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牵扯到自己身上就要人命了,安侬打心儿眼里希望是自己一时惊慌辨认得不清。
那女尸并不是安倩,只是一个与安倩外貌相似的宫女,这样回头也不能有什么事端牵扯到自己身上。
要知道,死的若是景仁宫的宫女,樊贵妃是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免不了借题发挥一番。
和龄看着安侬,说话听音,在她听来安侬似乎知晓后宫许多秘事。
实在是好奇,便忍不住道:“能给我说说么,你还知道什么秘辛,甭管是不是死了人,只管告诉我听,横竖我是不害怕的,听的多了肚子里有数,我以后行事兴许还能更谨慎些。”
“你可真是,那些事情是能够随便说的么,被人听去了黑状告到皇后主子跟前,咱们被撵出宫去都是好的,没准儿发配到哪里做苦活儿去,你哭都没地儿哭… …”
说是这么说,安侬却想起宫中流传的十来年前良妃之死和她一双儿女之事。皇后娘娘怀疑上樊贵妃,为此还把这事儿捅到了皇上跟前,奇的是,皇上看似生气,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你果真要听么?”安侬突然压低了声音,与和龄两个挨肩叠股地坐得紧紧的。
和龄点头不叠,“果真!”
安侬没法子,“好…那我就来说一个与你。”正巧她俩现下里也无事,而她也需要讲点别的把自己从刚才的惊吓里解放出来。
略一整理四处听见的流言,整编成了个大概便小声对和龄道:“近的一时也没有,太过久远的说了却没意思,我便来讲一个十来年前宫里发生的大事。”
对上和龄好奇心浓厚的目光,安侬舔了舔干涩的唇,开口道:“其实这也不是秘密,前些日子咱们主子还挑起来过,只不过皇上他老人家不当一回事,最后才没声儿了的。现今景仁宫里单单住着樊贵妃这么一尊大佛,过去却不是。
听老嬷嬷们说,过去景仁宫住着樊氏姊妹,那是一对儿姐妹花,姐姐绝世姿容,妹妹更是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究竟是不是这么美咱们管不着… …姐妹中的那位姐姐便是目下冲冠六宫的樊贵妃,诚然,那会子樊氏还不在贵妃之位,另一位是良妃娘娘,她育有一对双生子,皇上欢喜得不得了,渐渐把母子三人捧在手心里。”
说到这里和龄都能听出门道来,她眨了眨眼睛,担忧道:“这不成吧?皇上宠成这样,不是置她们于风口浪尖上么,你底下都不必讲了。我来猜猜看,是不是后来良妃娘娘死了,而她的一双孩儿也死了?”
安侬闪了和龄一眼,“你只猜对一半,良妃娘娘确实是薨逝了,可小皇子和帝姬下落却至今不明——”
“什么意思,宫里边竟有这样离奇的事?”
和龄瞪了瞪眼睛,心下蓦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伤感,旁的不提,只说离奇失踪的皇子和帝姬,难道皇上就想不到派人去寻找自己的儿女么,凉薄至此叫人唏嘘。
若是那一对兄妹知晓他们的父亲如此该有多伤心难过,她鼓了股腮帮子,不赞同道:“我不相信。”
信不信随她,安侬道:“我也没有自己亲眼瞧见,那一年我还不曾进宫呢。横竖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当个故事听听也罢了。”
谁说不是呢,和龄摇摇头,逼退脑海里的浮想联翩,横竖这故事是不是真的都和自己没干系。
但还是不由得希望不是真的。
安侬见和龄听个故事都听得“愁云惨雾”似的,她心里更不踏实了,总预感要出事。
犹豫再三,终究是拽了拽和龄,“你陪我再去瞧一眼吧,我就想扫听扫听那究竟是不是景仁宫的安倩,你不晓得,我同她有过节,我真怕出点什么事… …”
和龄拿眼角觑安侬,她估摸着她是怕别人把事情栽赃到她身上,虽然觉得安侬未免有杞人忧天的嫌疑,她还是答应陪她去了。
*
那一口井在坤宁宫和御花园之间的地带,平日里宫人们进进出出,没有什么出入限制。
和龄她们到的时候女尸已经叫太监们裹着抬走了,抬去哪儿了她不知道,而周遭也没有她想象中里三层外三层瞧热闹的人。
想想也是,皇宫里规矩严,又不是菜市口,还能死个人谁都来瞧热闹么,一个弄不好还会造成恐慌呢。
