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云二爷一点礼数都没有,二太太还是笑容满面,简直是混不在意,笑着道:“行,”就吩咐金妈妈道:“给东珠开了脸,送到二爷屋里去。”
云二爷是逞心如意了,另一头的新妇云二奶奶却是气得恨不得立马就收拾了包袱回娘家。这是什么样的人家,都说是自己高攀了?可现下这日子可怎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六姑娘绝对不会被写成软柿子….....! :-)
至于霄三爷,他被保护地太好了,真是没吃过苦头,二太太倒是真疼他的。
还有,,看了上一章节评论,你们是真心觉得六姑娘大剌剌把事实说出来没问题吗?????T T
有意见都可以提,都是为了让文更好~~谢谢。
通房之乱
几个老婆子收拾着东珠的箱笼抬进了云二奶奶的院子里,云二奶奶身边的陪嫁丫头巧香在门口道:“我们奶奶让问,这是谁让让你们搬的?”
几个婆子半天都没有声音,巧香涨红了脸,这时候正屋的云二奶奶猛地骂道:“都是死人啊!是谁让你们把那小贱人的东西搬进我这里来的!”
婆子们吓了一跳,原先瞧着这位新奶奶不受云二爷待见,也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现在被这么一吼顿时就有几分气短,一个婆子就回说:“回二奶奶的话,是二爷让我们搬过来的,二太太也点头了的。”
云二奶奶哪里感觉不到这些婆子话里话外的不尊重,她正欲发作却被巧香拉住往屋里回去,几个婆子哼了哼,一脸的不屑。
云二奶奶在屋里坐下,伸手就把案上的茶具往地上推,屋里就传出了一连声瓷器碎裂的声响,巧香心疼地看着脆裂的茶具,陪过来的好成色茶具也没几套,照这么摔下去怎么了得啊。
新媳妇嫁入夫家三天之后回门,云二爷和薛家人在园子里看戏,云二奶奶在薛太太屋里哭得惊天动地,“才进门几天就往房里塞人,之前也说是把通房丫头都解决好了的,怎么现下又成了这般?”
她从小虽不是多么的锦衣玉食长大,可到底是家里的宝贝,从没有受过这些天在卿家受的气,府里的人都不把自己她放在眼里,还笑话她,倒把那个低贱的小贱人捧得高高的,也不怕摔死!
薛太太心疼女儿,可以如今的薛家,也没有底气为了通房丫头的事情去卿家闹,何况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就好言相劝着安抚女儿,说了一下午的话。
半下午的时候,估摸着回去卿府的时辰也差不多了,云二爷又带着云二奶奶回卿府,回程的时候云二爷看到云二奶奶哭得红肿的眼睛打心眼里的不悦,怎么倒显得在他们家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云二奶奶看云二爷对自己没有好脸色,自持着身份,她也不说话,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路无话回了家。
这一夜里云二爷又歇在了东珠房里,大夏天里,云二奶奶坐在床上却觉出了凉意,巧香就劝道:“奶奶别气,东珠是二太太房里出来的,咱们暂且也只好忍了,您是正房,她再蹦达也越不过您去啊。”
说到底这个东珠还不是二太太房里出来的!
云二奶奶一开始就对二太太不满,只是碍于那是婆婆,她便不好发作。从前在家里呼风唤雨,现在却只能忍气吞声,要真说起来,这位二太太也不是自己的正经婆婆,她这么想着,后来的日子就越发的懒怠。
况且二太太也不叫她在身前立规矩,云二奶奶便三四日才到二太太院里去一趟,就这还是丫头巧香哄着才肯去的。
家里忙着大姑娘的婚事便也没有顾及到这位二奶奶,云二奶奶只觉得自己和整个卿府格格不入,整个人每日里就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石榴花,时而看到东珠搔首弄姿地在窗前经过她就恨得牙痒痒。
终于有一日,云二奶奶从二太太院子里请安回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府里的六姑娘。这位六姑娘看着粉嫩可亲,平日里对她也多有笑脸,她倒是蛮喜欢的,就招呼她到自己院子里坐坐。
六姑娘当然不会推辞,跟着这位嫂子进了她的院子,装修得很精致,墙壁都是新刷过的,等进了里屋她就笑道:“二奶奶真是好福气,我们住的院子可不及您这里精致。”
云二奶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她是个直肠子,看面前只是个小姑娘,又乖乖巧巧,就顺口道:“哪里的福气,若是那个东珠能死远点我才是有福气!”
