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皇上和皇后的恩赐了....”珍珠俯身一礼,在抬头时,冲着燕文寒秋就是嫣然一笑.
燕文寒秋点点头,转过来跟我说话“你知道徐太医暴毙太医院的事情了吧?”
“嗯,耳闻了一些,刚准备得了空问问你,这事该怎么办呢...”
“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后宫里胡作非为...”燕文寒秋面上如若春风,声音却冷的刺骨.
“只要是做了手脚就会留下点蛛丝马迹的,肯查,又怎么会查不出?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轻语
“自古以来后宫就是个是非多多的地方,便是最英明的皇帝也未必就理的清楚这里面的那些乱线团一般关系,我也为此颇为头痛不已...”
我笑笑“最毒妇人心,这话不无道理,皇上的宠爱可是后宫三千朝思暮想企图要得到的,不使些小伎俩,谁能保证自己能给皇上宠爱一辈子呢?说不准,这里面的门道比治国还要复杂呢...”
“如若上升到连龙胎都敢打主意,敢下黑手去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便不是争宠,这是只手撑天...”燕文寒秋冷言.
他的意思我懂得,皇帝的后宫虽然人多,可未必都是他的那道茶,总有喜欢多一点和喜欢少一点的之分,这是没办法的事,皇上只有一个,都是只能为他独尊的
这个年代里男尊女卑,必定是要以男人的选择为道理之根本,或许这也不能说是个道理,只能说是个原因罢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放手去查了…”见我这么说,燕文寒秋点点头“这是就交给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我问“什么事?”
燕文寒秋直视我的眼睛,看得我莫名其妙“近来函谷新上任一位远道而来的将臣…”
函谷,这个地方我知道。我到北邑和亲的路上,太子乐子纯把我送到南梁边界的时候,我曾问他要了一份南梁国的地图,我自然很清楚函谷是什么地方,那是南梁和北邑之间最重要的军事要道,山势地形极其险峻,气候条件恶劣,尤其对于全年气候都很适宜的南梁将士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挑战和考验
因为是南梁和北邑接壤的地方,群山里一条沟壑之处,两面都是山峦叠嶂相护,所以地形奇特。
也恰恰就是这个地方,才是一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军事要地.我有些不明白燕文寒秋说这话的意义,抬眼望他,静等下文
“这人很特别,你大概会猜得出…”
我的心突地一沉,南梁还有一个人对于我来说特别到能让我猜得出的人?如果有,那这人就只有一个而已…
我故作冷静,撩眼看他“皇上缘何这般问我,南梁对于我来说特殊的人那么多,叫我可怎么猜才是好?”
“是乐子瑛…”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我的心仿佛刹然间给一柄厚重的铁剑穿了个窟窿,有种被遏制住呼吸的感觉从胸腔出传来,憋得我难受
“怎么不说话?”他问
我有些故意的朝他宛然一笑“子瑛皇兄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武将,他来函谷做什么…”
“乐扬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说不准,你的子瑛皇兄还藏有些你不知道的本事吧...在或者你的太子哥哥乐子纯更有些头脑,也说不定...”
我讪讪的笑了笑“也许吧...”
“我今天不走了,陪你,好不好?”他贴过身来在我耳朵边轻轻问.
“好,那我让珍珠赶紧给你准备沐浴...”
他笑着点点头,一双眼波光流转,含情脉脉,不似春风,更似醇酒,慢慢的踱步转身进了里间.
子瑛究竟为何?为何那样一个云淡风轻的人,一个与世无争,不求功利不愿被封疆为王的人竟然也走到了这一步?
函谷,函谷,这是南梁距我最近的一个地方,子瑛,谁能告诉我,究竟是你为了实现你曾经的诺言,还是我终究不够了解真实的你???
燕文寒秋的柔情似水如同潮水般淹没我,我躺在他的怀里却有些茫然的想哭
他吻着我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轻轻的说着喜欢我,让我仿佛躺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荡着一条轻飘飘移动的小船里,我不知道通往何处,不知道是不是同我内心中的美好是相同的方向
我随波逐流,渐慢得失去知觉,恍恍惚惚的沉浸在一片宁和之中。
我似乎可以看得见,函谷高高的城墙之上,一身朱红袍子的子瑛,一张温润清秀的脸,沐着东升的太阳,站在那里微笑.
风在吹,撩起他的头发和袍子,像是走在风里一样,我看得如此清楚,如此的清楚
懂与不懂
皇上是下了令要严查宁嫔滑胎一事,我居后宫之首,这事少不了我的麻烦,我本就为着子瑛去函谷的事纠结不已,现下宁嫔的事情更是烦心的很.
