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姬发不禁意间看到琥珀的右手上有一点红色的小痣,妖冶的,鲜艳的,就如同年那时看到的…

姬发拧了眉,他实在无法将现在这个阿琥和当日那个子珀公主作比较,更何况公主怎么会在西岐?
但他心里到底是存了分疑虑的。

琥珀捧着托盘,眼下已是夏末,风轻轻吹着青灰色的帘蔓,隐约的有些凉爽了。拔开帘蔓,琥珀轻手轻脚将竹木杯放在几上,凝脂玉一般的手托着茶壶娴熟的給杯里斟上三分之二的茶水。

姬发凝眸看着琥珀右手上那颗夺目的朱砂小痣,眼睑微抬,又看向她的侧脸。
她初来时他不觉得,如今约是一月有余,姬发渐渐的发现她的肤色竟是愈发的粉嫩,全然不似快沁园初见时那般模样。

琥珀倒完茶水,陡然见姬发半蹙着眉瞧着自己,她咬了咬樱花似的唇瓣,鲜亮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低头寻思着姬发是不是在想怎么处置她坐在他书桌上这事儿。

“公子,奴婢去准备些点心来。”
琥珀半跪着,直起腰略略收拾了一下桌案,身子移动间微凉的长发不经意落在姬发手背上,随着她起身,沁凉柔顺的发丝一丝丝一缕缕的从他手背滑过…

冷不丁,姬发伸手捏住她精致的下巴,琥珀一怔,端着托盘的手不自觉僵硬了。

“你在勾引我?”姬发手上用力,迫使她的脸面向他。

琥珀一双秋水明眸眨了又眨,可怜巴巴看着姬发。为什么他说着那么暧昧的话,眼中却冰冰凉凉,甚至犀利。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琥珀不适的动了动,姬鲜并姬旦正从外间进来。
姬发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琥珀忙站起身,略朝进来的姬鲜姬旦福了福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二哥,阿琥她…?”姬鲜有些摸不着头脑。

“坐,”姬发手执竹木杯,有一口没一口呷着,淡淡道:“阿琥见你们来了高兴,拿点心去了。”

姬鲜給自己倒了茶,抓着杯子很是高兴,“看来阿琥在二哥这里很好,我之前还不大放心呢哈哈。”

姬旦也笑道:“方才见阿琥,不过一月未见,倒有些意外。”

“你也觉着了?”姬鲜回想了下,道:“当初把她从朝歌带来的时候,她和现在也差不离了,端的是个美人儿。可惜我一回来便打战去了,没能顾及上她。”

“三哥,你若对阿琥有那心思,现在便向二哥讨了她去,允她个妾室,亦是她求不来的好事了。”姬旦打趣道。

姬鲜听了也觉着甚有道理,朝姬发看了看,谁知姬发正在看册子,仿若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于是扁扁嘴也就罢了。

琥珀端着托盘,生生的止住步子,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偏此时,里间又传来声音。
姬鲜道:“二哥,今日早朝夏兄竟上朝了,前日听说他回来我还只当是传言。没想到他会自己带着姬姩妹妹回来,更没想到父亲竟当场赐婚,把姬姩嫁给他了,还封了他少将军的军衔,实是出人意料。”

姬旦略有所思道:“父亲定是有他的想法的。”

姬鲜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看到阿娆表情了没?哈哈哈,估计这会子正闹着呢。”

姬发卷起竹简,垂眸道:“阿娆也该嫁人了。”

“二哥的意思是?”

姬发看了眼姬旦,沉吟道:“我瞧着...嫁入朝歌就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殷墟甲骨文哦,刻在石头上的。这个时候还没有毛笔啊竹简这种高级的东东...可是啊没有基础的文房四宝让我的文那么的寒颤,我不乐意,看官们包含包含哈哈~~
竹简。竹简起源于西周。让它穿越到殷商吧阿弥陀佛。。。
毛笔的起源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1980年陕西临潼姜寨村发掘一座距今5000多年的墓葬,出土文物中有凹形石砚、研杵、染色物和陶制水杯等。从彩陶的纹饰花纹可辨认出毛笔描绘的痕迹,证实了在五、六千年前,已有了毛笔或类似毛笔的笔。商代甲骨文中已出现笔的象形文字,形似手握笔的样子。在湖南长沙左家公山和河南信阳长台关两处战国楚墓里分别出土一支竹管毛笔,是目前发现最早的毛笔实物。
秋高气爽 任谁是新嫁娘
帘蔓随着风像海浪一样浮动,琥珀在姬发说到“嫁入朝歌”时正好进去。

