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搞错,没毒为啥我六姐的脸都青了?”
杨胥伸手,使劲按压许来娣小腿上伤口,血液被挤压出来,顺着白皙的皮肤,一路往下蜿蜒。杨胥倒是镇定的很,眼不抬一下,道:“放心,我保证,这蛇肯定没毒。快把水壶拿来,这伤口需要清洗。”
杨胥话音刚落,丁墨谙早已没了影子,又极快的捧着水壶跌跌撞撞往这边跑:“水来了。”他看一眼许来娣,焦急问:“六小姐,你可还好?还疼不疼?”
再转过眼,见许来娣面色纠结,快成了掐出八道褶的包子,我挑眉,额头生出一层细汗,还是担心不已。
“杨捕头,救我,救我…”许来娣挣扎着哭喊,那样子不太像中毒,我深信不疑的认为,许来娣这是借着挨咬,大发媚功,行企图诱拐杨胥英雄救美之实,可再怎么说,那态度,那表情,都让我背后乍然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来。
于是我肯相信杨胥的话,那条蛇真的没毒,许来娣刚刚青了脸,摆明了是被吓的。然后杨胥打横抱起吓青了脸,还非要使劲浑身解数撒娇的许来娣,大步朝马车走去,丁墨谙头也不回的跟在他们后,那样子跟中邪没差。
“招娣,来娣真的没事?”胡梦龙面有恐色,不知道是吓得够呛还是怎样,等到杨胥走的够远,方才挤过来问我。
“没吐白沫,没翻白眼,也没四肢抽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有些心不在焉,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径自跟着往回走。
先是心存郁结,再有倍受打击,头顶上明明是艳阳高日,我却觉得天底云矮,冷风阵阵。看来许来娣打赌果真是手拿把掐,丁墨谙这书呆子,摆明了不是柳下惠转世,而是压根就对我毫无知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本是一场借上坟为由,举家欢庆的踏青之行,在许来娣突发意外之后,以心惊胆战,人人自危收场。
坐在车厢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偶尔听见许来娣哼哼声,不过,此时的她正心满意足的躺在杨胥怀里,本是表情痛苦,可我能却能在她嘴角上看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来。
许来娣明明是站着走出去的,却是横着给抬回来的,纵使我娘再纵横奈良县屠宰行业多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得涕泪横流,于是,慌张张的招来几个大夫,人来人往的踩烂了许来娣房间的门槛,但凡可以再王府走动的闲杂人等,统统窝在那个小院子里,以备召唤。
意料之中,当初起头去给丁夫人上坟的我被勒令禁足,我娘面黑如包公,表情凶恶似钟馗,好似咬了许来娣那惊魂一口的是我一般,而最让人郁结的是,我的解禁日期不定,许是要看我娘心情而定。
而丁墨谙和他爹也免不的挨了一顿好骂,眼看丁墨谙的爹悔恨的快要自刎谢罪了,我娘方才罢休。
再说那平日舌灿如花,格外讨人嫌的苏良辰倒是一反常态,他看着我倒霉样子,扯了扯嘴角,微微眯眼,轻声道:“你若觉得这书呆子还有值得你努力的可能的话,也不妨再挺挺。”
我斜眼看他,已经没有说话的欲/望,不知这算是我咎由自取的下场,还是上天赐给我个让浪子回头的契机。总之,心里乱糟糟的,想问,却又觉得已经不必再问,也知道结果,可若是不问,又隐约有些不死心。
狠狠叹一口气,心里却没有轻松半分,于是再瞥他一眼,唇齿紧闭,不紧不慢的往后院里走。
“也好,拖泥带水的总是不爽,不如一次来个痛快,要么就坚定不移的扛下去,要么就干干净净的忘掉,重新开始,哪个都好,只要你肯做一个选择。”
我走的慢慢悠悠,感到一下子老了十岁之多,眼前总是丁墨谙奋不顾身推开我那一幕,我就开始仔仔细细的回忆,认识他这么许多年,到底曾几何时,何等要命的大事能让他动容如此,想了又想,还是浑噩噩,完全没有半点思绪。
“你且先好好想着,我过两天来看你。”身后又想起苏良辰的声音,我听的恍恍惚惚,已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余下的日子没差,比坐牢要舒服很多,只是没有人身自由,外加不能走出房间半步。我明明看见瘸了一条腿的许来娣满脸如浴春风的在院子里跟杨胥赏花逗鸟,可我娘还打算这么关着我,而且没有任何打算解禁的苗头。
