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陡然变暗,乌云压顶,雷声轰隆,忽地“刺啦”一声劈下血红的闪电,正中清瓷的胸口!她猛地从血石上坐起,双眼暴睁,眼眶里见不到眼珠,却是一片茫然的惨白。
玄武不停,剑尖轻巧阴险地一挑,险险擦过她的额头。她顺势仰起头,胸口骤然窜出无数黑色雾气,凄厉地尖叫着,呼啸着,一直窜上半空。一时间旷野中只闻那一阵阵似哭似嚎的叫声,令人心惊肉跳。
墨雪看得手心里全是汗,就快成功了!只要玄武的剑可以将渗透出来的暗星的魂魄斩断,他就成功了!
却见玄武反手握剑,停在那里仔细地侧耳细听,似乎是在判断那么一团黑雾之中到底哪一个才是暗星的阴之魂魄。听得半晌,他终于举剑,立即就要劈下!那一个刹那,忽听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好……好难受!放过我!放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声音娇嫩异常,显然是一个少女,似乎已经哭喊了很长时间,嗓子有些沙哑。
这一变故让玄武和墨雪都大吃一惊!玄武回身收剑,立即扯下遮眼的布条!然而眼前的景象只让他更为惊骇,清瓷竟然睁开了眼睛,无力地在血石上挣扎着,眼泪已经打湿了她洁白如玉的脸。
她脸色惨白,惊恐地望着玄武和墨雪,然后一抬头看到胸口窜出的那一大团黑雾,更是倒抽一口气!
三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里,半晌,清瓷忽然开口,声音颤抖:“你们……是谁?这里……好怪……”
玄武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忽地丢下玄武剑,飞快地奔过去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清瓷!清瓷你终于醒过来了!我是玄武,玄武!你忘了么?!”
他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眼眶里居然一阵热辣。他竟是如此在乎她,在乎这个女子。
清瓷却惊恐地推着他,近乎狂乱地尖叫了起来!
“放……放开我!我记得了!是你……是你!是你一直让我痛苦!……还有……还有那个黑衣的女人……她一直……一直嘲笑我……你们到底是谁?!我说了很多次,我不是暗星!我不是我不是!!”
她仿佛已经陷入半疯狂的状态,眼泪胡乱地淌下来,头发凌乱,脸色惨白。
玄武以为她的魂魄受到震荡,一时失去正常的意识,急忙柔声安抚:“你当然不是暗星!放心,我马上便把暗星的魂魄从你身上拉出来,可能有点难受,不过你忍一会,马上就好!”
清瓷慌乱地推着他,在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之后,忽地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胳膊,一直到玄武冰冷的血液冲进嘴里,她才被冻得惊跳起来,然后用一种看异类的眼神看他。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的血比冰还冷……!你们是什么怪物?!放我走!放我走!别再折磨我了,我不是暗星!不是!我姐姐呢?天净砂呢?加穆呢?!”
她语无伦次,死也不让玄武靠近。玄武实在无奈,只得暂时站起来,定定看着她,一时无措。她看他的眼神,是全然的恨,没有一点温情。但当时与清瓷相处时,她纵然冷言,眼神却始终是闪烁着一丝调皮的温柔。
为什么?他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吗?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女子并不是清瓷,她的话语简直怪异之极,一个劲说自己不是暗星,又说自己折磨她……莫非……?!
电光火石一般,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他疾步走过去,忽然毫不留情地抓起她的领口,将她从血石上拖了起来!然后他阴森森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你不是清瓷……该不会,你就是暗星吧?!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这只逆天的兽!”
她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仿佛他是一只吃人的鬼怪。
“我不是暗星……为什么你们要逼我?你也是……那个叫清瓷的女人也是……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一直折磨我……?为什么……?”
话音一落,玄武只觉一股极重的气压了下来,霸道之极。他心中一凛,这样的感觉,他太熟悉了!只有暗星才能有这种霸道狂妄的气息!不行!他得趁它还没完全复原的时候将它拉出来!
他倒退数步,弯腰拾起玄武剑,画一个剑花便要去劈暗星的魂魄!但,来不及了,那团黑色的雾气在半空中迅速地变形,扭曲成一团,然后再猛地散开来,最后组成一只巨大的黑兽,毛发飞扬,头角峥嵘,双眼如血色的明月。
它张开血盆大口,对他嚎叫了起来,顿时群山耸动,冰雪纷纷落下。玄武几乎被它这一声造成的气浪震飞出去,胸口一痛,气血翻涌,几乎就要一口喷出来。暗星果然厉害,光是魂魄就有如此狂肆的本事,若要它复活过来,这个世间还有救么?!