六姑娘听了只是弯着唇角,不好接话。
这时候巧香正好端茶上来,嗔怪地看了一眼云二奶奶,就笑道:“奶奶说什么呢,六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您怎么好说这些。”
云二奶奶还是不觉得什么,叫巧香出去,巧香无奈,只好领着几个丫头鱼贯着出门,还顺手把门带上了,不安地看了一眼坐在二奶奶边上的六姑娘,就怕二奶奶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从前在薛家也倒罢了,现在真是今非昔比了,说起来也都是太太太过宠溺小姐了。
薛太太就云二奶奶这一个嫡亲的女儿,从小里就是掌上明珠疼着大的,什么时候吃过亏,她就对着六姑娘抱怨道:“我嫁入了卿家,外面都是说我怎么高攀了,那我当初还不如不嫁呢!”
她说完就有一点点后悔,这倒不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而是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明白的在人家主人面前嫌弃卿家难免欠妥。
六姑娘见云二奶奶笑得有点客气,也当不知道她的尴尬,状似不经意地指了指窗外右边一间屋子,“那便是那东珠住的地儿?”
云二奶奶只扫了一眼,脑海里就浮现出东珠那张骚气的脸孔,嘴里忍不住骂道:“那个小贱蹄子,等我将来怀上了看她还怎么狂!”
这些时薛太太总写信云二奶奶,告诉她一定要忍,男人宠爱别的女人不要紧,关键是她要能把云二爷骗到房里,自己生个一儿半女的,说话也有底气。
六姑娘啜了一口茶,有意道:“嫂子这里的茶味道真好,这是雀舌罢?”
已经把称呼换成嫂子了,云二奶奶果然笑着道:“这是老太太派人给我送来的,丫头说连二太太那里都没有呢!”
“嫂子果然是有福气,老太太多疼你呢。”看着明亮的茶汤,六姑娘突然惋惜地道:“可惜二哥哥不晓得嫂子的好… …”
云二奶奶只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子竟然可以称为自己的知音了!自己到底是哪里比不得那个贱婢东珠,她们家再不及从前也比那个东珠有体面,一个小小的丫头,竟敢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真是不知道二爷喜欢她哪里!”云二奶奶抱怨着。六姑娘也是不无叹息,“虽然我还小,却也看得出嫂子的不易,可有什么法子呢,东珠毕竟是二太太给了二哥哥的,嫂子也只好忍耐了。”
这句话就戳到了云二奶奶的爆点,她当即道:“二太太给的又如何?!也不是什么正经婆婆,我会怕她?”
“嫂子轻声点,别叫人听见了,府里的下人心眼都多着呢。”
云二奶奶收了声音,仍是余怒未消,六姑娘朝外头看了看道:“嫂子,我先回去了,这几日都忙着大姐姐的贺礼呢。”
云二奶奶把六姑娘送到门口,六姑娘突然眨了眨眼睛道:“嫂子,有句话你听不听?”说着就凑到云二奶奶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嫂子自己考虑考虑,不用送了。”
云二奶奶站在门边一脸深思,终于咬了咬牙。
当天夜里,云二爷破天荒地睡在了云二奶奶屋里,第二天东珠才知道原是云二奶奶自己给屋里一个姿色貌美的丫头开了脸,这是要分她的宠呢!