我坐在书桌前,支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花繁叶茂发呆,面前书本摊在那里,一页未动。
“小姐,六小姐来看您了。”冬儿推门,身后跟着一个绿色身影。
“招娣。”许来娣满脸笑容,精神焕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进了门。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她,有气无力道:“恭喜来娣小姐,你的快乐终于以豪放的姿态建立在了我的痛苦之上了,我真是发自肺腑的恭喜你。”
许来娣抿嘴微笑,招呼冬儿搬过来一只凳子给她搪腿,音色愉悦:“虽然我让蛇咬了一口,可终于是一箭双雕的大团圆结局啊,你的痛苦也是你快乐的根源嘛,走了丁墨谙,不还有苏良辰嘛。
我当初就跟你说,丁墨谙是暗恋我的,你还死活不肯相信,这次你知道了吧,六姐这看人的功夫可是一流。所以说,你该死心,死的彻彻底底的。”
我眉梢抽搐,就只许来娣嘴里不会有好话,于是站起身,轻声吩咐冬儿:“冬儿,我乏了,送客。”
“哎哎哎,我说许招娣,你赶我做什么,我本来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
“不听,没兴趣。”
“我可是来解救你于水火之中的。”
“不必了,多谢。”我仰躺床上,只当闭目养神。
“胡梦龙设宴楼外楼,亲自到府请你,芦花大喜,乐不支的允了,招娣,你解禁有望啊。”
说着还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似乎很照顾我情绪的道:“这几日你不在,你都不知道苏良辰无聊成什么样子了,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啊,跟晒蔫了的黄瓜一样。”
她越说我越沮丧,眼看只剩半口气,问她:“许来娣,你可知道苏良辰为什么看见我就跟苍蝇盯上鸡蛋一样,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许来娣还颇为认真仔细的思考了我的话,于是露出洁白的牙齿,朝我微微一笑:“招娣,你很讨喜。”
“不像是好话。”我倪她。
“他看你,大概就跟王八看绿豆一样,对上眼了呗,能有什么理由啊,就跟你喜欢丁墨谙一样,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俊秀?年轻?聪慧?幽默?体贴?明明一个都不占嘛。
不过说来,苏良辰在你被禁足的日子里倒是说了这么一句‘哎,没有招娣的日子着实无聊啊,这左右哪里还有比招娣更逗趣的人呢,不成,大大的不成啊。’”许来娣模仿苏良辰说话的表情,还真是挺像,果然是我熟悉且憎恶的嘴脸。
“感情他把我当成打发无聊时间的闲趣了,这死男人…”我咬牙切齿。
“罢了罢了,你也莫去理会那厮,还是帮我想个办法搞定杨胥吧,招娣,招娣…”
我侧眼看她纠结的脸:“你们不是院里赏花,花下逗鸟吗?还不成?你想怎样,非要到伤风败俗的程度不可?”
我似乎说到许来娣痛心之处,只见她往床上一坐,将手握成拳,狠狠敲了几下胸口,颇有我娘真传风姿,恶狠狠道:“那呆子,真是汤水不进,我现在怀疑他是不是断袖之癖,是个GAY。”
“给?给什么?”我懵懂。
“招娣啊,我现在是黔驴技穷,穷到家了,要不是我热脸贴冷屁股,他就整天窝在房间里翻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就像被禁足的是他一样。
可我这一股心思的倒贴也会心里不舒服,眼看那采花贼没个影踪,这杨胥还没开窍,我这不是做吃等死嘛。要是最后没逮到贼,杨胥势必会走,他走了不带着我,我岂不是都白忙了。”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你,能带你走的可能只有两个,一,你是他要逮的人,二,他被迫带你走。”
听到这话,许来娣来劲了,眼神坚毅且唇齿利落:“说说第二种可能。”
我转了转眼:“你跟他这几日相处,就没发现他有什么弱点可抓?”