先是传了那日提供证言的小太监,说是看见徐太医暴毙前的一个晚上慌慌张张的想要午夜出宫,后因为时辰太晚又没有特殊通行的牌于是没有放行,所以徐太医不得不返了回去,结果第二天就死在太医院里
这个小太监的话并没有多大的价值,于是又招了姓赵的负责验尸的仵官过来问话
“你告诉本宫,验徐太医尸的可是你?”
仵官跪答“正是下官..”
我又问“那你说说,你都验出了什么问题?”
“本官验出徐太医中的是种很常见的勒毙”
“还有可疑之处吗?”
“除了一些擦伤和脖子上的淤痕,再无其他...”
我点点头“可见那些脖子上的淤伤是如何弄出来的?”
他想了想“看起来不像是绳子,更像是手指的掐痕…”
“掐痕?”
我暗暗思索,果然大胆,敢把人活活掐死在太医院
珍珠上前小声的道“公主,外面于妃和宁嫔求见...”
我点头“让她们进来..”
“嗯,你下去吧”又吩咐李德胜“把他的供词都笔录下去,盖章画押,交给刑部去处理,本宫得了空再招他问…”
不一会于妃和宁嫔进了来,见了我立刻跪了下去“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两人站了起来,宁嫔依旧柔情似水的娇羞,我看她一眼,她却似笑非笑的把头低了下去.
“皇后,今天我劝了她好一会,就为了这个东西...”她手一伸,手上握了把凤钗.珍珠上前把东西拿过来递给我.
我拿起来端详了一会,没看出什么奥妙所在.
“皇后请看钗的上端...”
在于妃的提示下,我仔细一看,果然 ,再钗和凤图连结的地方似乎有几个字,再定睛看看,是文苏必贵四个字...
我知道文贵妃的名字就是文苏,所以,这钗的主人是谁自然一目了然,而问题在于,文贵妃的凤钗竟然在她们手里这又说明什么?
“这是文贵妃的钗,你们想说什么?”我问.
“这钗是都管在徐太医准备潜逃的包裹里找到的...”于妃道.
“所以,文贵妃和徐太医的死必有牵连,到底是什么牵连呢?怕就是有关宁嫔流胎一事吧...”
我觉得好笑“本宫也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可这把钗平白出现在徐太医的包裹里,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种事后宫的嫔妃是不得参与的,就算是真的从他的包裹里发现的,经你们这一搅和岂不是会落了别人的口舌?”
于妃不知如何回答我的话,倒是宁嫔开了口.
“奉命收查的督官以为这是臣妾的东西,所以把它交还给臣妾的...”
“噢?那为何你的东西又会有可能落在徐太医的手里?”.
“因为当时臣妾的脉和安胎都是徐太医一人经手的,绝无他人过问,有可能不小心给带了回去的...”
我点点头转而问她“有了喜脉怎的都不跟本宫通报?”
宁嫔嫣然一笑“以为时间尚早,想确定了再说....”
“已足三个月了,时间也不算早了,若是太医连三个月的胎儿也把不出来,还不如回乡下做个赤脚郎中的好,不然花了那么银子养着,岂不是太浪费了嘛...”
宁嫔懂得我的意思,笑容一僵,赶紧调转船头“这都是臣妾的不是,没有及时的跟皇后禀报此事,其实,其实臣妾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嘛,这个皇宫里谁没有?就连皇帝都有,何况你我这些后宫的女人们呢...”我端茶,揭开盖子撩了撩“你说是不是,宁嫔?”
她抬头冲我笑,好不娇媚“皇后说的正是,必竟您才是这后宫的正主,我们也只服您一个人,可如今,令我们这些妹妹们烦心的事颇多,现下里连龙胎也保不住,如若真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害了我们不也是折了皇后您的威吗?”
好个坐山观虎斗的计,想让我去挑那文贵妃,这女人还真是个敢想敢做之人…
我想了想,点头“宁嫔说的既是,这背后的人,本宫定是要把她揪出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这么自以为聪明无比,把本宫和皇上都当成猴子耍了…”
宁嫔眼色一转“臣妾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皇后能还臣妾一个公道,也让整个后宫恢复平静,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的一起生活,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难得妹妹这么心胸宽广,这般通情达理,本宫自然会跟皇上如实秉明,你这事情定会查得个水落石出的….”
她也俯身一拜“让皇后娘娘费心了...”
