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打了个寒蝉,急忙捉住正要跨进去的司徒,颤声道:“我……那我听不懂可怎么办?万一他们问我什么……我……”

司徒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安心,你只要不说话便好。”

他拉着她进了城门,牡丹刚走进去,身后那道被司徒推开的小门立即就消失了。而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宽敞安静的街道。两边一排整齐的青瓦大屋,只是各自的窗户却用颜料涂成不同的颜色。她笼统看了一圈,只有四种颜色,青,黑,白,红。

街道上人很少,零落地几个摊子上,卖的都是香炉蜡烛一类的祭祀用品。偶尔看到一个人,都是穿着红色或白色之类的古老衣裳,神情安详和定,目不斜视地走着。

司徒挽着她的胳膊,低头在她耳边轻道:“落伽城原本不是神界的管辖范围,只因为两千年前这里的人崇拜起暗星张狂的力量,纷纷打算信仰暗星,投靠黑暗势力,所以麝香山才派出五曜强行征服了这里。你看那些窗户上的颜色,还有路人穿的衣服。各种颜色就表明他们各自的信神。金色是太白,青色是岁星,黑色是镇明,白色是辰星,红色是荧惑。虽然同为五曜,可是也都各自拥有不同的教众。”

牡丹只见满大街,红色和黑色最多,金色几乎没有,不由疑惑道:“没有人信仰太白么?”

司徒笑了一声,贴着她耳朵说道:“切记,千万不要说到太白这个名字。落伽城的人对太白可以说恨到了极点。两千年前,征服落伽城的神就是太白,他杀了这里的君王,几乎屠杀了近一半的人才让他们屈服于神界。你还记得么?黄泉曾说过的那个撞破了神界封印的女子?她叫清瓷,就是落伽城为神界征服之后君王的女儿,她作为供奉之物和她姐姐一起被送到了麝香山,成为太白的奏乐女官。前不久她号召了无数不服神界管辖的凡人和妖,在神界作乱。听说她死了之后,太白好象也消失了,妖界好多人推测其实他是和清瓷同归于尽的。只是一个神为凡人女子所杀,传出去难免不好听,所以神界封锁了太白已死的消息。”

牡丹听得心惊,原来这里竟是为神界强行占有的地方,她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你不是说神界的神不只麝香山么?不是还有那个……叫什么印星城的地方么?五曜是神,四方神兽也是神啊,怎么一路上不见有人信奉他们?”

司徒低声道:“印星城和麝香山是不同性质的地方。四方神兽已和五曜决裂,自成一家。可以说目前神界一分为二,一半是五曜的势力,一半是四方神兽的势力。落伽城是属于五曜的势力范围,在这里,除了太白是禁忌,四方神兽也是禁忌。你别问那么多了,我们只要去西方王城找到非嫣就好,神界的纷争,本来与我们无干。”

牡丹急忙点头,跟着他走了半天,拐了个弯,忽然便看到了一家客栈。那客栈的屋檐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旗子,是黑色的,上面用雪白的丝线绣着土地的样式,一针一线,具体而真实。她正看得仔细,却听司徒道:“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信奉镇明的,哼……也罢,我们进去吧。”

他挽着牡丹走进了客栈,却见里面一个大厅,整齐地安置着桌椅,有几个零落的客人正在那里吃饭。一切都很安静,从她进到这个城镇之后便发觉了。这里没有一点凡人世间的喧嚣和热闹,她记得光州府,虽然不是一个重要的府郡,可即使是在比较偏僻的街道,也有小贩的叫卖声,酒家小二的招呼声,客人的笑声交谈声。但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街道上的人各自面无表情地走着,从不往旁边看一眼。酒家客栈,这个最应该每天热闹非凡的地方也安静的如同灵堂。

他们进来了半天,也没有小二过来招呼。司徒挽着她向柜台走了过去,一边在她耳边说道:“记得,不要说话!听到什么都别说话!”

她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了柜台前,只见一个面容清隽,穿着黑色古老长袍的中年男子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正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神情专注而且虔诚。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他慢慢抬起了头,安详地看着他们,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什么,语调平静,可是说的话语却极古怪,莫可名状。牡丹愣了一下,才想到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神界的语言。

司徒和那个男子柔声说着什么,用的居然也是这种语言!这只狐狸!她怎么不知道他会神的语言?!

只听他们两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司徒连连点头,满面笑容温柔而且甜美。最后那个男子又高声喊了一句什么,立即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伙计服饰的年轻男子。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人身上过于干净整齐的小二服,哇!这里连小二都这么庄重大方!好古怪的感觉啊!