“脸皮薄,说话就算话,嘴太笨,还有就是死心眼又固守陈规,凡事非得有个道理,成个方圆,守旧又固执,他还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我想了又想:“来娣,你觉得如果在嫁出王府之前,就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你道是我家芦花会不会大发雷霆,拔了你的皮,拆了他的骨?”
许来娣蹙眉,认真思考:“招娣,说实话,我心里真没谱。芦花娘亲的行径不仅是彪悍一词可以概括,我觉得她的思维不易被世人所理解。”
我点头:“你说对了,我娘的思维不是你我,还有爹能摸得透的,但若是许兴娣倒是很容易拿捏,可要是你这次再被她掐到小尾巴,啧啧,我看不是光禁足这么简单。”
我顿了顿:“又或许,许兴娣也会高兴你粘糕一样倒贴,对上杨胥而痛下杀手,将杨胥逼得走投无路,非你不娶,也说不准呐。”
许来娣沉思,企图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也不禁在想,若是二姐肯照着我们的路线走,那就再好不过,可我担心的是,精明而势力的二姐很有可能与我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光有我娘一个就够让我头疼,若是我那狡猾的二姐参合进来,这事情就要多复杂就多复杂了,搞不好,死得难看的,不止许来娣一人。
“傍晚时候,胡梦龙设宴,说不定是个好机会,可我觉得你也未必非得到木已成舟的地步,点到为止就好。”
我抬眼,再看来娣,语重心长道:“你若非要把他逼上梁山,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你看我就知道,男人的心不在你那里,得到了人也是没用。到最后,伤心痛苦的,还是你一个人,而且到那个光景时候,你连喊句委屈都不能,因为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死活也的带血含泪的吞下去,这叫咎由自取。还有一段时间,回去想想清楚吧,为他那样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
“可是,招娣若是我不选中杨胥,等他走了,我再找不到我心仪的人了可怎么办?”
“若是你选中了他,他爱别人怎么办?”
许来娣没有作声,我亦沉默,虽说那丁墨谙确实伤到我心,却也不是死去活来,疼彻心扉,我只是感到有些失落,总觉得年少时候的爱慕就像是信念一样,本就根深蒂固,若是不得善终,难免会心有不甘,沦落阴影之下。
或许也可跟来娣一样,坚信着自己的法力无边,绝对能把对方牢牢收服自己手下,然后为所欲为。
我对丁墨谙没有半点把握,且还是个胆小之人,喜欢归喜欢,却还不愿为了他一个沦落到里子面子都不要了的程度。对于我来说,能风平浪静的最好,我的人生里追求的东西,也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就算最终我没有跟杨胥终成眷属,至少我努力过,认真过,能不后悔就成了。”来娣表情颇为认真,不像是在玩笑:“所以,招娣,我觉得我现在稍微能理解你对丁墨谙那点心思了。”
我看她,苦笑:“许来娣,我自问没你那个勇敢,我这人很爱惜自己,舍不得被别人伤害呢。”
许来娣笑笑:“招娣,让我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吧。杨胥这根儿破树条儿,我就不信我们两个,撅不断他一个。”
来娣还没走,房门又开,一股刺鼻花香迎面而至,我和来娣不免精神一紧,赶紧坐直身子,等待我娘大驾光临。
“哎呦呦,我可爱的小招娣啊,来来,让娘看看,最近憔悴了没有。”
花红的大手帕一抡,直冲我面前过来,然后是一身乍然的粉红色,如一团厚云,晃至我面前:“招娣,听你六姐说了没有?胡公子今晚上在楼外楼宴请你们呢,娘特意到街上给你选了一件美衣,给你拿来看看喜不喜欢。”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冬儿动作迟缓,走到我面前,双手呈上一件纱衣。
粉红又见桃红,好不扎眼的一件,又薄又轻,做工似乎不错,可那颜色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来娣见之,眉头一悚,往后躲了躲,我娘抬眉,眼中一道狠光闪过,愣是将许来娣口中的话生生逼了回去,于是,她言不由衷的道:“甚…美的一件衣服啊~~~~”
“是吧,是吧,娘觉得我们招娣皮肤是姐妹儿几个里最白最美的,这颜色正是你等青春年少的女儿家最合适的,快试试看。”
“娘,其实,这颜色…”
“招娣,你若不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套你爹迷上娘年轻时候穿的一件,敞领,低胸的一件,要不让陈妈翻出来?”
