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疼痛感达到极致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腹中的胎儿往下移动的当口屏气用力,不知道为何,即便是憋住气使劲,却总是在最后的关头被激烈的疼痛感击得败退下来,我甚至能感到自己身体的不住颤抖,且伴着耳鸣和目眩感…
“再来,皇后娘娘,您的气力不够,要在加把劲儿啊…”产婆的声音不时地想起,还有耳边菊姑鼓励的话语,我只觉得下身冰冷而肿胀的几近麻木
腰腹部却是疼痛的愈加剧烈起来,好似骨盆处已被生生的撑挤开裂,分成了两半,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梗在出口的地方迂回不前,疼到快要爆炸…
我剧烈的疼痛着,浑身没有一处不疼,连呼吸都是疼的,从肚子向四肢,从心脏向身体的各个脉络不断的传播出那种揪心而刺骨的疼痛,身子似乎越来越轻飘飘,仿佛要飞远了一般…
“皇后娘娘,用力啊…”
“公主…醒醒…”可我却觉得我的知觉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快去叫江太医进来…皇后娘娘昏过去了…”我陷入一片寂静之前听到了这句话…
接下来是一片虚无和黑暗,感觉到不到疼痛,听不见任何声音,似滑到一个深邃的地道中一般,不断下滑,周遭冰冰冷冷的…
是死了吗?还是,我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世界?
眼前一片光明,风和日丽的公园里一个漂亮的女子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湖边照相…
“箐箐,看着镜头要笑哦…”女子的手伸到小女孩子的胳膊下面,逗得小女孩咯咯的笑起来,湖边波光粼粼,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后又照在母女的脸上…
两个人的笑容灿烂而美丽,这一刻被照相机永久的记录下来了…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妈妈和我,这张照片在我的钱包里放了十年之久.我站在当时的她们的对面形如空气,我能看见她们,可她们看不见我…
我迫不及待的上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到她们跟前去…
“箐箐…”
“箐箐…”
“箐箐…”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呼唤我,妈妈?母亲?菊姑?还是燕文寒秋?
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道声音,仿佛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似的,越过千山万水,跨过江海湖泊,一直如丝如线般的冲进我的耳朵…
“箐箐…快醒过来,快…”这声音好似一道巨大的力量把我用力的往来处扯,我不断后退,再后退,像是穿越过时光一般,急速的往后…
渐渐的,眼前似乎有了光亮,光源处越来越亮,我眨了眨眼睛,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冰冷,疼痛,濡湿,感觉慢慢的如细流一般重新注入了我的身体…
我缓缓张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面如土色的燕文寒秋.“醒醒,不许你闭上眼睛,不许,朕不许你闭眼睛…”他似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喊着,旁边的产婆宫女们都给吓得不敢大声地哭泣…
我又回来了?我有些一时反应不过来.而燕文寒秋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外间等着的嘛?
“皇后这是力竭虚脱而导致的昏厥,老臣下针之后,应该会好很多…”说话的是江太医,有些胆战心惊的答燕文寒秋的话
“快去,该怎么下针就怎么下,如果到了只能留一个的地步了,朕要你保大人平安…”
江太医赶紧应是,忙着下针…
“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无论如何也会陪着你的…”燕文寒秋的眼中似乎布满了血丝,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紧到捏得我的手隐隐作疼…
稍微安歇了片刻,我开始蓄力以待后面的生产
又是一记长时间的疼痛,我按照产婆的教我的方法用力的使劲把孩子往下推,可每每都是感觉即将把孩子推出去的当口又败下阵来,眼看要呼之欲出,却又千钧一发之际退了回去
几轮努力下来,我彻底是一点力气也有了
“皇娘娘,您的力气不够啊,孩子都已经能看到头了,劲儿再持久一点,再挺一会准能出来了…”
我如同被拎上岸去的鱼,只顾的大口的喘息,汗水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流
我明明身体冷得很,却还是不住地流着汗,燕文寒秋待在我身边一点忙也帮不住,只能蹙眉不语
