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靠的是文魏的军功,文致远的高位,文贵妃的后宫地位,最重要的是燕文卓的未来,文家想得到无非就是这个…”
燕文寒秋盯着我看,似乎很仔细的在分析我的话
“我觉得你有些心急了,我说过除掉文家根本不必借你我之手,自然有人会替我们动手,而你这么早就打草惊蛇会让文家有准备的
退一步说难听些,皇上被文家扶上台又被牵制多年这个事实又有谁不知不晓?别人不说不代表别人心里不懂得,既然如此,你还为这一时半会的没面子生什么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要高高的飘在天上你就成全他,等到时机一到,就让他就跌到最惨,这就是世间最远的距离,就是碧落与黄泉之间的距离…”
燕文寒秋眉目间的冷淡依旧,我收眼“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里面的道理皇上自己分析吧…”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相信我,总是觉得我对你的信任不过是飘云般的轻,终究还是徒劳…”他摇摇头,合了眼“比起文家给的耻辱我更介意你到底有几分是信任我的,又能信多久…?”
我心头一紧,不愿再去纠结“你放心,父皇不肯出来帮你,我有办法说服他,我可以去试试…”
他睁了眼“我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主意,你又如何能?况且这又是为何?”
“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和共同的敌人…”我答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知道燕文岱真的让位也让一些当时的朝臣离开了,所以才会给燕文寒秋丢下只有右丞相和太傅这么两个重要人的乱摊子
现在也许是时候了,让燕文岱真以自己的身份把那些人重新找回朝堂帮燕文寒秋辅政便是打击文家且安住自己地位最好的办法.这样一来,文家手里那张太上皇的万能牌就正牌反用了,让文家都会措手不及,半个借口都不会再有,安安分分的闭嘴
而这样一来,对于我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收获,我何乐而不为?
我一直想找到这样一个当口给我一个登门的机会,终于,燕文寒秋的一次失败的反攻战却给了我机会,这样,我就有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堂而皇之的去了
月上树梢,光华如链,房间里的烛火微微,只能照出朦胧恍惚的亮光
燕文寒秋伏在我身上气息很急,我满头的薄汗喘的厉害.他抱着我一转身,我们位置颠倒,变我伏在他胸口,我懒懒的爬着,听着他的心跳慢慢恢复如常
他伸手轻缓的抚摸我后背“箐箐,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对于我来说是值得信任的,那么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我无数次的假设如果连你也不能够信任,那么我还能信谁?这个高高的皇帝之位也只是孤寂的绝望的,是终我一生守着的冰冷的一道墙,隔绝了所有的幸福…”
“箐箐,我总怕自己懂得的道理跟不上你的脚步,担心自己经历过的一切白白连累了你,担心你我之间的任何间隙和误会,担心太多,已经草木皆兵了…”
“箐箐,也许我能给你的并不多,就算给了也未必是你所想要的一切,可我已经倾其所有的给了,能给的,我都已给你了…”
“箐箐,如果有一天你也离开我身边站在我的面前,那么,我,将一无所有…”
字字句句,口口声声,无一不如尖锐的冰凌刺戳我的心
在这个夜里,一个我爱的也爱着我的男人把他的软弱全部摊给我看,让我如何不心疼如何不难过?我很想哭,因为我已经站在了他的对面了…
不知道何时起我已经变成了如此铁石心肠的女人了,燕文寒秋的那些话无时无刻不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我疼的快要窒息,可我无法说服自己放下这一切的贴近他
我毫无意义的抱紧他,一如曾经他那么用力的抱紧我一般,我该如何?我到底该如何???