她们塞了几个金锞子给早前围观过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眼窝子浅,上头本吩咐了不准向外透露的,可他愣是叫几个金锞子收买了。
锞子拿在掌心里掂了掂,他满意地笑了,贼兮兮放回袖兜里,继而一五一十道:“发现尸体的是我相熟的小宫女儿,你们问我真算问对人了,也是赶巧了才遇上我,要不这会儿我不定随着师傅哪里忙去了——”
这小太监很啰嗦,由此可见“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这言论同样也适用于男人,且保不齐这话最初就是由哪个啰嗦男人发明出来的。
小太监一头说一头拿指头往井口点,最后总算说出了关键,“… …捞出来的绝对是景仁宫的安倩!她身上有景仁宫的对牌,还有一宗儿。”
他压低了声音,“我无意中听见他们说安倩身上有凶手留下的罪证,想来不日那幕后凶手就会被揪出来的,咱们都勤等着瞧好戏吧。”
安侬欢喜起来,自己是多虑了吧,怎么可能要害自己呢?身正不怕影子斜,总归安倩不是她杀的,就是说到天边去她也清清白白,竟还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为好。
两人脚步轻快地往回走,才走到半道儿上就被间壁的宫女急匆匆叫住了,“姑姑满世界寻你们呢!春桃和秋水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会儿床都起不了了,赶巧咱们主子今儿邀请各宫娘娘来赏花儿吃茶——
那边忙不过,姑姑叫把你俩凑上去,快随我来吧,今儿皇上亦是要驾临的,姑姑叫咱们都把皮绷紧了,御前出错可不是好玩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土豪~
高贵冷艳的深井冰扔了一颗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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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蝶恋花
皇后娘娘难得有这个雅兴,各宫妃嫔哪怕是嫌这天气闷热不堪的也断不敢拂了皇后的脸,且都晓得皇上会来,因此不论是素日里本就受宠的,或者大半年连皇上衣裳边儿都没碰着的妃嫔,个个都涂脂抹粉,打扮得花团锦簇聚到坤宁宫里,盼着能在皇上跟前露露脸儿。
樊贵妃坐在肩舆里,抬肩舆的几个太监低眉顺眼,鬓角挂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她身后跟着两列宫人,一行人走得并不急,仿佛在等着什么。
忽然,一个身材肿胖的嬷嬷打后头快步走了过来,她跑得脸上的肉上下颤动,瞧那急切模样,显见的宫里若是没有禁止宫人跑动的规矩她是立时要跑向樊贵妃的。
“娘娘,娘娘!”
樊贵妃听见后头的钱嬷嬷的声音,抬手叫抬肩舆的太监停下来。
她面色微动,握着绢纱团扇的手指微微一紧,待得钱嬷嬷走近了便迫不及待道:“如何了?”
钱嬷嬷顾不上自己擦汗,矮身回道:“主子,都办妥儿了!安倩的尸首这会儿叫人抬走了,她是咱们景仁宫的人,一会儿主子向皇后娘娘要求亲自彻查此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到那时,谁是凶手还不是您一句话儿的事。”
樊贵妃轻笑出来,朝钱嬷嬷示意。
钱嬷嬷便扬手叫太监们继续向前,肩舆抬得不急不慢,坐在上头的人心里却是松快许多。
快到坤宁宫了,她不禁意扫了眼墙角,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日跪在跟前的小宫女。
当时只是见了一面,过后她却始终忘不掉。
那丫头是皇后的人,又偏巧生了那样一副容貌,简直是往她心窝子上捅刀。
这么些年没见过能同良妃相似到那般境地的脸孔,要是不趁着皇上还不知晓她的存在就铲除了以绝后患,今后难保不会成为皇后萧氏用来打压自己的招数!