在场三人都停了声音,琥珀把托盘里的糕点一一放在案上,又为姬鲜和姬旦的杯里续上茶水,头也未抬便出去了。

出得书房,琥珀呼出一口气。

这厢姬发等人的谈话仍在继续,他们似乎并不在意琥珀听到什么。

姬鲜道:“二哥,若是向父亲作此提议,那阿娆不是真得嫁去朝歌了,日后——”剩下的话不适合说出,三人面面相窥。

日后发兵朝歌,可如今却把亲妹妹嫁过去,这…

姬旦问道:“二哥,阿娆当嫁与谁?”若要嫁去,定然不是个普通人物。姬旦心想:太子武庚尚未立妃,阿娆若是能下嫁他,于大事上未来也好有个接应。

“莫非是太子武庚?”姬鲜兀自点了点头,“也好,传闻武庚其人还是可以的。”

姬旦端看姬发表情,见他面色无所波动,心思百转间陡然与他相通。

“是…”
姬旦用口型说出了心中所想之人——帝辛。

姬发自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青铜器酒壶,自斟自饮,半晌,方悠哉道:“要想钓大鱼,线需得放的长,而鱼饵,也必须足够诱人才是。”
墨黑的眼中是一个王者睥睨一切势在必得的成竹之气。

帝辛对西岐早有戒心,但他的重心仍是一直放在东夷。因此,西岐有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
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

不久,夏何隐与王姬姬姩成亲,酒席摆在少将军府,连开了三日三夜。西岐城的大人物无不捧场,带着厚礼祝贺这位西岐新贵新婚大喜,与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婚宴的第二日,姬发问琥珀愿不愿吃喜酒。琥珀大感意外,她听说姬姩与夏何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估计比姬姩父母还高兴。(虹澜:我地下有知,确实很是欣慰。)

姬发在厅上与众人吃酒,琥珀在府中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姬姩的新婚房。
再次见到姬姩时,不得不感叹,她变了,变得更有风韵了。眉梢眼角皆是新婚的新娘才有的熠熠神采。
婚房不是琥珀料想的喜庆大红,而是以黑金色为主题,她不由想:古代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运用红色为婚宴主色的呢?

姬姩脸上带着新婚的喜悦,面颊上透着浑然天成的好气色,不比曾经的苍白。她看到琥珀,一下子便热络的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细看她。

“阿琥,是我托二哥哥让她带你来这儿,我想见见你,我对不住你们,”她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若不是我的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幸福,你们也不至于…”

琥珀笑着打断她,“今儿是王姬新婚的第二日,哪有哭鼻子的道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瞧我什么事儿也没有。”这是句大实话,除了心理上受到过冲击,琥珀的确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姬姩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笑道:“我正想说呢,你瞧瞧你,啧,这才一月不见竟是如此滋润了。”
姬姩在她面上点了点,“竟像个大家闺秀呢。”

琥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里默默腹诽:可不是大家闺秀,这可是堂堂公主的身体,要不是前些时候晒伤了…唉,子珀对不起,你在天有灵千万不要怪我,我不是有意让你的身体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

郑珊自外间端着茶水进来,看到琥珀也是意外。

“你可来了!”
“珊姐姐怎么在这儿?”
二人异口同声,意识到这点她们都笑起来。

琥珀看着郑珊,“珊姐姐可大好了?”
郑珊原地跳了跳,道:“再没有更好的了。王姬还特意将我带至少将军府,能见到王姬好好的,你也好好的,还能继续在王姬身边伺候着,我岂能不好?”

“倒是你,”郑珊看着琥珀,“妹妹是个有福气的,我一早便看出了,如今你在世子府当差,二公子待你可好?”

