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眉一扬,拽了把椅子放到我面前:“坐吧。”
我也没客气,让我坐我就坐了。
“这么晚不休息?”我开口问他。
“你把我推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我不努力哪行啊?”他也坐回了椅子上,恰恰与我面对面。
话语中略带有调笑,也象是故做抱怨。
我没有接声,在天佑面前,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于他。
他和以前变得太不一样了,谦恭守礼,不苟言笑,见着我也是一副公事公干的意思,仿佛我们当真只是上下级关系,仿佛我们并没有少年同窗过一样。
在这样的他面前,我也只能将自己定位在皇后的位置上,既然他不再提起过往,那么我也如他所愿,对往事,刻意的回避。
室内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到我俩轻浅的呼吸声。
天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却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告辞走人,既然他要与我保持距离,那么这么深的夜里,我还是不要在这里多做停留的好。
刚想起身回去,天佑却伸出了手,向我头上抓去。
不知他在搞什么,我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一朵青栀花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小时候都没有这么淘气过,怎么大了反倒不庄重了?”他一边象是在提醒我,一边帮我摘下头上乱七八糟的花朵。
我不禁有些脸红,小时候还确实没干过这种拈花惹草的事情。
天佑拿过一本书,将那些花儿一朵朵展平,又一朵朵的夹进书里,细长的手指在花上跳跃,灵活又巧妙。
“阿颜…”他忽然轻轻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久远的回忆和淡淡的忧伤。
这个尘封了好久,熟悉到陌生的名字,险些将我的泪喊出来。
原来,天佑并没有忘记我,也没有忘记我们共同的年少时光。
天佑不理我,我心里是很难过的,放过我们懵<懵>懂懂的感情不说,我们还是同学吧,也曾共同在一个先生的教导下认过字吧,也曾同坐在一个课堂吧。
而我们再次相遇之后,这些事,天佑统统不再提起了,好象我就是一个陌生人,这种被冷落,被忽略的感觉,很不好受。
“阿颜,你快乐吗?”天佑一本正经的望着我,眼睛如同两潭湖水,深的看不见底。
我快乐吗?我在心中问自己。
我不快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从狄浩轩搅乱我的生活以后,我就不快乐了。
他加强给我了这所有一切,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被动的接受了下来。
现在,挑起这个偌大的江山,更是让我觉得疲劳不堪。
不过,还是不要和他说这些了吧,免得他再为我担心。
“还行吧。”我违心说道,脸上尽量带出了一丝笑容。
天佑仔仔细细的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他低下头去,淡淡道:“阿颜,你还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的你想要的生活吗?”
那个清冷的街上,那个圆圆的月亮下面。
我趴在天佑的背上,不舒服的动来动去,天佑将我搂得紧紧的,生怕我一不小心掉了下去。然后我听到天佑无奈的声音:“阿颜,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感情,我不能给你吗?”
我醉醺醺的笑着,声音遥远而空灵:“水云作梦,烟岛为家,二人披蓑,晨起过云涛,日暮塘月归。”
那时候,我还未曾从前世的婚姻打击中复苏过来,不愿谈及什么爱情。
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孤独了,我寂寞了,可以有一个人,不给我情感上的束缚,能随我隐居山水里,放歌溪塘边,不讲风与月,只谈水和云。
年轻的天佑有他自己的抱负,有他自己的理想,我不愿他因我而停住他追求的脚步,也不愿看到他在那柳堤下等待着一年又一年。
于是,明知道我和他不会有这种日子,我还是讲了出来。
然后,换来了天佑满面泪痕,痛苦又灼热的吻。
“水云作梦,烟岛为家,二人披蓑,晨起过云涛,日暮塘月归。”天佑低着头念着这几句诗,神思也有点恍惚,仿佛也在回想当年。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向我笑道:“阿颜,你现在还想过这种生活吗?”
在想吗?