东珠哪里肯依,于是美貌通房与美貌通房之间的拉锯战就打响了。
新开脸的丫头巧眉也不是个善茬,院子就那么大,和东珠两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有云二奶奶吩咐,更是肆无忌惮,一天竟是和东珠公然在院子里打了起来,扯头发、抓脸、骂娘… …
直招的外头的婆子丫头围在院门上窥望,云二奶奶这才慢悠悠地出来,一出口就让手下的婆子把东珠捆起来打了一顿。
那东珠一边嚎叫一边道:“来人啊,二奶奶要冤死人了!明明是她自己的丫头不对,为何只打我?!”到了最后更是直呼“我是二太太的人”,听了这话的云二奶奶更是气极,抄了手边的棍子就往东珠身上敲。
晚上云二爷从外面回来,才一进院门就被东珠抱住大腿好一顿哭,端的是带雨梨花我见犹怜。云二爷男子气概一出,冲到云二奶奶屋里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云二奶奶耳边嗡嗡作响,当即就一路哭天抹地地跑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脸色铁青,对云二奶奶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一开始就瞧不上的人。不管有什么事怎么能一路哭着跑着进来,不成体统!
却是对云二爷打了她一巴掌的事只字不提,只好言安慰了几句,一转头就把二太太叫到跟前训了一顿,“二爷屋里的事我也不好管,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不好好看着点,教教你这不成器的儿媳!没的正房奶奶和个下人一般见识的,传出去好听吗!”
“那个东珠也是你屋里出去的,可见你是没有好好约束下面的人!”做媳妇做不好,现在当婆婆了还是像个耍手掌柜的样子,老太太失望地拂袖而去。
二太太什么时候被老太太这样劈头盖脸地骂过,出了院门脸黑得锅底一般,当即就吩咐金妈妈去把云二奶奶找来。
蔷薇园。
树上的蝉鸣吵的人心烦意燥,雪珠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拿着网兜捉蝉,六姑娘坐在细藤软垫上,身前摆着绣架,长长的金丝线拉起来复又带进去,一针一线都无比的仔细。
欢喜呼哧呼哧地朝屋里跑,边跑边道:“姑娘,二太太院里现下闹得一锅粥似的!”
六姑娘停下手上的动作,脸上也不惊也不喜,揉了揉脖颈道:“那我们该去看看母亲才是,摊上这么不省心的媳妇是够倒霉的。”话尾的笑意真是要藏不住了。
雪珠刚进屋里,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掏出帕子抹了抹,“姑娘,现在是不是安静多了?给大姑娘的贺礼绣好了么?”
六姑娘道:“快了,总能在大姐姐出嫁前绣完的。”说着就带了欢喜出门。
刚进了院门就看见云二奶奶跪在正当中,来来往往的婆子们像是没有看到她似的,正厅大敞着,气氛都有几分凝重。
几个婆子笑着给六姑娘行礼,还好心地提醒她不要靠近二奶奶,免得惹太太生气。六姑娘微笑着谢过了,只是经过云二奶奶的时候还是给了她一个眼神,云二奶奶感激地望了六姑娘一眼,烈日炎炎下梗着脖子跪得直挺挺的。
六姑娘突然有几分羞愧,如果不是自己刻意挑拨,或许云二奶奶不止于此,即便也是对二太太不满,却也不会当众顶撞出言不逊… ...