我笑“你们有什么证据也好,有些线索也好,都尽管秉明本宫,自有本宫给你们严惩那个背后的人,大可放心…”
两个人相视一笑朝我又拜了拜,才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我坐在位置上想来想去,望着手里的那柄凤钗,不由得想到一个人来…
宁嫔既然可以这么说,想来督管那边已经是给打点的差不多了,再想想,虽然皇宫是个等级极度森严的地方,可这地方最自由最为基础的群体却是穿梭在宫中数以万计的宫女和太监
我不能相信这凤钗是什么正当的方式得来了的,自然也不会是她口中督管所搜出来的赃物,文贵妃若是真想除了徐太医怎么还会留了这么大个破绽?
何况也不可能是她本人出面,又怎么会落下她的凤钗?荒唐
而对于文贵妃来说梳妆台上数不清的首饰里丢了一两件也实属再寻常不过的事,她不会在意,更不会去追究,这就对那些整天在她宫里面晃来晃去的宫女太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方便了。
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就顺手牵羊,偷出来个凤钗又有何难?
看来,这宁嫔还真不是简单的人物,连虞宸宫都能放进去人盯着…
“李德胜,来了北邑快一年了,这宫里可有些能信得着的朋友吗?”
他嘿嘿一笑“小的人缘还算不错,狐朋狗友倒是有几个的,都是从南梁跟过来的,知根知底儿…”
“那好,你过来,我有话跟你交代…”他附过身来,我在他耳朵边小声交待
“公主,难道我们这儿也有…?”他诧异
“谁敢说没有呢?连她那都有,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这里就没有?”我应他
“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办…”说完忙退了出去
如果连一个嫔都能做到如此地步,那么这个宫殿就真的如于妃所说,是一个深入无底的一口藏洞,骇人至极
我坐在凤宫里等消息,而之前去搜徐太医住所的督管也给刑部招了去问话,说是在太医院里徐太医的住所的床下面发现了一百两黄金,其他并未发现什么
可真是胆子大到了极点,这些所谓的证据怎么看都不符合该有的逻辑,而偏偏人赃并获,就算不合逻辑那又怎么样?
“公主,新纺好的布料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一些珠宝器具的,等您去大殿里点数一下…”
我有些头疼,总觉得身子发沉倦怠的很,本不想去,可这毕竟是燕文寒秋迎娶西乌公主的聘礼,我没有不去查看的道理。
于是回如意“我知道了,等我换身衣服再跟你出去…”
大殿上的箱子只有五只,型号照送去南梁时候的十口箱子小了一圈不止,看来燕文寒秋对这即将嫁来的西乌公主也不怎么待见就是了
我对旁边的李德胜吩咐“都打开,按照名册上的东西一一点数,看还少了什么没有...”
李德胜把名册接了过来,开始一一点到,有其他的小太监从里面往外搬,严格按照名册点数的顺序一一察看.
“玉瓷高瓶一对...”
“玉如意一只...”
“锦绣河山屏风一面...”
东西不多,不过多久就全部点数完毕,总共也就才三百礼器和五十饰品不过,再一次仔细严密的检查一番确信无误就准备再按原来的顺序装箱,然后由我亲封箱口,等待燕文寒秋最后一次过目。等他在点数过后,如若想打开,就只能等到这五口箱子送到西乌额泽图的手中才可以,否则,任何人动它都是死罪一条...
“对了,这次去迎亲的使臣是谁?”我心不在焉随口问道.
“回皇后,正是和朔王爷亲自去西乌待皇上迎亲...”一旁的大臣回我.
“燕文昃?”
“回皇后娘娘,正是王爷...”
我顿了顿“既然东西都点数完毕了,就派人好生看好,过几日上路之前别离了人,保证完好无误的上路才是...”
“老臣自当竭尽自己职责..”
我点点头“那本宫就回去了...”
“恭送皇后娘娘...”
我带着如意从大殿往凤宫里回,秋意已到,风凉丝丝的,只有靠近正午这会的阳光是最讨人喜欢的,不烫也不热,正正好好的缓和,照在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舒服极了.
“公主,你看着御花园多好啊,你整天窝在青园也不出来多走走,那青园那么小有什么好待的,你都不腻烦?”如一在我耳朵边唠唠叨叨的念.
我觉得好笑“这御花园走久了又有什么意思,还不是一个样?”
