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皆回头,平阳侯站在我们身后貌似也刚刚从马车上下来,旁边还站着一个大肚子女子,看起来挺温婉的一个女子.
“原来是皇兄和皇嫂啊,你们也刚刚才到?”季宁烟牵了我的手踱步过去.
“小十,这是二皇嫂.”
我颔首“皇嫂千福.”
女子倒也没什么架势“妹妹起来吧,不用客套.”
平阳侯一脸碍眼的笑,看得我只想竖眉毛“听说你受伤的事情了,现在可好了许多?”
“好了好了,多谢平阳侯挂念.”
“那好,大家就一起进去吧。”就这么的,我跟着大家一起进了府.
外面的气势够恢弘,但里面更出彩,悬挂的宫灯各个都制作精美,长方灯身,红色丝绸布半透明,上下各一排精致的流苏饰物,仔细一看,那流苏是成串的珠玉串成的,华美的可以.
再看丝绸布上面无不是画工精细的灯图,而且竟然没有一个重样儿的.我走在廊子上顿时眼花缭乱,脑袋跟不上眼睛走了。
“真漂亮,每个都不一样.”
“嫂子喜欢赶明儿本侯送你.”我一愣,收回视线,之间暨阳侯一身大红的缎袍,满脸的笑意,玉树临风的从前面的廊子里走过来。
“二哥,四哥,你们都来了,快里面请,里面有好酒好菜,弦乐簧音,走咱们今儿不醉不休.”
“暨阳侯万福”娉婷上前一步,娓娓而言,那声音柔到骨子里去了,听得人心痒痒.
“这不是娉婷吗?多日不见又妩媚婀娜几分,看来四哥宠爱有加啊.”我一听这话真想冷哼一声.
“臣妾这次是来给侯爷拜寿的.”
“那敢情是好啊.”
就这么,一行人碎碎念的进了厅堂,里面人数不少,估计来的差不多了。堂内金碧辉煌,暨阳侯的五个夫人也在堂上,但只有正室在招待客人.
见了面不免寒暄一顿,等我们入座,这筵算是正式开始了.
古代人的节目单我不看也知道,出了歌就是舞,有些类似京剧那种,半天唱不出一个字,我看了也看不懂,索性一路吃下去.
等到过了几场歌舞之后,上来一个人,一身黑袍,连束发也是黑带,他厅堂的门迈步而入,一身袍子随着那晚风被轻轻鼓起,白面俊颜,清泠淡漠,让人不禁调过目光想要看个仔细.
“给大家看样好东西,保准你们都喜欢.”暨阳侯满脸的兴奋,朗朗道.
“云景,就露两手给在座的瞧瞧,准让他们都大吃一惊.”

血筵(上)

这人就是云景?他不就是上次古里古怪的那个暨阳侯府请来收惊的术士吗?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目不斜视,一双眼淡的如白水一般,只看着前方,缓步上前,明明是看着正座的暨阳侯,可我却觉得他根本就是瞎子看相,心里空空.
我扯了季宁烟的袖子小声嘀咕“就是他啦,上次跟娉婷去重圆寺的就是他,这人肯定不简单啊不简单.”
季宁烟 的眉毛耸了耸,望了望我,轻轻道“我清楚.”
呦,这九条尾巴的狐狸公竟然知道的头头是道,看来之前一定是做过很多功课.也难怪,那些人能派探子过来,季宁烟这不是省油灯的主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精着呢,招数定是不会少.
我撇撇嘴,调回视线,静观着眼前的云景大仙到底有些啥特殊的本事。
只见他站定之后身后跟了四个人进来,抬了一只猪,四肢被绑,四腿朝天,哼哼唧唧,仔细一看,貌似嘴里塞了东西。
场上人看到抬了猪上来都不禁哄笑了起来,场面一时很热闹.
我也奇怪,这云景抬了猪进来到底要干嘛,他这是要表演魔术吗?
正想着,只见云景踱步上前,只那么轻轻的朝猪的耳朵之处探了探指,手指轻松挥动几下,那猪竟然一吭不再吭,抽动了几下,挺直了.
囧,术士还专门负责杀猪吗?