天亮了,他还睡在我身边,我不敢动,张开眼凝望着他的脸沉默
到底是我对他有了误会还是温柔的嘴最会说出表里不一的话?我同样不敢去同他对质那些是是而非的举动以及我心里不够明晰的疑惑,而对于我这么个什么都不曾拥有的女人来说,我是真的很难把男人的爱当成一切去依赖,其实我也痛苦,我也矛盾 ,只不过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我曾发誓母亲那条路我不会再走了,再不会了…
我去暄和宫的时候门口的侍卫竟然连通报都没有去直接让我进去了,我心下计较起来,难道这个燕文岱真也是个神算级的人物早已料到我会来?
当年燕文岱真也是个极狠心之人,就算燕文寒秋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半个时辰储君都没有做过的人,没有储君该有的教育和锻炼,他竟然敢就这么把北邑的万里江山丢给了燕文寒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他半是残忍半是任性,更是对燕文寒秋的不易有了深刻的理解
我进门的时候太妃笑呵呵的出来迎我“来了?快进来,等你多时了…”
我一愣,等我多时了?
迈步进门,又是扑鼻而来的浓重的药汤味道,然后是一身金色缎衣的燕文岱真披着袍子坐在床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沧桑而衰老,却又一双精明透彻的眼,不带半分诧异之情而是朝我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燕文寒秋的本事高竿,他自然有个更不得了的父亲.我淡笑上前“果然都瞒不过父皇的锐眼,父皇英明…”
“我那时就说,寒秋什么时候动了文家,你就什么时候会来找我,那小子满心都是报复,野心够了,计谋够了,胆量够了但却不够细密,如有你在身侧帮扶,想成事不难啊…”
我微微俯身行礼“父皇过奖了,儿媳此次是有事相求的,如若不是大事,也断不敢叨扰父皇的安歇…”
燕文岱真眼中的精光一掠,态度不明“你说,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请求?”
原来这些都被他算了个清清楚楚的,若论高人,谁能比得过他?
我起身,抬头与他对视“您一定会答应这个请求的,因为这关乎北邑的江山会不会易主…”
我自知这话说的重,不过我就是要重说,什么人什么对待,对于这等精明之人,打马虎眼是白费力气的多余,轻描淡写的委婉那是给他大大的漏洞可钻,所以,我要实话实说言简意赅
他闻言一愣,竟有些惊诧我的胆大,敛了眼色回我道“皇后所言过了…”
“皇帝被臣子所牵制是不是言过了?将臣权倾朝野是不是言过了?外戚即将当道又是不是言过了呢?如果连这些都不算过,那么如何才为不过?”
“既然皇后觉得这些都是过头的大事,那么除了文家之后还有张家李家赵家,如何知道这只是个结尾而不是新鞋走老路的开始?”燕文岱真步步紧逼
“为政,忌讳很多,宦官,外戚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尤为外戚是最为要命的.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政权内部的争夺而在于政权与政权之间的较量。
成王败寇是硬道理,而本末倒置的悲剧历史上不乏例子,都是因为疏忽了外戚这个最特殊的势力而致,虽说外戚的力量可以纳为己用不断牢固自己地位,可有些时候力量的平衡却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待到不被握在手中控制的时候也就已经晚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呵呵,这道理说的很好,不过在我看来只是一方倾轧另一方罢了.你说你和文贵妃之间的差别又在于何?安知你不会是第二个她?不会重蹈覆辙?”燕文岱真终于半分不带遮掩的完全摊开话题,这样一来正中我下怀
“自然区别很大,儿媳是一无权利可依,二无背景可靠,单凭膝下一个儿子以及皇上的抬爱才能稳坐东宫自今。而身为和亲公主的使命和意义父皇定是心知肚明,儿媳能嫁过来,那么南梁就已经做出了舍我的打算了
退一步说,泼出去的水也没有再收回的必要,出了南梁国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儿媳这一生都要离开了
您说,儿媳若想祸乱朝廷何以依托?又为何要把自己本就安稳的日子颠覆成那般呢?如今的局势也并非是我无法容下文家或者文贵妃,而是他们容不下想要逃脱自己牵制的皇上,容不下无法确定自己位置的形式,更容不下所有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们,试问有一天她若是有了机会,皇上身下的皇子们嫔妃们还能剩下几个?”
