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你是和娘去睡,还是和你爹爹睡?”我站在门口问道。
“你不和我们睡?”苏风华挑了一下眼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去那屋睡。”我指了指平时放杂物用的屋子。
房子不大,一共三间,一间当了我们娘俩的卧室,一间放杂物,还有一间给病人看病兼放药材用。
本来我们母子二人也不觉得窄小,怎么多了一个人,就觉得挤得不行。
苏风华一脸的不高兴,两只眼睛哀怨的看着我,好象在指责我的不解风情。
其实他的心思我多少能懂点。
那天我虽然没见到他长什么样,可他却对着我整整一夜。
他嗑了<春>药,但神智应该没有完全丧失,退一步讲,即使刚开始神智不清了,发泄过几回之后,脑袋应该也清醒了。
对我来说,他是个陌生人,但对他来讲,我却是和他一夜缠绵的女子。
当时他对我有歉疚,应该也会有怜惜。
如果凑巧,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那他的心思肯定会更加一分。
我不知道那夜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看我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忘记过那一夜。
我的容貌,我的身体,我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无人的时候,他肯定会时时回想当时的情景,还有我当时的样子,不然他不会一见我就如此亲昵。
对于一个自己已经得到过的人,他怎么也不会太过生疏。
我如此的拒绝他,估计他得郁闷死了。
“娘,我可不可以和爹爹睡?”南生为难的看看我,又看看苏风华,然后小声的问我,好象很怕我不答应似的。
“好,不过不许再闹了,好好睡觉,听见没?”我嘱咐南生,其实也是说给苏风华听,别玩起来没够,耽误了孩子睡觉。
我轻轻的带上门,忽听得苏风华叫了我一声。
我转回身,却见那人带着一脸的坏笑:“清颜,晚上要是睡不安稳,就过来找我。”说完还拍了拍床上的空位。
回答他的,是我愤怒的关门声。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夜深人愈静,
独坐寒灯下。
堆来枕上愁何状,
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
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想着你的黑夜,想着你的容颜,我反反覆覆,孤枕难眠。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唉…唉…
我念叨着还没忘干净的上辈子的几句应景诗句歌词,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点睡意也没有。
平时有南生在旁边,我一伸手就能摸到他嫩嫩的小胳膊,仅仅摸着他,心里就觉得满足。
那微微的小呼吸,那烟氲在空气中的奶香,那睡迷了直往我怀里钻的小样子…
有儿子在身边,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幸福的。
可现在…
不骂苏风华几句,我都觉得不解恨。
一宿没怎么睡,早晨起来后,精神很不好。
拿镜子一照,嗬,眼圈都青了。
唉,想当年,在死人堆里,我也曾照睡不误过,想当年,在深山老林中,我也没有失眠过。
现在这是怎么了,只一晚没有儿子在身边,就折腾的一夜没睡。
人啊,真是贪图享乐的生物。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还真对。
做完早饭,天色已是大亮了。
我去那父子俩的门口看了看,怎么还没起?
照说苏风华是个练武之人,应该习惯早睡早起才对啊。
推门而入,只见南生枕在苏风华胳膊上睡得正香,苏风华也微阖着眼,难得那张脸上竟有如此安详的表情。
我一靠近,苏风华就睁开眼了,望着我微微一笑:“清颜,一睁眼就看见你,真好。”
不理他这茬:“起来吧,一会儿有病人来了,多不好。”
“你帮我抱一下南生,他枕着我胳膊,我一夜都没敢动。”
我笑了,这个家伙,还真有做人家父亲的自觉啊。
抱起南生的头,苏风华把胳膊抽了出来:“嘶,都麻了。”
让他穿衣服,我出去给他准备水洗漱。
他穿好衣服,站在脸盆前,仔细看了我几眼,忽然凑到我跟前,贼兮兮的说道:“昨夜没睡好吧,不是说了睡不好让你来找我么?”