只是由于人在坤宁宫里,她的手伸不进去,这才辗转用了别的法子。只要节奏掌握得好,一样能够达到目的。
一行人转了弯,肩舆停在坤宁宫门首。
樊贵妃扶着钱嬷嬷的手往门里走,过了守门的太监处,她忽而幽幽道:“那丫头若不是长得那模样,本宫也不至于同她一个小宫女较真,如今还弄得如此麻烦。”
想来阖宫都听说了这事儿吧,毕竟青天白日打御花园井里捞出来一具尸体,还是她景仁宫的,足够引人联想了。
“那叫和龄的丫头能得主子您在她身上费心思,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钱嬷嬷见缝插针地拍马屁,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堆了起来,脑子一亮,附耳又道:“娘娘,咱们手脚若是快,这可就是一桩一箭双雕的计策啊… …”
多年主仆让她们间说话不用说全,樊贵妃自能明白钱嬷嬷的意思。她眸子里露出些许颠狂得逞的笑意,勾了勾唇,没说话。
能叫皇后没脸自然是最好。
如此一来,又能除去潜在的隐患,又能下坤宁宫的脸面,当真好极。
*
说是赏花,其实也不过是一池荷塘,风过处莲花开得清妍秀致,莲叶田田罢了。
各宫妃嫔皆早早便到了,空气里游动着女人们的脂粉香气,莺莺燕燕美不胜收。大周到这一代不过是第二个皇帝,纯乾帝又生性风流多情,酷爱美人,放眼整个后宫,妃嫔们的美丽各有千秋,或多或少都有被独宠的一段时光,然而多年来屹立不倒的,除了樊贵妃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也有传言说她得宠是因其长相肖似已故的良妃,言语里颇有尖酸艳羡的意味。
有得必有失,樊贵妃唯一的遗憾大约是她没能生下个皇子,这也使得她的脾气阴晴不定,宫里人都怵她。
今儿皇后邀请宫妃们前来赏花,大家伙儿都是提前来的,只有樊贵妃到现在也没露面。众妃都听说了御花园井里捞出了景仁宫宫女的事,心说樊贵妃这下更不会来了,一面想一面拿眼去看首座上眉眼含笑的皇后娘娘,真巴望她们能掐起来。
和龄给边上一位才人杯里添了冰镇的梅子汁,转头正要往身后稍间里去,老远却听见小太监唱喝的声音响起,“贵妃娘娘到——”
一时间除了皇后众人都站起来行礼,樊贵妃目光扫了一圈,只在掠过树荫下的和龄时稍稍一顿,她收回视线给首座的皇后欠身请安,身姿说不出的婀娜。
皇后是个温婉的人,至少表面是。她笑着抬手道:“妹妹坐吧,都是自家姐妹,无须客气。”
继而坐毕,气氛很快活络开。
樊贵妃落座在左边下首头一个的位置,盈盈向萧氏道:“皇后娘娘可知今早御花园那事?这被人掷在井里的是臣妾宫里的得力丫头,无端端竟不知遭了谁的毒手…!臣妾恳请娘娘准许臣妾处理此事,届时必然将凶手擒住亲自交给娘娘处理,以正后宫风气。”
皇后对这事没意义,她本就觉得这样的事情晦气,压根儿不想花费心思过问女尸一事。而此时正好樊贵妃愿意接手,死的又是她自己宫里的宫女。
皇后乐得如此,当即便同意了。
樊贵妃在心里暗笑萧氏蠢笨,她萧氏倘若不是侥幸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又侥幸生下了太子,竟以为能安稳活到现在么?