燕文岱真不说话,盯着我看“而文致远和文康的野心远比文贵妃和文魏的野心要大许多,他日燕文卓成了皇上,那文家的人就会安心的辅佐幼帝?还是,自己坐稳那宝座来得更舒服呢?
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上看来这种可能并非无中生有,连皇上都敢如此对待,不惜以臣子的身份压制皇上的权利,哪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不能做得出来的呢?如果觉得储君的等待太过漫长,更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也未必做不出来,这么说来儿媳之前说的关乎于北邑的江山会不会易主之事,父皇您还觉得是儿媳言过了吗???”
燕文岱真的脸色由寒转暖,露出赞许的笑容“你比寒秋的母亲更胜一筹啊,你并不是没有私心,只不过,你的私心本就是可以藏在天下政事之下的,所以,即便被看得出也无妨,到底轻重之间的取舍定是取其重,所以一切借口都变得理所应当了…聪明,果真是聪明…”
我朝他莞尔一笑“若说私心也没有呢?可在儿媳看来皇上的天下稳了,人民安居乐业了才有我们这些头顶上人的安稳,儿媳与皇上始终是同进同退的,不可划分
恰恰也就是因为儿媳没有那么多可以依靠的力量背后撑着所以儿媳才有属于自己的自知之明,何可为何勿为自然是心理清楚地很,而私心和野心又怎能相提并论,那岂不是笑话了…”
的确,燕文岱真的眼睛早已经把这朝堂上下后宫内外看的透彻无余了,他自然是知道文贵妃的小算盘如何打得精,也定是对我提防的很,我如今把话全摆在桌面上说,不怕他不思索不犯嘀咕
如果能让燕文岱真出头那些跟他让位一起退隐的谋士权臣再次找回来那么对付一个文家就不会太难
“这么看来你是为着北邑的江山社稷着想了…?”燕文岱真笑看我
“不全是,儿媳还为着皇上心心念念的统一大业着想,不能带兵打仗,也不能出谋划策,儿媳一介后宫女子只能前来说服父皇改变主意助皇上一臂之力,圆了皇上的心思…”
“哈哈哈,你的野心还不小,连南梁你也跟着惦记,看来乐扬真是送错了公主,他若生前有知死也会把你带回去帮他统一天下吧…”他大笑,笑的咳了起来.我赶紧上前帮他抚背
“如此,若是称了你们的心意有打算如何处置文家?”他侧过头问我
“降者不杀,服者不杀,功过抵消者也不杀,此外…皇子不杀…”我尤把最后一点说的清楚“父皇,就算其他的皇帝执意要杀,那儿媳也是无法,不过最后这一点,儿媳可用自己的性命跟您担保,出此言,必行…”
燕文岱真的眼色有些晦暗,定了定又转过头去深深叹了一口气“寒秋的性子我必谁都懂,下狠手的时候不会顾念那么多,这也是我恨的地方,唉…”
我把桌上的杯子到了些热水,端给他“父皇,从前大皇子的事情您就不要在放不下了,毕竟走到那一步也非皇上所愿,能放过,他又岂能这么做呢?自是有苦衷在的,而且已经这么久了,父子之间又何必疏离下去呢…何况现在情势紧急,该是一致对外的时候,您就不要在生皇上当年的气了…”
燕文岱真叹了又叹“我心里有数了,你放心吧…”
既然话也说到了说开了,就只能等着燕文岱真的消息了,新年又至,这次却不同以往.因为边境上有战事,所以用度全部减半,宴席也办的小.我私下里又招了刘太傅,准备新年一过就让烨儿正式学习
照例是嫔妃带着孩子们给我和燕文寒秋拜年,今年的压岁钱不多,都是放在小锦带里面的一些首饰,只是意思意思
依旧是吃完宴席之后跟着燕文昃一家去暄和宫请安,燕文寒秋和燕文昃走在前面,边说边低声说话.我和和朔王妃带着孩子们走在后面,刚踏进暄和宫的门就看见李德胜一路小跑着过来,我侧眼看他,他上前一步在我耳朵边交待
说完他立在当处默不作声,等着我接下来的反应
我只觉得心头一紧,梗得我有些胸闷,似乎狠狠的挨了一下子。我侧头小声问他“什么时候的事了?”