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把手巾扔给他,对他的话,决定不予理睬。
“清颜,谢谢你,这六年来,我从没象昨天那么开心放松过。”他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表情倒也是难得的认真。
我豁然明了,父母之仇,他从未忘记过,表面上他嬉笑自若,谈笑自如,其实在心里,在无人能窥视的地方,仇恨就深深的埋在那里。
“知道仇人是谁吗?”我倒听说过风言风语,苏风华他爹是前任武林盟主,是死于现任武林盟主的阴谋之下。
“知道。清颜这些你不用管,我自己能处理。”
“我不是想管,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想报仇就趁早,我可不想让南生继承这件事。”
“你放心,我已经布好了局,只等那老家伙钻呢,不出两三年,爹娘的仇就得报了,不会把南生也牵进去的。”
苏风华要报仇,我管不了,但我不希望他告诉南生,孩子的心里,不应该放下仇恨的种子。
我从一个母亲的立场出发,不希望我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苏风华就这么住了下来,我也没再赶他走,毕竟挂着我“夫君”名号,真要赶他去住客栈,到时候流言又要满天飞了。
我倒不在乎,就怕有人讥笑南生。
放下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不说,我的心思全转到了一脉香上面。
当初苏风华中的毒叫七绝散,本应活不过两个时辰,幸好苏风华内力深厚,压制住了一部分毒,才没有在打斗中当场毙命。
也幸好他命大,他误打误撞闯进的那个山洞里,有夜枯藤。
夜枯藤没有毒,对人体一点害处都没有,它惟一的用处就是用来当柴烧。
可这么安全的植物,和七绝散中的一味叫陀罗沙的药正好相克。
七绝散的配方很简单,就有三味药,一味陀罗沙,一味勾地,一味七七草。
夜枯藤克掉陀罗沙,七绝散就不是七绝散了,而是转成了一脉香。
严格来说,并不是一开始就转成一脉香,陀罗沙的毒性去掉,勾地和七七草混在一起,就成了<春>药。
若是女子中毒,和男子<交>合,得了阳气,克掉了原来七绝散配方中最阴性的勾地,只剩了七七草,平安无事,毒性全消。
若是男子中毒,和女子<交>合,得了<阴>精之助,对不住,<春>药去了,一脉香就来了。
而苏风华在这方面就比较倒霉了,他遇到了我,处子之身,阴性最强,他的一脉香就会越发的厉害。
苏风华没有说谎,给他治病的那个医生,确实很厉害。
这些年来,苏风华的毒性,全靠那人的药压制着。
可惜那人也和我一样,最大限度是让苏风华一年复发一次,没有治愈这种毒的能力。

  梦回玉莽山

  再过几个月,南生就六岁了,又是该毒性发作的时间了。
我天天急的火烧火燎的,嘴上一圈一圈的出泡,喝了多少清心去火的茶都不管事。
我整天把自己泡在医书里,希望能找出可以治愈一脉香的办法。
现在有了苏风华,我觉得解这种毒的可能性更大了。
南生是个孩子,有些药药性太大,我不敢给他用。
而苏风华不同,只要我把握好了量,应该没有大问题,何况他还会内功。
只要苏风华治好了,我就有办法治南生了。
“清颜,先歇一会儿吧,休息一下眼睛。”苏风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放了杯茶在我手边。
我摇摇头,继续埋首书堆。
毒发作时太痛苦了,浑身出血的南生,声嘶力竭的哭叫着,让我杀了他。
每每想起那情形,我都痛入骨髓,恨不得亲身以代。
这一次,有了希望,我只想在南生生日之前,将这毒解了,让南生少受一次罪。
“清颜,听话,要是累坏了,养病用的时间更多。”他伸出手,将我面前的书合上,把茶杯塞入我手中。
我抬起沉重的头,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声。
医学领域,果然是学无止境。
穷我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仍是解不了这一脉香。
总是有一味药,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来中和。
愁啊!
苏风华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帮我揉着酸痛的肌肉:“不要着急,慢慢来,这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的。”
我苦笑:“怎么能不急呢,南生的毒,又要发作了。”
“没事,这次我在他旁边,用内力帮他缓和一下,不会象前几次那样疼了。”他安慰我道。
这确实可行,不过,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我想做的,是将一脉香从南生的身体里,彻底拨掉。
“苏风华。”我轻轻叫他。
“嗯?”他温柔的应着,手却没停,改成帮我捶背了。
“南生第一次发病时,我把你家祖宗十八代都骂过来了。”想起那时候,一边看着南生流血,一边把那混蛋的祖先问候到了光屁股在树上窜的那一代。
“应该骂,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南生的。不过以后还是别骂了,算是给我个面子,好不?”他的话带着笑,也带着宠溺。
“好,不过不是看你的面子,是看南生…的…面子。”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迷糊。
他力道控制的很好,不轻不重的,捶的我很舒服。
只一会儿功夫,我就晕晕欲睡了。
“娘——”恍惚听见南生跑了进来,脚步细碎,有些急匆匆的。
“小声点,你娘睡了。”苏风华轻声说,仿佛声音就在耳边一样。
他们后来还应该说了什么,我实在太困了,立刻又进入了睡眠。
最后一个念头,床很舒服,很软,还是温热的。
下次买床垫,就买这牌子的了。
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我回到了玉莽山,不过不是走回去的,是飞回去的。
和煦的阳光下,暖暖的微风中,我在云中飞翔,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让我的灵魂都舒适的想尖叫。
就这么飞呀飞,不知怎么就回到了玉莽山。
山那么大,那么巍峨,郁郁葱葱的,从空中看其实认不出是不是玉莽山,但我却坚决认为它是玉莽山。
一到了玉莽山上空,我忽然跌落云头,急速下落,那感觉,就象飞机起飞降落时那种失重一样。
咣一下我掉到了地上,摔了个七晕八素。
四处观看,才发现自己掉到了一家小菜园里。
菜园里种的豆角,小白菜,还有一畦碧生生的韭菜。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挎着个菜篮,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进了菜园。
一看见我坐在地上,忙走过来问道:“清颜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摔伤啦?”