在的。
我一直在想。
想着有一天,放下所有的尘事,能和苏风华一起,一叶扁舟,翩然而逝。纵情烟水里,忘俗云涛中,做一对神仙眷侣。
如果有兴,偶尔也混迹红尘中,笑傲江湖里,名侠神医,也不失一对完美的夫妻档。
可惜…我现在,只能做做这种梦罢了,甚至,连做这种梦的时间都没有。
天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固执的让我给他答案。
我淡淡笑道:“人生很难事事如意的。”
天佑看着我笑了,笑得极为温柔,极为…怜惜。
“阿颜,我就知道,你还是当初的阿颜,这些年,你的心肯定没有变过。”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声音也仿若来自天边般遥远:“阿颜自由的象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的心,不会被束缚在同一个地方的。我认识的阿颜,就是那么的去留随意,无拘无碍。”
是啊,我也想永远永远的去留随意,无拘无碍,自由的象风一样。
可我毕竟不是风,我只是红尘中渺小的一粒尘埃,只能随风飘荡,却不能驾驭风的方向。
在狄浩轩强大的势力面前,我连一点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于是,风停尘住,我被他拽入了世俗。
天佑脸上带着淡然而满足的笑容陷入了回忆之中,烛光不断摇晃,将他的影子拉长变短,不变的改变着形状,就象他那颗,我已不再明白的心。
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生叹息。
我和天佑,就相遇在了错误的时间,那个时候,他有雄心我有怨,得到的结果,只能是一生叹息。
望着他瘦削的脸,我突然不想再单独与他相处下去了。
年少的时光对我们来说,都是美好的回忆。
我不能忘,天佑也不能忘。
但我却清楚的知道,回忆就是回忆,我们那段未萌芽就逝去的感情,就应该让它消逝在时光中,不能再提起来。
提起来,就是乱,就是痛,或者,就是对那段纯真感情最残忍的毁灭。
我站起身形,与他告别。
天佑被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见我要走,又在我身后落落寞寞的说了一句:“我接到家书,先生去世了。”
我的脚步立止,一股涩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先生,走了?
那个胡子白白,笑容慈祥的老人宛然眼前。
夜空下,他牵着我的手,从大街上领回了我。
他拿来的崭新被褥,还散发着淡淡的阳光的香味。
课桌上,他端来的那碗汤,还冒着缕缕的热气。
吃饭时,还象个小孩一样的挑食赖酒。
对我,就象对亲生女儿一样的先生,真的去世了吗?
我忽然觉得天有坍下来的感觉。
前世没有长辈去世的经历,我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我的父母,他的父母都还健在。
在这个世界里,漂泊无依,先生又对我极好,我早就把先生当成了父亲看待。
当年带南生回去看他,就有一种带南生认认长辈的意图在里面。
想不到,那次,竟然是与先生的最后一面了。
虽然知道人死后,并不一定会烟消云散,也许不过是进入了另一个轮回。
但我仍是止不住的伤悲,泪水潺潺如溪水一般,从眼中不断流出。
柔软的指腹帮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天佑温柔的脸隔着泪水模模糊糊,我听他说道:“阿颜,不要哭…”

  爽!

  我紧紧的关上书房的门,坐在椅子上,浑身打着冷战。
天佑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害怕了,对着他那一往情深的眼睛,我逃了,象只惊慌失措的兔子,在狂风暴雨中胡乱逃窜。
我害怕天佑说出什么来,我害怕少年时候的那份纯真被破坏的荡然无存。
我已经太累了,在苏风华和狄浩轩之间的摇摆已经够乱的了,我不想再增加一份负担。何况,我对他,早已没了男女的感情。
男已婚,女已嫁,再将年少时候的感情晾晒出来,只会让沉旧的霉味飘散,让曾经鲜活的颜色黯淡。
回不到过去了,我们是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了。
蜷在椅子上,我回想前尘,回想往事。
少年的同窗,胡子白白的先生,独自一人在山中的行走,夜晚独坐山崖时天上群星的闪烁,还有那惟一的一次两人相携采药山中…
往事一幕幕变幻不停,汇成巨大的灯影光线,绚绚丽丽的向我飞扑而来。
在这应接不暇中,我的头脑渐渐混乱,慢慢的沉入了黑暗。
感觉刚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有人在叫我。
我睁开涩涩的眼睛,眼眶酸痛酸痛的,好大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是祥贵。
“娘娘,您过去看看吧,陛下醒来没看到您,找您呢。”
我迷迷怔怔的看了看窗外,天还黑得很呢。
本来心情就很压抑,睡个觉也不让人睡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回了房间,狄浩轩睁着大眼睛瞪着我,满眼的红血丝凭的给他增加了几分戾气。
一见我进屋,他手脚乱动,啊啊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不用他说,我也能猜出他在说什么,无非是在质问我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忽然觉得疲累的很,怎么也不愿再委屈自己来牵就他了。
我站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对他说道:“我们分房睡吧。”
他一下子呆住了,不动了,也不喊了,只是怔怔的看着我。
我拽起床被子,转身就走。
后面发出激烈的声响,是他的手脚哆嗦着用力打在床上的声音。
“啊啊啊。”他急切的叫着,好象在问我什么,又象在解释什么。
我转回身,果然对上了他焦急的眸子。
心中埋藏了好久的话冷冷出口:“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不是为了少死些无辜的人,你以为我还会回到这里来吗?狄浩轩,你自以为是的爱拆散了我和南生,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和你再做夫妻?你是真的爱我吗?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快乐,在你身边,我不幸福,也不快乐,你可曾为我想过,可曾想过要放手?够了,我被你困的够久的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再勉强我了。把我逼急了,我管他什么宁国不宁国,天下不天下,我这就抬腿走人,千金的担子,我不再替你扛了。”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抱着被子走出了房间。
不想在有他的地方待着,我茫茫然的抱着被子出了凤坤宫。
望着黑沉沉的层层殿宇,皇宫之大,竟然无处可去。
我如同游魂一样顺着走廊行走,心里空荡荡的,好象没有一点东西在里面。
没有锥心刺骨的痛,也没有腐心蚀骨的酸,更没有悲伤欲绝的恨,只是空,空得厉害,好象我只剩了这副壳子,在机械的行走。
“娘娘,往左边是二皇子的玉阳宫了,您不如去那休息一下吧。”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茫然回头,却是跟了我一晚的那个小太监,好象叫阿顺吧,正提了盏灯笼跟在我后面。
转头左望,可不是就到了狄明辉住的地方吗?
