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这是在瞧什么?”和龄习惯性地笑了笑,忘记自己此时此刻穿的是一身宫女的服饰,别人不看她才是奇怪。
柑橘公公也不点出来,只道:“殿下刚儿又是在瞧谁,老奴虽年老眼花,但也不至于不能从适才那背影辨认出来那是谁,”他其实挺诧异的,“您不会是同平广王一道儿过来的吧?”
和龄条件反射就要抵赖,话才到嘴边一寻思又觉得不对,横竖柑橘公公是御前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多是他把消息传递上去,何如便叫他按他所想的都告诉父皇去,也免得她自己再另动脑筋。
而且上一回父皇之所以赐婚的时候先是考虑将仪嘉和泊熹凑在一块儿,多少也是早便将仪嘉的心思看在眼里不忍她失望,这回她先露出心仪平广王的意思,父皇必然先入为主也觉得该满足她。这么的,不管之后仪嘉再撒娇提出喜欢平广王,父皇都不能昧着良心满足她了。
和龄一脸被发现的无措和尴尬,却摆了摆手,越抹越黑地解释开来,“我瞧公公真是老眼昏花瞧不清人了,我怎么会是和平广王一道儿从御花园回来的,我是一个人过来的,本是要来给父皇请安,这不是见里头已经有人了,我正要回去了,嗐,也真是白走这一遭儿,来的不凑巧啊。”
柑橘公公纳闷地把拂尘从左边臂弯换到右边臂弯,道:“老奴可不曾提起过御花园…这可是帝姬自己个儿说的… …”
老柑橘摇了摇头,心说淳则帝姬到底只是个年轻轻的小姑娘,一焦急起来说话都漏洞百出的,他在宫里头当差,自是不好否定她的话,想了想,倒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便告退了。
这一去十有八.九便要将她的事禀告与皇上的。
和龄略感得意,哼着曲子便往回走,也不顾自己这身穿着了,步态很是潇洒,仿佛她才捡着了钱包。
没一时,她突然就瞧见了仪嘉帝姬,素来讲究排场的仪嘉这回身后却和她似的一个宫人也没跟着,和龄正觉得古怪呐,眯眼一瞧就被她看见了萧泽。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的凑在一块儿了,他们在说什么?抱着这样的想法,和龄扭过身让开他们,不辞辛苦地走向了另一条回宫的远路。
孰料仪嘉帝姬眼尖,她倒也不是认出了和龄,只是正巧需要一个宫人,老远就叫住了她。和龄心知在唤自己,脚下竟不停,反而走得更快,惹得仪嘉怒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我叫你你聋了?!”
萧泽眼仁一聚,登时欢喜起来,拨开仪嘉帝姬就跑了过去,边跑边喊道:“怎么就穿成这样式了,叫我险些儿没认出来!”
他是男人,腿长速度快,三步并作两步就把和龄拦在了路中央,她回头望望,红墙黄瓦里仪嘉正叉着腰往这里探看,气势汹汹不减当年。
又转头看回来,神色疏离地打量着萧泽,想叫他知难而退。
萧泽自动忽略她见到他的反应,径自笑道:“那晚上我吃醉了酒,酒醒却不曾见着你…我分明记得先前看见了你的,咱们还说话了,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
和龄不解,他吃醉了酒后后来自然是被人送回府去了,酒醒过来还能见到她那才惊悚吧。她觉得无法交流,指指后头走过来的仪嘉道:“你们继续,我就是个路过的。”
转眼仪嘉就过来了,她现如今发现自己看见萧泽和淳则说话就浑身不得劲,这感觉类似于当初看见权大人和淳则在一起时那样———
酸得很。
仪嘉是打那天晚上和龄的一句话,才隐约意识到自己约莫是对萧泽有好感。
他两个年幼时也是经常见面的,只是见了面三回里头两回在吵嘴,过往从未往男女情爱上联想,如今看来倒是她自己迟钝了。
仪嘉也不似往常似的捉住和龄一点小错就不放,她忽视了她的穿着,讥讽的话是对萧泽说的,“跟我说几句话就脸红脖子粗,见着你心上人了怎么就变了脸?苍蝇碰见有缝隙的蛋,臭味相投。”
萧泽立马拧起了两道剑眉,不悦道:“你若是回回同我说话能换个语气,我也不至于和你一个姑娘家呛声,显得我小气。”
