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明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有的无的,说点实在的。你却希望我如何去救助朱雀?”
星宿微有些赧颜,轻声道:“也不敢求大人如何操劳,只求大人能暂时阻一阻玄武大人,或者劝劝辰星大人……我实在没立场求您做什么,只要不让朱雀大人涉及危险,您做什么都随意……”
镇明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就劳你带路了。”
星宿立即起身,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镇明大人的恩德,星宿永世不敢相忘!”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哑巴了?”
镇明揉了揉非嫣的头发,轻声说道。
与星宿约定明日一早辰时相聚,之后,非嫣便向掌柜的要了一间上房,进了屋子就半躺在床上,半个字也不说。
镇明见她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坐在她身边,开口正待仔细询问,却听非嫣懒洋洋地说道:“好在那个星宿还算识相,没赖着与我们同行同住,我可没请他的打算。”
镇明再也想不到她沉思了半天,却说出这种无聊的话语,不由失笑起来,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当真在想这种无聊的事情?那我真要打你屁股了,未免太没出息了。”
非嫣赖在床上,还伸了个懒腰,曼声道:“那你觉得我该想什么?他方才的那番精彩言论么?反正那是你们五曜和四方的争斗,与我无干,干吗要费脑筋去想?”
镇明挑起眉毛,“你当真觉得与你无干?事情只要与我有关,你自然也别想逃过,别做梦了。”
非嫣长叹一声,支起身子,爬在他肩膀上,忽地耳语道:“你知道么?星宿在印星城有一个著名的外号。”
镇明顺势揽住她,干脆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柔声道:“什么外号?倒要向你讨教了。”
非嫣娇笑一声,“笨,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累不累?”
镇明也笑了起来,贴着她的耳朵轻道:“你倒了解我,千变星宿的话,其中还不知道要打多少折扣呢。四方那里不知道又搞什么鬼,连我也招惹上了。”
非嫣点了点头,“没错,他的外号就是‘千变星宿’,朱雀手下有两大强将,一是已经叛逆神界,散魂死去的翼宿;再一就是这个星宿了。一个单纯善武,一个狡诈灵活,朱雀那个蛮人倒也幸运,居然能找到两个如此人才。”
镇明“喔”了一声,笑道:“我也不差,有个比他们厉害狡诈一千倍的小狐狸。”
非嫣瞪了他一眼,“你才是狡诈奸猾的老狐狸!这可是你自己挑起的话题,现在又和我胡搅了!”
“你觉得我不该那么快答应他?”
非嫣咬了咬唇,想了一会,“也不是,其实我倒觉得是白虎故意给我们看出破绽来,但却给出诱人的条件,让你非答应不可。怀疑和猜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想先找到暗星,就必然会答应星宿的请求。他的那些拙劣的演技,不过是卖弄而已。”
镇明轻轻叹了一声,“你简直聪明得让我开始讨厌,不过却说对了。白虎不惜下了狠手,干脆将自己之前的所为全部坦白在我面前,也不知道这层光鲜的外衣下藏着什么样的陷阱。看样子我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面跳……”
白虎,这个人果然厉害之极……用计之狠,城府之深,简直和当时的清瓷一样……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四方先取走暗星的魂魄,这个陷阱跳得值不值,就看谁动作快了。”
非嫣动了动身子,扭麻花似的缠在他身上,腻声道:“倘若四方那里快,你又该如何?”
镇明沉默了很久。
“若是他们那里快,那我们只好死在一起了。暗星出世,我们谁也活不了。和你死在一起倒也挺有意思……也可去阴间再叙叙。只是不知道道君是不是愿意收留三个神。”
他悠闲地说着,也不知话里是真是假。
非嫣不再调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将脸贴在他胸口上,眼光却落在自己的脚踝上。雪白的肌肤上,一串漆黑的铃铛,蔓延开来的封印,如同黑色的花。
死了也要纠缠在一起么?
恶之花,什么时候种进了他和她的心里?