我迈起轻的发飘的步子,进了玉阳宫。
没有理会值夜的太监宫女,我直接进了狄明辉的房间。
一推门,就看见狄明辉清亮亮的眼睛正盯着门口呢,仿佛预料到了有人要来一样。
我走过去,爬到床上,将手中的被子抖开来,盖在我们母子身上,然后将头埋在被窝里,在狄明辉小小的身体旁,我无声痛哭。
眼泪就那么不管不顾的流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就象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无处可以申诉一样。
为什么人生总是这样,想要得,永远也得不到。
不想要的,却总会有人捧到你面前。
我想站在时间的流里,淡看风景流年,旁观人世沧桑。
可命运的手,谁又躲得过?
一次又一次,我被扯进这世事纠缠中,在权与势中苦苦挣扎。
苦过了,痛过了,爱过了,怨过了,换来的,是一身的疲惫与伤痛。
痛到深处,总会回想以前,想起以前那些风淡风轻的日子,给自己安慰,给自己遐想,给自己以温暖。
现在,连这点点的安慰,也不能给我保留吗?
我的人生,到头来,留不住任何回忆,苍白如纸。
人的身体里能有多少眼泪?
百颗,千颗,万颗,还是更多?
我不知道,也数不过来。
眼睛就象坏掉了的水笼头,关也关不住,合也合不上。
泪水就象喷涌的水,连绵不绝。
这些年的苦楚,这些年的无奈,在这一哭中,统统倾泄了出来,没有再剩下任何余恨。
曾经的追求都过于执着,留下没有结局的结局是必然。
现在又重新要将这结局翻新,就象扯出了心底最后一块血肉一样,只能留下那个再也无法掩盖的伤口。
叶子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已经不需要再去追究了,尘归尘,土归土才是最终也最现实的选择。
直哭得筋疲力尽,眼睛红肿,我这才从被窝中钻了出来。
身边,狄明辉清冷的眼睛,带着嘲讽和怜悯看着我。
“觉得很可笑?”我对上了他又恢复了冷漠的眼睛,冷然开口。
这个儿子,我从没把他当成孩子来看。
那双眼睛太过森冷,也太过的洞明。
在他面前,我保持不住一点点的伪装。
不管他是不是能听懂,我自顾望着那双眼睛说下去:“要装就装彻底点,下次别再一有动静就睁开眼了。”
我终于满意的看到了冰山的倾塌。
“娘娘,早朝时间到了。”门外,传来阿顺的声音。
这么快天色就亮了?
我翻身下床,唤狄明辉的宫女帮我梳洗,这几个宫女显然不太习惯伺候我,梳个头用半天。
阿顺挺有眼色,早就拿来了我的朝服。
梳洗穿戴完毕,我照了照镜子,镜中人有些憔悴,眼睛周围红的厉害。
我又拿了些粉,多扑了一点,终于盖住了那些红肿。
“阿顺,抱二皇子去上朝。”我冷冷吩咐。
阿顺不解的望着我,我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去抱狄明辉。
我望着那张冷到骨子里去的脸,奉上一个阴险的笑容。
于是,我,大宁王朝的慧静皇后,又开创了一个历史先河——怀里抱了孩子去上朝。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将狄明辉放到膝头,母子二人共听朝政。
天佑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公事公办,丝毫看不出昨晚曾经有过的失态。
我也平静无波的听着众臣奏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繁杂的事务又处理了一大早,怀中的狄明辉几次闭上眼,几次都让我掐醒了,然后,千年冰山暴走了,恼怒的盯着我。
盯吧,我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光了,也不差你这一个小东西。
我含笑看着他,心情开始好转。
下得朝去,抱狄明辉回凤坤宫,径直进了狄浩轩的房间,假装没看见那焦急又疑惑的眼神,理都没理他,将狄明辉往他怀里一扔,我淡淡道:“谁的儿子谁养活,老娘不耐烦和你们演什么夫妻恩爱,母子情深的戏码了。”
大的惊,小的恼。
我潇洒走人,出得门来,大喊一声:“爽!”