“二公子做什么要待我好?”琥珀愣愣问道。
刚出口就见郑珊捧着肚子笑着歪倒一边,连姬姩都掩着帕子“哧哧”的笑。她这才明白原来是郑珊在拿她打趣。

琥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姬发独独带她去世子府,不过她有的是自知之明。

“你们惯会拿我找乐子!”
琥珀扑过去在郑珊腰间挠来挠去,直闹得郑珊在地上滚着求饶才罢休。

闹腾的累了,琥珀和郑珊都歪在垫子上对坐着,姬姩笑盈盈执着团扇看着她们。

郑珊突然八卦道:“听说了没?大王姬要被嫁去那朝歌了!”

琥珀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朝姬姩看了看,见姬姩的笑意淡却了些,她赶忙朝郑珊使眼色。

郑珊一摆手,满不在乎道:“咱们王姬现在是少将军府的正牌女主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瞧见那些来祝贺的亲贵们,谁提过那所谓的定亲半个字?”

“你们只管尽情说话,”姬姩笑道:“总是往后不得时常相聚的,今日有什么便说什么。”

郑珊于是道:“王姬,你们都不知道,今晨我听到什么消息?”

还卖关子,琥珀道:“不就是你方才说的大王姬要嫁去朝歌,还能是什么了。”

郑珊难得的兴奋,“你们别当我是记仇的,只是这消息,我听了着实高兴。”

“哎呀你快说!”琥珀推了她一把。

郑珊特意开门朝外边望了望,见日头高照,外间无人,才放心的关了门,坐回垫子道:“你们只知大王姬嫁去朝歌,却不知她要嫁的人是谁。”

“我是听姑爷书房的小蕊姑娘说的,决计错不了。”

郑珊说到这里,琥珀深以为然,的确,在书房工作的确实能窃听到许多事呢…

“阿琥妹妹,那日在地牢里,我恍惚间听说你是在朝歌王宫当过差的,可真?”郑珊问道。

“要你说个事儿你半天没完了还,没错啊,我是在朝歌…呆过段时日。又怎的了?”

姬姩和琥珀被吊足了胃口,眼睛也不眨,直盯着郑珊嘴巴一开一合。
只听她道:“阿琥,你昔日是不是见着朝歌宫廷妃子如云?是也不是?”

能让郑珊如此幸灾乐祸,琥珀总算是明白了。
同时心里居然有些同情起姬娆。姬发竟然将大王姬姬娆献与纣王?姬娆是她的亲妹妹啊,明明一边觊觎着人家纣王的江山,一边竟还把亲妹妹塞过去掩人耳目,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毁了姬娆一生嘛。
琥珀一不小心又想到了伯邑考,她突然觉得…或许姬娆一点也不可怜。

连最亲的人也可以舍弃,难怪他能建立周朝。
果然,走到最后的人都不是人。

“阿琥,你想什么呢?”

琥珀摇头晃脑道:“朝歌可真正是美女如云,再者,上有王后坐镇,下有妲己娘娘,大王姬这次恐怕…”凶多吉少,琥珀在心里补上。不是她咒姬娆,她说不定真的会被吃得骨头也不剩。

姬姩假意斥道:“你们说话当心点,左右王姬姐姐现在还在西岐呢。”

琥珀和郑珊对视一眼,见姬姩露出些伤感的神色,“若不是我,王姬姐姐也不必远嫁朝歌。”

琥珀临出门的时候想,谁知道呢,每个人自有自己的命数,谁能左右。好好活好每一天才是正经。

快沁园。

转眼秋至,天空澄净。园子里落叶缤纷,昔日开满莲花的池子如今漂浮着半黄的落叶。

姬娆望着“无边落叶萧萧下”,心里颇为感概,越是婚期将至,她越是迷惘。想到即将离乡背井,去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那里没有父母亦没有兄长们,她甚至是慌张的。

姬娆侧身坐在池边的石凳上,面庞看来竟有些忧伤的意味。

随侍的贴身宫婢采能給她肩上披上一件银灰的披风,道:“王姬,入秋了,当心别凉着了。”

