人,事情与你们俩有关。”
澄砂一震,惊异地看向他,不明白什么事情与自己有关。难道他将自己唤来这个时代,是要自己帮他打仗么……?这未免可笑。
却听白虎沉声道:“奎宿,把那事物小心带出来。”
奎宿立即答应,一转眼就消失在大殿内。
白虎回头见玄武和澄砂两人两张脸一个神情地瞪着自己,不由笑道:“不卖关子了,我已经找到暗星现世的身体。玄武,再等些时日,清瓷便还给你。……暗星大人,您终于可以得回自己的身体了。”
澄砂登时呆住,一时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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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爱是如此盲目,又如此可怕的东西。它让人连杀人放火都不悔。但倘若能换得那人一笑,便是地狱也去的无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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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砂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喉咙里有一种厚实的物质塞住,眼前一片模糊。
她勉强定了定神,将不争气的眼泪逼回去,不太敢相信地望向白虎,用眼神询问他,求得肯定的回复。一直到奎宿推着一座巨大的冰棺快步走进大殿,她都觉得一切好象是梦,那么不真实。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那座用层层纱绸覆盖的冰棺上。暗星现世的身体,这是太震撼太不可思议的礼物了。
众所周知,暗星是一只兽,是黑暗深处演化出的怪物。它每一世都会寻找一个合适的身躯,现成人身,蛊惑世人。在神界建立之后没有多久,暗星便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以男子的身份。暗星,从来不选择女人的身体,但这一世,它没得选择,只因它是战败被人强行送出去的。
暗星的力量异常强大,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无法容纳那么庞大的魂魄,所以暗星对身体的选择极其慎重。虽然清瓷的身体可以容纳它的魂魄,但却无法完全发挥暗星真正的力量,唯有经过暗星自己慎重选择的澄砂的身体才是最佳归宿。
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连玄武都对暗星现世的身体怀有些须的好奇,忍不住猜测这只逆天之兽究竟有怎样的身体。
白虎对澄砂微微一笑,柔声道:“暗星大人,还是您自己来揭开谜底吧。看看您久违了的身体。”说罢,他将澄砂引去冰棺前,示意她可以先用手摸一摸冰棺。
澄砂屏住呼吸,紧紧抓着绸布,有些恐惧,有些期盼,有些不敢相信,还有些颤抖。
她揭开了绸布,露出下面晶莹剔透的冰棺,一个年轻的女子合目躺在里面,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她忽地哽咽一声,绸布从手上落在了地上。
不过数十天不见而已,她却觉得已经过了上万年,眼前这具身体这张面容令她感慨不已。她的身体……她那长长的染成淡金色的头发;她脚上那双穿了两三年的军用大靴子,因为这个老姐还嘲笑过她一点没有女孩子味;还有,还有她下巴那里的一块疤,眉毛里面的红点……
恍然如梦。她仿佛在照镜子,仿佛时空诡异地交错在一起,她穿着现代的短裙长靴,站在这远古的神的时代。
她看到入迷,忘了一切,连手掌贴在冰面上无法拔下来都没注意。
众人只觉不可思议,冰棺里躺着的分明是一个年轻小丫头,虽然衣着古怪了一些,长得漂亮了一些,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与他们想象中暗星叱咤风云的模样相去甚远。
“澄砂,看好了么?的确是你的身体吧?”
白虎的声音忽然传来,她心神激荡,没有注意他唤她“澄砂”而非“暗星大人”,她连连点头,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天她才语无伦次地说道:“是……是你带来的?身体也可以带过来么……?不……我是想说谢谢……还有……是不是我还有回去的机会?”
她殷切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说可以,那么她的噩梦就结束了,至少她还有希望,她不是被困在这里找不到回去的路。
白虎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我的法术只能取得,没办法送回。而且你本身就该属于这个时代,我才能窥得空隙将你带回来,若将你送回去,你的那个时代历史就会完全改变,因为你本就不该是那个时代的人。”
“是么……?”
她喃喃地说着,咬了咬唇,将自己失望的神情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