他暗暗咬牙,一眼瞥见麒麟血石上的清瓷,她正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声地哭泣。不,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瓷了!他的心里忽然掠过剧烈的恨,抓紧剑柄,一跃而上,将剑架上她的脖子。
耳边传来墨雪惊慌的呼喊,他却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怔怔地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轻道:“清瓷,我玄武一世的英名都不要了!你若听见我的声音,求求你快出来!我求求你!清瓷——!”声音到后来渐渐激烈,仿佛撕心裂肺的吼叫。
一个轻柔含笑的声音陡然打断了他的嘶吼,“我们绝尘出世的冰雪之神何时沦落到求人的地步了?”
他暴然回头!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死死盯着来人!这个人是一场噩梦!是一个疯子!
“白虎——!”
他怒极地吼,攥紧了玄武剑,只盼下一刻便贯穿这个人的身体!
“玄武大人!”
同行而来的参宿和奎宿一见他神色不对,立即上前挡在白虎身前,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主子。同行而来的青龙从白虎身后绕了出来,颇不赞同地看着玄武。
“玄武!你越来越不象话了!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你摸摸自己的心问问,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吗?!姑且不说暗星的事情,你以为只凭你,就可以将暗星的魂魄拉出来?万一不成功,让它跑了,这天下还有宁静的时日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玄武没有说话,白虎却笑了起来,柔声道:“青龙,好厉害,将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你这样先发制人,那我该说什么呢?”
青龙只觉一阵寒颤,心中的厌恶到了极点,顿时闭上嘴,神色难看地走去一边,再不开口。但白虎说对了,他就是先发制人,由他来骂骂玄武,也好过这阴阳怪气的白虎温柔的话语。他简直是只鬼!
白虎慢慢走过去,怜悯地看着哭成泪人的清瓷,不由叹道:“可怜的孩子,受惊吓了吧?抱歉,我来迟了。”
说着,他便要走过去,忽地,通体透明的玄武剑拦在他眼前,玄武冰冷的眼睛正对上他的。奎宿急忙闪身而上,试图保护主子,却被白虎一手挥止。
“别急,我和玄武大人有些话想说,你们先退下。”
玄武冷冷看着他,只恨不得立即将他斩于剑下,但他咬了咬牙,半晌才冷道:“为什么?要利用她?”
白虎笑了笑,“玄武,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懂我的,所以无论你问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你恨我,我也知道。但你就是再恨我,暗星我今天还是要带走。”
“做梦!”
玄武将剑架上他的脖子,锋利的剑刃立即将白虎的脖子划破,鲜血染红了他月白的衣领。白虎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静静地与他对视。
“你的大业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会与你争什么,暗星的魂魄你也拿去!但清瓷一定要给我!”
白虎摇了摇头,叹道:“玄武,你已经没救了。四方的脸面,你致于何地?作为一个神,若连这般儿女之情都无法看破,你还有什么资格拥有这超凡的能力与永恒的寿命?”
玄武沉默,一时间,眼前仿佛浮现出朵朵艳丽如火的恶之花。恶之花,这引诱情欲的邪恶种子……但他到现在也说不清,究竟是花惑了人,还是人惑了神?但,那也无所谓了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是废话,除了顺着自己最直接的心情,他还能做什么?
既知情欲的美,便得情欲的苦;既知其苦,便念其美,他终也同任何一个众生,渴望幸福,逃避痛苦。原来,一个凡人,想要得到一点的幸福,却要付出那么多。那种立于刀尖上的甜蜜,原是这样令人无法抗拒。
他颓然垂剑,淡然道:“我犯了罪,我自来补偿。但,撇去我玄武的一世英名,我也要她!”
白虎笑了笑,“算了,你既这样与我倔,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走吧,但清瓷不能给你。”
玄武眼中冷光闪烁,诡异的四瞳眼顿时旋转起来,他厉声道:“你是在逼我?!”
白虎摆摆手,“我不与你斗,这里的人加一起也不是你这个原四方之长的对手。但你若要她,我便有一个条件。”
玄武冷道:“我根本不需要求你便可将她带走!不过顾及同为四方的面子,你居然还敢与我说条件?!”