“切,好像你不小气似的。”仪嘉哼道。
他们就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起来,外人插不进嘴。和龄摸了摸后脑勺,得,她还是趁机走吧,瞧他们两个小夫妻俩似的,还吵嘴了呢,不若直接男婚女嫁罢。
和龄默默地退离了他们的视野,果然萧泽也没再追过来,她吁出一口气,心下倒是敞亮开来。只是觉得女人果然善变,仪嘉先前多喜欢泊熹啊,又转念一想,只觉仪嘉不知道平广王就是泊熹真是太好了。
转过一道弯,迎面已然坤宁宫了,和龄一摸自己身上这身衣裳,便把适才昂首挺胸的模样收了起来,低着头小碎步往前。
不妨仪嘉追了上来,她把和龄拉住了,竟是笑脸满面,“淳则妹妹回宫啊,可巧,我正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问好呢!”
和龄心下腹诽:你倒是去啊,你拽着我说你要去见皇后娘娘,你当我傻是怎么的?便回以一笑,道:“姐姐先请,先请。你瞧我身上这身实在不适宜见娘娘的… …”
仪嘉帝姬完全换了个人一样,态度热络而亲切,“不碍事,咱们一道儿走一小会儿路就成。”
她清楚是萧泽一心要求娶淳则,只是不晓得淳则对萧泽有没有意思,若是有,她和他定是不能够了。
怀着探口风的心思,两人说不几句话话题就会扯到萧泽身上来的,和龄低眉敛目在仪嘉边上猫进了坤宁宫,守门的宫人只道是仪嘉帝姬的宫女,便也未有多留意。
仪嘉勉强地扯了一会儿闲篇,这才言归正传道:“...说起来,英国公府委实是不错的,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么,阿淳妹妹深得娘娘喜爱,萧泽的心意也那么明晃晃的,却不知你对他,当真半点想头也没有么———?”
和龄乜了眼仪嘉,她就知道她突然变得这样好的态度是为了萧泽,果然就打听起来了。这样的发展也真是正中心窝,和龄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我是姐妹,有些话我也就不拐弯摸角儿了,姐姐想想,喜欢一个人是能够轻易就更改的么,人最重要是要瞧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
她说着,想到了第一眼见到的泊熹,那时候他身上都是血口子,吓人得紧,她却不觉得怕,就这么将一个陌生男子带回家去了,其实也是冒着风险的。倘若泊熹是个歹人,农夫和蛇的故事不就是变成他们了么,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
“我心里装着权泊熹,别人家世人才再好,那也和我没干系了。”
这“别人”指代的便是萧泽,和龄微微笑着望向仪嘉,“姐姐当初口口声声爱慕泊熹,如今呢,依旧如此么?”
仪嘉脸上一红,转过脸道:“昔日权大人处处皆比别人强,我心生仰慕也是寻常。只是… …”她终究没有放下戒心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与她,忖了忖,却是道:“他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是生是死,你还是要等着他?”
她后来也看出来,若论深情,自己是及不上淳则的。从去年秋日她听说了权泊熹了无音讯,整个人都蔫蔫儿的,自己虽也很是不快了一段时日,可时过境迁也是很快就想开了,究竟也只有她让她瞧见了颇有形单影只之感,是以后来她才不与她处处争锋,两个人也算是能平和地说说话儿了。
走到岔路口,她们要分开了,便都停了下来。
和龄弯着嘴角,对着亮闪闪的日光眯了眯眼睛,容光潋滟无匹,仪嘉怔了怔神,忽听她语意含糊地道:“没有永恒的等待… …我现下,已然遇见他了。”
仪嘉显然没听懂她这意思,然而再要细问,她却已经作别走远了。
和龄很久都没这么开心了,嘴里又哼起了小曲儿,一路回到住处,不想院子里却静悄悄的。她跨过门槛,沿着抄手游廊向明间走,安侬倏地端着雕漆托盘打明间里出来,一看见她稍一愣,随即小跑过来,急道:“您怎么才回来,宁王殿下都等了好一时了———!”