“皇上,您还是到外面等着吧…皇后娘娘一会就能生出来了,您看着…”产婆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到燕文寒秋大声叱喝道“少废话,尽管你接生,别的事不要多说…”
产婆给吓得赶紧噤了声,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你,出去…吧…没事…”我勉强说了句话出来
“你蓄些力气,别说话了…”燕文寒秋执意不肯我也没得法子,只能任他留在这…
“皇后娘娘,不能再拖了,羊水已经破了多时了,再不生出,恐怕里面的龙胎要出危险了…”一个产婆战战兢兢的道…
“这是什么意思?”燕文寒秋转过脸去问
“奴才的意思是皇后应该赶紧将龙胎产出,不然…不然…”产婆断断续续的不敢说下去
“不然如何?”燕文寒秋冷脸问
“不然会…会…”
“说下去…”
燕文寒秋一嗓子把产婆吓了一跳“不然孩子会憋死在里面,现在胎动已经越发的缓慢了,不能再等了…”
“大胆,你活够了是不是…”
我伸手扯燕文寒秋的胳膊“别发火,她说得没错…孩子…必须要尽快生出来,不然真的会憋死的…”
“菊姑,孩子生下来就托给你了,千万别离开你视线…”
我望着她,她早已眼泪婆娑“公主放心…”
我喘了喘,对这对面的产婆道“帮我,一定要帮我把孩子生出来…”
产婆一愣“娘娘尽管用力就好,到时候有人会在您的肚子上做推压的动作,您就放松了身子,跟她的动作一致,在阵痛的时候顺着胎动尽管使大力气生就成…”
我点了点头,躺平身体,喘息着等待再一次宫缩的来临…
人生里最痛的时刻和事情也就莫过于如此吧,生育是这么伟大的一个名词,而其中的艰苦和风险之大又怎么是口口相传就能深刻诠释的呢…
我已是带着一脚踏进坟墓却另一边拼了性命的要把一个新的生命带到这个世间来的准备了,生与死离得这么近,近的就好比时间的一霎那,一个不经意的转身
而我,愿意为此付出我的生命,这不是难能可贵的伟大,这是天性,是每一个做母亲与生俱来的勇敢和牺牲
而到今天,我终于能够理解母爱和母亲这个称呼了,我用心理解了它…
我扭过头,窗外面似乎有些淡淡的光亮,天际一片温和而柔美的橘黄色,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橘黄色,缓缓的,我定睛一看,似乎从天际往正往下在飘荡着雪花,洋洋洒洒,无声无息,那景色绝美异常…
“终于下雪了…”我念叨着,燕文寒秋伸手抚了抚我的脸“等你生完了孩子,我陪你看雪…”
我苦笑了笑“但愿你以后能见到这雪就想会想到我,给孩子多一些怜爱,那我死也死的瞑目了…”
他出声阻止我“切莫乱说…你不会死,我保证…”
我扯了抹笑容没有再说话,保证,我们连自己的心都不能保证,还能保证别人的生死嘛…
不过这一刻,燕文寒秋的这句话是足够温暖的,我虽不能够信任,不过我接受这种温暖,一如从前子瑛给我的温暖一般,明知道不切现实,也无法长久,不过还是能在瞬间温暖了我的心,想来,如此,也就够了…
说话的功夫又一阵疼痛涌来,我的身体下意识的开始用力。
“娘娘,来了,快用力…”
我使劲浑身力气,紧咬住嘴唇,秉住呼吸用力的把孩子往下狠命的推.另外一个产婆走到中间来,从上往下的方向跟我使劲用力的节奏相同的一个频率加了力道的把孩子往下推…
“皇后娘娘,孩子看见头了,再使点劲儿…”产婆不断的催促
我只能急促的呼吸几口,然后又开始用力
“出来了,头出来了…再使劲就全部出来了…”
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涨感满满实实充满了我的下身,顿时火辣辣的灼热以及一阵急性痉挛般的疼痛传来,我的眼前似乎天花乱坠,一片白花花的 …
“娘娘,再使劲儿…使劲啊 …”
我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很想再用力,可刚刚的几次已经完全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了…
“娘娘,您在不使劲孩子会卡到窒息的,就差一点了,就一点…”
我觉得自己已经虚弱到极点,可偏偏就是到了这么关键的一步…
“皇后娘娘…”
我又开始有些视线模糊,意识似乎正在抽线般离开我的身体,如此,我还是焦急万分,不行,我不甘,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这一路走来不易,又怎么能停在这里?我更不愿丢下我的孩子…
我勉强蓄积了点力气准备最后一拼.如果这次失败了,那么孩子就会死在我的肚子里了,而我似乎也会情况不妙,心中一阵绞痛,我想,我真的想把它带到这个世间上来,养育它成人,教养它读书,看它在我的身边健康的长大…
“皇后娘娘用力啊…”
我最后蓄积了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力气,终是毫无保留的奋力使出,我用力的死死握着燕文寒秋的手,弓起身子,仿佛要把身体最深处的所有力量都发出来一般
产婆顺势用巧劲往外带,另一个也跟着我的频率往下推压,一秒,两秒…
我挺在关头上不肯放松,时间变慢,仿佛成倍的延长了一秒钟的长度,疼,疼得发冷,疼得汗流浃背,也疼得值得…
终于,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力量冲破最后的防线的跃然而出,只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一股脑的被挤了出去,温热感分离出我的身体
孩子离开肚子的一瞬间,我再也持不住力气,真个人松了下来…