小二神色同样安详,微笑着在前面说着什么,将他们两个人领着拐弯上楼。司徒偶尔回答几句,流利而且低柔。

楼梯扶手上镂空着雕花,居然也是呈土地状,而且上了黑色的颜料。小二带着他们弯绕着走了半天,才领到了一间有着黑色推门的房间门口。牡丹偷偷地四处打量,只见一条狭窄的过道,虽然幽暗,却依然干净整洁,一眼看过去,过道两边全是和这间屋子一样的黑色推门,只是各自的门上都挂着一面白色的小牌子,估计是写着客房的名称之类。

眼看小二为他们打开了房门,然后笑吟吟地关门走了出去,牡丹终于舒了一口气,拉着司徒连声问道:“你和他们说了什么?你怎么会说神界的语言的?神界难道都是这样没有人说话谈笑的么?”

司徒示意她小声,然后拉着她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低声道:“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大声说话!如果给人知道你是外人,那就真的糟了。”

牡丹急忙点头,有些抱歉地笑了。司徒接着说道:“我是问他知不知道西方王城的位置,原来王城还在西边,他说走上五到六天应该就可以到达了。你想想,还有这么几天的路要走,我对王城也不是很熟悉,当然应该在这里留两天问清楚情况再说。好在我曾经学过神界的语言,老板也没怀疑什么。你就一定要注意了!千万不要离开我!人家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搭腔,记住了么?”

牡丹连连点头,叹道:“神界真可怕,话也不得自由说,笑也不得放肆笑,真不知道这些选择信奉神的凡人怎么忍受过来的。”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窗户外面一阵巨大的喧哗。她愣了一下,咦?刚说不能大声说话这里就有人喊起来了!

司徒悄悄开了一点窗户,透过缝隙往外面看去,只见街道上的行人都慢悠悠地让了开来,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略有激动,还有的人目光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两边顿时站满了行人,街道正中空了出来,似乎前面有什么大人物正往这里走。

牡丹把脑袋凑了过去,挤在司徒和窗户之间,好奇地看着下面,也不觉得这样的姿势难受。司徒叹了一声,将窗户又打开一些,把牡丹推在身前,忽地抬手环住她的肩膀,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这个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可要防着。给我好好看着,不许出声。”

牡丹也没在意,事实上她的心神已经给街道上经过的那群人给勾走了!老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只见一排戴着青色枷锁的人,衣衫褴褛,满身血迹,蹒跚地走在街道上。他们身上的枷锁都连在一起,使得他们只好被迫走成一条直线。每个人的枷锁下面靠近心口的地方都安置着一个小小的铃铛,每走一步就响一声,铃声尖锐而且刺耳,极其响亮。即使牡丹隔着那么远,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头疼。

她吃了一惊,这些人,莫非是犯了什么罪么?!却见那些被枷锁锁住的人里面,有年长古稀的老人,骨瘦如柴,每走一步仿佛都耗尽所有的力气,摇晃着几乎要跌下来。而衣服上破烂不堪,还有血迹班驳着印在上面。还有年幼的孩子,他们也不哭,神情麻木空洞地跟在后面,小小的身体上居然也是血迹遍布,甚至有一个孩子脸上明显地红肿起来一大块,显然是被人打的!

牡丹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一股怒火几乎冲破了头顶。天啊!这些老人和孩子犯了什么罪?居然要用这种残忍的方法对待他们?!这些神……这些自诩圣洁高贵的神……他们……他们居然!她激动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司徒收紧了胳膊,将她死死搂在怀里,贴着她耳朵低语:“别冲动,这些人是叛族的家眷,每天都要这样在整个城镇里走上一圈,以示神威不可侵犯。你看到了么?那些枷锁上写着字,他们是……清瓷的族人!”

神威?!神威是这样体现的吗?!牡丹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看着拿着鞭子,监督在这些囚犯周围的侍卫。他们满脸傲然之色,仿佛自己正做着什么高贵的工作一般,看到那些老人和孩子有谁走得慢了,立即就是一鞭子上去,顿时血花四溅。

那些被打的囚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这样木然地走着,走着,哪怕马上就会摔倒在地无法动弹,哪怕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再迈动步子,他们依然这样走着。好象他们的一生都是这样走着,走,已经成了融化在他们血液中的一个最大最重要的任务。

周围的行人有的愤怒,有的怜悯,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司徒轻声道:“这是司月的安排,她一直是一个很冷酷的神。清瓷的事情一定驳了她不少神的脸面,可惜人已经死了,她没办法惩罚,只好算上连带罪将清瓷的远族游行示威。”

司月?!也是神么?她怎么没听过五曜里有这么一个神?却听司徒又道:“五曜和四方神兽争夺麝香王的位置,司月是五曜这里最有望成为下届麝香王的神,而四方神兽那里却还没有任何代表推出来。在麝香山那里,司月的势力其实已经和麝香王差不多了。只是她一向冷酷自傲,对叛神从不留情,所以对她的怨声很多。”

牡丹正骇然,忽听那些囚犯中一个老人沙哑着喉咙尖声喊了起来!