“碧玉说情况一直不是很好,但是从昨晚子夜以后就更严重了,昏昏睡睡的一会清楚一会糊涂,太医也看过了,说是让准备一下后事…”
我想了想“去找江太医过去吧,我这会走不开,问了安之后我会跟皇上说的,你先去…有状况赶紧回报…”
“小的知道了…”李德胜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外面天寒地冻,雪已经停了多时,可夜幕还是泛出淡淡的橘黄光亮,似乎不多久之后还要继续下雪
李德胜说珍珠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怕是拖不过这一两天了,不知怎的,我的心来世酸酸涩涩的难过,似乎有很多感慨积满了心脏又似乎空空荡荡的不知所想
“皇后娘娘怎么不进去?”前面和朔王妃在唤我,我定了定身子,面色不变的转头跟了进去
燕文岱真最终还是把三个已经辞官的前朝一将一相还有一个谋士给招了回来,朝堂之上本就是文家的半壁天下,如果缺了文家的庞大势力和人脉那么整个北邑的国内政局就会如同只剩两个腿儿的桌子,时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平衡的
而现下同南梁之间的水深火热的拉锯战的情势下若是自身还出这么要命的问题那可真是大事不妙.这个道理终于让燕文岱真感觉到了比起我的不可信性更重要的另一面,于是,他妥协了,也成全了我和燕文寒秋各自的心思
烨儿的腰上始终挂着那枚玉珏,闲来无事就把弄,一身鹅黄色的小袍子穿的非常得体,可脸上的表情你怎么看也看不懂,这样的成熟表情为何会出现在刚满四岁的小孩子身上
我牵着他的小手穿过廊子走得有些急,他抬头,仰着小小的脑袋看我,袄袍上面的帽子悄然滑落,宫灯晦暗可那一双眼却是熠熠生辉,响在我面前的声音依旧稚嫩缺却少了幼童可爱的天真“母后你不高兴?”
我一愣,连忙蹲下身帮他把帽子重新带好“烨儿乖,母后没有不高兴,外面冷,我们赶紧进去吧…”
他懂事的点点头,把手递给我牵.我心里一阵温暖划过,小小的手如此脆弱,可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一颗参天的大树,也会成为这世上我唯一能依靠的男人了,想到这我不由得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他感觉道我的变化,蹙眉抬头看我,没再说话…
我带着烨儿刚进门,李德胜便外面进来“公主,江太医看过了,说可以准备了,人已经不中用了…”
菊姑随后跟到,她看了看我“公主…”
我平复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刘成去请皇上赶紧过去珍嫔那里,告他皇上我先过去了…”
刘成应是赶紧跑了出去
聚散随缘
我没有带菊姑,而是让如意跟在身边,菊姑想去,可是我让他留下看烨儿
我急急忙忙的往那个很久没有去过的忌斋方向疾步,如意不多话亦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
远远看见忌斋院子里灯火通明,几个下人守在门口见来人是我跪安都忘记了,只是哭啼啼的让我赶紧去看看珍嫔
我随着下人进了屋子,屋子里面静得很,昏黄的灯光恍惚,熟悉的药汤的味道,床边做了个年纪不大的丫头,正哭得满脸泪水
我定了定神,走上前去问她“珍嫔人如何了?”
“皇后娘娘求求您救一救我们主子吧,求您…”
我不语上前过去看珍珠,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曾经珠圆玉润的脸,曾经顾盼生辉的眼,为何如今都已经面目全非了?枯槁的如同凋零颓败的海棠花,她痛苦的闭着眼,呼吸有些急促
“太医来过了?”