白虎幽幽一喟,“玄武,你太急噪了。你费尽精力也拉不出的暗星的魂魄,我却可以毫发无伤地将它拉出来,还你一个完整的清瓷。但需要你等一些时日,暂时先与我回印星城。愿不愿意看你自己。”
玄武没有回答,半晌,忽地将剑一收,放回腰间,转过身去再不说话。
白虎微微一笑,走去麒麟血石旁,上面的人还抱着膝盖,仿佛这一切都是噩梦,她不愿意面对。白虎轻轻抚上她的肩膀,柔声道:“好了,孩子,和我回去吧。别怕,再没人欺负你了。”
她抬头,满眼泪光,眼睛却是警惕又茫然的。看见白虎,她忽地怔了一下。
“你……你不是一直在叫我的那个……?”
她喃喃地说着,恍然如梦。
白虎抚着她的头发,细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顿了一会,才说道:“天……澄砂……”
“那么,澄砂,我们一起走吧。回家。”
他展开袖子,将这个陌生的少女揽入怀里,眼睛里幽然一簇火。
第六章
——她在目睫交错的一个瞬间,穿越上千万年,却来到一个荒凉孤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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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透骨一般的冷。澄砂终于无法忍受,翻个身,拉紧身上盖着的被子,缩成一团。
恍惚中,与噩梦纠在一起,摆脱不了。
那里的天,破了无数的洞。有花如血,从四面八方飘过坠落。她看不到一个人影,只觉恐慌。发生的一切,都好象是梦。
她不过是在一个普通的夜晚赶场子去领舞,不过是和一个普通的人起了口角,不过是被一个普通的玻璃酒瓶砸中脑袋而已。一切都是那么普通,可结果却如此诡异。
其实自从那个穿着长袍,有着灰色头发和琉璃眼的男子在梦中呼唤她开始,她就知道会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很早很早以前,更或许是她出生以后,她的潜意识就告诉过她,迟早有一天,她会回到这个奇异的神的时代,履行她前生许下的誓言——灭神,创世。
然而,这里没有血腥的战场,也没有艰辛的开拓,更没有危险的勾心斗角。她在目睫交错的一个瞬间,穿越上千万年,却来到一个荒凉孤寂的世界。那里没有人,没有山,没有水,只有枯黄的草,血红的花瓣,与破了无数个洞的疮痍天空。
恐慌间,一转身却见满眼红花,一个黑衣人,影影绰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视线忽然模糊,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直觉那人盯着自己,目光澄若秋水,冰冷一片,令她浑身都有麻痹的感觉。
澄砂后退一步,惊觉地看着那人往前走了一点。漫天的花瓣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绕着那人打转,做她的壁垒,凄艳无比。
“你……你是谁……?”她问得无力,这个世界全然的陌生,她不知道除了无措之外,自己还能有什么样的情绪。
“……”
那人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她却没听清,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又道:“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才能出去啊?”
花瓣突然全部卷入半空,那人的头发和裙角扬了起来,她立即看到那人额头上纠结繁琐的花纹,惊得抽了一口气,登时忘了该说什么。
“……出去,我的世界,不欢迎你这样的兽进来……”
那女子淡淡地说,然后倦倦地挥了挥袖子。她立时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大地开始颤动,电闪雷鸣,将天空里的洞映得通透。澄砂听见自己惊骇的叫声!天空的洞!洞里……洞里居然全是眼睛!
大地震撼起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她的腿一软,忍不住就要跪在地上。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撑住,稳住身体,却听那人又轻笑了一声,“兽就该有兽的样子,为何学人的姿态?无论你如何逃避遮掩,甚至可以征服三界,也脱离不了你并非三界众生的事实。”
她有些恼了,企图站稳了身体好好与这个女子辩解一番。这个人!才见面就说人家是兽啊什么的,太没礼貌了吧?!可是,她突然发觉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站起来!
她惊讶地低头一看,忍不住当场就要尖叫!
爪子!她的手成了漆黑的巨大的爪子!而她终于也叫了出来,却再不是自己熟悉的声音,而是一种凄厉的绵长的嚎叫声。她伏在地上,黑色的毛发遮住了眼睛,却再无法用手去拨开。她记得,这样恐怖的场景很久以前也梦过,可是,那只是梦,可现在……她最恐惧的事情却变成了事实!她觉得自己不是马上疯掉,就是马上死掉!