紧接着又有四个人扯了一个下人进来,那人破衣啰嗦,嘴角青紫,精神颓靡,看起来应该是遭刑时久了.
大家都是莫名不已,几百双眼睛直盯着他一个人看,生怕漏了半分细节.
那人被押上前,被旁人踹跪在场中央,头低着,颤颤巍巍的与那案上的猪并排.
顶上坐的正是暨阳侯,笑意盈盈,台下是任人宰割的囚徒,浑身发抖,四周是兴致盎然等着看好戏的人群, 台上台下真是天差地别,不禁让人觉得有些残忍。
那云景的手白的惊人,我从未见到一个男人的手竟能长得这么漂亮,修长而灵活,像玉雕般精致,看他手里似乎掐了个什么尖锐的东西,微长,大部分都没入他的掌中,只露出尖头.
他挥手,轻巧的挥动游移在那人的后脑和前胸,仿佛刺了进去,但却不见血出来,跟着嘴里不断念着什么东西.那人一定,半晌没了反应,不多久那人开始七窍生烟,浑身抽搐,眼珠上翻,像是发了羊癫疯似的,看得我心都跟着揪在一起,直抓自己的裙子.
不禁左右瞄了几眼,旁边的季宁烟和平阳侯虽没有暨阳侯看的那么笑容满面兴高采烈,可也都是麻木不仁,无所惊奇,似乎习以为常.
我摇摇头,这些人啊,个个都是活着的阎王爷,见到多残忍的事都跟看大戏没差。而季宁烟我是知道的,我刚来那功夫,填了坑的人无数,我也没见他眉毛动一下,如果不是我最终能顺利的带人进去,我估计这金陵的地宫最终会被活人填满了.
人命至贱,只因为他投胎的时候没扯张好一点的人皮,我想着想着心里有些凄苦.
再见那人正抽着,云景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咒,念叨了一段,上下左右的挥,一下贴在那人的胸口,跪在躺下的人一顿,立即停止抽搐,挺挺的倒了下去。
我倒抽一口气,这云景手也太狠了,两下子解决了一人一猪,还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弄成大众娱乐项目了。
我有些看不下去,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到底是什么变态的喜好啊,除了会捉弄人,以人取乐根本都是废物,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竟然也能玩乐吃喝,高枕无忧,老天真是不公.想着想着便想起身出去透口气儿,谁知我还没站起来便听见厅堂中央的一人一猪突然动起来.
我一定,朝那望了过去,只见那人扭扭的竟然趴在地上,用四肢满地的爬着走,低着头,一张脸紧贴着地面,像是用鼻子搜寻什么,而且是边爬边哼哼,就如同那圈里的猪绕来绕去,东一头,西一头.
而那被绑的老实的猪则不停的挣扎,哼哼呀呀的像是在说话,可那话音实在太含糊,根本听不出个个数,只知道像是在哀求.
我一惊,看着眼前这一幕说不出话来,这分明就是把人和猪对调灵魂,这云景用的到底是什么歪门邪道,竟能调换灵魂?
我抬头看了云景一眼,他面无表情,冰冰冷冷,无喜无悲,丝毫不为所动,仿佛眼前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残剧本就与他无关似得。
上面的暨阳侯阴邪的缓缓开了口“偷府里的东西理应断手断脚再推出去砍了你,今儿好日子不杀你,咱们玩儿个特别的,你尝尝这鲜儿,本侯爷的亲朋挚友也跟着乐和乐和.”
那猪没命的挣扎,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声,我知道猪不可能说出话来,即便是灵魂对调,他依旧没法如同人一般说出话来,只能不停的吼叫.
这人猪一对调,惹得满堂大笑,动物的嚎叫和人的喜悦只剩混搅在一起,回荡在大厅之上,让我听得毛骨悚然后背发紧,越是热闹,我却感到那种刺骨的冷感。
只偷了一件东西就要遭到这种刑罚?这朝代有没有国法啊?当朝的皇帝究竟知不知道这些狐假虎威的皇亲国戚们平时都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台上的那些宾客无论男女老少无不是看着下面爬来爬去的人拍手大声称赞云景的功夫厉害,却无人为底下痛苦的人申冤,我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心寒,就算是死囚犯也不是这么个侮辱和折磨的,毕竟是个人,怎么能如何荒唐的拿来取乐?