听闻我娘这么说,不禁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我娘柜子里的传家美衣我领教过,曾震煞我跟许来娣,以至瞠目结舌,无语凝噎,对那件衣服记忆深刻,可至此生难忘的程度。
我于是非常乖巧的跳下地,老老实实的换衣服。
镜前的人,不像是个去赴宴的大户小姐,倒是像个准备上台唱戏的花旦角。我这边愁眉苦色,我娘那里笑不拢嘴:“甚好,甚好,冬儿,给你主子多用点胭脂,晚上灯晃,面色苍白了可不好看。”
“冬儿知晓了。”
于是,我娘在我房间里指挥冬儿给我梳妆打扮,一直弄到掌灯时候。我出门时候,她还挥着手绢,千叮咛万嘱咐:“招娣,成功拿下那胡公子,娘等你好消息。”
我默默不语两眼泪,扯着那又俗又长的裙子,不情不愿的上了轿子。
临进门之前,许来娣一瘸一拐的经过我身边,小声嘀咕:“招娣,你这一去,非得在奈良县成名不可,史无前例的俗气。”
18鸳鸯乱点
许来娣从来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过我坚信,她这话说的没错。我从轿子上下来的功夫,不像是来赴宴,倒像是淫/妇偷会奸夫,偷偷摸摸唯恐他人撞见。
胡梦龙定厢房在二楼上,我以帕掩面,拎着裙摆,脚下生风,恨不得能飞起来才好。
推门之时,房间里几人纷纷回头看我,胡梦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猥琐着,杨胥看来面无表情,至于苏良辰,我生生别过眼睛,只当是身边椅子上只有一团空气。
“招娣,今日扮的果然甚美。”
我眉头微抖,定定神,俯身拜了拜:“招娣谢过胡公子了。”
“莫谢,莫谢,都是一家人,谢个什么,要怪,只能怪那姓丁的小子,有事没事,上坟也拉着你一起去,这不是惹事吗。不过好在来娣也没事,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我面上带笑,微微点头,刚要坐下身,许来娣猛地狠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从椅子上推翻下去。
身子一歪,被人扶住。
“招娣啊,你往苏公子那面坐坐,这位子让给我吧。”
我抬脸,恶狠狠的盯着许来娣,她哪里是要抢这个椅子,摆明了是学起那马婆子做媒,要把我跟苏良辰凑做一堆罢了。
苏良辰扶着我手臂,俊脸带着如浴春风般的笑意,但这笑容在我眼里实在刺眼的很,我扯了扯自己袖子,他不放,嘴角微微上扬中,似乎心情极其愉悦。
“招娣,你这身衣服穿的实在太应景了,难道是今儿晚上要给我们唱一出不成?”
“要让我唱,也得公子作陪才行。”
“无妨。”
我皮笑肉不笑的贴过去,压低声音,眯眼看他:“我会的也只有岳母刺字这一出罢了,公子是否也要跟我一起登台献唱。”
苏良辰抿嘴贱笑,学着我平时一字一句的样子道:“哎呀呀,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无聊,见不到招娣,我可谓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啊,今日一见,你怎的没个热乎劲儿,这么许久,就一点也不想我?”
我正恨得牙咬的嚷嚷的,身后传来许来娣的声音:“招娣,你坐下慢慢说,过会儿还有人来呢。”
我扭过头,看许招娣,纳罕问道:“还有人来?谁?”