那小宫女啜啜答我“已经来过了…”
我不再问她而是站在床边看着珍珠“珍珠…”我轻唤,她蹙眉,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张开
“你别担心,皇上就快到了…”我话音刚落,珍珠懵懵懂懂的睁了眼,瞳色已经不再清澈,而是淡淡的覆了一层浅灰,她缓慢的转动眼球望向我这边,艰难的牵了牵嘴角“公主,你来看我了?你来了…”
我深深叹息“你好好养着身体…”
干涸而浑浊的眼里渐慢堆积出泪水“我可以见见皇上吗?可以吗?”
我心头酸涩难读,人将死,过往那些事事非非早已经不重要了,似乎就是刹然间全都灰飞烟灭了
我有些哽咽“放心,我早已经让人去请了,很快就会到了,放心…”
她似乎很开心,一阵急促的咳,小宫女赶紧把帕子递过去给她擦嘴角,帕子被收回,我瞥见上面怵目惊心的鲜红色.我想起当年的母亲,悲伤的感情又从心底泛滥起来
珍珠睡睡醒醒,不过一会又问我“皇上来了吗?”
“快了,你再等等…”
从暄和宫到这里,抑或是从御清殿到这也不会一点工夫为什么刘成那面还没有个动静?我有些坐不住扭头跟如意吩咐,却看见如意也是红了一双眼睛,似乎极力再忍耐自己的情绪
“你去看看吧,是不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如果没有紧急事情的话就说情况紧急,请皇上赶快过来一趟…”
“我知道了…”如意吸了吸鼻子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如意也不见回来,我开始有了不详的预感,珍珠再次睁眼的时候却不再是满眼的期待,她淡淡的笑“我珍珠这一辈子最爱的人有两个,公主还有皇上…”她奋力喘了喘“可为何,为何一定要同时…遇见你和他?为什么?…”
“珍珠…”
她朝我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公主…公主…”我的心在疼,眼眶酸胀,头际又开始温吞渐深的疼痛起来
我伸出手握住她枯瘦的手,从前就是这只手给我包扎伤口也是这只手给我戴凤冠送我和亲,同样是这只手做了巫蛊娃娃,如今它伸到我面前,我的心感慨万分,温柔的手也会做出残忍的事,善良的人也可能走了一条不归之路…
她在笑,在对着我笑,可我却感觉那是比哭更难受的表情,正在慢慢枯竭慢慢颓败…
“谢谢您…”
她轻声道,呼吸渐浅 …
人死之前是要经历潮汐状呼吸的,真的仿若海潮退涨,漫过岸边,轻轻覆盖,然后卓为有力的抽身而去,呼吸深浅有异,总是进的少吐得多,间隔时久,随时都可能只剩最后一秒。
她断断续续的吐出不成句的话“公主…皇上…我…”
我点点头,探身过去安慰她“别急,马上就回来了,再等等…”
她终是宛然一笑,扭过头看我,那时她的眼已经不能再动了,似乎已经失去了聚焦的作用,只是如一个黑洞般直直盯着问我看“我…我…”
呼吸越扯越长,一口气喘了许久,渐淡,渐轻,那双眼再无任何反应,笑还凝在她的嘴角,清泪却划过脸颊,就像是被时间定格了一样,再无声息…
“娘娘…”
身边的小宫女突然跪地嚎哭,我被惊得一愣,珍珠已经没有呼吸了,一双眼半睁,枯如死水,我维持那个僵直的姿势许久,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
小太监们急忙把一套新衣拿来准备给她换上,我退到一边,默默从门口往外走
外面的雪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我伸手,雪落在我的手中都不曾融化,这就是生命,来的时候也许也是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依然不曾被关注
觉得身子沉重的很,我拖步往青园走。
大门敞开,我买进去看见院子里负手而立的燕文寒秋,一身白色锻衣在身连袄袍都没穿,立在院子当中,头顶,肩膀都是薄薄的一层雪
我霎时懂得了,原来是这样,是燕文寒秋不肯去见珍珠的最后一面,他终是没有原谅珍珠,到死也没有