咦,她认识我?
仔细端详了她一番,好象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不过就是想不起来。
我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借力而起,笑着答道:“没事的。”
虽然没觉出疼来,可走路却一瘸一拐的。
小姑娘扶了我道:“清颜姐姐,我送你去贺大夫那里吧,贺大夫治病可灵啦。”
她就这么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出了菜园。
出了菜园,竟然是一条大点的街道,街道上有好些人在忙碌,不过看到我,好象都很熟识的样子,和我打着招呼:“哎呀,清颜来了?脚没事吧?”
我莫名其妙的应着,好象真认识他们一样,可仔细回想,又觉得没什么印象。
贺大夫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温文尔雅,斯文有礼。
我进屋的时候,他正在看书。
这书我恰恰也看过——《药经》。
“脚伤了?快坐下,我给你看看。”声音是那么温和,听了让人觉得心中一暖。
我坐好,他帮我除去鞋袜,果然脚腕那又红又肿的。
他找来药膏,熟练的帮我上药,边上还边说:“治跌打损伤,药里一定要放赤勺,能行瘀止痛,凉血消肿。放归尾也行,活血化瘀。”
我听着他絮絮叨叨,竟然无比亲切,插了一句:“那治一脉香呢,用什么?”
他听我这话,楞了一下,给我上药的手也慢了下来,皱着眉头,象是在思索的样子。
我不敢打断他,只是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想了良久,猛的一击手掌:“用百子柳花,十年地银水,辅以三岁墨蝉蜕,再加一钱生死映地,成了。”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果然是解了。
狂喜之下,拍案而起:“贺先生好厉害!”
咚,头撞到了东西。
“啊…”我尖叫出声,从梦中醒来。
“啊!”比我叫的短点,还是个男声。
我揉着头,苏风华揉着下巴。
他坐在椅子上打盹,不知什么时候把我抱到他怀里去了。
梦里拍案而起,现实中还真的起来了。
我猛的一起,正好磕在苏风华的下巴上。
我顾不得这暧昧的样子了,抓起笔墨,先把方子记下来,兴奋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苏风华,我在梦中得了一个方子,解了一脉香。”
苏风华怔怔的看我忙碌,一脸不可置信,伸手来摸我的额头:“你看,我让你多休息,现在好,急出病来了吧!”
“病你个头,这回是真的了,真解了。”我从他怀里跳出来,飞一般冲到药柜里去找药。
百子柳花,十年地银水,我早就准备好了,三年墨蝉蜕和生死映地没有。
墨蝉极为少见,由此墨蝉蜕奇货可居,墨蝉一般只活两年,活三年的我还没见过,这三年墨蝉蜕,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想必是极其难找的。
生死映地其实是一种草,生于水底,只有两片细长的叶子,一片黑,一片白。它也是极其珍贵的药草,比千年人参都难得,我行医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次。
苏风华跟在我后面,接过我手中的方子,奇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这睡梦中能解毒,我可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苦恼的挠着头:“三年墨蝉蜕我见都没见过,生死映地也很难买到,啊,啊,得了个方子竟然配不齐药,这不要命呢嘛!”
苏风华却笑了:“别的没听过,这三年的墨蝉蜕,巧不巧,我还真有一个。”
“啥?”我瞪大了眼珠,不会…会吧,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这么难找的东西,他竟然,竟然有一个?