或许这个时代还没有讲求人权这么一说,可就算是没这种说法,但看那苦苦不断哀嚎的人也会心软几分吧?如此对调人和猪的灵魂,真是残忍万分,可偏偏却是在这些荣华富贵穿金戴银的妇人面前却是再好玩不过的游戏。
这些人真是疯了,狂了,变态了…
我恨恨的抬头看那正乐不吱的暨阳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暗暗诅咒:今日你如此残害生命,暴虐无德,早晚有一天让你百倍千倍的还回来,非让你也尝尝这滋味不可.
“云景的功夫厉害着呢,今儿就给大家看这一招‘移魂术’,如何,如何,百闻不如一见吧?”暨阳侯笑道.
我一定,‘移魂术’?怎么跟之前科重的白马地宫的“挪魂阵”那么相近?季宁烟不动 ,我也不问,只是心里画混儿,吃惊不小。
场上的一猪一人被大家嘲笑了个够,也许是看的没趣了,暨阳侯才让下人把猪和人抬了下去,临走时还笑呵呵道“今日本侯生辰,不可杀生,三日之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总要以儆效尤…”
人被拖了下去,场上的嬉笑声断断续续,我却心思沉重,这个云景不是什么好鸟,看他那些阴邪怪异的功夫我越觉得是蹊跷,难道这个云景手里有下半本的“易玄经”?
还是他跟着那经书有什么渊源?而他如果要是有秘密在,那么这个暨阳侯又是什么角色?那平阳侯呢?
正在这时一种很奇妙的音乐响起,叮叮铃铃的像是同时摇动了很多的铃铛,接着娉婷从天而降,跟上次一样,水蛇腰,似水柔臂,薄薄的丝纱把她那羊脂般的皮肤掩在下面若隐若现,引人目光.
她轻足点落,刚好落在云景的身后,一黑一白,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娇媚风情,似火似冰,是道别样的风景。
就在娉婷落地的同时云景轻轻侧脸一瞥,那眼色深深,像是望到了天涯海角的尽头一般极端的泛出一种难以研读的神情,不过只一现便不见了。
他缓缓回眸,一个人静静的从时来路退了回去,我的目光一直目送他走出门口,那身黑衣很快的隐入黑色的夜幕之中,像个从地府里来的使者,一转身,便不见踪影.
我轻轻叹了叹气,如此看来,这‘易玄经’的下落还真的成了悬秘之事了。难道真的要再下一次金陵地宫吗?且不说我身体里的血虫,就单单的那左手腕上的紫手印也够我死个几百回,如今还有这么个虫子参合,我岂不是成了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话说这镯子既然是玉楼里买来的,如何就跟着那金陵地宫的女鬼扯上关系了?
薲自己也是玄术师,她如此厉害,这么珍贵的东西究竟是如何流落的坊间的?
场上轻舞曼曼,雪纱飞舞,一股子雅致的清香在场上蔓延开来,我定神望过去,那是娉婷洒出来的花瓣,如落雪般轻轻飘飘的落下,铺了一地.
她回转,曲臂,旋身,无不是风情万种,姿态怡然,
曲乐正当尽兴,堂上歌舞升平,大家微醺,兴致不减,都被娉婷的舞姿所吸引,沉迷其中.
只听到凄惨的“阿呀”一声,迎面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东西颓然被抛落在场当中,把那些馨香的花瓣压在身底下,血流如泉眼,汩汩而出.
那血花被肉 体落地时惊起无数,溅在四周的筵台布之上,极致的娇艳.
大家只是极短的定住了一下,音乐还在响,那场景很诡异.随即满场发出惊呼,因为场当中的那东西还在蠕动,分不清楚是什么.
等我在仔细的望过去,那本就是一个人,断了四肢,连脑袋也只连着一半,满身的血,活像是从布坊的红色染缸里刚捞出来的一样。他身下的液体越聚越多,慢慢洇出一滩,比水要稠的多,缓慢的往外扩散,我随即闻到血腥味道.
人没死,发不出声音,却不停的蠕动,很像杀鱼破肚之后还会扭动的鱼.