她放声尖叫起来,苍茫的草原,却只闻那绵长震撼的兽吼,一阵一阵,几乎要刺入人的身体。
那人微微别过脸去,似乎不忍看。
半晌,她展了展袖子,黑色的雾气顿时笼罩上来,将天空的洞里那无数双眼睛遮掩住。微笑的眼睛,哭泣的眼睛,愤怒的眼睛,忧伤的眼睛……天下间,凡人的欲望最多,她也是个凡人,无论她如何躲,甚至躲进自己的内心创造一个小小的世界,都无法摆脱自己的欲望。它们永远挂在那里,时时刻刻都在灼灼地看着她,不让她平静。
回身看一眼那只半疯狂的巨兽,她突然有些悲哀。不,无法回头,是她自己选择战斗的路,不让自己有时间喘息。
记得有一个人问过她,『清瓷,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那个时候,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她要伏神,要众生懂得自己的欲望,顺从自己的愿望。
可是……
她叹一声,“果然,这个世间永远也没有什么真正正确的真理,麝香山如此,印星城如此,连我自己也是如此……”
澄砂听不清她的话语,她很想质问她对自己做了什么,但所有愤怒的话语到了嘴边全部成了无意义的吼叫。终于,她无法忍受,扬起巨大的爪子,飞快地往那个黑衣女子身上抓了下去!她恨极了!
爪子一触上那人的身体,却觉所有的力量全部打入虚无中似的,过猛的力道让澄砂一个踉跄,几乎要栽倒。抬头再看,却见那人的身体渐渐化成了灰!不只她的身体,甚至连所有的花瓣,都在瞬间枯萎!她呆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听那女子清冷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暗星大人,出去吧。我的世界不适合你待。就让我好好看看,你如何在世间实行你那套规则。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澄砂还没来得及抬头,却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猛然一推,她的爪子几乎钩不住土地,直接往后翻滚了出去!她大叫一声,忽然坐了起来!
周围昏暗,她感觉到背后胸口全是汗,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急忙把手伸到近前慌乱地看,还好,只是一个噩梦,手还是手,没有变成爪子……刚刚松口气,打算躺回去继续睡,却见对面有人瞪着自己!
那人一脸的惊惶,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看着自己!她差点叫出来,本能地从床上跳下来,可是一动,那人却也跟着动,也从床上跳了下来!
澄砂忽地屏住呼吸,缓缓往那人走过去……那人也往自己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最跟前,她颤抖着伸手去摸——冰冷光滑的……镜面。那个模样陌生的女子,居然是她自己……?她的身体呢?
她觉得自己再不能承受这一系列的变故,那一个瞬间,黑衣的女子,破了洞的天,玄武那令她痛苦万分的分裂魂魄的念咒声……所有的一切都袭击过来,劈头盖脸地砸向她,她躲不开……躲不开……!
澄砂转身就跑!跑!跑!逃出这个诡谲陌生的世界!姐姐啊,来救救我吧……!如果这个世间是有神的,为什么会坐视这些事情而不管呢?!她身上薄薄的绸衣被夜晚的寒风冻住,贴着她冰冷的肌肤摩擦,令她剧痛。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什么地方,恍惚中出了屋子,奔过一条狭窄的回廊,迎面出来两个男子,伸手想拦她,口中还急切地说着什么。她惊恐地躲开,尖叫着没命地推开他们的阻拦往前跑!那些要拉她下地狱的恶鬼啊……为什么没人救她呢?为什么没人相信她,她不是兽,不是不是啊!
黑暗中陡然燃起了灯光,眼前大亮,她身旁的灯火一株一株地点燃,恍若鬼魅的世界。在这个据说是神界的地方,她没有见到神,却遭遇魔鬼,将她一步步逼入绝境,没有退路,无处可逃。
忽然之间,她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望着前方的大门。苍穹辽阔,满天的星子闪烁,矗立在她面前的,是之前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的门,几乎望不到它的尽头,高耸入云,仿佛横埂在天地之间,是一座永远不会动摇的擎天之柱。白色的大门紧闭着,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一望既知,那根本是非人力能打开的禁忌。
她一时间只觉冷得彻骨,全身的皮肤都冻成冰,没有一点希望。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电影上看过的古代的雄伟建筑,根本无法与这里的任何建筑相比拟。她终于认清,这里是神界,神的地盘,它们直达九天之外,非人力所能想象与创造的。
“昨晚下了雪,很冷,你穿得如此单薄,小心受风寒。”
一个柔和文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连头都懒得回了,只有绝望。不,她逃不走,无论他们告诉她,她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但她现在却连逃离这座城池的力量都没有。她最想回的时代,最想见的人,这点小小的愿望,她都无法达成。
一件裘皮的披风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罩在肩膀上,然后那个文雅的声音带着一种更加清雅的香气在她脸旁细细劝慰:“你是在害怕?哦,对啊,这里对你而言是完全的陌生……不过没关系,有空我会给你详细解释。但现在很夜,你应该入寝去了。”
说完,那个声音开始唤:“觜宿,牛宿,你们怎么照顾澄砂小姐的?为何任她一个人跑出来?给我去纳辰宫自行定罪,好好反省去!”