算了,六姑娘整了整衣服走到屋檐下。欢喜收了伞站在一边,金妈妈正巧从门里出来,看到六姑娘显得很讶异,但是很快端出了笑脸来。
六姑娘就笑得柔柔的,“妈妈,我来看看母亲。”
金妈妈笑着把六姑娘请进去,要说这几个庶女,到现在也只有六姑娘知道要来看看太太,又想到她是霄哥儿的妹妹,心里就多了几分好感,只要心里向着太太就好。
六姑娘进了里屋,身上的热气一扫而光,小丫头打起珠帘子,看到二太太正歪坐在锦塌上,一脸疲倦的样子。
几个小丫头拿着扇子小心翼翼地给二太太扇风,一边的青花大缸里冰块的尖尖已消融了,隐隐约约散着寒气。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事事如意~ :- )
波澜起伏
“太太。”六姑娘上前给二太太行礼,然后接过了小丫头手中的美人锤,不急不缓地敲在二太太的腿上,“太太不要动气,还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子更重要的,您要是气坏了三哥哥也会担心的。”
二太太心中一动,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霄哥儿读书上进,若是云哥儿有他半分的用功我在老太太那儿也有个交待… …”
话里对云二爷的关切真是感动死人了。六姑娘笑着道:“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孙儿是什么脾性,定不是着意要生太太的气。这次的事儿也不关您的事儿呀,您这样忙,也不是铁打金子造的,哪儿能事事具备。要我说啊,太太放宽了心,二哥哥和二嫂嫂迟早是要和好的。”
他们夫妻两个有没有隔夜仇二太太本就不关心,此刻见六姑娘温声软语地在自己耳边劝着,说着,心里倒也觉得熨贴。就想到了自己的七姑娘,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云二奶奶在二太太院子里闹了一场,二太太气得让云二奶奶跪在大日头底下,这么大的事儿,七姑娘身为二太太的亲闺女竟是到现在也没来看一下。
二太太和六姑娘说了一会话,表完孝心,六姑娘起身准备告辞了,却听到从院子里传来七姑娘大吵大嚷的声音,屋里众人立时都静住了,就听到七姑娘喊道:“二奶奶管不好自己院子里的事害得我母亲被老太太责骂了,还有脸在这里!我要是你,羞得连门也不要出了!”
屋子里的婆子丫头都噤声了,就看到二太太猛地从榻上站起来,快速走了出去。六姑娘慢悠悠跟在后面,金妈妈此刻到了门边,“太太——”
二太太如何不知道女儿的脾气,但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光天化日议论哥哥房里的事情,云二奶奶毕竟是她的嫂子,这一番真是不成体统!被老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训诫自己教女无方。
“外头热气大,我去把七妹妹叫进来。”六姑娘对二太太说着,自己走进了火辣辣的日头地下。
七姑娘被欢舞撑着伞,站在云二奶奶前面,一脸趾高气昂的模样,活脱脱的小霸王。六姑娘觉得她护母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脑子不够用。这样一番话下来只怕众人都要觉得是云二奶奶受了大委屈,原先顶撞二太太的过错也淡的多了。
小姑子就是难缠!云二奶奶忍气吞声跪着,膝盖已经疼得麻木了,她没有力气再跟七姑娘争执,余光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
脸上热乎乎的热风吹过,六姑娘径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云二奶奶,刻意忽视了她感谢的目光,只是对七姑娘道:“妹妹快过去罢,太太叫你呢。”
“谁让你把她扶起来的,娘说可以了吗!”七姑娘就要去拉拽云二奶奶,金妈妈眼疾手快地拖住七姑娘,急道:“姑娘,太太叫你过去!”
七姑娘一见是金妈妈,直道:“妈妈你看六姐姐,她这帮着谁呢!让娘罚她!”
金妈妈歉意地看了六姑娘一眼,六姑娘只是安然的注视着七姑娘,然后笑道:“妈妈还是快过去罢,太太已经进屋里了。”
金妈妈回头门边已经不见了二太太,知道二太太这下子是气狠了,就把七姑娘往屋里拉,七姑娘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一味回头瞪了六姑娘几眼。
云二奶奶就道:“这...六妹妹… …”
“嫂嫂什么也别说了,”她喊来欢喜,“把二奶奶送回去,再回去把我收着的化瘀膏送些给二奶奶身边的巧香。”
欢喜应声扶着云二奶奶,云二奶奶还是有些犹疑,“我就这样回去——只怕要害妹妹被太太埋怨。”
六姑娘给欢喜使了眼色,欢喜就笑眯眯道:“二奶奶就跟着奴婢走罢,姑娘能处理好的。”说着就扶着出了院子。
院子里的婆子们也没有阻拦,看的长远的更是赞赏地看着六姑娘。被七姑娘一番话一说,不到明天只怕满府的人就要知道了,到时候落不了二太太什么好,反显得云二奶奶在二太太的正院里受了小姑子的气。不如此时让云二奶奶先回去,面子也好看。
六姑娘刚走到门边上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七姑娘断断续续的哭声,她整肃了表情才走进去劝着道:“太太别怪七妹妹,她也是担心您受了二奶奶的气,要给您出气呀。”
二太太已经知道六姑娘先让云二奶奶回去的事儿了,对她这样的机灵很满意,正准备说话,七姑娘却突然道:“用不着你假好心!那你还让二奶奶走,母亲的气还没顺呢!”