“怎么一样,差好多…”
“你若喜欢,我以后就派你到处去通传跑腿…”
“公主这是欺负我…”
我笑着摇摇头,还是个小孩子,还没长大呢…
“贵妃,这次她肯定是借此机会给您个下马威,徐太医的事件说不准就是那贱人和皇后一起搞出来的…”
“想赢我?凭她们?呵呵,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个声音我熟悉,如意刚要张嘴,被我拦了回去
“就是,贵妃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您看皇上对小皇子的喜爱,她们谁的孩子能比得上?都说母以子贵,以奴婢看啊,根本就是子以母贵,母亲得宠,孩子自然就得宠爱…”
“就算不为了我自己,我也要为卓儿的将来着想,嫡出?如果嫡不出呢?”
“皇上也不经常临幸她,都嫁过来快一年了,肚子还是瘪的,奴婢看,她是鼓不起来了...”
“哈哈哈...”
两个人说到兴头上不禁笑的得意旁若无人,却不知道廊子这边的我刚刚好路过,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公主...”如意气的直抖,用力扯了扯我的衣角.
“平日里这话也说了不少的,只不过现下里听见了,可听见还是听不见不都是一样?”我不理她径自往前走.越过弯道,终于在临池的廊子边遇见了文贵妃和她身边的一个侍女.
文贵妃一身淡粉色,面色红润,一双勾魂眼,眨了眨,风情万种,她身边的侍女看起来年纪不少,见了我从里面过来,不见低眉顺目,只是恭敬的拜了拜“皇后娘娘千福...”
文贵妃也俯身拜我“皇后千福...”
“起来吧...”我开口.
“皇后这是从大殿方向过来的? ”文贵妃问.
“是啊,点数去西乌的聘礼去了,你们呢?赏风景吗?”
“是啊,我们贵妃在屋子里憋的闷了,小皇子这会刚好睡下了,总算得了空才出来的...”她身边的侍女接口道.
我把眼光一转,直直看着她,她也抬眼看我,我冲她笑笑“陈公公的位置换了你吗?”
侍女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我.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这道理看来陈公公忘记教你了...?”
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忙着跪了下去“奴婢多嘴不该替文贵妃多言...”
文贵妃也跟着假意道“都怪臣妾没有管教好奴婢,请皇后不要介怀...”
“古人云,有君冠臣履之说,是冠还是履,该放在何处,不需要本宫教你们吧...”
“奴婢不敢...”
“刚好这池边凉快,你多吹吹,吹得清醒了才好,不然,再犯了大错就不好办了.童言无忌可饶,嚼舌头的祸根难留,好自为之吧...”说完,从脚边跪着的人身边走了过去.
走出不远,如意才对我嚷嚷“公主怎么这么简单就饶过那小贱人了,她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连皇后的话也敢抢...”
见我不语,她又扯了我的胳膊“公主啊,她们笑话你的肚子生不出来呢,你怎么还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枪打出头鸟,她才是众多嫔妃眼里的钉肉里的刺,不必我找她麻烦,自然有人扰她,随她去好了...”
“随她去?你怎么这么大方啊,真要命,不争不抢,难道皇上会是蜜蜂会主动叮上来不成?我和珍珠都说了几百遍了,也不见你上心一点,到底公主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东西?到底想的是谁,想要什么?”
被如意这么一问,我无话可说了.
燕文寒秋曾经说过,不在意也许是因为从不上心,可能他是懂得的,只是这种懂得也只停留在懂得这一层次,那和亲身体验到的疼痛却是永远都划不上等号的.
意料以外
傍晚的时候李德胜回来了,进了门就跟我说“公主,这事有门,被小的给问到了…”
我根本不诧异他得得到的结果,这个宁嫔不使手脚她就什么也得不到办不成,而只要动动手脚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早晚要给揭出来
“你好好给我派人看着,等着把大鱼钓上来…”
李德胜很得意道“小的办事,公主尽管放心,这鱼跑不了…”说完便退下了
我开始前前后后的思索这件事情,宁嫔的人在虞宸宫,那虞宸宫的人会不会也在锦阳宫里有所安排呢?
文贵妃虽然并不知道凤钗为证的事,可徐太医的死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现下里她一定又打了别的主意,不然怎么会连问都不问,当真那么自信?