多年怨气全部出尽。
神经病似的发泄完情绪,我平静的吃了早饭,抱了一堆奏折,去书房继续指点江山。
可以哭,可以闹,可以生气,可以发火,但折子不能拖。
既然坐到了这个位子上,就认认真真的办点实事,让更多的人生活的好一些。
等真有那么一天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以无怨无悔的说,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
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叫人去找安桑。
重新回宫之后,安桑就被暗卫组织给找去了,我也没问什么事。
暗卫是由狄浩轩掌控的,基本上我没过问过他们,也没怎么调动过他们,不过有一点我倒知道,我能使唤得动他们,我的命令他们是执行的。
过了小半天,安桑才回来了。
几天没见,仍是冷漠依旧。
我拿出一迭银票,几盒珍贵药材递给她:“去西柳庄给苏风华。”
她抬头看看我,默不作声的接过去走了。
我继续批折子。
今天运气不错,一天都没有官员来另行求见,我在书房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也不管那父子俩的死活,我自顾吃完晚饭,继续看最新的战报。
各地叛乱已经全都压下去了,只有逍遥王还在苟延残喘,不过看阵前将领们上的折子,说就是这几天的事,战事就能结束了。
我满意点头,批复道:捉活的。
北疆也有折子上奏,五猎军又打了个大胜仗,乘胜追击敌人五百余里。幸国见有机可乘,已对前林宣战,看来是非得想要分一杯羹了。
这幸国是属猎狗的,不管是谁的食物,都要扑上去咬一口。
我思考好久,批复道:停止追击,收缩防线,不再主动引起战事。
我的目的很明确,和谈,要前林赔钱赔货赔物资。
宁国内乱还未彻底平息,经济遭到严重破坏,南方瘟疫死亡近百万人,连种地的壮丁都没有了,叛乱投降的士兵大多数都回乡务农了,但仍是补不足缺少的劳动力,明年宁国是肯定要欠收的。而国内存储的钱粮,不够再支持战争。
这个胜仗胜的正是时候,幸国开战开的也正是时候,挟此机会敲诈前林,给钱就停战,不给钱就和幸国联手打。
不过我估计前林肯定迫不及待的和宁国签定停战协议的,毕竟二打一会把他们陷入到亡国的危险中。
何况,我也不想看到前林被灭,三角关系总比两足鼎立来得稳当。
谁知道前林被灭以后,幸国这只疯狗会不会来咬宁国啊,我习惯把隐患掐死在摇篮中。
敲竹杠这种事派谁去好呢?
张子悦那张胖胖的脸出现在我脑海里,机灵又圆滑,就他了。
晚上的时候,安桑回来了,说苏风华已经和灰瞳离开了西柳庄,前往神仙谷了。
我一楞,随即释然,走吧,走了好,好歹神仙谷有卫晨,能把他的伤治得更好一些。
想到卫晨,我看了看安桑。
沉吟良久,我缓缓对她道:“从今天起,你去神仙谷保护南生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回来了。”
安桑傻住了。
虽然我和苏风华不能在一起,但我还是希望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既然手中还有这个权力,索性成全了他们吧。

  家事国事江湖事

  送走安桑,我在书房默坐良久。
南生多亏了卫晨照顾,我也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吧。
想起了南生,又想起苏风华,想起了那个小小的家,那些和南生度过的美好时光,也想苏风华那痞痞的温柔。
收到消息说江湖上开始暗潮涌动,不知道是不是苏风华在背后搞的鬼。
他的仇,我从未想过要借助我手中的力量帮助他。
有些事,是一定要自己亲自去做的,苏风华等了这么多年,想的不就是手刃仇人吗?
只是不知道,他的仇何时能报完,我们又何时能团聚。
想到团聚,心下又黯然,我们的团聚,好象不取决于苏风华,而是取决于狄浩轩病好的速度。
想到自己今天做的事,倒有些哑然失笑。
好象我从未如此的发过脾气,现在想来,颇有点象小孩赌气。
火也发了,气也生了,和狄浩轩的限界却不是说划分就能划分清的。
我能不管他吃的如何,不管他穿的如何,可我能不管他的病吗?