我一股恶心感从胃底翻了山来,掩口往后退了退.
难道这又是什么‘百闻不如一见’的节目?
可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宾客们谁也没动,只望着台上的主人。
台上暨阳侯一家更是吃惊不小,大大小小的老婆都慌了神儿,发出尖叫.暨阳侯也慌起来大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的人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节目,而是出了意外,所以开始焦躁的浮动起来.
可还没等台下的人起身逃跑,又一个东西被抛了上来,同样血肉模糊,可我认识,那正是之前提上来的那只猪.
两具半死的活物被扔在场中,旁边入座的人再也坐不住,纷纷惊叫起身往外跑,厅堂里金碧辉煌奢侈繁华的一切顿时被践踏的乱七八糟.
门就那么大,可想着挤出去的人很多,皆是一身华服的众人一窝蜂的往外跑,有些卡在门口,哭天抢地的发出嚎叫声.
“糟糕”我惊呼.
季宁烟心知肚明大事不好,赶紧起身伸手便牵住我企图从后门跑,我扭头,见娉婷站在那里不动,丝毫没有一丝慌乱,薄纱上沾了地上的血,那颜色鲜艳的很。
身边无数胡乱穿走的人,再加上这厅堂的设计本就是回转颇多,根本分不清楚是客人还是主人,想没头了的苍蝇一样,看见门就像往外挤.
“小十,拉住了,千万别松手.”我只听见季宁烟在前面狠狠喊,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他的背影,那么一瞬间,我还觉得有了些许的安全感.他很用力的握住我的手,甚至捏的我手发疼.
我们没绕出多久,前面正门处就传来极度惊悚的惨叫,接着人群又往回涌,非常迅速的向着我们面涌过来.
我不敢回头看,只管没命的跟着季宁烟往外跑,人群突然变得多起来,像是涨潮的海水,那股子血腥味更是浓重,整个宽大的厅堂,朦胧的红晕光此时却看起来有些骇人.
“有鬼…”我听见我身后鬼哭狼嚎的哀嚎声,身边挤满了往外涌的人群,推推搡搡,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挤扁了。
那身累赘的长裙只得同一只手提在手中,可毕竟人太多了,那裙子终于还是被身后的人踩住了,我只觉得自己难以往前,定在原处,便立刻伸手去抻被踩住的裙子.
谁知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我竟看到了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一幕。身后是无数满脸惊恐尖叫的人群,凸瞪着双眼,脸色煞白,挥动着双手,奋力的往前挤过来,真像是掉在激流中的人唯恐溺毙伸手求救,那表情跟见了地狱里来的鬼神无差.
那一瞬,我突然觉得他们才是罪有应得,刚刚在场上被移魂的那个人在那个当下又何常没有过恐惧呢?因果轮回,这话真不假,才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猎物和猎人的角色就颠倒过来了.
我正想着,突然看见半空里跃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远看起来更像是猩猩一类的东西,然后极快的压了下去,随即又是惨叫,歇斯底里的惨叫,血液四溅,大厅里弥漫着血的味道,腥甜,惊悚.
我一顿,脑子里的弦顿时紧了紧,那东西是…
正想着,后面前涌的人越发的猛烈,我抻不出被踩出的裙子,被后面的人大力一拥,和季宁烟牵紧的手轻而易举的就被撞了开,手一痛,只有眨眼的功夫,前面的季宁烟已经被夹在着人 流中往前涌过去,眼见离我有三四步之远.
他立即回头找我,可无奈我们越离越远,我只见他不停张合的嘴巴,焦急的眼神和朝我大力挥动的手,可我根本听不见他在喊些什么,一波又一波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和隐约可闻的类似于动物低吼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刹然便把季宁烟大喊的声音淹没其中.
我被周围的人连推再挤的跟受了内伤一样,浑身上下都跟着疼,被挤着挤着竟最终从边缘处给挤了出去.
我背贴着后墙,总算可以喘口大气儿了。撩起裙摆上面脚印无数,脑袋上的发式开始摇摇欲坠,上面的首饰早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几缕头发散落,外面的罩衫也已经被扯破了,露出半个胳膊在外面,上面都是抓痕.