她完全说不上来,或许恶之花从来都隐藏在他们的魂魄深处,一旦触动,立即盛开娇艳。
“若你说的是真的,死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她最想听的那句话,或许永生永世也听不到。
镇明忽地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非嫣……我……”
话只说了一半。
“无论如何,成功的一定是我。我们谁也不会死的,你还要缠着我很久很久,因为我还不打算告诉你我的名字。没告诉你名字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死的……”
非嫣忽然一笑,弹了弹他的额头,一双眼睛仿佛狐狸,明亮欢快。
“笨,你说反了。是你还要缠着我很久很久,求我问你的名字,因为我还没答应要知道你名字之前,你是不可以出事的。”
镇明也笑了起来,“你真会说话。”
啊,他的小狐狸呀……
****“我说过多少遍了!你绝对不能离开我身体周围四尺的范围!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还想在偷偷溜走么?!”
曼佗罗在后面中气十足地嚷着,飞快地跑了过来,扯住辰星的衣服,将他强行拉着与她同行并排。
辰星无奈只好放缓脚步,低头苦笑道:“早说了无数遍让你别跟着,你偏不听。眼下我还有要紧的事情,不能和你慢慢走啊。”
井宿给他用水系咒法制住,如有杀意,她脑中的那条水蛇立时就会冲破头颅而出,让她痛苦而亡,甚至死后的魂魄也永远为水蛇吞噬,不得往生。难得她开了窍,昨天终于答应带他去地下冰城,这种紧要时候,偏有这个丫头给他搅局,怎能不让他烦躁?
曼佗罗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道:“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情,你看我也没阻拦你啊!只是要你不能离开超过四尺的范围而已。”
说着她拉着他快步往前走去,一路上也不知撞了多少行人,惹来怒视一片。
井宿闷闷一笑,立即被辰星用力捏住了手腕,痛得脸色铁青。
“你笑什么?她有说错什么吗?”
辰星冷冷地问着。
井宿惨白了脸,沉声道:“没有……她什么都没说错……”
她好恨!为什么这个司水的神对她如此刻薄狠毒,却独独对一个卑贱的半妖如此宠溺?!若不是昨天白虎大人通过术派与她新任务,她一定早就自尽,再不受这种恶气!
死了吧!死了吧!最好所有的五曜都死了才好!
她在心底恶狠狠地诅咒着,只盼立即就可见到这个可恶的神死于朱雀大人掌下!
曼佗罗忽地停了下来,抬头赧颜道:“呀……辰星,你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辰星长叹了一声,“好,好,我知道了,大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找饭馆。”
不出所料,带着她果然是个大麻烦!
“我爹爹他们也曾努力寻找过地下冰城的位置,但是听说努力了上百年也没找到。四方神兽真厉害,居然一下子就给找到了。井宿,你告诉我啊,地下冰城长什么模样?暗星的魂魄真的在那里吗?”
曼佗罗嘴里塞满美食,一边还腾出空闲来问一直沉默的井宿。
井宿知道这个丫头是辰星的宝贝,不能得罪,哪怕万般不愿,她也只好低声道:“地下冰城的确存在,具体位置我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在曼佗罗城向西三十里一片乱坟岗的下面。那里应该有一个结界,突破了结界就可以看到入口。里面封印着暗星的魂魄,这也是事实。”
曼佗罗吞下一颗肉丸子,瞪着眼睛连声问道:“那暗星的魂魄长什么样子?他有多厉害?快说啊!”
井宿一阵厌烦,真不知道这个死丫头有什么好,罗嗦得要死,还总做出一付天真的模样,简直讨厌之极!不过是仗着一张还算漂亮的脸蛋罢了!哼,五曜也不过就这种水准,平白只被颜色吸引,根本无法和四方的大人相比!
“没人见过暗星的魂魄,除了已经死去的麝香王和当时帮助封印的镇明。你若当真好奇,过不了几日就可见到了,到时候让你瞧个够。现在给我快点吃饭,吃完了还要赶路!”
辰星连声催促,曼佗罗只好吞下最后一口汤,抹了抹嘴巴就站了起来。
“走吧走吧!真不知道你在赶什么!又没人和你抢暗星的魂魄!”
辰星却停了下来,半晌,才道:“你错了……又很多人和我抢,如果我不快一点,说不定就掉进某个陷阱里了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井宿,她头也不敢抬,只觉那道目光如电一般,什么都给他看得清清楚楚。
曼佗罗疑惑地看着他,却听他又道:“我有感觉,马上我就会遇到一些我最不想遇到的人。你说是吗?井宿?”
井宿没有说话。
“你最不想遇到的人……是谁?”