“我——”
六姑娘低下头看着瓷砖上映出了自己委屈的脸,眉微微拢着,唇轻轻抿着。
二太太在心里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女儿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呢,将来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做当家主母执掌中馈的,照这样下去将去还不得被夫家的婆婆妯娌生吞活剥了。
“你还敢说!”二太太下了狠心吩咐金妈妈道:“把七姑娘关到房里,什么时候她自己想明白了再告诉我放她出来。”如果自己不狠心关了女儿,明日恐怕老太太就要亲自处理了,这件事上她老人家的态度已经很强硬了,昀儿简直是自己撞在枪口上。
七姑娘满心不情愿地被金妈妈和几个婆子围着带走了,二太太扶着额疲惫地坐在榻上,六姑娘就从雪红手里结果茶盅递给二太太,“太太喝口茶润润嗓子。”
二太太接过茶盅,握了握六姑娘的手,不无感慨道:“… …你是个乖巧的孩子,往后多带着点你七妹妹。”
六姑娘就笑了,甜甜道:“我晓得的。”
“不好了不好了!太太,花姨娘突然流血不止!连老太太都惊动了!”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满头满脸的汗。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二太太霍然起身,“花姨娘的孩子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就流血了!”昨儿还看到她在花园子里搔首弄姿,挺着个肚子也不安分!
六姑娘看到二太太急急忙忙地往花姨娘的院子赶去,心里隐隐生出的类似喜悦的心绪如藤蔓般将她缠裹,直到走到烈日阳光下,被太阳一晒,她才呼出一口气。
其实,如果花姨娘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以二老爷现在的年纪,想要再有孩子只怕不易了… …那么,二太太的指望必然是要落空了… …
那么——除了霄三爷,她还能指望谁?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哥哥吗?
六姑娘眯起眼睛看向花姨娘的小院,那里一片嘈杂声,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纷纷赶去了,怕是连二老爷马上也要回来了。
猛然间,六姑娘突然想到了戚姨娘,这让她在炎炎夏日里身上生出了丝丝的寒意。花姨娘,秋分,戚姨娘。
秋分曾经被她撞见出现在芳梅苑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说花姨娘会出事… …和戚姨娘有关?
联想到她近来种种的异常,六姑娘拔开步子就往花姨娘的院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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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梅苑。
屋子里静悄悄的,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白得几近透明,雪慧扶着她坐起身,在后头垫了大迎枕,手上颤巍巍算着一晚药汤。
药汤散发出清苦的味道,雪慧的嗓子已经被毒哑,不能说话。她只是抖着手,犹豫着捧着那碗老太太最后送来的催命符。
戚姨娘怜惜地摸了摸雪慧的头发,接过了药碗。
就像戏文里常写的,人啊,死之前把一切都看开了,看淡了。戚姨娘捧着碗,摩挲着碗的边沿,淡淡道:“这下就解脱了,咳咳咳…花姨娘的孩子没有了,我的霄哥儿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咳咳… …”
雪慧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不识字,灌了哑药就无法透露主家的秘密,老太太这才留她一条性命。从年前六姑娘回来开始,老太太就派人给戚姨娘送药,一次一次,终于要断送了她的命才甘心!
戚姨娘抿了一口那黄黄的药汤,她知道这是什么,从第一次喝的时候就知道。老太太是容不得她了,其实早在霄哥儿一出生时就有了把自己除去的意思,孩子是要送去二太太屋里养的,自己这个生母怎么能留?