我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胳膊,再抬眼看季宁烟的时候早没了影,像沉了江底儿似 的.
无奈,身边没有熟人,我只好想想法子看怎么从这里出去。后面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我心里发怵的很,勉强扭过脑袋望了望,所料不错,又是那东西。
只见后面有阳尸正在捉人,跃起,跳下,一扑一个准儿,那些人只管逃走,根本不在乎身后发生了什么,半点抵抗也没,那干尸收拾的轻而易举,似乎乐此不疲.
然而那被扑重的人的下场可想而知,无不是肠破肚流,再看着满地的血流成河,竟没有一具尸体时是完整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儿,有的完全是看不出四肢,只剩血肉模糊的躯干,还有些残缺的抽搐着,入眼的只有一副光华盛美的布局里镶了张格格不入的人间炼狱的画面.
充斥进鼻腔的血腥味道浓重的让人有些窒息,我梗了梗,四处张望着看看什么地方还能出去,季宁烟他们是指不上了,守在外面的长冥他们就算知道里面大事不好再进来也再找不到我们了,看来只能指望自己.
我不停的用眼睛溜着前面杀人杀红眼的阳尸,在看看周围有没有窗户啥的,随时准备落跑.
厅堂里已经是慌乱成一团,我像个偷油的老鼠猫着腰紧溜着边儿走,地上鞋子,衣服,首饰,扇子,应有尽有,尤其是女人的金钗手镯之类,走几步走能踩到好几个.
我走着走着就犹豫了,不禁暗叹:唉,我果然是穷命调,咋就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呢,就算现在已经成了‘贵妇’可我还是一见那些值钱的东西就心痒痒,跟抽大烟似的.
走了两步,又调回来,这边吓了一脑袋白毛汗了,那边还鼓起胆子捡地上的值钱首饰.我顿时想起一句很贴切我的话:耗子给猫当三 陪,要钱不要命了。想到这儿不禁加快速度,比鸡叨米还快,顺手呼噜几把往腰间塞去.
眼见那嚎叫的声音近了,我不敢再耽搁,一溜烟往对面的墙根儿地下跑,那里有许多帘子,可以稍微遮挡一下.
我往上看了看,上面有窗,但是太高,又窄,想上去倒是有些难度的.现在我慢慢走到那窗地下,窜了窜高,未果,个子不够,根本扒不到窗台沿.
这时候我再往厅堂中央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阳尸已经靠近厅堂中央的部分,他身后那一片狼藉不堪,触目惊心,他正在撕咬一个贵妇的脖子,死死的按住她的肩膀,两只脚也踩在那人的胸口.
贵妇还有一些挣扎,可看起来就像是在老虎面前的小猫,根本没有胜算,那阳尸低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朝她的脖子就是一口下去。顿时血飞溅出来,溅在地上的血泊之中就如同一滴水落入海洋.
那贵妇的脸一片惨白,死死瞪着眼,手脚挥舞,我看的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不敢作声,小心的靠着墙,连呼吸都停止了.
一口下去也许是见人还没死,也许是天性使然,阳尸顿了顿,使劲的大力摇晃自己的脖子,奋力撕扯着,一大块肉连着什么组织的就被扯了下来,那人很快就一动不动了,血几乎是往外喷的,脖子颓然歪在一边,只剩单薄的连了半边.
我干呕了呕,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出声引了那怪物过来.
他趴在那里又是撕咬了一番,直到那尸体已经破烂不堪,看不出个眉目,才放下她,看准了下一个目标,一个跃身,扑了过去,又是一个被按倒的人。
我定了定神,轻拍自己胸口,把不断上涌的恶心感平复下去,不做多想,企图绕过阳尸的背后从大门口溜出去。
后背顶墙,蹑手蹑脚的往外蹭步前行,可是我还没走几步,就在走到阴暗的柱子后面纱帘下的时候突然腿上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捉到了.
我心一慌下意识的就踢腿甩,结果这东西太过顽固,我连着几下都没甩掉,它一用力,我顿时被扯倒了.
我本就提心吊胆的再这么一摔,顿时头昏眼花的只觉得五脏离了位置.我哼唧着爬起来扭头一看,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救我…”她艰难的突出几个字,我听着耳熟,歪了歪脑袋定睛一看,不禁惊叹出声“是你?”