“三年前偶然捉到几只墨蝉,就养了起来,去年死了好几只,多不多,少不少只剩下了一只,今年春天,还真蜕了个壳,庄里的大夫说是难得的药材,收起来了。”
观音菩萨,谢谢,谢谢,谢谢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虔诚的信徒了!
我一把抓住苏风华的手,急切而痴狂的看着他:“快去取啊,快叫人去拿。”
苏风华反握住我的手,柔声道:“不急,不是还有一味生死映地吗?”
我一听,又有些黯然了:“是啊,生死映地也极难寻的,从南生得这病,我就一直在托人在买这味药,可一直没买到。”
苏风华道:“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我派人去问问我认识的那个大夫,看他有没有,要是没有,就重金收一棵,不信买不到。”
我看着他镇定又自信的样子,连连点头:“嗯,好。”
解不了毒时很煎熬,可配出了药方,却没有药材来配药,才是更大的煎熬。
我每天如坐针毡,在院子中转来转去如转磨。
苏风华反倒没着急,天天陪了南生背书练武。
南生对这个武艺非凡的爹爹非常钦佩,对苏风华是异常亲热,父子俩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好在几天后,消息传来,苏风华说的那个大夫那里,还真有生死映地。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再次合掌,感谢菩萨,感谢佛祖,感谢满天神佛。
五日后,药材全部送到,拿到墨蝉蜕和生死映地时,我的手直哆嗦。
多年的心愿,终于要了结了,多年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此时的心情,只能用喜极而泣来形容。

  痛!

  “娘,看我的新衣服,好看不?”南生蹦蹦跳跳的回来,一进院子就喊开了。
白色的衫子,用浅绿色绣的花色,不知道用的什么线,在阳光下闪出淡淡的银光,腰间浅绿色的如意丝绦,坠着一块白色宝石。
唇红齿白,粉妆玉琢,怎么看怎么象个小仙童。
“呵,我儿子今天可是漂亮极了!”我不吝于赞美之辞,轻轻的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
“娘,爹爹也很漂亮哦。”
一个浊世佳公子在南生的夸奖声中,跨门而入。
哟,还是父子装。
“乖啦,宝贝,这衣服,谁穿都没你穿好看。”我鄙夷的看了那人一眼,对儿子又转成笑意盈盈。
苏风华不以为杵,笑嘻嘻的递给我一个小包袱。
“娘,爹爹也给你做了一件哦,穿上谁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啦。”儿子软软的声音里,带着快乐。
我满脸黑线,家庭装啊,真亏苏风华想得出来。
和你们穿一样的,丢不起那人啊。
“清颜,穿吧,看儿子多高兴。”他满脸兴味的看着我,一副逼君上梁山的意味。
不睬他,把儿子拽过来:“今天的书可背了?昨天给你的十个药方可记住了?”
南生听我一问,低下了头,偷眼瞟瞟我,小声道:“没有。”
“乖,进去背书吧,我有事和你爹爹说。”
苏风华将手中抱的一大堆吃食玩具给南生,南生欢欢喜喜的进屋了。
“药配好了?”苏风华坐到我身边,注意到了我的手里的一个药丸。
“嗯。不过我不敢说百分百成功。”
“有几成把握?”
“药没有问题,成功的关键取决于你。”
“什么意思?”
“生死映地之所以有生死二字,是因为它会让你痛的生不如死,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而且痛到极至,会产生幻觉,一旦陷入幻觉,醒过来的机率就不大了。”
生死映地绝对药如其名,让人在生死边缘线上反复徘徊。刮骨吸髓和这种痛比起来,都是小儿科。
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这种药能更好的压制一脉香,却不敢给南生用的原因。
“这么厉害?”
“我曾经听说过两个服用生死映地的病人。第一次是一个富豪,他请了好多大夫一起看得病,当时大家一致同意用生死映地,可惜养尊处优的病人受不得这种苦,一个不注意,让他撞墙自尽了。第二个是一个杀手,他挺住了疼,可陷入了幻觉中,在他的幻觉中,他处于无止境的杀戮中,怎么也醒不了,活活把自己累死了。”
“清颜,放心吧,我肯定会挺过去的,从小到大,也受过不少伤,也有几次九死一生过,不都过来了么?”苏风华的表情相当自信。
“你还是把西柳庄的事情安排一下吧,不管怎么说这次你都得卧床几日。”即便他的毒解了,也得调养一段时间的。
“我早就安排好了。”他拿出把钥匙和一个令牌塞到我手里,俯在我耳边说道:“西柳庄有很多分散在各地的势力,这个令牌可以号令他们。午夜子时的时候,你去书房,将水洒到地上,月光照到的地面上会出现一行字,是我们苏家埋藏宝藏的地方,这个钥匙你拿好了。进了宝库后,有很多珠宝,你别管,这是预备给贼人的,宝库的地面是用银子融汁铸成的,你找到东北角一个缺口,把南生的玉佩放进去,里面才是真正的苏家宝藏,我放了好多武学秘藉在里面,你记得让南生学。”
嗯?交代后事?