“采能,你说...大王会对我好吗。”姬娆拢了拢衣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采能极少见自家王姬此番神色,她想了想,于是开口道:“王姬从前不是说么,日后您是要嫁与那万人之上的,这可不就是大王!您呐,现下不必多想,只管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做一个最最美丽的新嫁娘,到时候到了朝歌把那群妃子都比下去,大王定会被咱们王姬迷得神魂跌倒呢。”

姬娆的婚前忧郁果然因着采能几句话减去不少,她笑着锤了采能几下,抬起的眼中满是坚定的神色。是的,这不正是她一直期待的么,她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谁也拦不了她的路。

姬娆是骄矜的,彼时,她怎么也料不到在朝歌等待她的是什么。

秋高气爽,黄道吉日的一天,连天空都较往日更加的澄澈透亮。

姬娆穿着华服坐上宽敞高大的礼车,马车前后是长长的人马列成的一排送亲队伍。
她嘴角带笑,无限荣耀的踏上前往朝歌的路途。

元妃站在城墙上望着送亲队伍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伏在姬昌肩上失声流泪。姬昌轻轻在她的背上拍了拍,眼中带着些沧桑。

风鼓起他们的衣袍,猎猎作响,一如姬昌此刻对未来满满膨胀的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把姬娆嫁给纣王了,不是很有趣么~~~
等琥珀回到朝歌,到时将是怎样一番景象?姬娆斗得过王后还是妲己??
下一章放历史上姬花的妻子出场——邑姜。
悠悠我心 恩施玉露之伤
琥珀正抓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地,满地的落叶“唰唰唰”直响。

莫管家在前头领着,身后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一张秀丽的鹅蛋脸,眉毛舒而长,精致小巧的玉鼻下是一张水嫩的樱桃口。她身着湘妃色的宽袖衫裙,连走路的时候姿态也是优雅端庄的。

琥珀扫地的手不由顿住,痴呆呆看着她。

邑姜注意到琥珀的注视,回首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温和而有礼。
琥珀朝她福了福,看着她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姬发的书房。没一会儿管家便出了来,交待了琥珀几句。
琥珀这才知晓,原来这个古典美人是姜子牙的女儿邑姜。

姬发此时正与姜尚在正厅议事。
若说姜尚其人,那年他在磻溪垂钓时,恰遇到此游猎的西伯姬昌,二人不期而遇,谈得十分投机。姬昌因感念姜尚学识渊博,在政事上有独到的见解,遂封其为太师。史上俗称“姜太公”、“姜子牙”。

相传姜尚的先世为贵族,后家道中落才沦为平民。
其有二女,皆国色。
大女儿名邑姜,自小才情过人,相貌不俗;二女儿邑须,性子温厚,亦是相貌绝佳。
姜尚欲将其长女配于世子姬发,借以促成这对璧人的大好良缘。因此他来世子府十次有八次会捎带上女儿。

他有意提及姬发书房外的院子里种着大片的菊花,还满口赞道今秋菊花开得极好。
邑姜腼腆的垂下头,父亲的意思她亦是知的。姬发遂命莫管家领邑姜去到他的书房赏菊。

院子里的菊花的确开得极好,有平瓣类、匙瓣类、管瓣类、桂瓣类、畸瓣类等等应有尽有,偏偏又是色彩缤纷开得高洁清静,衬着院角的一片翠竹,竟是美不胜收的好景致。

琥珀迅速结束手头的工作,去耳房沏了茶水进屋。
邑姜正仰头望着姬发柜子里成堆的竹简,青葱一样的指尖轻轻的拂过。
见到琥珀进来,她不着痕迹将她上下打量,面上又露出笑容来,“你是这书房的婢子?...生的倒标志。”

一个女人莫名来姬发的书房已经很奇怪了,说明她和姬发有特殊关系或者将会有特殊关系。现下又议论她的容貌,恐怕并非好意。

可当琥珀抬头,却见邑姜笑容暖暖,一时便又觉着是自己多心了。

邑姜抿过几口茶,将竹杯放回琥珀手中的托盘上,便径自出了门,流连在花海间。
琥珀端着托盘放回耳房里,然后鬼使神差的趴在门边。

不多时,姬发进了院子,邑姜羞涩的略低着头,不知姬发说了什么,邑姜笑得眼睛都弯了,湘妃色的长袖轻轻掩着口,像幅画儿一样。

琥珀看着他们,心道:真真是佳偶天成。
男的外表儒雅俊秀,女的优美端庄,可是却为什么看得人心里发涩呢。
原来,姬发真的可以笑得这么好看的,可偏生对她就没有过好脸色…真讨厌。