血筵(下)

我看见平阳侯爷的正室夫人正痛苦的靠坐在柱子后面,满头的汗水,把脸上的妆都洇花了。
她僵硬的点点头“我,可能是快生了…”
我一囧,这女人什么时候生孩子不好偏偏凑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怪物在屠府,谁还有心情生孩子?你乐意生我还不乐意接生呢…
“啊…”呻 吟声从她嘴里隐忍的发出,我生怕她这一哼哼把那阳尸引过来,赶紧爬过去上前捂住她的嘴,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声道“忍住,忍住,千万别出声,不然俺两个死定了,我会想法带你出去的,别怕.”
她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湿漉漉的一片,眼睛半睁,跟着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蹲着猫腰藏在纱帘后面观查前面的情况,按我们目前的位置来说的确是已经绕到了阳尸的身后去了,可是在靠近门口的那一段根本半点遮挡物也没有,我自己偷溜出去都难,再这么大喇喇的带着个快生产的孕妇一起出去,这不是摆明了找死吗?
可是前面的那扇窗太高了,就算我死活能挤出去,这个女人的肚子未必出的去,再说,她现在能爬高吗?我看她已经疼的站不起来了.
我在看身后的女人疼的只能哼哼唧唧,我就算没生过孩子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这孩子要是生下来情况会更糟糕,他不哭是死,他哭了死的更快.
我一直安抚自己不要燥,冷静下来或许会有办法,突然灵光一闪,对了,这阳尸不是怕火吗?或许我们可以偷着溜,只要身边带着火就成,就算被它发现了也能撑一会,那平阳侯知道自己老婆孩子在这里面肯定比我急总能找到办法来解围的吧。
我开始沿着柱子附近找到撑宫灯的立柱,灯挂的并不高,我硬着头皮撑大胆子在阳尸咬人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摘灯笼,而且我只敢摘他身后的灯笼,一来是不容易被发现身影,二来是不会因为光线突然黯淡而暴露自己.
差不多弄了两个灯笼下来,我不敢再去了,那立柱离它太近,我说死也不敢再往前去.等我连爬再摸的回到柱子后面的时候伸手便摸到了一地的潮湿.
“胎,胎水,破了…痛…”那女人已经疼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扶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扯住我的胳膊拧得我生疼。
我撩了撩掉下来的头发把裙子的裙摆撕了一条扎紧头发,抹了把汗“你别着急,这水流出来还不能马上生出来,还能挺一会时间,你别紧张,放轻松,我这就带着你出去.”
我伸手去搀扶她,她身子很重,下半身的裙子已经被羊水和血水浸透了,她起身很艰难,已经无法正常的合并双腿走路,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剧烈疼痛而颤抖不止。
可想了想问题又来了,这两个灯笼要怎么安排才能起到保护我们的功用呢?我已经没有手去提它了。我左右看了看,最后只好把裙子外面的纱面全撕了下来弄成个结实的两条,把那灯笼串在上面系在身上。
一个背在我背后,一个挂在她前胸,这样一来只要我们紧紧挨在一起走,前后就算有了些保障,那阳尸多少会顾忌一些,不会见人就扑.
我们慢慢往外挪,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在阳尸背后的不远处往外挪步.因为动作太慢,我心急如焚,又要大力的支撑她的身体,整个人也大汗淋漓,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就连伤过的肩膀也开始微微做疼起来.
一路上,地面都是残缺的人体,一截一段,看得我已经脚发麻,别说是人,就算是动物的尸体我也从没看过有这么惨烈的。
裙子和鞋子在血河中慢慢趟过,碰到那些断肢,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冰凉的液体缓缓浸入鞋子的凉意,我整个人彻底凉掉,可是我不敢停,一停,我也会跟这些死去的人一样,躺在这,死于非命.
我们总算是咬牙挪到大门口,以为外面会有援兵,但当我扶着门框探出脑袋的时候我看见了另一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从门口顺着台阶一直延伸到那些回廊甬路,无不是残肢断臂,血肉模糊,到处是死人,一个活的也没有,风凝着血的味道,凉丝丝的迎面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