我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思考这件事,昏昏沉沉的走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声音冷清道“人已经走了…”
雪夜里静的出奇,似乎有非常微弱的簌簌落雪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的话说出口便消散无踪,只剩我们两个孤零零的彼此相对而立
燕文寒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把我拥在怀里,我身子一松,重重的靠了过去.累了,倦了…
珍珠终于永远的离开了我的世界,我不觉得轻松也不觉得快慰,我只觉得悲伤,空落落的悲伤…
这个大年夜我和烨儿没有在听到燕文寒秋的琴声,烨儿早早的睡着被菊姑带了出去,我窝在燕文寒秋的怀里阖眼却不成眠.长夜漫漫,我们都在各自的心思中度过了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因为大年初一的满门宴还是照常,虽然珍嫔已死,可毕竟是冷宫里的落魄妃嫔,她的死不会影响到任何一个人,整个皇宫上下都是喜气洋洋,满眼是红色,如海潮一般淹没我的眼
意外的,我醒来的时候燕文寒秋还留在我身边,他正衣衫半敞手拄着头,侧卧我面前盯着我看.我一睁眼就看到那张绝色倾城的脸,桃花眼微眯,整个人慵懒的像一只高傲的猫
我看着他的脸怔了怔,精神恍惚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越过他的肩头瞥过去,神经一紧,麻利的坐起身来“天亮了,今天有满门宴,你怎么还在我这?快起来,快啊…”
燕文寒秋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一急,抬了身子准备越过他下床“迟了时辰可不好,你还不着急…”
不料燕文寒秋伸手扯我胳膊,我不及防,一下子朝他栽了过去,撞了他个满怀
他的脸低低的覆了下来,薄唇贴在我的唇边,懒懒道“难得一见你慌乱的样子,真好玩…”说完吻便落了下来,辗转反侧,情意绵绵,一只手趁机伸入我的里衣之重摩挲我的后背,激起酥麻感涟涟…
正当他的手愈来愈放下移动的时候,我几欲崩溃的理智瞬间回到原位伸手推了推他“别闹了,再晚真的来不及了…”
燕文寒秋别扭的瞥了瞥嘴,抽回手扶我起来“来,送你个东西…”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锦带,来开绳子一倒,里面掉出来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不很大,上面是蓝色透明宝石镶嵌在一块白玉指环之上,可白玉指环并不粗,半透明状,环身只比一般的戒指稍微宽一点
“把手伸过来…”我抬眼看了看他,把手伸了过去“这是我特意去制的,你我每人一个,以后不要再脱下来,我想你一直这么带着…”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再看看他,笑问“礼物?”
他一笑倾城“信物…”
这一次满门宴还算准时,但我确实偷工减料的完成了所谓的“工序”,尽管如此还是忙坏了如意和菊姑
我给烨儿选了套深紫红色的袍子穿,一套衣服上了身,任谁见了都说英气极了,连燕文寒秋都赞不绝口“我的烨儿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呢,就是一张小脸太冷了些…”
烨儿蹙眉,站在我身边伸手去牵我的手
“烨儿害羞了呢…”我逗弄他
“我不要姑娘,我只要母后…”烨儿揪着眉心很执拗的纠正燕文寒秋的话
我和燕文寒秋都是一愣,平日里不见他怎么说话,这次一说话,非但清楚还很连贯,你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不满的情绪.可才四岁的孩子就有这么有自己的主见不算是好事吧…
燕文寒秋倒是挺乐和,微微俯身跟孩子大眼对小眼继续逗弄烨儿“你母后是父皇的,烨儿的嘛,还得等你长大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