“多谢娘娘。”她口头致谢,整个人连站都没站起来。
这样不尊敬不是头一回了,皇后虽说心里不悦却也习以为常,平日的不满都堆积着,她只盼着哪一日能寻个机会一举将樊氏拿下,如此才不辜负自己多年的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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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纯乾帝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往坤宁宫而来,泊熹身着飞鱼服,长身玉立,带领一班锦衣卫侍卫在一旁。
日头烫得人心乱,他抚了抚腰胯间细长的刀,寒凉的视线锁在前头一路走一路同葫瓢儿说话的皇帝身上。
今儿是意料之外,泊熹本以为要等到和龄引起皇后的注意了,再由皇后主动将和龄安排在皇帝跟前,没成想今儿纯乾帝对这女人们的赏花起了兴致,也不摆弄他搁在养心殿里那一盘玲珑棋局了,直剌剌冒着日头就出来了。
和龄就在坤宁宫里,不定今儿就会是纯乾帝发现他女儿的日子——
泊熹抬手在额角微微一抹,指尖带下微湿的汗液,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晶莹如玉的晕泽。
他看了天上悬着的毒日头,唇角紧紧抿起来。
他不知道和龄会不会有开窍的那一日,等她被认亲认回来,到时候成了樊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保不齐还要被皇后利用,身处那样艰难的境地,会不会叫她把一切都怪罪在他的头上?
她定要愈加怨恨他了。
恨也好… …她恨他,他莫非对她姬氏一族就不恨么?他们最好日夜祈祷他没有夺回江山那一日,否则,这姬姓皇族所有人,他必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一个也逃不了!
事情的轨迹并没有按照泊熹的想法发展,和龄在今日没能和她皇父相认。
园子里,樊贵妃瞧着这情形不对头,她是最不希望和龄被皇上发现的人,于是叫钱嬷嬷寻借口支使她去景仁宫将仪嘉帝姬寻来。
其实天气这样炎热,谁愿意动弹了,偏生和龄眼下只是个小小宫女,除了被人颐指气使还是被人颐指气使,整个儿一受苦受难奴才命。
她顶着日头坤宁宫,边走边在心里骂泊熹,她应该骂他的,要不是他她怎么能落到这一步,她在宫外多逍遥自由,在这里却处处受限制。
走过某个转口时,前方一片耀目的明黄色突然闪进眼里,和龄唬了一跳,她再不济还是晓得那必定是身着龙袍的皇帝的,赶忙儿让到墙根处阴影里就地跪倒,头脸埋得低低的,远远看着只是小小的一团。
御驾经过的时候纯乾帝连正眼也没有扫过去,反倒是泊熹,他余光里瞥见那抹不起眼的人影,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住了步子。
浓黑的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泊熹身后的锦衣卫见指挥使大人忽然不动了也不敢停留,自行绕过他跟上御驾进行护卫。
和龄在心里数着数,数到第九的时候眼前蓦地出现一双靴子,这靴上绣着精致华美的祥云纹,顶头微微翘起。
——是个男人么?
和龄心下奇怪,迟疑了下,徐徐地把脑袋仰起来。入目是泊熹坚毅的下巴,他眸光里盛满了沉甸甸的东西,这是她以往不曾看到过的。
“你怎么在这儿?”和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问道。
她松下一口气,转头朝远处看,见御驾早已经拐了弯走远,便抚抚心口松懈地道:“可把我紧张坏了,真龙天子就是会摆排场,不就是看漂亮女人们去么,还带上这许多人陪同,好像谁还敢同他抢人似的… …”
她是小声嘀咕,泊熹却听得分明。他没应她的话,略倾身向她伸出了手。
方才若是他执意让皇帝注意到和龄,只怕现下就不会是这么个情景。
然而他犹豫了,非但什么也没有做,还被点了穴似的驻足看着她跪在墙角里安安静静的身影。魂魄都被从身躯上剥离了。
“做什么啊?”
和龄看着泊熹伸在自己眼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她故意皱着眉头,心里是知道他是要拉她起来的。
“跪着膝盖却不痛么。”泊熹收回神思,复把手向前伸了伸,用意明显得明晃晃。
和龄可不打算买他的账,她鼻子里哼了声,扶着墙自己利索地站了起来,从头至尾没碰他一根手指头。
这于他而言并不是尴尬。
自然了,尴尬确实存在,可是更叫泊熹在意的是和龄对自己的态度。他手指蜷了蜷,裹回袖袍里,脸上神色很不好看。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杵在她跟前像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衬得她成了浓郁大树的阴影下一朵小小的花。
和龄吮了吮下唇,泊熹的口气让她觉得很微妙,仿佛是生冷的,可是语气里头却掺了些叫人说不清的违和感。
就好像,他在隐晦地向她展示他的委屈和不快活。
“你说你…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是我哪里又惹着你什么了么?”