“五曜之神万岁!我诚心信奉神灵!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神啊!神啊!放过我们这些卑微的凡人吧!”

喊的居然是凡人所用的话语!牡丹呆住了,只见街道上顿时人声鼎沸,所有的人都惊慌地说着什么,而那个尖叫的老人,却早已被身边的侍卫一鞭子抽倒在地,连带着他身前身后所有的囚犯都跟着跌了下来,爬在地上无法动弹。

鲜血随着抽动的鞭子溅了出来,那个老人只是扯着嗓子拼命地叫着神灵万岁,放过他们这些卑微的凡人。牡丹觉得鼻子一阵剧痛,眼泪几乎都要冲了上来。

司徒忽然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想去救他们么?”

她震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司徒,却见他一双狐狸眼眸光流转,带着某种魅惑的神采。

“如果你想救他们,我就出手。”

他这样说道。

27. 惑之初

“我……”

她突然嗫嚅了,看看他,再看看楼下那些被粗长皮鞭抽打的老人与孩子,她忽然轻声道:“司徒,你真的能救他们么?你若真能救,我牡丹一辈子都感激你。”

司徒笑了笑,柔声道:“我可不要你的什么感激,只是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便帮你实现而已。其实他们受难,看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触动。你的愿望,才是我认真对待的。”

牡丹死死地瞪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声说道:“你若用这些花言来戏弄我,却也不用费心了。我是凡人,看不得他们被神或者妖来欺压,我不若你的铁石心肠没有七情六欲在这里说酸话。如果有能力,我定要逆天!”

司徒静静地与她对视,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她是他的血肉化成的玉石,她是他的一部分,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转世成了凡人之后,他的小小玉石精拥有了这么一双勇敢的眼睛。不惧天地,不畏神鬼,柔弱到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力量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理念。这也是凡人诱惑妖神的能力么?

他想他或许是被惑住了。

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下巴,宠溺道:“既然你说我没有七情六欲,你何不来教会我呢?你已经教会我色美不能打动人心,何妨再教我什么叫做正义之道呢?我很好学的。”

牡丹把脑袋别了过去不给他再捏自己的下巴,有些微微地恼怒。

“你在开什么玩笑?七情六欲你不是早就学会了么?我会在这里,我会遇到那么多的麻烦,还不都是因为你仰慕水公子附错身造成的?你若再和我说这些无聊的话,我就真恼了!”

司徒低笑一声,“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他反正也不过是让我可以遇到你的一个契机罢了……我话已经说出来,若不做些什么,还当真让你看不起么?”

他将牡丹轻轻一推,把她推坐在床上,沉声道:“坐在这里不要动!无论谁敲门也好进来也好,出什么事你都别动别说话,我去去就来。”

他一个转身,忽地又变回了原来的样貌,雪衣乌发,微微而笑。牡丹急忙拉住他,急道:“你要怎么救他们?若是杀了那些侍卫,总也不是办法!神界还会再派人来折磨他们的!”

司徒“恩”了一声,笑道:“我自有我的方法,你就乖乖在这里等我罢!”

他打开了窗户,整个人忽然化做一道狂风,呼啸着吹了下去。街道上顿时风尘大作,屋檐上的各色旗子给吹得哗哗直响,行人顿时开始慌乱,[Zei8. 贼吧电子书]一个个不是给风沙迷了眼睛没办法睁开,就是给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只好扶着墙躲在一边。楼下乱成了一团,喊叫的喊叫,奔跑的奔跑,那些拿着鞭子的侍卫都警觉起来,四处观望着可疑的事物。

那团狂风从街头吹到了街尾,只吹得房门大闭,人人躲闪。牡丹在房间里看得暗自心惊,这只诡异的狐狸!他原来竟这么厉害!

风声里只听一个人嘻嘻笑了一声,调皮而且带着戏谑的妩媚。那些侍卫只微微一怔,还来不及反应,风却立即停了!他们骇然地站在原地,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到周围的行人突然指着那些倒在地上一动都不动的囚犯叫喊了起来,他们才慌张地发觉所有的囚犯竟然全部都死了!