曼佗罗见他一脸肃杀,也不敢放肆,只好轻轻地问着。
辰星飞快地走了出去,一边说道:“是啊……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曼佗罗急忙追了上去,听他轻道:“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四方的那四个混蛋。这个陷阱,我不跳也得跳,地下冰城那里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等着我……曼佗罗,你紧跟着我,别乱跑。若出了什么危险,那我……”
话没有说完。
曼佗罗一阵迷惑,完全不懂他究竟什么意思,只见他回头对她微微一笑,目光里说不出有什么意味,竟是温柔之极。
第九章
近千年之前,曼佗罗城三十万子民破冰挖土,在地下建了一座巨大的冰城。
原先冰城的作用只在躲避神界的杀戮和征服,但是建成不久却作为了麝香王与暗星的战场。一场惊天之仗,将地下冰城的地形完全改变,由于各种结界产生的震荡,地下冰城从那次之后,便消失无踪,连神界的诸神这近千年来,都无法找到其具体位置。
地下冰城,渐渐成为曼佗罗城的一个传说,埋葬了千年之前那场战斗所有的秘密,销声匿迹。不意千年之后,却又有无数野心家企图通过各种方法寻找那埋葬在重重冰块下的暗星魂魄,难得平静了千年的神界,眼看要掀起惊涛骇浪——“喂,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里就是那个著名地下冰城的入口?”
辰星毫不客气地提着虚弱的井宿,眉头挑得老高。
眼前是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乱坟岗,灰蒙蒙的天空,雾气弥漫,荒无人烟,哪里看得到什么冰城的影子?这个该死的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井宿脸色惨白,抖着唇,颤声道:“这……这里的确就是……地下冰城的……入口……”
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天啊,白虎大人分明是这样吩咐她的啊!只是没告诉她如何进入地下冰城,可是她绝对没有记错!这里一定是白虎大人说的入口啊!
辰星将她往地上狠狠一放,冷笑道:“那好,你告诉我,怎么进冰城?!”
井宿四处看了半天,眼前只有乱七八糟的坟堆,甚至有的墓碑已经断裂,狼狈地铺在地上。周围雾气茫茫,偶尔几棵枯枝,上面只覆盖了白雪,连只鸟都没有,有些死气沉沉的,很是诡异。
她怔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哪里呢?白虎大人所说的冰城,真的在这里吗?在她想象里的地下冰城,应该是宏伟壮丽的冰雕宫殿式的,有着不逊色于麝香山的华美,入口应该是隐藏在一个荒凉的神秘的地方,不经意让人发现,便会惊叹于它那种奇迹般的美。
可是……这种衰败萧条的景象,让她该如何联想?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般景象啊!
辰星见她说不出话来,不由一阵恼怒,张口刚要斥责,却见曼佗罗笔直地往左边走了去。他愣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沉声道:“你别乱跑!这里很危险!”
曼佗罗忽然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枯木,轻道:“你看,那上面是不是停了一只鸟?”
辰星一阵惊讶,赶忙望去,却见那株枯木顶上晃动着一个模糊的黑影,隔着雾气,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周围忽然安静到诡异,连原本树梢落雪的细微声音都听不见了。浓厚的灰色雾气渐渐有散开的趋势,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楚。
他直觉事情要不好,赶忙扯过曼佗罗,急道:“别管那是什么!不许你过去!听见了吗?给我好好安生待在这里,要是乱跑,当心我惩罚你!”
曼佗罗皱眉望着他,“可是你没听见那里有人说话吗?那么大的声音你也听不见?!”
“什么声音,你在胡说什么?!快给我过来!”
辰星一把将她扯到身后,警惕地望着那个晃动不休的黑影。雾气终于散了开来,在他要看清的一个刹那,忽然平空响起刺耳诡异的鸣声,那声音仿佛是活的一样,直接钻进耳朵里,针一样刺进身体,极痛。他大惊,急忙要捂住耳朵,却见头顶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一掠而过,带起凌厉的风声,地下的冰雪都被它卷了上去,尖锐的啸声就从那古怪的影子里发出。
辰星下意识地将曼佗罗死死拉在身后,眯着眼睛看向那闪电一般的黑色影子,只听“轰”地一声,地面忽然震荡了起来,那巨大的影子竟然落在离他不到一丈的地方!他定睛一看,不由大震!
居然是一只极大的蝙蝠!起码有一人多高,头角峥嵘,面目狰狞,獠牙足有一尺多长,白森森的,煞是可怖。两只漆黑的肉翅还在扑腾,骨节分明,异常粗壮,仿佛是用钢铁铸成一样,连带着薄薄的肉皮看上去都坚韧无比。这只怪物生生站在那里,也不过来,两只惨绿的眼睛灼灼地望着他,忽地仰头又是一阵凄厉的长啸,惊天动地。
辰星惊骇之余,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怪物……怎的如此眼熟?他咬牙努力去回想,可是偏偏越急越是想不起来,恼得他恨不得捶死自己那没用的脑袋。
身后的曼佗罗忽然动了动,小小地往前迈了一步,他急忙拉住,狠狠地吼了起来!
“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该死的丫头……!”