“生了,生了,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个小皇子…”
产婆的喜悦的声音响在房间里,我感觉到自己身体不断的颤抖着,还有手的那一端,同样颤抖着的燕文寒秋…
我觉得疲惫至极,整个人已经恍恍惚惚了.菊姑把孩子接过去冲洗干净并包好抱过来给我看
我恹恹的睁眼,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婴儿,真小,干巴巴,粉红色的,看不出什么模样…
我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了笑,却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来…
之前我是交待过菊姑的,孩子一但生出来决不要假以他人之手,不能离开这个房间,更不能离开菊姑的视线.这个皇宫的险恶处处皆有,我不能有效的阻止,但我必须积极的防御…
又等了一会,胎盘也全部排出干净,如意和小桃给我擦洗干净之后,一行人就都出去了。
燕文寒秋始终没有离开我周围,也未曾抱过孩子,这让我的心多少有些失落…
都弄完之后,孩子又给抱了过来放在我的身边,燕文寒秋这才看过孩子的第一眼,我看着他的神情觉得很诧异
你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惊喜?厌恶?或是觉得不值一看?
半晌才听见他苦笑着对我说“等得时间太久了,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迎接他的到来,我以为,以为这是一场悲剧,可我不希望他的到来而让老天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伸了手,用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脸蛋,眼光柔波荡漾“你的母亲可不是一般的母亲,待你长大一些,为父一定好好栽培你…”
栽培?还为时过早,我不想把那些无谓的压力和危险早早的套在他的身上.而燕文寒秋的话暂且只当作一种欢愉的感慨吧,这种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悬着的心才稍有落下,把视线转到孩子的一边“皇上孩子的名字可否能由我来起…”
燕文寒秋笑笑“说来听听…”
“燕文烨…火华之烨,如何?”
“果然好名字,灿比火花,炫目至极,好一个火华烨…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叫燕文烨…”
我再看了看孩子,才安心得闭上眼休息…
这个绝美的落雪之夜,我终于生下我的第一个孩子,满心的感慰将喜悦却而代之,这个世间终于有了一个和我血脉相且连骨血不分的人,有了他就等于我拥有了整个世界…
番外:燕文寒秋篇(上)只愿我心比你心
我无数次的从梦里醒来,重复在眼前是母妃死的那个冬天,一身华丽的裙衣,怵目惊心的血液,从华文宫的房间里,沿着台阶,石板路,一直延伸到院子里的那棵梅树之下,雪地里鲜红的液体融进冰雪之中,洇成一滩…
在我的记忆里母妃从来都是绝美而妖娆的,从我生下来到今天,我整整活了二十二年,再未见过有一个女子能有母妃那般的容貌,天地之间她是独一无二的…
我对母亲的记忆还太少,十三岁之前我是北邑国的三皇子,母亲被父皇宠幸,我因为母亲的地位优越而高贵的活着
可我的童年并不快乐,也是同样是因为我的母亲,因为她想让我成为未来北邑的皇帝,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受着最严格的教导,甚至,我曾挨过母亲的耳光…
那时候她用冰冷异常的眼光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对着才只有七岁的我说“燕文寒秋,你的命只有自己去争,母妃能帮你站在什么位置上还要看你自己,成王败寇,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如果你不一人之上,就会得到一生的凄惨,苟且偷生不如不生…记住,莫要让母妃失望…”
生平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至于母亲的压力,她希望自己能永远的高高在上,因此,她需要我万人之上
那时我不懂母亲,不懂她为什么要常常再没有人的时候坐在位置上发脾气,摔一些瓷瓶,或者惩罚下面的奴婢…声色俱厉,阴狠冷酷,那张绝美的脸变得可怕异常
我常常都是不敢吱声,悄悄的躲在奶娘的身后偷偷的望着愤怒中的母亲…
那时候我始终无法懂得 ,可直到我懂得的那个冬天,母亲躺在梅树下却一去不回,我站在母亲死去的梅树前呆立了一天一宿,那一刻我深深懂得了死亡的意义,皇宫的意义,还有人上人 的意义…
从此我被父皇交给了舒文妃代养,她就是燕文昃的母亲…
她带我很好,甚至比亲生的母亲还好,关心我的生活,觉察到我的快乐与难过,在我生病的时候守在我床边,会用温柔的手抚摸我的额头,细细的道“没事的,没事的,总归会一切好起来的 …”
我常常是一声不发,看着她粼粼如波的慈爱目光然后闭上眼,心中无不是感激…
舒文妃与母亲不一样,她很温柔很和善,说话得时候从没有母妃的高高在上,而是软言细语,一字一句
她习惯常常带着笑跟我说“寒秋啊,你不生活的开心一点,你母妃也会不放心的…”
我朝她笑笑答“舒文母妃,以后我会善待我的皇兄…”
她不语 ,温柔的摸着我的头…