戚姨娘一口一口地把药汤喝进口中,再一口一口地咽进咽喉。唇角奇异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弧,她想到了二老爷,这是连她自己都惊异的。
若不是二老爷,那么宠着自己,老太太顾忌着,恐怕她也不能活到今日,不能看着霄哥儿长大成人,这多出来的十一年,是跟老天爷借来的!
雪慧呜咽着把喝空了的碗放回桌上,她知道这次老太太下了重量,花姨娘的孩子没了,老太太只怕是猜到了什么,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也不能给戚姨娘留了。
六姑娘踏进芳梅苑,竹枝摇曳,几个小丫头蹲在树荫下嬉笑,看到她便行了礼,整处院落与花姨娘那边相较安宁地近乎诡异。
之前听说邹妈妈不知何故被戚姨娘赶走了… …六姑娘寻思着,穿过石子小径来到正屋前。竹叶簌簌声,夹杂着模模糊糊的哭声。
“姨娘?”六姑娘见正堂没有人,便寻着哭声走进内室,一掀开帘子就闻到屋里清苦的药香。雪慧伏在床头哭得泪人儿一般。
六姑娘心里咯噔一声,她走近了,接触到戚姨娘暗淡无光的眼眸,这是毫无生气的眼神是——将死之兆。
“姨…姨娘,你怎么了?”她握住戚姨娘的手,“你生病了?”
戚姨娘摇着头,泪水顺着眼眶滑进乌黑的青丝里,她抓紧了六姑娘的手,决意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嘱托女儿。
“你…和你哥哥…在太太跟前…要好好的… …”
六姑娘除了点头不知道能说什么,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任何语言也是苍白,握住戚姨娘的手,宽她的心,“您放心,我和哥哥… …会好好的。”说完这句话,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留下。
戚姨娘安然地闭眼,一缕香魂消逝。
六姑娘吸了吸鼻子,眼光落在那只药碗上,一进门她就敏感地觉得这屋里的药味似曾相识。就像,就像老太爷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苦,药味浓厚。
“这是谁送来的?”六姑娘指着药碗,雪慧却只是哭,摇着头。她急了,摇晃她的身体,然后听见雪慧的喉咙里发出额额啊啊的声音。
六姑娘在床沿坐下,不可置信道:“你哑了?”
看到雪慧呜咽着点头,六姑娘心里亮了半截,她指了指老太太院子的方向,询问地看着雪慧。
雪慧犹豫着,还是点了头。戚姨娘太苦了,为什么要瞒着,六姑娘是姨娘的亲生女儿,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六姑娘有些怔愣,是老太太…老太太赐的药,那么——
老太太竟是也要害死老太爷吗?!
她气息不稳,缓缓走出了院子。热风吹在身上,她却寒的缩起了肩膀。
老太太要害死戚姨娘她可以理解,可是在古代,老太爷是她的夫她的天,到底是为什么?
六姑娘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莲子正在扫地,看到她便福了福,然后雪珠走出来,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六姑娘的魂不守舍。
六姑娘进了屋在椅子上坐下,雪珠说什么她也不答,直到有婆子进来院子里传消息,“戚姨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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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二老爷刚刚接受了花姨娘流产的事实,转而就听到婆子报说戚姨娘死了。
他差点站不稳,老太太忙叫二太太扶住二老爷,此刻二太太也是一脸的错愕,不置信。戚姨娘死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我不是在做梦罢?二太太差点没忍住去捏一捏自己的脸,看看会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二老爷一把拂开二太太,跌跌撞撞地出了门,二太太还要去拦,老太太却叫住她,冷然道:“何必和一个死人争这一时?”
二太太听了心下暗惊,多多少少,看向老太太的眼神就带了惧意和一点点的崇拜。老太太就是老太太,无声无息就帮着收拾了戚姨娘这根盘亘在自己心头多年的毒刺。
却说二老爷到了芳梅苑里,只见到床上躺着早已没了生息的戚姨娘。这把年纪了,二老爷竟是失声哭了出来,吓得边上围着的一圈丫头婆子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惺惺作态的眼泪也忘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