所有的囚犯没有例外地通通倒在地上,脸色青白,面容上看来都没有什么痛苦之色,想来是一瞬间便给人将魂魄摄了去。可恨的是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究竟是谁捣的鬼!

牡丹惊骇地看着那些突然死去的囚犯,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疑惑。司徒竟将他们全部杀了?!这怎么可能?这算什么?!眼见那些侍卫慢慢恢复了思绪,挥着鞭子驱赶着路人,将他们聚在街道正中,语气严厉地盘问着什么,还有几个侍卫抬头向楼上望过来,几乎就要看到她,惊得她一个战栗,坐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楼下侍卫们盘问小二和老板的声音极响,她在房间里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她半个字也听不懂,也不敢动,只好坐在床上干着急。司徒那只狐狸到底打算做什么?无缘无故杀了那些囚犯,她分明是让他去救人的啊!他怎么把人家都杀了?!现在还把侍卫引了过来,他想在这里捣乱么?

沉重杂乱的脚步声飞快地窜了上来,显然目标是她所在的房间。牡丹心底暗暗叫苦,全身都僵在那里,脑子里只记得司徒郑重叮嘱她的话:不要动!不要出声!她笔直地坐在床沿,和一尊石头雕像没有什么分别。因为紧张,她连喘气也不敢大声,偏偏心跳得老快,胸口因为憋气,窒息得难受,几乎要爆开来。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用力地踹了开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死死地把眼睛闭了住,不敢去想象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司徒!她恨死他了!早知道狐狸都是奸诈狡猾之辈,她根本不该相信他!

她感觉有好多人冲了进来,带起了一片凌厉的风声,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半个人碰她一下,她有些好奇,悄悄睁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见那些穿着银红色衣裳的侍卫翻箱倒柜地搜索着什么,还有几个人就爬在她脚边揭开被褥往床下看去!却偏偏没有一个人看她!

她忽然想到在流火山的时候,水妖也在她身上下了这种法术。这些侍卫原来看不到她!牡丹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睁大了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听着这些侍卫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然后看他们神色愤然地把柜子桌子什么的全部推倒,搞出了好大的声响,闹了半天才气势汹汹地下了楼,估计嘴里还在骂着什么,听起来似乎是在责难客栈的老板。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摊开双手,只见上面全是汗水,十根手指现在连握成拳都好困难,指尖在发着抖,一片惨白。她苦笑了起来,自己也真是没用,明明没有危险还吓成这付德行,看来她还是太幼稚了。

看了看窗外,那些死去囚犯的尸体被路人好心地用布块盖了住,侍卫们围在旁边,似乎正在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正看得入神,忽然觉得脖子后面被人小小地吹了一口气,痒痒的。她急忙回头,立即看到了司徒那张笑吟吟的脸!

牡丹急切地抓住他,小声道:“你做了什么?!我只是想救那些可怜的老人和孩子,你……你怎么把他们都杀了?!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钱?你怎么可以……?!”

语无伦次地说到后来,她的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司徒的行为不只愤怒,还有着极深的心痛和失望。他不该是这样的妖啊!

司徒捏了捏她的鼻子,叹道:“爱哭鬼,我不将他们的魂魄取出来,难道这么多人我能一下子带走么?你呀,见识太少了,身体不过是一个皮囊,想做多少就可做多少。何况他们的身体本就伤痕累累,就是我救了出去,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牡丹吸着鼻子,眼睛红红地问道:“那……那你将他们的魂魄取了出来,放到什么地方了?”

司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轻声道:“都在这里,再过一段时间等我的法力恢复一些,我就可以替他们造好元身,恢复他们的自由。笨蛋,你还要哭么?”

牡丹用力揉着眼睛,声音虽然小,却很坚决:“我没哭!你看错了!”

司徒轻轻笑了起来,忽地将她搂在了怀里,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你可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我说了,只要你希望的,我都可以去做。你想我是怎么样的狐狸,我就做怎么样的狐狸。你还讨厌我么?”

牡丹震了一下,微微地想挣扎,可是动了动,却又不知怎么的又放弃了。给他紧紧搂在胸前,她也不知是欢喜还是紧张。半晌,她才低声道:“……谢谢你救了他们。你是只好狐狸……我……错怪你了……”

司徒柔柔地抚摩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又过了半天,她忽然说道:“司徒,你变了。你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娘娘腔狐狸,我提起水公子你也没反应……你,出了什么事吗?”