话音未落,却听曼佗罗轻声道:“别吵……你听……它在说话啊。”
他怔住,什么说话?哪里有人在说话?只有那只怪物的尖锐啸声而已啊……电光火石一般,他突然回想起曼佗罗有猫妖的血统,天生就能听懂各种动物的言语!他一时竟然呆住,拉着她只会说一句:“曼佗罗……”
“嘘……你听……它不停在重复一句话……是什么呢?”
曼佗罗凝神仔细听去——『一个又一个,一共有三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绕过后面的,再去走三步……』她跟着念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明白,只好抬头问道:“你……听懂了吗?”
辰星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一个又一个,到底指什么东西?这算什么?暗语吗?这只古怪的蝙蝠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告诉他们暗语?是不是陷阱?脑袋里有太多的疑问,让他不能仔细去想这句话的含义,他急得只是叹气。
“什么一个两个,先别管这些!这只蝙蝠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冒出来的?事情有些诡异,先别被它迷惑了才是!”
他烦躁地喊着,立即就要拈式去伤那只诡异的蝙蝠。他不管那是不是和地下冰城有关的话语,总之这只蝙蝠出现的太巧合,况且如此狰狞,留着也是祸害!先除了再说!
指尖陡然闪烁出蓝光,他身形微动,眼看就要上去杀了它,忽听身后的井宿尖声道:“先别杀它!我记起来了!它分明是当年一直跟在暗星身边的那只怪兽啊!”
辰星又是一惊,猛地刹住了身体,回头不可思议地望向井宿,轻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井宿瞪着那只蝙蝠看了半天,才急道:“没错!不会错!就是它!你忘了吗?当时与暗星战斗的时候,他身边一直跟着这只蝙蝠啊!”
辰星呆了半晌,眼看那只蝙蝠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而尖叫不止,翅膀扇个不停,将地上已经冻结的泥土都卷了起来,力量之大,令人惊叹。他现在才想起来,井宿说得没错,这个怪物就是当年棘手之极的蝙蝠,身份类似暗星的宠物。既然蝙蝠在这里,那就意味着……这里的确是埋葬着暗星魂魄的地下冰城?!
他急忙回头,低吼了起来,“曼佗罗!快!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一个又一个,一共有三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绕过后面的,再去走三步……”
辰星一头雾水,抵着额头想了好久也没头绪。没错,这一定是关于暗星魂魄安置地点的暗语,那“一个”到底指什么?快!辰星,猪头!快想啊!枉你自诩神界最聪明的神,怎么连这个儿歌似的谜也解不开……?!
他狠狠敲了一下脑袋,抬头正要大骂几声,忽地看到前方几棵枯木。此时阳光已经慢慢明亮起来,划破雾气,将那几株枯树的位置照得越发清楚。放眼望去,这里只是一片荒芜的乱坟岗,可是却在前方突兀的位置种了几棵突兀的枯树,数数看,不多不少,刚好三个!
他一时情急,话也顾不得说,冲了过去就念了起来,“一个又一个,一共有三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绕过后面的,再去走三步……”
绕过左边和右边的树,再围着后面的一棵枯木绕了一圈,走上三步,抬眼一看,正对着他所站方向的,是一座很小很不起眼的坟堆,墓碑还断裂了半个,上面隐约写着什么“东州府”什么什么人氏,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坟。
井宿和曼佗罗跟了上来,见到这情形,也有些发怔,不知道该怎么做。
辰星忽地冷笑起来,陡然捏紧拳头,恨道:“既然如此,就将这个坟场全砸烂了便是!我就不信找不到地下冰城!”
他一把推开曼佗罗,然后挥起拳头,猛地砸上那个小小的坟堆,“轰”的一声,碎石迸裂,尘雾弥漫,那个坟被他一拳砸下去全部碎裂开来,露出里面木头棺材的一角。三个人看了半天,坟里除了棺材和泥土之外,什么都没有。
辰星已经连火都发不出来了,颓然地坐到了地上,长叹一声。
“真是该死,原来连蝙蝠也会戏耍我们……”
他回头看了看那只趾高气昂的蝙蝠,它还在那里扇着肉翅尖锐地嘶吼着,两只鬼火一样的眼睛阴森森地瞪着他们,他越看越觉得讨厌。
“死畜生……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咬牙站了起来,立即就要过去先将那怪物杀了解恨再说!
“等一下!辰星,你看这里!”
曼佗罗忽然大叫了起来,用力拉着他的衣裳,将他拽了回来,指着棺材旁一块泥土急道:“快看快看!那是什么?是不是冰啊?!”
