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给老大,相当于直接亡国了,让给老三,只不过把亡国的时间推后了几年,让给狄浩轩,却仍有一搏。
狄浩轩虽然脾气也有点暴躁,但他在不发火的时候,还是很见地的。
就象他想在身边安置一个冷静的人制约自己这件事,我觉得他做的相当好。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一般人都容不下别人来管制自己的,何况是一个君王。
而狄浩轩却做到了,在这一点上,我赞赏他。
能正视自己的缺点,而且防患于未然,这才是一个有理智,有见解,有抱负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当然,我赞赏他这一点,并不代表我自己喜欢做那个卧榻之旁的人。
我已经习惯了外面的海阔天空,这小小的皇宫,怎么可能放得下我自由惯了的心!
何况,外面有我的宝贝儿子,还有一个即将成为我相公的苏风华。
南生,南生…
苏风华,苏风华…
“这个蠢货,折子写了三万字,就最后一句有用,还十万火急。朕要没看完他这啰里啰嗦的折子,岂不是耽搁了?真想把他那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脑袋浆糊。”狄浩轩气得把牙咬得格格响,强压了怒火,在那折子上批了几个字,啪一下把折子扔到了门外,大吼一声:“告诉秦尚书,他这不是在做应试卷子,朕也不是主考官,没功夫看他的锦绣文章,以后写折子简练点。”
一个小太监捡起折子,飞快的去了。
我坐在旁边,看着狄浩轩那怒火冲天的样子,真解气啊。
这个秦尚书,好样的,照你把狄浩轩气成这样子,以后你要有个病啥的,本大夫免费帮你治!
我这边还没高兴完,那边狄浩轩又咬上牙了,这次的牙咬得比上次还豪迈。
“因妻妾争风吃醋,张子悦张御史误被擀面杖所伤,击中头部,伤势严重,请假一年。”狄浩轩气得脸上的肉都一跳一跳的,笔杆子都被他撅折了:“准,准,不光准了这一年的假,还准他因病还乡,大宁国用不起他这么优秀的臣子。朝中好官不多,朕还一直以为这张御史能算上一个呢,看来,朕是一厢情愿了。”
这件事情乍一听很好笑,但仔细一想,我却觉得里面极有问题。
被妻妾所伤,这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一般人肯定捂着盖着,不好意思让人知道,即便请假,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这位张御史,不但没有回避这件事,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大张旗鼓的将这件事写在了奏折里,送到了皇上面前。
俗语说的好,事出寻常必有妖。
这张御史,怕是通过这折子,在向狄浩轩透露一件事。
那就是,他请假是被逼无奈的。
恐怕连他的伤,都未必是妻妾所伤。
我心中赞道,这位张御史,好心思。
这种人要是放过了,大大的可惜啊。
只可惜了,旁边那位显然没有领会张御史的意思,正咬牙切齿的写朱批呢。
帮这位御史一把?
帮了怕狄浩轩以后更不放过我了。
不帮?
那岂不是一个人才就这样白白折损了。
对朝廷来讲,永远不乏能人异士,天下有才的人多的是。
但对张子悦张御史来说呢,如果狄浩轩准他还乡,怕他以后再无出头之日了吧。
如果他本就想退居乡里,那么我不用多事,可从他的意思可以看出,他还不甘心就此离去。
帮?
不帮?
这是个问题啊。
忽然想起一个小故事,有一次退潮之后,沙滩上留下了数万条搁浅的小鱼,太阳一出来,这些鱼必死无疑。鱼的数量太多,人们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可有个小孩,却一条一条的将鱼扔回大海,旁边有人说不要做了,没有用的,你一个人能管得过来几条,何况大海并不在乎少这几条鱼。可小孩却笑着说,大海不在乎,但这条在乎,你看,这条也在乎。
是啊,大海并不在乎少几条鱼,可是鱼自己却是在乎的,离开了大海,它就是死路一条。
张子悦就是条搁浅的鱼,我就是那个孩子。
我应不应该将这条搁浅的鱼放回大海呢?
“啪”…折子又被扔出了门去,狄浩轩这次倒没吼一嗓子,估计是气得无话可说了。
外面小太监捡了折子就要走。
我欠了欠身,想开口叫住他。
可叫住了他,麻烦会接踵而来,本来狄浩轩就对我虎视眈眈,再来这么一出,后果不言自明。
我无力的垂下胳膊,算了,算了,大海并不在乎少这么一条鱼。
可那孩子说,大海不在乎,但这条在乎,你看,这条也在乎。
这条在乎,张子悦也在乎。
“回来。”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叫住了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一楞,却听话的走了回来,将折子交给了我。
狄浩轩也楞住了,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我攥了折子,心中苦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啊。
“清颜,怎么了?”狄浩轩看见我拿了折子,一刹那间,怒气消散,眼中就有了笑意。
我并没有看那折子,只是将折子又放回了他的桌子上。
“狄浩轩,外面有人问起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是怎么回答的?”