这个家伙,想的还真多,不过这保存财物的方式,实在让我大开眼界,三十万两银子铺成的地板,他家祖宗可真够能想的,即使有人来偷,也偷不走,这招,真绝啊。
“我要是有个万一,你带南生回西柳庄吧。”他伸出手,顺了顺我耳边的头发,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清颜,将南生抚养长大,我就是在九泉之下也谢谢你了。”
晕死,怎么越说越不吉利了。
“你是对我的药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啊?”我不满的抗议,虽然说危险很大,但也没必要这么悲观吧。
“笨,我这是做好两手准备,不管怎么样,都得替你和南生安排好啊。你还当我真没底气啊,我苏风华也是在江湖上混的,受伤流血那是小事,还能被疼痛吓着啊。”
我把令牌钥匙扔回他怀里:“别留一堆麻烦给我,你自己留着吧。”
“苏家灭门的事,不要和南生说,也不要让南生为我们报仇,如果这次我挺不过去,也是我苏家命该如此。”苏风华向屋子里面看了看,就好象透过墙壁能看见南生一样。
“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准备个百八十斤毒药,扔进安家大院,行了吧。”我撇撇嘴,搞不明白报个仇还这么麻烦,要是我,站在他家围墙外面,大范围的来点迷药,再来点毒药,不信搞不掂。
苏风华望着我微微一笑,忽然凑过来,从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洋洋得意的看着我:“我就知道,清颜心里还是有我的。”。
这个疯子,和他在一起,你永远摸不着他的心思,想不到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这说话说的好好的,他竟然来这么一手。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恨恨道:“你最好挺过去,要不然,我满江湖的帮你传诵一番,就说苏风华不是被毒死的,是怕痛,活活痛死的。”
“千万别,我可丢不起这人。”
两人说笑一番,总算是将这点点悲伤化为乌有了。
“行了吗?”我端着一杯水,问苏风华。
苏风华将药丸放到嘴里,我赶紧奉上清水,他一咽而下。
“苏风华,你可一定要记清了,紧守灵台啊。”
“嗯。”他回答着,上床躺好。
“过一会儿,你会很痛的,你一定要挺住啊。”
“知道啦,你都说八百遍了。”
我讪笑,我是罗嗦了点,可我是真不放心啊。
“苏风华,疼的想放弃的时候,一定要想想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南生就没治了,你们老苏家可就绝后了,你可就成了苏家罪人了啊…”
“放心吧,就是踏进了阎王殿,为了你和南生,我爬也要爬回来。”
我出去转了个圈,回来时手上拎了根长长的牛筋绳。
苏风华看着我,有些奇怪:“拿这做什么?”
我上前将他捆住,嘿嘿一笑:“我想了想,还是把你绑上点安全,万一你忍不住自杀了,我还不得郁闷死啊。”
苏风华一听我这话,配合的那叫主动啊:“绑吧,绑吧,我还真没想到清颜这么关心我。”
我直翻白眼,我还真不想关心你,主要是怕你死了,连累我儿子。
有多大劲我使多大劲,勒得苏风华直抽冷气。
好大一会儿,我才把他死死捆在了床上,估计他是挣不脱的。
刚绑好,他咯吱咯吱的咬牙声就响起来了。
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满身是汗了。
“开始了?”
他艰难的点点头,出气粗得象拉风箱。
“坚持,坚持。”除了他自己,没有谁能帮他了,我能做的只有安慰他几句。
本来我想用针封住他的痛觉,可这样一来,肯定会有血脉不通的地方,这将是更糟糕的事情。
苏风华的脸涨的紫红紫红的,额上的青筋一条条的怦怦直跳。
平时微微上挑的凤眼里满是痛苦,一会儿紧闭,一会儿又攸的睁的老大。
他浑身绷的紧紧的,肌肉硬的好象铁板。
“啊…”苏风华发出一声惨叫,叫声中,痛苦至极。
“苏风华,苏风华!!”我喊着他的名字,怕他在疼痛中失掉理智。
他微微张开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象是慰藉我一下,让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