和龄想叉着腰拿鼻孔对着他说话,可身高的差距太悬殊她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便决定退而求其次。
绕着泊熹飞快地走了一圈,语重心长说教起来,“正所谓‘男女授受不清’,我都适应咱们的新身份了,大人还没有么?您又不是我的哥哥… …大人来拉我起来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再说了,您不该不分轻重,这儿是皇宫,一言一行都得仔细着——”
她话匣子一开就忍不住絮叨起来,“我可没有工夫不原谅你,我都琢磨过了,咱们目下也就是见面点个头的关系,并不相熟。所以日后大人再要见着我可千万别同我说话,也不许朝我看,更不许碰到我… …”
她瞟他一眼,她瞧出来,他这人不正经,先前借着兄妹的名头占人便宜,如今她都把他揭穿了,他竟还死性不改。
臭流氓托生了副好皮囊,叫人无奈的紧。
泊熹听了和龄这些话,头顶上仿似有滚滚的白烟冒出来。他捏了捏眉心,后槽牙磨了磨道:“我只说了一句,你却有这么些话对应我么。”
并不知怎样回应她好。
和龄猛然想起来自己还要去寻仪嘉帝姬,可她没见过那位最得宠的帝姬,不仅如此,她连去景仁宫都得打听着去,一想到这里觉得天气更热了!
朝泊熹欠了欠身,脸上表情跟尼姑庵里的老尼姑似的,“大人忙去吧,奴婢眼下还有差事没完成,就不耽误您办正经事了。”
说着就越过他向前走,走了一段,甬道里遇见个扫地的小太监,和龄笑眯眯上去和人家搭话,把问一路,这才知道自己竟然从某一个转角处起就走错路了。
她叹了口气,权当锻炼身体了,一阵心灰意冷地回过身,哪想一头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她在心里说这肯定是个男人,是女人的话即使长得这么高,那撞着了这个部位肯定也是软乎乎的,不会痛。
“去景仁宫做什么?”
泊熹微扬了眉问她,边还从琵琶袖里摸出一方帕子放在她额头上。
和龄躲避不及,他左手强硬地托住她后脑勺,右手却轻轻揉着她发红的额角,眸中依稀透出缱绻的微芒。
他若有所思,视线不自觉地顺着她胸前微微松散开的领子往里看进去。雪白白的一段脖颈,脖子上斜斜套着一条蜜色的带子。
肚…兜么?
泊熹沉吟了下,别开视线轻咳一声,“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傲娇脸红了乃们信么 -//- 他是处...啊...a...
可是人家内衣什么颜色真的关尼的事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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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朝华堆
和龄感到莫名,她不知道泊熹在说什么,顺手抢过那方帕子在自己额头上掩了掩。
其实也不是特别痛,她只是今儿才知道原来男人的胸膛可以硬成这般的,冷不丁这一撞上去就跟撞大石头上似的,她怎么就没练过铁头功呢。
见泊熹面色有些微的不对劲,便问道:“大人不喜欢哪个颜色?”
她其实不在意他喜欢什么颜色,若是以前还会关注,现下么,好赖都等她心底里真真正正不生他的气了再说。她知道自己这不是小心眼儿,谁叫他骗自己的,现在又神出鬼没的跟在后头,简直叫人没想法。
泊熹把视线调转回和龄身上,她被太阳晒得脸颊上多出了两个浅浅的小粉团团,纤长浓密的眼睫在日光下显得根根分明,只是她看着他的目光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了,竟仿佛存有敌意似的。
他有这么可恶么?
泊熹两手负在身后,抿了抿唇回她道:“蜜色。”顿了顿,看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一笑,并不准备解释。
和龄呆了一呆,蜜色?
蜜色… …
蜜色!