安侬边说边不待和龄发问,推搡着她往寝屋去换回帝姬常服,哪想两人才走了几步宁王的声音就从背后传将过来,“阿淳既回来了,怎么还有躲着不见人的道理?”
“哥哥… …”
和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她这一身实在说不过去,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一面也疑心哥哥的来意。
盼朝斜了安侬一眼,她便识相地端着托盘退下去,和龄觉得不对劲,心里敲起了鼓,凑过去笑微微道:“哥哥要来怎的不事先知会一句,也省的在这儿空等这样久的,多耽误工夫啊… …”
他不和她绕弯弯,直截了当问道:“去哪儿了?”
和龄眨了眨眼,“最近天气多好呀,我原本想去钓鱼呢!”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力图把表情做得极为真挚,还卷了卷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看着怪乖巧的,娇娇俏俏地嘟囔道:“真没去哪儿呀,就一个人在外头走了走。”
“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和龄你不要以为盼盼哥对你不上心,他知道的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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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灵犀通
和龄想大大方方地给与哥哥肯定的回答,奈何他瞧她的眼神委实和往日不大相同,就好像…就像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
有这个可能么?
事关泊熹的安危,她错过一回了,不敢再错第二回,哪怕是一丁点的马脚也不敢暴露出来。哥哥那次在城外村子里虽说看上去是对泊熹和她的事勉强同意了,可归根究底他们之间有些私人恩怨,泊熹且不说,单说哥哥,他瞧着没那么大方,没准儿知道泊熹回来又要从中作梗。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和龄知道自己不好过多怨怼哥哥的,他考虑的和她不尽相同,他或许不把她和泊熹的感情放在第一位,也不见得就相信,所以她什么也不会再告诉他,她和泊熹都承担不起任何的波折了。
和龄寻思了下,就抱住了哥哥的胳膊左右摇撼,撒娇似的道:“哥哥怎么有空来,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才顺道儿来看我的,抑或是专程来的么?”
她试图扯开话题,做兄长的怎么看不出来,盼朝只作未觉,任由和龄撒娇卖呆,带着她往明间里走去,边走边道:“我同太子并萧泽一同入宫的… …”他留意到自己提到萧泽时她的眉毛短暂地纠了起来,但是想到什么似的,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盼朝暗暗叹气,接着道:“哥哥来瞧阿淳,阿淳不高兴么?上次来看你还是五日前,你现今儿倒烦起我来了。”
“哪有———我就是太高兴了才会不知道怎生表达自己的,”和龄脸上笑得一朵花儿似的,继续把话题往远了扯,道:“哥哥,你也这个岁数了,别个哥哥们这时候都或是订了亲事或是早已成亲了呢,哥哥却还没个着落,长此以往可不成。
嗐,也就是咱们是血亲我才为你发愁,你说这到了冬天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过去还有个念绣呢,现在么…我怎么听说哥哥房里通房丫头也不摆上一个。哥哥,你是喜欢姑娘的吧… …是吧?”