琥珀望了望天,反身趴在小几上捣鼓着,她打开了一个圆溜溜的白陶罐子,清幽的茶香从罐子里飘出来,飞进琥珀小小的鼻子里。

白陶罐子里是姬发平素爱喝的恩施玉露。
恩施玉露是一种蒸青绿茶,其制作工艺及所用工具相当古老。且其对采制的要求很严格,芽叶须细嫩、匀齐,成茶条索紧细,色泽鲜绿,匀齐挺直,状如松针,因而很是难得,连多数贵族也鲜少有。

琥珀歪着脑袋沉思着,邑姜姑娘是姬发的“贵客”,这时候上恩施玉露是一定不会错的,她觉得自己很是上道啊。于是往紫砂茶壶里倒上水,鲜爽的香气顷刻间扑鼻而来,壶中茶汤清澈明亮,叶底色绿如玉,果然是好茶,可惜她没得尝。

这时姬发身边的小厮元宝推门进来,“阿琥,公子差我来问你——怎么茶还没送,懂不懂待客之道?”元宝学着姬发的口气说道。

“就来就来。”琥珀盖上茶盖,把一应茶具放在檀木的托盘上,脚下生风般往外冲去。

邑姜从案边起身,柔柔道:“公子,那邑姜便不打扰了。”
姬发亦站起,抚了抚衣摆送邑姜出门。
方走至青灰色的帘蔓前,邑姜忽觉一阵风袭来,然后她手上抱着的几册竹简“呼啦啦”被来人撞飞…

乒呤咣啷一阵响!

“啊——”邑姜不禁痛呼出声,她的手上不断传来炙热的灼烧感。

“邑姜!”看着邑姜嫩白如玉的手背被烫得通红,姬发脸上现出少有的怒色。

琥珀定定看着手里空无一物的托盘,小脸煞白的抬起,迎上姬发的目光,她浑身一颤,哆哆嗦嗦道:“我不...不是故意的…”

“还不快給邑姜赔罪。”姬发沉声道。

琥珀额上冷汗津津,她抿着唇角,垂袖掩下手腕的烫伤,歉疚道:“邑姜姑娘,我…奴婢不是有意的…”

姬发冷哼一声,抬脚踢向琥珀的膝盖,琥珀禁不住一下子跌伏在地。

“你的膝盖如此矜贵,认错的态度摆在哪里?让你上茶也要到客人走了才上来,如今又惹下这样的祸端!”

姬发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进琥珀心里,膝盖上传来的疼痛令她不得不微微曲起身子。

邑姜突然抓着姬发的衣袖,疼的皱起的眉头微松开了些,她柔声道:“不怪她,我不碍事。”

姬发看着邑姜手背上已浮起的水泡,眉头蹙的更紧,虚扶着邑姜往外间走去。

元宝可怜的看了琥珀一眼,蹲着收拾地上的狼藉。
“咦?这茶...”元宝从破粹的瓷片上拿起一片尖尖的茶叶,“这不会是恩施玉露罢?”

姬发顿住脚步,方才不曾留意,他细细一闻,果然房间内飘散着熟悉的茶香。
他回身,看了眼狼狈的琥珀,眼底若有所思。

姬发和邑姜走了,元宝也走了,琥珀揉着膝盖扶住墙壁站起来,眼里隐有水光,她仰了仰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据说这样泪水就不会流出来了。
眼泪是没出息的人流的,而她不是,她要像小强一样坚强的活在这个世界。

倚着墙壁,琥珀撩起袖子,手腕上被热水烫出了一大块红色,与周围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被烫到的肌肤一刺一刺的痛,火烧火燎的感觉。闭了闭眼,琥珀想,她自己是活该,就是邑姜,白白被她连累了。