她想破脑袋,放目所及里压根儿就没有蜜色么,只除了她的…那个。
和龄的脸皮在姑娘家里头算不薄的了,且又是在中原人认为的荒蛮之地长大,可他这么直剌剌指出她那个的颜色实在是叫她又羞又憋屈,真恨不得抄起旁边堆起的树叶子撒到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蛋上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在脑袋里来来回回地徘徊。
和龄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从脸到脖子根儿一霎儿间“噌噌噌”地红了,憋着气看着泊熹,并不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她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骂街了。
这个时候就显现出人和人的不同来,分明说出这样轻佻言语的人是泊熹,这会儿把人家小姑娘给羞臊成那模样儿了他也该不好意思才是。
可泊熹没有。
他理了理袖襕,轻声慢语道:“只是说了个颜色么,把你急的。”他那样一本正经的脸,说出的话味道却全不对劲儿,“和龄皮肤白皙,这蜜色却不大称,越发显不出好颜色了。”
和龄跺了跺脚,好容易等脸上没那么烫人了,她才平复下来,“得…横竖我没有您对颜色有研究… …”
她拢着领口往后退,简直岂有此理么,她这么恼他,却不能奈何他。
只好撂下话来,“我穿什么颜色不干大人的事,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您再不要跟着我了——”
泊熹幽幽的,蓦然整肃了面色,他抚着指上玉戒,只是不言语。
和龄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脾气最难测最古怪的人,整日的不知在寻思什么。
她也不顾忌尊卑了,大咧咧地朝他哼了哼,踅过身就走。走两步回头,他果然不紧不慢跟着她。
“我以为您身居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要职会很繁忙的,原来不是么?”
他究竟想做什么,跟着她一个无权无势毫无价值的人物能得什么好处还是怎么。
不怪和龄疑心,她有自知之明,从一开始就瞧出古怪来,才潜意识里决意同他撇清干系。
她丝毫不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觉得泊熹是喜欢她了。
他怎么会呢?
生得好看的姑娘一抓一大把,而她连书都不曾念过几日,毛笔都抓不好,这样的自己,落在金雕玉砌的泊熹眼里,只怕…并不打眼。
和龄垂了垂脑袋,日头大,甬道里没有人,她沿着阴影里站着,细弱的眉头微微拧起。泊熹该是听见她的话了,他朝她走了过来,玉树一样的身段,高高的个儿,五官深邃而清癯。
他正待开口,余光里扫见什么,忽然转了方向,慢慢的,遥遥躬身行了一礼。
和龄顺着泊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那边宫门里转出几个人,走在前头的是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她有一双舒而长的眉目,妆容精致,一步一走动,鬓边的金步摇便左摇右晃,像个金煌煌的串子,可是她面上流露出的常年养尊处优的骄矜意味却太浓郁,和龄转而注意她的衣着,脑袋里转啊转,认出这是大周帝姬的服饰。
原来并不是妃子么,和龄定了会儿神,这工夫,仪嘉帝姬早走了过来。
她拿挑剔的目光在墙边小宫女身上寻睃一圈,刚儿可不都瞧见了,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便想勾引权大人么?
仪嘉帝姬身畔的宫女大珠体贴帝姬心意,断然喝道:“还不快跪下,你是什么身份,我们仪嘉帝姬也是你可以打量的?!”
和龄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她一向不服人,自认为女儿膝下也是有黄金的,可是现下的情况却逼得她不得不下跪。
身份的悬殊向来如此,居高位者享有的权利是无穷无尽的,卑贱身份的宫人连句多余的话也不能说。
她低着脸慢慢跪下,脸上没什么波澜,一想这既然是仪嘉帝姬,那她也省去一趟来回了,便道:“奴婢是贵妃娘娘遣来召您过去的,娘娘这会儿正在坤宁宫里——”
她还没说完就被仪嘉一个眼神止住了,仪嘉道了句“知道了”,也不叫和龄起来,再看向泊熹时脸上却换上一副笑容,“大人今儿在宫里头么,我正巧要往坤宁宫去,不知可否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