盼朝脸上七荤八素的,握拳在和龄脑门砸了个暴栗,“你仔细叫人听了去,这是身为帝姬信口就来的话么?也学的人什么都敢说了。”
和龄想说自己早就是什么都能说的一张嘴了,只不过在这宫里收敛了不叫人发现罢了,她偷偷弯起嘴角,窃喜不已,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刚从哪儿回来上了。
只是还没欢喜太久,她就被哥哥一句话弄成了霜打的茄子。盼朝在太师椅里坐下来,朝边儿上点了点,和龄便也跟着坐下,她还没意识到哥哥表情的变化。
盼朝端起茶盏,往碧绿的茶汤上吹出一缕缕波纹,悠然道:“陪着阿淳说了这么些许闲话,该也尽够了。你却还不曾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 …”原来她扯皮了这半日他都不在意,根本就是耍着她玩呢,他还惦记着开始的问题。
和龄的表情凝了凝,哥哥这样在意她去了哪里,莫非他果真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不成?否则没道理啊,问了又问的,她总归是在皇宫里就是了,还能上天入地么,往日不见他这么样死心眼儿刨根究底的。
她开始心虚害怕了,又不敢在面上露出端倪,眼角居然抽了两下,蜷在锦袖里的手心都濡湿开来,几乎把事情往最差的方向预想了一遭———假使这一回又是哥哥发现了泊熹的身份,他再领人把泊熹给关押起来…他们见不着面还是其次,要紧的是泊熹… …
他定是要以为她再一次背叛了他。
想到那样悲绝的境况,和龄打了个机灵,分明是春光明盛的春日,她却连脚指头都冰凉起来。
“怎么了,冷么?”盼朝问道,他的声音叫她听不出多少异常。
和龄拨浪鼓一样摇头,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扬起一抹笑来,软声软气地开口道:“哥哥,你老问这个做什么呢?横竖我也不能到皇宫以外玩儿去的,再说了,宫里头规矩重,哥哥别瞧我现下穿的是这身宫女的服饰,其实我不是成心的,我就是闹着玩儿———”
“有人瞧见你同平广王在一道。”
他突然开口截断了她絮絮没有重心的话,把茶盅放了下来,语意里似有深意。
和龄微张着嘴巴,脑中嗡鸣不息,她无法不去揣测哥哥的言下之意,她惴惴不安,甚至在这样强烈的情绪下催生出一些恼意来。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她先前是和谁在一道儿,却还故意问了这半日,逗猫儿呢?况且她好歹也是帝姬,他凭什么叫人暗下里跟着她,若不是跟着她,怎会知道她和“平广王”在一起?
和龄恼羞成怒,她不知道哥哥究竟知道多少,是只是得知她和平广王一块儿游湖,还是干脆连平广王就是泊熹也被他洞悉,如果是这样,那她该怎么办,杀了亲哥哥灭口么?
她“噌”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眉头蹙得死死的,如临大敌,须臾又忽然泄气一般,不甘愿地责备道:“哥哥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直说… …”
盼朝的心情也不像和龄想象中的优哉游哉,他的视线穿过门首上垂着的水晶帘子,杳杳望见天幕上流水一般的流云,话出口声音沉甸甸的,“那阿淳又是怎么一回事,如何要欺瞒于我。”
推三阻四打谎骗他,何异于不信任他。
他是她嫡亲的哥哥,难道会害她不成?想到这一层,盼朝难免气闷。
“我哪有。”
和龄嘟囔着,她诈他的那句“哥哥既然知道”没能起作用,她仍是不确定哥哥都知道些什么,这感觉极不好,生怕自己说错话,却又不得不开口将这场对话维持下去,便胡扯道:“我…我那晚上,一眼就相看上了平广王,他生得极是俊美,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一众人里头可着他最打眼了… …”
盼朝的眸光微不可见地沉暗下去,提着嘴角,“然后呢。”
然后?
和龄琢磨了下,模糊觉得哥哥应该只是生气她私下和男子会面罢了,并不关联到泊熹,这个发现让她振奋起来,仰脸嘟了嘟唇,又嘿嘿一笑,道:“哥哥也知道仪嘉总是和我唱对台戏的嘛,我怕她再和我喜欢上同一个人,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所以你就同江离私下幽会?”他扬高了嗓音。
“嗯…是这么的不错… …”
“这合乎常理么,先头妹妹不是还对权泊熹念念不忘,”盼朝微垂下眼睑,眸色掩在眼睫垂下的阴影里,“你不爱他了么,万一,他突然回来却怎么好,阿淳莫非都不曾考虑过?”