澄砂慢慢回头,立即见到那头令自己印象深刻的灰色头发,那人身段不是很高,看上去文弱秀雅,不像一个昂藏男子,却仿佛书上才有的江南书生,清丽温柔。但,他却有一双琉璃的眼,冰冷疏离,即使在微笑的时候,眼睛里也不染一丝笑意。
她不由打个寒颤,却奇迹一般地不再惊恐。还是见到他了!这个将自己呼唤来的男子!她抬手捉紧身上的披风,静静地听他对站满大庭前的人吩咐:“娄宿,胃宿,你们过来服侍小姐休寝,要是再出差错让她不适应,我一定严惩。”
立即有两个声音答应,然后飞快走过来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纤细,然后一个温和略带沙哑的女子声音在头顶响起:“澄砂小姐,请随我们进屋,小心着凉。”
她立即躲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然后飞快地捉住白虎的袖子,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咬着唇。
白虎倒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回过神,笑道:“莫非你想与我一起?”
澄砂顿了很久,才道:“……别……让我一个人……这里,我只见过你……”
白虎眯起眼睛,望了她一会。何曾有过?这张秀丽的脸,何曾有过如此脆弱急需呵护的神情?记忆中和印象里的这张脸,永远是傲然冷漠的,即使是笑也带着讥诮的媚,她的整个人曾是最锋利的一根针,任何靠近她的人无论怎么细心对待,最后都得到一身的伤痕与血污……
他款款而笑,为她系好披风的丝绦,然后柔声道:“你若是不想一个人待着,便与我走吧。我替你空出内室,方便你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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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王城——
“如何?卦算好了没有?到底是凶是吉?你好歹也说一声啊。”
非嫣懒洋洋地瘫在软榻上,第一百三十一次问镇明同样的问题。当然,镇明第一百三十一次保持沉默,神色凝重地盯着他那宝贝龙骨命盘,一个字都不说。
这家伙!只说要算一下今后的走势,看看暗星坠落之后的吉凶,结果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他在玩什么噱头?再这样下去,她可要恼了!
又过了许久,镇明忽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睛终于离开那碧绿的龙骨命盘,疲惫地望过来。
“到底怎么样?说!”
非嫣连摆好脸色的力气都没了,直接不客气地问他。
镇明却笑了笑,“之前是谁说不感兴趣的?现在却追着我问,是什么道理?”
非嫣“啧”了一声,“喂,说啊!别给我玩神秘了好不好?小心我发火哦!”
镇明站起来,走去窗边,打开了朝北的窗户,轻道:“卦象……很复杂,说了你也不懂的,暂时先搁那里,日后有机会再与你说。倒是现在,我们马上要来一个客人,一起去前庭迎接吧。”
非嫣奇道:“客人?谁啊?你还有什么别的熟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镇明幽然道:“他终于还是回来了,看样子,这次他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啊……”
非嫣有些莫名其妙,但见他肯定是不说了,也只好不问。镇明这个人,他若是想说什么,问两遍就可以问出来,他若不想说,问上千遍也没用。
她慢吞吞地从榻上起来,趁着低头穿鞋的工夫,袖子一拂,若无其事地划过龙骨命盘。哼,不告诉她,难道她不会自己看么?以为她看不懂八卦啊?太小看她了!
卦象走北位,停在死劫上,无论如何也算不下去。非嫣暗暗心惊,难怪他不肯说,却是大凶之相!他当时只说替五曜算上一卦,却想不到算出了死劫……难道说,麝香山终是没希望么?
她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一路沉默着往前庭去,各自心思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