狄浩轩难得的红了红脸,小声道:“我说自己撞的。”
“怎么不照直了说,就说我砸的啊。”
“那怎么可能,丢不起那人。”
我没再继续往下说,又坐回了椅子上,不再搭理他了。
狄浩轩思索片刻,眼睛一亮:“是了,是了,做为一个男人,被妻妾打伤了这么丢人的事竟然上报给朕,可见和面子相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请假是假,伤也未必是真。可他为什么还要请假呢?”他忽然兴奋的大叫一声:“有人逼他,肯定是有人逼他这么做的,清颜,对不对?”
孺子可教也。
“能逼得了一位御史的,来头不小啊。”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见我不搭话,仍自顾说下去:“最近边关吃紧,朝中又是激流暗涌,这日子,还真不好过。”
任凭他自言自语,我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透过窗子,我看见了那蓝蓝的天空,偶尔有鸟儿急急飞过。
我羡慕那鸟儿,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天空里,自由飞翔。
即使身在皇宫,我的心却仍没改变过,我仍坚持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
但是,有谁来告诉我,我现在该如何做,才能脱了这牢笼,重回山林?
身后忽然传来一片温热,狄浩轩的叹息在耳边响起:“清颜,这样的你,叫我如何舍得放手?”
我苦笑,原来,我也是条搁浅的鱼,只是,没有幸运的等来一个孩子放我回归大海。
故人现
十五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没有盼来苏风华,也没有找到机会可以逃走。
在狄浩轩的笑声中,成亲的日子就一天天来到了。
望着眼前华贵的红衣,我没有一丝喜悦和欢欣。
结婚,成亲。
对女子来说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在我这里,反复上演。
第一次的时候是甜蜜的,和苏风华的时候,是忐忑的。
而这次,是郁闷的。
也是最省心的。
前世的时候,生怕错过了每个幸福的细节,事事亲力亲为,从写请柬到订婚宴,全是和老公两个人张罗的。
而打算和苏风华成亲的时候,只是置办了一些小物件,剩下的由苏风华来准备。
这次更省事,只和裁缝见了个面,让她看了看身量,就没我的事了。
不知道外面是如何的来操办皇帝的大婚的,可这喜气一点也没有波及到我这里来。
怕混进什么不明的东西,狄浩轩没让人布置这里。
看着这森严壁垒的院子,我有时候竟有种错觉,好象我不是要成亲,而是被打进了死牢。
随着婚期的临近,我的心日益烦躁,也日渐消沉。
烦躁的是要嫁给狄浩轩,我心不甘,情不愿。
消沉的是,被人逼成了这样,我却无力反抗。
我有傲骨,不管面对什么我都不愿弯腰。
可我没有足以自保的手段,在强权的汪洋大海中,我只能随波逐流,却不能破水斩浪。
以前总对自己自信满满,现在才知道,我虽不是一无是处,却也不是无所不能。
越是心烦,看狄浩轩越不顺眼。
伤痛之际,岂容他人欢歌!