他这话一说她才真正放下心来,想来哥哥是不晓得平广王的真实身份的,要不然现下哪里还会问出这些话来,可见他只是对她不待见萧泽反而对这陌生的平广王生出情愫不大理解罢了。
不过他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谈及泊熹,她也是有几分意外。
和龄露出惆怅的表情,怏怏地道:“泊熹现今却在哪里呢?我从秋天等到春天,还有多少时候可以等… …他眼下逃出生天了,我就不能扯他的后腿,这些日子我都想明白了,兴许,天各一方才是于我们而言最好的归宿。”
“你能想通这点…很好,权泊熹不知身在何处,你总不能一辈子为他守着的。这平广王我眼下接触不多,想来,他面貌俊秀,一身正气,品性必不会差至哪里去———”
盼朝从太师椅里站起身来,往门边跺了几步,倏地踅过身道:“将你托付于他,我是放心的。”
他的面孔半罩在光影里,瞧不真,和龄咀嚼着最后一句话,竟觉得这就是哥哥对自己和泊熹的祝福似的,是以重重点头,笃定地道:“我这么讨人喜欢,平广王又极有眼光,哥哥尽管放一百颗心便是。”
———但愿如此。
盼朝顿了顿,撩袍跨出门槛。
认真说起来,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事情是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呢,他和太子派人将大周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却也不曾找出权泊熹丁点儿蛛丝马迹。
数月前,隐约有番子传来消息,信中道权泊熹曾出没于平广王的地界之中,那时候老平广王还不曾薨逝,世子江离不知所踪,他亲自前往查探权泊熹的踪迹,结果竟是一无所获,只是同病中垂危的平广王和王妃娘娘见了一面。
也就是那一面,让盼朝对如今这位平广王绝世的面貌生出质疑。
老王爷病容憔悴不好判断,可王妃却是安好的,他实在不认为这个平广王的外貌来自他们,可是若说是权泊熹假扮了平广王,老王妃如何同意呢?
这便是个谜了。
真正使得他在权泊熹和平广王之间划上等到的,不是那些日夜潜伏在驿站的番子传递的消息,事实上那些消息都是无用的,盼朝是在听见说平广王同妹妹泛舟湖上才落实了原先若有若无的猜测。
和龄那固执的性子,不要说是从去年秋天等到今年春天,他相信便是再叫她等上十年八年,她也做得到!而今却与个素不相识的平广王打得火热,一下子就忘记权泊熹了?
诚然江离面貌出众,可同权泊熹相比较起来,容貌一说并不是很有说服力。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这位平广王不是旁人,他只能是权泊熹。
作者有话要说:盼盼哥摩斯说:真正只有一个——— (貌似这是柯南的口头禅 →_→)
第122章 千千结
不觉已是三日过去,这一日下起了雨,天空压得低低的,仿佛抬脸间就压在人面上,云翳中蓄满了水,沾湿的海绵一般,笃清在廊庑下站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屋里有任何动静,不由转过身努力朝窗口斜开的缝隙里张望。
念绣把宫里来的人恭敬地送走,这才脚步略显急躁地小跑进来,人站在院中,张口便道:“王爷呢,门怎么还关着?”
笃清抬手“嘘”了声,跑下去小声道:“吵什么,我出来时王爷说要想事情,你别打扰到他!”
她怎么敢呢,何况目下也不是她敢不敢的问题吧?安侬急得又往外望了望,“这怎么办呢,人家几位王爷一听见宫里边传召立时就出门去了,咱们王爷倒好,老神在在的,”她觑了他一眼,“我问你,王爷进宫后是不是见过淳则帝姬了?现下是什么程度了,还有… …王爷真的不打算趁着此次大好的机会扭转败局么?”
现如今是多好的局面,过去那个前朝皇太孙不翼而飞,取而代之是如今人人敬畏的平广王,谁还敢对平广王不敬么,且王爷手握重兵,老王妃早便不顶用了,这整个封地文州谁做主不是显而易见的,要是———
“都这时候了,你还敢说这样的话…!”笃清猛地打断了安侬的遐想,提醒她道:“你不要打错了主意,王爷要是真处心积虑报仇,真会用这等法子么?哦,冒着风险进京,谁不知这是来给皇帝相看驸马的,就为这?与帝姬成亲后再利用帝姬么,我昔日总以为你懂王爷,现如今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也是为王爷着想,淳则帝姬有什么好,哪里值当王爷放弃那么多… …”说是这么说,她语气里的气势却弱了下去,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把宁王进宫的事汇报进去了?”