想着想着又开始犯头晕,最近一直睡不好,除了宁嫔滑胎这件事之外还有西乌的和亲的事情,偏南角上的雨和苑几近完工,那是要给西乌公主安身的宫殿,连带着迎娶和婚礼的事,我最近操心不少
虽说是秉章办事,却也想把职责分内的事情做得好一些,白日里跑了几遍去监督工程,还要操办婚礼的相关事宜
晚上睡得晚,梦里也睡不踏实,无数次的梦见子瑛站在函谷的城墙上的样子,就开始无端的心神不宁,醒来时一身的冷汗,连后背的衣服都能汗湿
南梁的安排我并不清楚,想问却也无处可问,燕文寒秋那里自然是一个字也不能说,我和子瑛在南梁的那次私奔,就是被他亲眼所见,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的那些疑惑和不信任
也不能写信给子瑛或者菊姑,怕是信还没出北邑的皇宫就会落入燕文寒秋的手里,那我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之前想达到的目的就会全部都前功尽弃。
所以我只能无端的在这里思考,猜测,劳心劳神,疲倦不堪,不是我愿意给自己找罪受而是我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表情能装能骗,可只有静下心来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最真实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那个被糖浆洇了一片的锦袋开始发呆,我又想起那个时光里的墙头之交,头顶一望无际的蓝天,眼前繁花似锦的桃林,还有那年初好的我和他,晶莹剔透的糖果早已化成一滩,只留着空口袋,空空如也…
爱是什么?是一缕轻烟,有着若有似无的美;是一道刻骨铭心的伤,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疼痛不堪;是无数伸张的藤荆,盘踞然后紧紧缠绕,牵了一处却动了全身
时间匆匆而去,沧海都变成桑田,我还会念念不忘,我以为我薄情,我以为我洒脱,原来我也不过只是茫茫众生中普通的一个,别人有的,我都有,别人没有的,我也不会有…
“你在发呆?”我一怔,看见燕文寒秋一身紫罗金袍子,金冠束发正满面的笑容从门口走进来
原来,爱和不爱,跟金钱跟相貌并无关联,爱那个人不为别的,只为从未有人能替代他,这就是理由…
我勉强笑笑“皇上为何来了都不让下人通报一声的?”
燕文寒秋的脸色一滞“皇后没听见吗?这次是珍珠报过了的...”
我愣在当处...
“这是什么?”他顺手把我手里的锦袋拿了去,左右翻看,又瞥了我一眼“你的?都脏了,怎么还留着?”
“嗯,南梁的时候一直带着的,看见它就想到那时...”
“都过去了,想它做什么,都忘了吧...”
燕文寒秋一扬手把那个锦袋扔到旁边用来暖茶的火炉里,锦袋落进里面很快被火舌吞噬,轻烟浮起,一股焦味夹杂着糖果淡淡的清香弥漫了出来.
他就那么静静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盯着锦袋最燃尽的最后一点,缓缓对他说“如果能说忘就忘,那真是个天大的福气...”
我抬眼看他“皇上又怎么能懂得呢?”
他盯着我看“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懂得?”
“不管你想也好,不想也好,始终是回不去的了,想那么多,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流不出眼泪,只觉得自己眼眶酸胀,胸口憋闷,难以呼吸。
“立命还是安身,皇后这点道理不需要我多讲吧,我不管当初带着你跑出去的是乐子瑛还是你自己,那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不同
你现在是我的结发妻子,我北邑的皇后,现在是,以后也是.
就算你死,我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会一直都是如此继续下去,会埋一起葬在一块,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关系...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燕文寒秋说完扬长而去,留下一个呆坐的我,头脑里一片空白.
我直愣愣的坐到深夜才睡下的,竟然梦见北邑和南梁战火连天,子瑛在城墙之上满身是血,朝我望过来,我身边的燕文寒秋,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把旁边的弓箭拿了来,对准城墙上的子瑛射了出去,一切都静止了,全世界都静止了
我发疯了似的用手里的阻止他,手里的刀不知什么时候插进燕文寒秋的胸口中,顿时,他口吐鲜血,殷红的鲜血把那一身白色的袍子染的通红,他扭过头,深深蹙眉,忍痛不语,只是死死盯着我.
温热的液体蔓延到我的手上、皮肤上,我颤抖着手,喘着粗气看着他,不知所措。
他眼里只有深深的失望和悲痛,仿佛要把我看穿一样,无穷无际的悲恸劈头盖脸的笼罩下来.
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流下眼泪,没有报仇后的喜悦,反而是撕心裂肺般绝望的抱着他大声嚎哭,子瑛倒下了,他含笑望着我.燕文寒秋也倒下了,留给我那样一双深刻的眼光和满天的血色...
天地之前一片寂静,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存在,我的哭声响彻整个山谷城墙,凄声厉厉...
我被自己吓得一下子醒了过来,满头的大汗,胃间的呕吐感汹涌如潮般的涌来,从胃直顶喉头处,忍都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