我是有仇必报之人,从前我一再受文家的摆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靠文家的势力和力量把皇后和太子一举推翻
我等了七年,忍气吞声了七年,终于有了机会,一只巫蛊一场疏忽,足以灭掉皇后所有的根系,皇后不保 ,太子自然也得下台…
推翻皇后却是并未费我多都大的气力,毕竟我们准备了十年了,何况母妃为了推我登上王位私下里交好的王族大户很多,我们有备而来,打得早已放松戒备的皇后一族防不胜防
其实父皇在事故之后是想让我放过燕文玉泽一条生路,把他下入地牢的第二天我去看他,望着昔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哥哥,我心里没有一丝难过之情,相反,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自豪充满我整个胸腔之内
他衣着凌乱的坐在监牢的地面上,一双眼浑浊不堪,早已没了当日的神采“终究是你赢了我,不过,你也别太过得意,终有一天你也会沦为我这一途,自古算计别人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轻蔑的一笑“这叫善刀者毙于刀,善谋者卒于谋,是跑不到的报应…”说着竟抑制不住的狂妄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地牢的每个角落“报应…报应…”
我并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自古争夺皇位就是这般惨烈,你尚能置兄弟之情于不顾杀我母妃,今日,我又何惧这报应一说…?你自己了结吧,对你,我不屑亲自动手…”
我转身出了监牢,身后却是一片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不懂这是一条怎样的道路,在把我推向这条路途的时候也未曾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更没有人以兄弟之情亲人之爱礼遇我
如今,我凭着自己走到这一步,在无需他人说教。报应又如何?终究不过一死罢了,我宁死都不愿死的窝囊,与其死在燕文玉泽的手下,不如先下手为强,就算真有报应这么一说…
我终于为我的母妃报了这一仇,不管曾经她做的对错,她终究是我的母亲,她的爱是沉重的,严厉的,甚至是自私的,可毕竟,这世间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可以并情愿为我死去,这就是我的母亲…
于此,我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做过一天太子的皇帝,燕文玉泽在我去过监牢的第二天自杀身亡,父皇为此非常恼怒,就此让出皇位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他因为我竟没有留下废太子的一条性命而躲进了暄和宫,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右丞相和当年教导我的太傅辅政…
我二十岁的时候终于带着母亲的愿望和使命成了这个国家的皇帝,我发誓要把北邑变成一统天下的唯一一个国家,这并不是妄言,这是我的野心,我终有一日要完成的使命…
于是我去了乐子纯的南梁,我们之间的契约自然是谁都稳赚不亏,就是在那个晚上,我见到了她,后来她成了我的皇后,成了我孩子的母亲,成了我此生最爱的一个女人…
我和乐子纯的见面在一家京城很有名的青楼,里面似乎有他的一些人脉网络在,谈到午夜,我们从里面出来直奔乐子纯在宫外的一处别院
午夜的大街静寂异常,除了热闹十分的翡翠楼门口还灯火通明.我们策马前向,还没走出几步,眼前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衣服似乎宽大了许多,正低着头往前匆忙的走
也许是听到了什么,她顿住脚猛地回头,见我们的马极快的奔驰过来,便准备很利落的侧避,但似乎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防不及的朝旁边扑了过去…
就在那么一瞬,我的马与她擦肩而过,当我们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停下之后,她才缓缓站起身来,帽子下一张精致的脸,眉目清秀,淡然而冷清表情,很显然是个女扮男装的把戏
她看了看我们,没有半句话说,只是抱紧怀里的东西,然后伸手扶了扶被撞歪的帽子,眼神很漠然…
我觉得甚是好奇,目光定在她身上,想探个究竟…
“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在街上晃悠,小子,你没事吧…” 乐子纯先开了口,
她还是没响,抬起一只手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我撇过眼去,她的额头上被撞破了一处,正流着血…
“唉,问你呢,摔傻了阿小子?”乐子纯见她不说话又好笑的问了一句
“没被踩死已是万幸,若是摔傻了岂不是我好命的赚到了…”她冷冷的回话,噎得乐子纯一愣,我饶有兴趣的朝她望了望,还真是个有性子的丫头…
后来乐子纯还是扔了一锭金子过去,然后带着我走了 ,临走前我又回头望了她一眼,还是那张波澜不惊的面色,冷冷清清的站在原处,不知所想…