泊熹昔日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今时隔半年回来并不至就两眼一摸黑了,不止京中,便是皇宫大内他也有门道获悉消息。
笃清听念绣这么问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面上浮现出些许忧虑,道:“也不晓得宁王究竟是什么打算,他前天就该收到消息了,迟迟不见动作,倒叫人摸不准他的想法。”
那日帝姬邀王爷翌日见面,王爷怎么会预料不到他们第二日见面会有诸多不妥之处呢?却还是应下了淳则帝姬,可见他心里将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甚至都不惜冒着被宁王怀疑的风险。
目下最要紧的,就是宁王的态度了。
即便他们早便做好万全的脱身准备,但这仍不失为一场豪赌。
念绣也是这般想法,定了一会子,她在笃清后背上推了推,“王爷视你为亲信,这种时候也只有你去把王爷叫出来了,我却不敢的。”
也是,毕竟是皇帝召见,他们心中没有敬畏之意也罢,面子上总得做足了。
这天气要下雨却不下的,阴沉沉一片,笃清有些吃不准,抬脚走到门首,试探地道:“王爷,宫里头传召,您别是忘了这茬儿… …”
室内。
泊熹双腿交叠着,仰面躺在支摘窗下的长榻上,笃清的声音传将进来,他眉梢动了动,按按眉心坐起身道:“进来。”
笃清赶忙儿推门而入,到了窗边才是看见他,做了一礼,垂眸道:“才刚念绣说其他几位王爷忙着进宫去了,您是什么打算———?”
泊熹脱下外袍挂在屏风上,走到屏风内,再出来时换了一身进宫面圣的朝服,脸上也变了一副模样。
他倾身向着铜镜里的人影张望,拍了拍袖摆,曼声道:“你们只盼望我同那几个一同入宫,好不惹人注意… …”一面说着,一面在匣子里取出玉冠往自己头上戴,“三日未曾进宫,前两回一回是晚宴,一回是赏玩,那么这最后一回,驸马人选自然便要尘埃落定。”
笃清帮着王爷整理衣摆,不由心想:原来是这样,想来王爷并不急着进宫是因经了三日,目下已经瞧清宁王的意思了吧。也是,没的等这么几日还一丁点动作也没有的,显见的是默认了。
照这么说,其他三位王爷同平广王比起来便更没有丝毫竞争力了,唯一的英国公府,听到风声,似乎也受到今上施加的压力正在被迫妥协之中。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什么不得偿所愿?
***
泊熹进宫的时候另三位王爷正等候在养心殿里,他倒是每回都来的最晚,却又能将时间恰恰掐在皇帝宣见之前,这点也是叫人暗自服气。
几个人里,庆王同泊熹稍微熟稔些,见他来了,他便笑着凑过去,矮声道:“我有个小道消息,不知江兄有没有兴致?”
泊熹眉目流转,唇际飘出一缕若有似无的笑,不着痕迹拉开了距离以防止庆王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愿闻其详。”
这庆王呆了一呆,轻咳一声才是道:“是了,江兄必然不曾听说的,本王亦是偶然得知。你可晓得皇后萧氏的母家———英国公府萧氏,他们原先竟是把主意动到了淳则帝姬身上… …”
不知为何,他说到这里舔了舔唇,想起什么旖旎风光也似,突的话锋一转,“说起来,我昨日单独进宫了一遭儿,不意在太后娘娘的储秀宫门首上撞见个小仙女儿一般的人物,瞧着是穿着帝姬的服制,眉目如画,比我家中姬妾不知美上多少,要是能… …诶嘿,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就是皇上传闻中失而复得的淳则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