回房没多久,琥珀听到敲门声,开门竟是元宝,他把一小瓶烫伤药塞进她手里,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了。
关了门,琥珀把手臂浸入冷水里,凉凉的冷水缓解了手臂上灼烧的刺痛感。右手拿着装着烫伤药的小瓷瓶,小瓷瓶温润的触感很熨贴,琥珀默默看着,唇角慢慢小幅度的弯起,心里暖暖的。

給自己上好药,琥珀撑着脑袋坐在垫子上,连元宝都看到她被烫到了,他却没有。懊恼的嘟起嘴巴,琥珀顺势躺倒,脑子里乱乱的。

是夜。
晚风“咻咻咻”吹着,琥珀偷偷摸摸猫在书房外,似乎来了古代,她经常干这勾当。

书房外间黑漆漆一片,琥珀壮着胆子把头探进去。
朦昧的烛光幽幽的从里间溢出来,风灌进屋子,宽广飘渺的帘蔓如同鬼魅一般飘忽游荡着,帘蔓上映照出一个恍惚的人影。

琥珀定睛一看,忙冲进耳房端起托盘,走至帘帐外时,她又停了下来。
今天她給BOSS惹麻烦了,把可能是BOSS未来的女人給烫了。难得他没有炒了她,也没有鞭打她,更没有…琥珀的脑海里开始演绎着新一轮的满清十大酷刑系列。

姬发揉了揉额角,从案上抬起头。

“进来,烛火暗了。”他看着帘蔓外影影绰绰的人影道。

琥珀在帘外深吸一口气,抬脚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的稳稳当当端着托盘,托盘上的茶具竟纹丝不动。不过,她的走路速度是和乌龟比肩的,同时,小心肝儿还颤悠悠的。

姬发看着琥珀把托盘放在案上,然后从边上架子里取出一把银剪,半低着身子剪断长长的烛芯,烛火跃动着,书房里整体便亮堂许多。
她的动作比平日要来得小心翼翼,如点绛的小唇微微抿着,姬发的视线移至琥珀端住白陶茶碗的手,又移向她些许颤抖的手腕上。

“还痛不痛了。”姬发问道,话甫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琥珀手上动作一滞,看到他的视线凝在她端着茶碗的手腕上…

见她只傻呆呆魂游天外般望着自己,姬发莫名的有些烦躁,他抬袖一把扯过她的手腕至眼前。

琥珀口中溢出一声轻呼,手上的白陶茶碗“咕咚咚”翻倒在案上,茶水从茶碗里流泻出来,浸过案上的竹简,然后“滴答滴答”着落在地面上。

琥珀一惊,脸上神色蓦地一变,惊慌失措间立时就要站起来收拾。

姬发皱着眉伸手按住她,绣着云纹的锦袍落在书案上,一点点的漫上水渍。

“别乱动,给我看看你的手腕。”

琥珀不安地把手伸过去,眼睛却盯着姬发浸湿在水里的袖袍。


作者有话要说:
恩施玉露。
菊花们(青不要随意联想到菊花一紧等词汇,谢谢合作= =..好吧就是我自己想到了、)
话说,我觉得人物们的性格已经开始偏离我预先的设定了,连剧情也不受控制了 =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被文里的人物操控了TAT
姬昌薨了 姬发承袭爵位
袖子向上褪去,一截纤细柔美的皓腕慢慢露出来,可是烫伤的痕迹却那么明显。

“药上过了?”姬发问道。
琥珀点点头,犹豫着又说:“是元宝拿给我的。”可不是她胡乱在哪里拿的…

“嗯,我知道。”姬发忽而想笑,那药原就是他吩咐元宝拿与她的。

琥珀很想问问您老如何知道?
但她最终只是老老实实的闭着嘴巴,看着姬发从怀里拿出一个青绿色的小葫芦瓷瓶。

小葫芦瓷瓶被姬发打开,葫芦里的白色膏状物缓缓倒在琥珀烫伤的地方,她立刻便觉得烫伤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比浸在凉水里还要舒服呢。袅袅的青草药香钻进她鼻子里,琥珀深深吸了几口,身体舒服的就像要飘起来。

姬发的食指触上琥珀的皮肤,他的指尖在她烫伤的部位缓慢推揉着,以便她能更好的吸收药效,指腹摩挲间如同羽毛般的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