许来娣脸上腻笑顿时凉了三分,凑近我耳朵,朝我小声嘀咕:“还不都是为了你,要想你出门也不那么容易,狡诈的芦花非得送一个,搭一个,大姐要是不来,你甭想着出门,我们这是竭尽全力,想白了头发,最后只能妥协,所以,一会儿大姐也会跟着过来。”
我顿时明白,咬牙切齿之时,也不禁暗赞,我娘心里的馊主意确实比我多多了,果然人还是老的滑,知道杨胥跟着赴宴,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大姐往他身边里推,可她哪知道许来娣那龌龊心思,以为是又能成功的撮合一对,实不知,事情被阴差阳错的一搅,空前复杂到一定程度了。
“许来娣,我娘要是知道我们私下里动的脑筋,你跟我,就得跟外婆灵牌前的猪头羊头一样,被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许来娣闻言,也是愁眉苦色:“你当我不急啊,无奈公主着急太监悠闲啊,那杨胥实在是…唉…”
“只是不知道,你跟大姐抢男人,娘会成全哪个?就像她对你已经完全耐心爱心全无,且不可再生,比起守寡的大姐,我相信娘一定是更愿意把你这盆洗脚水先泼出去才是,参看上次苏良辰那一回,娘的意思可见一斑啊。”
许来娣蹙眉:“抢男人?”
我再一想,又觉得不那么可行,叹道:“若是你跟大姐抢杨胥,不知道娘会不会在走投无路之时,把苏良辰给大姐安排上?”再转眼,笑容满面:“这姓苏的,不能如愿,折磨他一下也是好的。”
许来娣侧目:“招娣,你这招真损,大姐这会儿不是成了皮球了,可那比猴还精的苏良辰才不会被迫就范,你当他傻啊。再说了,如此兵临城下的节骨眼儿,是你公报私仇的时候嘛。”
我慎重点点头:“也是,反正留着姓苏的这个喘气儿的活口,说不定也能跟着出些下流主意来。”
刚说着,一个脑袋挤了过来:“招娣可是在说起我?”
我斜眼睨他一脸闲笑:“不用说,这馊主意百分百是你出的,可现在大姐也跟着参合进来,之后要怎么收场,你可想到了没有?”
“将计就计呗。”
我眉梢抽搐:“你的意思是要撮合大姐跟杨胥,你疯了是不是?”
“我可没这么说过…”
“你这小人…”
门被推开,外面进来两人,我只顾着跟苏良辰大眼瞪小眼,企图通过以眼杀人法排解我近来的不顺和愤怒,只感到旁边有人推搡我胳膊,待我转眼一看门口来人,呆住,愣了,一身花花绿绿打扮的人不是我大姐是谁。
扶额,只感到脸面全无,不知道我娘到底是希望我们都顺利嫁出去,还是希望让天下人对王府的许家女儿失去彻底失去欲/望,只道是一窝子精神异常的人,再没人能靠近了。
“招娣,还好你选这套,你看那套,分明就是芦花最惊世骇俗的陈年旧装,大姐真可怜,守着这样娘亲,倒是让她下半辈子都没人敢要了。”
大家落座,原本还有些熟络的场面一时有些僵,杨胥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瞥身边人,胡梦龙倒是个场面人,你来我往,故作熟络,苏良辰则小饮,衔笑看着围坐在桌边一圈别扭无比的人,不知又有了什么坏心眼。
大姐虽是被我娘强扭来的,可看那模样,似乎自己心里也是欢喜的,杨胥本身人模狗样,还算得上英俊,大姐动心也是情理之中,谁让杨胥当初进府本就打着“鳏夫寻寡”的旗帜挺进的,我暗暗叹息,似乎这次的馊主意有点歪了,不要到最后惹怒了我娘,气煞大姐,由着许来娣胡闹一通,那王府可真是乱开锅了。
“来娣,来,吃菜吃菜,我听嫂子说,你最爱这道红烧蹄髈,不说别的,就这奈良县,要问属一属二的馆子,非这楼外楼莫属,尝看看味道如何。”胡梦龙说着夹了一筷子蹄髈,倾身放到来娣碗里。许来娣抬眼,目色不善。
胡梦龙不知是脑袋里哪根弦灵巧的可以,眉飞色舞的跟着道:“杨捕头,你可是京城人士?”