每每想起南生,想起苏风华,想起那些来去自如的日子,我都对狄浩轩施以白眼,然后手边有什么东西,抄起来就砸他。
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我还有这种暴力倾向。
不过我还没有气到丧失理智,迁怒到那些太监宫女身上去。
我以为多砸狄浩轩几次,虽不至于把他砸的改变心意,但最起码能不用天天对着他那张脸。
可惜我低估了他厚脸皮的程度,砸呀砸的他倒习惯了。
每天我不砸他几回,他就会凑到我跟前嬉皮笑脸的说:“呀,清颜今天看来心情很不错啊。”
他越是这般忍让,我的疑心就越大。
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迷的这位年轻的帝王头晕脑涨,一见我就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我总觉这事背后,有极为重要的原因。
可惜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一概以“爱情”这两个字来回答我。
我又不傻,这个理由当然不信。
他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不管我多么不愿意,大婚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半夜三更,就来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上来对我就一阵折腾。
我坐在凳子上,象个木偶一样任她们摆弄来摆弄去。
不是我屈服了狄浩轩的安排,而是这个混蛋喂我吃了一粒药。
软香丸。
类似于我们常在武侠小说中见到的软筋散,吃了后让人全身无力,但它比软筋散多了个功效,就是能让人暂时失声。
软香丸比软筋散药力轻些,十分力去了九成,只留了一成让我能勉勉强强坐着。
不过这药配起来比软筋散麻烦,对药量控制的很精准。
当然,解起来也比软筋散麻烦,解软筋散,喝点凉水,在凉水里泡泡就好了。
这个软香丸却不是凉水能解决的,必须得吃解药。
狄浩轩那个混蛋,肯定是怕我在婚礼上闹事,这才出此下策,让我有口难言,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后那个恶劣的混蛋当着我的面将解药揣到怀里,在我的怒视中,笑嘻嘻的扬长而去。
脸上被抹了几斤白粉,熏得我频频打喷嚏。
头发梳的贼紧,头皮都要被抻掉了。然后脑袋上又戴了十来斤的凤冠,压得我都抬不起头来。
那凤冠还挺高,我估摸着我站起来,能赶上姚明的个头了。
衣服倒是挺好看的,镶金绣银,还串了好些个珍珠宝石啥的。
最后我特郁闷的发现,她们还给我穿了双高跟鞋。
还不是清朝那种木屐式的花盆底,而是一双类似灰姑娘的水晶鞋。
相当的漂亮,相当的晶莹剔透。
可惜就是鞋跟细了点,我穿上后站都站不稳了。
此时此刻,我就是解缙笔下的墙上芦苇的代言人——头重脚轻根底浅。
一切都打扮停当,她们上来两个人,扶着我就出门了。
我脑中忽然闪过红楼梦中,病晴雯被人架出怡红院的情景。
晴雯得罪的是王夫人,明明一堆丫头里就她和宝玉是清白的,偏偏被人污陷至死,白担了虚名。
我应该比她强些吧,毕竟是有人惦记上我,而不是我得罪了人。
可惜我却有一条不如晴雯,晴雯直到死都是清白的,我却不知道过了今夜,我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
我以为我不会在乎自己到底经历几个男人,我一直以为贞节对我来说是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可事到如今,我却有了一丝的不自在。
我不知道今夜我应该怎么面对狄浩轩,和一个自己一点好感都没有的男人同床共枕,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如果是换成苏风华,我想我不会有这么多想头。
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而是因为那些日子,我和他在心理上已经亲近了。
不管我如何的不想承认,他是南生父亲这个事实我是怎么也赖不掉的。
既然已经做过了,那么做一次和做两次,做三次,没有什么区别,本质都一样。
如果说女人必须要嫁个男人的话,苏风华会是我毫不犹豫的选择。
可惜,现在,我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男人穿红袍,即便我再看狄浩轩不顺眼,也不得不赞一声,能把红色那种俗艳的颜色穿的这么有霸气的,除了他再无第二人了。
从小在皇宫长大的人,身上总是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高贵,而狄浩轩本身那种雄霸天下的气势,更是将红色张扬到了极致。
不知道苏风华那妖孽穿起新郎袍来,是什么样子,可惜没来得及看他穿上。
肯定没有狄浩轩的这种气势,但应该是另一种风流吧。
也不知道这厮现在在做什么,是否还记得他还有个未过门的孩子他娘,而且这孩子他娘今天就要成了别人的新娘了。
想起苏风华,心中有些失望。
心中虽知他有他的苦衷,他也不是万能的,但还是忍不住怪他。
哪怕,哪怕是来看我一眼也好啊!
狄浩轩站在万人中间,缓缓向我走来,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将我从轿子中拉了出来。
脚下无力,我一个趔些扑到他身上,他忙将我搂进怀里。
我却惊奇的发现,这个家伙的身体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将我扶正,他挽了我半拖半拉的带着我徐徐前行,我碰到了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这个家伙搞不好是在紧张吧。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结过好多次婚,妃子多的数不过来,见过了无数大阵仗的皇帝,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紧张。
真是让人笑死了。
他瞥见了我似笑非笑的样子,竟然微微的将头歪向另一方,不让我看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脸。
我锲而不舍的盯着他,非常震惊的发现,他的脖子以看得见的速度,慢慢变红了,然后,我能看见的半边侧脸也红了。
我瞠目结舌,天哪,打个雷劈死我吧,我长这么大,从没遇见过这么雷人的事情。
我正暗暗叫着稀奇,狄浩轩却猛的转过头来,满脸通红的低声吼道:“给你看,给你看,看不够了今晚洞房里接着看。”
天哪,你再打个雷再劈我下吧,我不想活了!