叹了口气,起身去给他针灸按摩去。
房间里狄明辉已不在了,祥贵也没在,只有狄浩轩一个人躺在床上。
我刚要挑帘进去,忽然看见狄浩轩吃力的扬起了胳膊,一个劲的往高处伸。
他这是在做什么?我一时好奇心起,静静的站在了门外没进去。
狄浩轩脸憋的通红,牙关咬得紧紧的,象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胳膊使劲往斜上方伸。
我向床边看了看,原来他是想摸到床边挂着的流苏穗。
流苏穗挂得不高不低,他躺在床上,想要够得着,就得欠起点身子来,偏偏他的身体又不听使唤,他稍微抬起一点点身子,力气就告尽,然后扑通一下就落回到床上。
呼呼喘一会儿气,他又继续抬胳膊,抬身子去够那流苏穗,胳膊在空中摇摇晃晃,一点准头也没有,有好几次,我都看到那失控的胳膊啪的打在了墙上,可能是手被打疼了,他呲牙咧嘴的,嘴里直吸气。
他就这么周而复始的折腾,一会儿功夫,脸上的汗珠噌噌冒出来了。
看着他这样,我心中倒暗暗生了些悔意,昨晚不应该那么对他的。
他本就是有病之人,又生不得气,真要把他气个好歹的,最后郁闷的还是我。
何况他也不想生病的,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是想尽早恢复吧。那么要强的人,怎么可能任由自己一直躺在病床上呢?
枉我和他同床共枕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在背后偷偷的努力。
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真正吃苦受罪的事,绝对不提,在人前,总是一副霸气飞扬的样子。
嗯,标准的人前显贵,人后受罪型的。
我正在瞎琢磨,忽然听到“咣”的一声,连忙看过去,却见狄浩轩一个扑空,竟然摔下床来了,巧不巧掉到了床下的脚踏上,那脚踏狠狠的硌在了他的腰上。
这下可是实打实的摔疼他了,我就见狄浩轩躺在地上,一个劲的抽气。
我忙三步两步的跑过去,狄浩轩一见我,先是欣喜,然后有些恼怒。
我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思,这个人以前在我面前,一直优雅的很,想来他是极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现在这般狼狈的样子。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来个公主抱,我肯定是抱不动他的。
从他腋下伸过手去,我使了劲的把他往床上拖。
狄浩轩一脸的无奈,低垂了头,任由我又拖又拽。
好不容易把他弄上了床,我俩都出了一身的汗。
我也顾不得擦汗了,先扒开他的衣服,一看他的腰际,乖乖,好大一块乌青。
“疼不?”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是废话,都青成这样了,能不疼吗?
狄浩轩强忍了痛,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找来药酒,帮他涂好:“忍着点。”然后用力揉了起来。
这种淤伤,必须要使劲揉,淤血才能散得开,不过人嘛,肯定是很痛的。
狄浩轩双拳紧握,身体绷的紧紧的,额上冷汗嗖嗖,一个劲的流,偶尔闷哼一声。
我一边揉,一边和他说话,分散他点注意力:“病早晚会好的,不要着急,以后别这样了,万一再摔出个好歹来,病上加伤更麻烦。祥贵去哪了,太监宫女怎么一个没有,是不是你支出去了?”想想极有可能,这个人肯定是不愿意这么费劲丢人的事让别人看去的,怪不得连院中都没有半个人影呢。
狄浩轩静静的听我说着,两只眼睛探照灯似的盯着我,费了好大劲,从嘴里蹦出了个字:“为?”
我知道他想问的是本来好好的,为什么我突然生气了,为什么又要和他分房睡。
可这其中的原由,我不能一一对他讲来,只好含糊道:“这几天我心里烦得很,想一个人静静。我算是知道以前你的压力了,家国天下,没有一件让人省心的。”我转移了话题,絮絮叨叨的开始和他说战事政事。
狄浩轩也放下了满脸的疑问,仔细的听我说着朝堂之事。
他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这些事,我不好说。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分房而睡。
狄浩轩虽然没有表示强烈的反对,但每次我给他针疚按摩后,他都拽着我的衣角,非等我废半天话才放我走,眼中的挽留和灼热从未改变过。
半月后,逍遥王终于被捉了回来,这次叛乱,算是彻底的平息了。
端阳太后早已被囚禁在后宫一个院子中,我回来后,并没有立即处置她。
我说过,我这人算不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吃了的亏,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我先问了问狄浩轩,他想怎么处置他的母亲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