这话来娣爱听,眉毛舒了舒,侧着耳朵听的仔细极了。可我心里却有种走上不归路的感觉来,这么问下去,该不会问出什么破绽吧。
“可曾娶妻,可曾生子?”果然不出所料,当头一棒,我立马汗毛倒竖。
“还未…”
“听说那贼子还在奈良县境内,不知捕头可有听到什么风声?”我插嘴,把话岔开:“现下我大姐也回了娘家,我爹颇为担心此事,总觉得有这么个祸害实在让人不太放心。”
杨胥斟酌了下,答道:“这蟊贼就在奈良县不假,前些日子还同我属下交过手,可惜让他给逃了。”
“这可不危险着呢,王府里面女眷甚多,捕头,胡某敬您一杯,希望您早日为民除害。”胡梦龙抬杯就饮,一张黝黑面目很快便红黑参半,油光可鉴。
“府里女眷的安危可都要劳驾杨捕头操心了,妾身这里只有清酒一杯,向您致谢。”说着大姐站起身,举了酒杯,向杨胥敬酒,杨胥举杯,仰头饮尽。
许来娣也赶紧灌下一杯,嚷嚷:“吃菜,吃菜。”
正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小碎步跑到我面前,贴着耳朵道:“七小姐,大事不好。”
待我听完何为大事,又怎么个不好法之后,已是白毛汗湿透了衣裳,想走又不敢就这么走,像是椅子上放了一面钉尖朝上的针板。
面上保持温婉笑容,只是微微将嘴撬开个缝,细声问冬儿:“人呢?到哪了?”
“就在楼下,怕是拦不住了,奴婢实在拦不住潘少爷,没法子了,只能跟主子讨个法子,消停了那人,不然,肯定要闹开来了。”
“我马上就来,你别让他上楼来。”
冬儿苦瓜着一张脸,央求我:“小姐快点,那潘少爷凶着呢。”
我刚要起身,苏良辰扯了扯我袖子:“招娣去哪?”
“解手。”我面无善色看他,鄙夷问:“如何,你也要跟着去吗?”
苏良辰点点头:“茅厕应该就在一处,我们同路。”
“你…”罢了,我现下没有时间跟苏良辰纠缠不休,我得下去把我大姐那宝贝娇纵的儿子摆平,可但看平日里连一句七姨都不肯叫的顽劣孩子,降服他,我看难矣。
我起身告退,一出了房间,立刻健步如飞,身后的苏良辰倒是一脸看好戏的神色,不紧不慢,手里拎把破扇子,洋洋得意的提醒我:“招娣,小心绊了裙子。”
我急急忙忙往外走,还没等下楼,就在厢房过道的拐角处看见冬儿和两个家丁,正在跟我那大大的外甥角力。
“放手,我要看我娘到底在跟谁吃饭,看谁要给我脑袋上再按个爹,我跟她拼了。”几个人扭作一团,分不清男女老少,各个脸红脖子粗的。
“你们这是干嘛?这是王府吗?有这么闹的?”
潘文东抬头,一见是我,似乎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我鼻子:“你来的正好,今日我娘出府赴宴,究竟是赴谁的宴,到底是不是你跟那许来娣又琢磨着给我娘找个男人,逼她改嫁?”
说是孩子,那是因为他比我辈分小了整整一辈,可论年纪,他还大了我两岁,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做个长辈,我却非得把他放在心里做个晚辈,心里明明怒火中烧,却也不能发脾气,一来有失我做阿姨的身份,二来,惹急了毛小子,今儿的事全得泡汤,等回了王府,我跟许来娣会生不如死。
“嚷嚷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到王府上,可就是个客,我这做阿姨的,断不会坑了你。冬儿,去让掌柜的开间上房去。”朝那冬儿使个眼色,她懂得,点点头,先下去了。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还是这么冲动暴躁,哪里道听途说,都闹到这来了,你可知这次到底为何让你娘跟着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