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我将目光扫向了周围。
这个地方气势恢宏,庄严肃穆,据我有限的历史知识猜测,应该属于祭天之类高级活动的场合。
正前方是一座巍峨大殿,青砖造就,红木雕窗,檐角四翘,上面还挂着兽头。
为了贺喜,古朴的墙上贴了好多喜字,好多代表吉祥如意的剪纸之类的东西贴的哪哪都是,红色的绸花从檐上垂下,到还真是喜气洋洋。
殿外站了好些人,将士们一排排站得很整齐,小太监小宫女也垂手站立两旁,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正殿门口。
狄浩轩拉了我往里走,不知从哪又传来呜呜的好象吹号角的声音,然后鞭炮齐鸣,震耳欲聋。
可惜头上的凤冠实在太沉了,我的力气又消失的差不多了,只好低下头任狄浩轩拖着走,再无力观看四周的环境了。
进了正殿,里面不知是什么仪式,弄了一堆和尚坐在墙边念经。
不知是不是我没佛缘的原因,听他们念经没有听到心平气和,反倒是头脑昏昏。
然后有人念了一篇诘屈聱牙,拗口至极的文章,念完后,递给狄浩轩,狄浩轩就着烛火烧了。
烧完后,过来两个宫女,扶了我和狄浩轩拜天地。
我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好由着那两宫女摆布,顺顺利利的和狄浩轩拜了天地。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二拜高堂的时候,摆在前面的椅子竟然是空的。
狄浩轩的父皇死了是不假,但他的母后应该是还活着的。
而立后这么大的事,他的母后竟然没有出席,实在是件让人想不透的事情。
我偷偷去看狄浩轩的表情,果然没有失望的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等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又恢复如初了。
拜完天地后,有人请上玉玺,狄浩轩在个黄缎子上写了什么,然后大印一盖。
这时候旁边又过来一人,端了一个描金托盘,托盘中也放了一颗印。
这人捧了印低头来到我前面,跪倒在地,双手高举,将大印捧到我胸前。
早就有宫女告诉过我了,这叫请凤印。
这颗印就是和玉玺齐名的,可以母仪天下的凭证。
按规矩,我应该亲手将印接过来,然后盖在刚才狄浩轩写的圣旨上。
这位礼官的礼仪全对,没有一丝失仪的地方。
可惜有一件事他不知道,就是我身上力气全无,根本抬不起手来去接他捧的凤印。
而这颗重要的印章,又非得我亲手来接,旁边的宫女是无法代劳的。
情况就这样胶著了,他不明白他都跪了那么长时间了,我为什么不去接凤印。
我苦于无法开口,不能告诉他我没力气接。
汗珠顺着那礼官的脖子就流下来了,我低着头,清晰的看见他的汗一滴滴的掉到了地毯上。
然后,他慢慢的抬起了头。
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出现在了我面前。
一见到他,我的眼中马上蓄满了泪水,是那种委屈至极,乍见亲人的激动泪水。
一个在心里积压了很久的名字被我无声喊出:“天佑…”
终于等来了他
天佑瘦了,很瘦很瘦。
可以用竹竿来比喻他,也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他。
在他的身上,一点也没有小时候胖乎乎的样子了。
他的嘴唇略微动了动,一个小到可以忽略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阿颜,果真是你!”
他的眼中没有惊奇,没有震惊,他肯定早就猜出要册封的皇后是我了,现在他只是证实一下。
然后他飞快的低下头去,将凤印又托高了一点。
看到他的举动,我才想起来这是什么场合。
如果让狄浩轩看出我和天佑有瓜葛,以他的性格,天佑怕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我又将眼泪憋了回去。
别人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接凤印,狄浩轩是比谁都清楚。
他走到我旁边,执起我的双手,帮我捧起凤印,然后拖我到案子前,在玉玺印章旁边,端端正正的盖了个大印。
百官山呼万岁,我和狄浩轩正式礼成。
我想装作不认识天佑,可我的眼光却总不自主的追随他。
少年时候的印象太过深刻,那时候的感情也太过纯洁。
这些年的梦中,时不时的会晃过翠城的十里柳堤,还有满天飞絮中的两个少年。
那个时候的天佑,给我的感情是实实在在的,没有掺一点点杂质的。
虽然最后我们没有走到一起,但彼此都很清楚,在对方眼中,我们是与众不同的。
即便事过境迁这么多年,我的心中仍是留了一方最纯的圣地给天佑。
我也相信,在他的心中,肯定有一个别人无法探知的地方,是留给我的。
天佑的表现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没有象我一样有些情不自禁,而是中规中矩的站在百官当中,低着头,谁都不看。
我苦笑,看来天佑已经适应了朝廷的生活,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事。
是不是这些年来心境未变,天真依旧的只有我呢?