我如何没想到这个漏夜出门的丫头竟是个公主,是乐扬的十三公主乐箐箐…
乐子纯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之所以跟我答成一致协议实行了我提出的两国修好的政策不过是因为他身边的条件已经不允许他在太子位上有任何闪失的地步而已
乐扬的儿子甚多,乐子纯既不是嫡出 更不是长子,也没有战功,他能走到今天都是她的母亲一手支撑…
若有了意外,这个位置是无论如何也做不稳了的…我们都深谙其中的利害,所以,合作者之间的默契并不在话下 …
两个敌对的国家修好的目的都是一个,各自修养生息恢复生产和军队,而这种修好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和亲,南梁同意修好,并准备嫁给北邑一个公主
我自是无所谓,一个女人而已,是谁并不重要…
当我知道这个和亲过来的公主就是那个冷宫里长大的十三公主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反对,和亲只是一个样子而已,不能代表什么,左右一个傀儡罢了何须在乎是最宠的一个,还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呢…
或许后者的立场还会更好一些,不受宠的人天生就会带着一种薄凉和冷酷,懂得自己的位置和未来在什么地方,不会轻易做出愚蠢的事情…
在一次宴席上,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冷宫公主乐箐箐,就是这么巧,巧到天下这么大竟能一见之后无法忘怀,再见时只一眼就能认得出她,巧到能在午夜遇见一位漏夜出宫的公主,巧到那位和亲的公主竟然就是那个她…
毫无置疑她是宴上最寒酸的一个公主,我所见到的南梁的公主无一不是绫罗绸缎的,只有她,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只有胸口有些许图案,把她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如雪般精致.身上头上的首饰很少,清清泠泠,与世无争…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性子的一个女子,你看她的眼她的脸,仿佛是只活在自己的方寸天地之间一般,丝毫不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可那一眼,我看见她冷清的脸上带了抹自然大方的笑,似乎回应着谁,顺着望过去,对方竟是一位鹅黄长衣的俊秀男子…
我的心一瞬间有些不爽,不为别的只为即将成我我妻子的人在对别的男人微笑,那笑容自然而然,没有戒防,发自肺腑却不是对我…
后来我私下查过才知道,那个人叫乐子瑛是乐子纯的弟弟,南梁的五公子 …
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联?我一直思考却不得而知,乐子纯大概还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乐箐箐的身份和地位了,他支口不提我也不打算问,可那个问题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胸口,有时候竟想得到我有些心烦气躁…
而乐箐箐的真实情况我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我不在意她的处境并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他们父子欺瞒,这一点他们是如何也无法知道的
我几次路过落芳苑只看得到破旧的房屋和紧闭的大门,唯有一次我从后门处经过,竟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墙头迎风抬头而望,那夕阳的姹紫嫣红染了她一身一脸
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祥和和安静,一身布衣,两只辫子,素面朝天的她缓缓闭上眼睛,轻轻的叹息声从口中不自觉的溢出,那一刻我觉得时间似乎停止了,我也抬头望着那片灿烂的晚霞,果真美到极致…
也许我已经看到过的女子太多了,妖娆的,妩媚的,绝美的,抑或是冰冷的,可我唯独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你觉得她温顺是因为她话极少,觉得她冷清,是因为她跟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觉得她坚韧是因为听说了一些她的不屈事迹,觉得她独特是因为我从未在任何尴尬的场面里见到她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即便是被姐妹嘲笑,即便是一身布衣,她永远是云淡风轻的,仿佛事不关己,没多大不了…
这样一个女子怎能让我不好奇?
“子瑛?”待我回过神,我见她在笑,淡淡的,轻轻的,比静潭上风掀起的涟漪还要轻…
然后乐子瑛伸手,把她扶了过去,两个人在靠着墙的地方说笑,我的脸色越来越冷,心越来越冷,到最后竟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