他仔细望过去,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棺材旁有一块微微发蓝的泥土,而就他所知,冰要冻成这种蓝色,起码要上千年不化才有可能,而这种接近地面的冰无论如何也无法成这种颜色的。心里顿时一喜,伸手就摸了上去。
指尖忽然感觉到一阵类似麻痹的刺痛,仿佛被雷电小小地电了一下,然后整个胳膊都有些发软了起来,辰星吃了一惊,本能地往后跳了一步,皱眉疑惑地看着那块发蓝的冰,似乎有些不解。
曼佗罗见他突然这种模样,好生奇怪,不由直接伸出手去,一边又道:“怎么了?不就是一块冰么……?”
伸出去的手被辰星狠狠地抓住,吓了她一跳,然后只听他冷道:“别乱动!”
他盯着那块古怪的蓝色看了半晌,忽地咬着下唇轻道:“我想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站了起来,四周看了看,依然空旷荒芜,只是雾气已经被清晨的阳光划开,周围的景象清晰可见。就算这里是乱坟岗,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尽头呈一种古怪的灰,什么都看不清,好象这里的一切都被包裹在一个稀薄的膜内一样。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给迷惑了半日……”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将曼佗罗从地上拉了起来,“快起来,走远一点!我要破结界了!”
“结界……?”井宿也跟着站了起来,“这里哪有结界?!你别乱行动了!万一触动了什么,把暗星的魂魄伤了怎么办……?!”
辰星冷冷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伤了不是更好么?省得留给那些野心人放出来贻害世间。”
他将井宿用力挥开,她站立不稳,往后跌走了好几步,却只听辰星长啸一声,蓝色的光芒陡然迸发出来,刺目之极。那些光芒如同包裹在他身体周围的水,荡漾不休。辰星蹲下身体,伸手抵住那个棺材,笑道:“果然是这个地方,结界的薄弱点!”
或许是因为当年战斗太庞大,以至冰城原本的结界发生紊乱,人眼看到的景象其实并不是真实的景色,其实这里就是地下冰城!真是好笑,为难了神界上千年的疑惑,却没有人往这方面来想!冰城就在眼前,却一个个瞎了眼睛根本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方才看到这个结界薄弱点,将冰城的冰现了出来,他恐怕到现在也参不透里面的奥义吧!
他双手飞快结式,将神力集中在指尖,然后缓缓将手指伸出。清澈的水流在他指尖汇聚成尖利的刀锋形状,在那块蓝色的冰上轻轻划下。
天地间陡然迸发出锐利的撕裂声,整个大地都为之震荡,好象有千万块琉璃砖在一瞬间破裂一样。然后一道刺目的光芒从地底猛然窜上,仿佛一条一直蛰伏在地下的龙,“噌”地一声直达天际。
曼佗罗惊骇欲绝,直直地瞪着辰星,他面前仿佛突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透明镜子,正中间缓缓地裂开,有无数蓝色的荧光从裂缝处溢出来,美丽却又诡异。一切突然安静下来,只能看见那面巨大的镜子一般的事物慢慢裂开,然后下一个刹那,竟然全部化为闪烁的荧光,飘散在天空里。
风声忽然猛烈,令她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她只觉全身都在这一个瞬间给浸透在冰水里,连脸上的皮肤都冻结住了。她自小生长在这个北方著名的严寒城镇,早已习惯一年四季的冰封寒冷,却再也想不到自己也有无法忍受寒冷的一天。那风仿佛自己张了腿一样,从身上衣服所有的缝隙里钻进来,一直钻进皮肤里面去,将血液都上冻。她一生从未接触过这么奇特的寒冷,心跳都在那一个瞬间停止,眼前阵阵发黑,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
一双手臂扶住了她,然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抵在后背上,股股暖流从背心流淌开来,将她一瞬间冻僵住的身体融化开,她觉得整个人都软了,好象突然死了一次,然后又突然活了过来一样。耳边传来辰星带着嘲讽的责备声音,“叫你不要跟着我,现在可受苦了吧!以后还有的你难过呢!任性的丫头!”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你……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难得来一次地下冰城,可别睡着了,好好看看周围,以后好跟你家老爹炫耀。”
她转了转眼珠,却发觉周围的景色竟然完全变样,入目的只有白茫茫一片,千奇百怪的冰,有的是极纯粹的蓝色,有的是完全透明,更多的是没有一丝瑕疵的白。她原本以为会见到宫殿什么的,现在才发觉那根本是幻想,在这里,根本看不出冰块有什么形状,因为太多了,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过来。
头顶的阳光也不见了踪影,只有灰蒙蒙一大块,好象有浓厚的雾气罩在上面一样,一切都安静到极至,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在这个广袤的空间里传出阵阵回音,渐渐地,仿佛连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可以听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