“清颜,接下来没你的事情了,我先派人送你回去。”狄浩轩靠近我,向我说道。
嗯,一般拜过天地不就是送入洞房吗?
难不成这里不是这样?
狄浩轩看出我眼中的疑虑,解释道:“我还得去祖庙告知祖先立后的事,还有一番仪式呢,那里女子禁入,你先回宫等我。”
原来如此。
不用马上单独和他面对面,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狄浩轩挥了挥手,两个宫女上来,扶着我往外走。
我歪歪头,想在临走之前,最后看天佑一眼。
上一次见他,是七八年前,而这一次分别,却不知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看他一眼。
最好不要再等个七八年了。
人生没有多少七八年可以等待的。
天佑还是低着头站在那,一动不动,我怀疑是不是现在天崩地裂也无法撼动他一丁点。
我收回眼光,带着失望的心情走出了这个有天佑的地方。
前面有几百士兵开路,随行的宫女太监多不胜数,后面还有不知多少的士兵殿后。
我刚一进轿子,外面咣咣咣鸣锣开路。
晕死,我没感觉出什么皇家威仪,倒是觉得这声音太大了,震的我耳根子疼,震得我心烦气躁。
往事一幕幕在我脑中闪过,这些年的过往又清晰的回现心中。
在回忆的时间之河中,我慢慢平静了下来。
想起刚才对天佑的一点怨念,忽然觉得来得好没道理。
我和他是同学少年,有过的是友谊和一段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暧昧情感。
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对他隐隐报有某种希望。
想了许久,哑然失笑。
我真是太渴望自由了,见到一个熟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让他救我出去。
即便我没有向他表达这意思,但心里却是隐隐期盼着,否则不会见他无动于衷而有些失望了。
想通了这一点,再回想天佑所做的事,其实很正常。
如果他也象我一样表现的那么白痴,估计全世界的人都会看出我们认识了。
不管对他还是对我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微微一笑,和天佑,就这样吧,如果狄浩轩真看出什么问了起来,就说认识,小时候同窗,不过很多年没联系,不熟,绝对不给狄浩轩任何伤害他的机会。
凭狄浩轩的能耐,肯定能查出我和他的同学关系,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之事,除了我和天佑,无人知晓,他是查破天也查不出什么来。
假话说的半真半假,才是让人最能相信的。
天佑。
天佑。
我低低在心中念着他的名字。
忽然想起一首歌,恰道尽了我心中所想。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
偶尔难免会掂记着他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
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
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对,就当天佑是个老朋友吧,就让昨天那些事,随风去吧。
把天佑的事情理清,愁人的现实又摆在了面前。
难不成,就这样,真的成了狄浩轩的皇后吗?
我不甘心啊!
和一个不爱的男人成亲,他还有数不清的小老婆,而且,我还要失去自由。
这种日子,让我怎么接受?
我又怎么可能接受!
可我又能怎样呢,我没有反抗的能力,我现在就是刀俎上的鱼肉,软弱的任人宰割。
平生第一次,我对自己失望到家了,原来我是这般的没用。
离皇宫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绝望,心下也越来越凄楚。
牢笼般的地方,没有希望的未来,有那么一霎间,我竟然想到了以死逃脱。
随即南生的小脸出现在脑海里,我连忙把这不智的念头甩了出去。
南生,我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骨肉,我怎么可能抛弃他。
想到儿子,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是怎么样的痛哭流涕,有没有天天追着苏风华要娘亲?
苏风华有没有当好这个爹爹?会不会觉得带小孩有些烦呢?儿子跟着他,有没有受苦?
明知苏风华肯定待南生极好,我却仍是忍不住往坏处想,生怕南生受一点委屈。
哭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将心中负面的情绪发泄了出去,以往的冷静又渐渐回来了。
我以前还希望苏风华来救我,而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
狄浩轩对我看得极紧,身边动辄千人,苏风华武功再好,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南生已经失去了母亲,我不想他再失去父亲。
我虽这么想,不知怎的,却总有一种预感。
苏风华不会弃我不顾,不管如何艰难,他一定会来救我。
因为我看见过家破后一直沉默的苏风华,那般的坚定执着,对自己认定的事,绝不会放弃。
我也一直相信,那天夜里,他说要我嫁给他,是出自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