司徒怔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记忆从法力被封进镇魂玉中之后便消失了,其后只是一点一点地慢慢恢复。水公子不过是因为曾与和牡丹朝夕相处的米家三小姐接触过之后,身上沾染了镇魂玉的气息才将他吸引过来的。现在想起来,他附错上牡丹的身或许就是自己的意识冥冥之中的选择吧!他在被鹰王翼用神火贯穿胸口之后立即恢复了所有记忆,说起来,他或许还应该感谢那个叛神。

只是他不想告诉牡丹这些,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块玉石转世而成的。他也不想让她以为他是因为镇魂玉而接近她的。理由他不清楚,可是他就是不想看到牡丹伤心失望的模样。这样的女孩子,还是适合瞪圆了眼睛神采飞扬的好。

他顿了半天,才轻声道:“我就是我,我没变什么。我只是开始有点喜欢你而已。”

牡丹大震,急忙就要推开他!这只狐狸!他又死心不改地想诱惑她么?!司徒这次却不让她挣扎开,轻松地抱着她,制住她所有的动作,才说道:“都是你的错,是你诱惑我的,是你让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七情六欲。你闯了祸却想不负责的逃跑,我怎么能放手?”

牡丹骇然,话也说不出来,颤声道:“我……我什么时候……诱惑你了……?都是,都是你这只狐狸……来诱惑我啊!”

司徒从袖子里掏出那日她挣扎后落在水面上的珠花,轻轻放开了她,将它温柔地插进她头发里,然后看了她半晌,才轻声道:“我不管,我已经被你诱惑了,招惹狐狸的下场就是赔上自己。你本就是我的,这一次,无论是谁来抢,我都不放手。”

牡丹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展颜一笑,笑容里有一股顽皮天真的味道。

她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其实,被诱惑的,何止是他?

28. 司月上

黄泉来到落伽城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为了让化成泪水静养在他眼中的水妖多有一些时间恢复,他刻意走得很慢,所以两日之后才来到落伽城。

“我想司徒牡丹他们一定已经在落伽城中等我们了,我们快点进去。”

水妖在他眼中细细地说着,很是担心急切。

黄泉不慌不忙地掐着手指微微一算,皱眉道:“他们已经离开落伽城了……怎么会这样?莫非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水妖担心地问着,“没有危险吧?”

黄泉走到城门前,说道:“他们正向西行,而且……走得很快……”

他抬手推了推城门,立即又裂开了一道小小的门,他沉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要快了。他们会这么赶,一定有原因。”

进了落伽城,印象中安静祥和的气氛全无。黄泉收敛着妖气,将面容化成普通的凡人男子,四处观望着。只见家家都紧闭着大门,偶尔有几个行人在外面走动,也是行色匆匆,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酒家,客栈,全部都关着门,连街上的小贩都不见踪影。一条街走下来,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声音都无。黄泉不由好生讶异,想找个人问问情况都找不到。

“看起来,落伽城好象出了什么大事。” 水妖在他眼睛里忧心地低声说着,“会不会和司徒他们有关?”

黄泉没有回答,四处又看了一下,眼光忽然被左手边一道白色围墙所吸引。上面贴着一张巨大的通缉令,呈月白色底。通缉令上密密麻麻写了一些什么东西,他没有看清,只是那上面画着两个人物却让他吃了一惊!

那是两个年轻的女子,其中一个编着大辫子,耳朵上簪着一朵小巧的珠花,一双杏核眼黑白分明,即使瞪着眼睛都好象在笑。他倒抽了一口气,这不是……?!

“牡丹?!”水妖骇然地低叫了起来!老天!她和司徒果然遇到了麻烦!神界居然在通缉他们两个人!

“可……她旁边的女子是谁?莫非是司徒么?”水妖疑惑地说着,那个女子面容很普通,只是一双眼睛又细又长,艳艳生辉,和司徒很像。

“那定是他变化后的模样。只是他们到底惹了什么麻烦?神界很少这样大张旗鼓的通缉罪犯……”

黄泉伸手摸了摸通缉令,由纸张的手感和墨迹的潮湿程度来看,这张通缉令应该贴了一天左右。看来他们应该是两日之前就到达了落伽城,两日前,这里必然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暗暗有些埋怨。司徒那只狐狸,明明身边带着一个凡人的丫头,还要在神界惹是生非!果真是三千年狐仙的劣性不改!只是他功力尚未复原,实在让人担心!

“黄泉,我们快追他们吧!司徒还只是一尾,牡丹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如果真给神界抓到了,他们一定没办法逃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