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王府许是也来了那贼子,我有看见一个人影闪过,所以开了窗,往外望过。”
意料之中,杨胥被许来娣的顺口胡诌吸引住注意力,我顿时头大了几圈,就算瞎掰,也好歹掰个靠谱的,王府哪里来过采花贼,没看见过,又要怎么编圆了这个谎话?
苏良辰含笑,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朝我抛了个媚眼,并没说话。
胡梦龙听闻许来娣的话,雄赳赳的像只准备斗起来的黑公鸡,当下敲了敲胸脯,高声叫道:“岂有此理,这采花贼实在是可恨至极,杨捕头无论如何都要逮住这人,为民除害。”
杨胥想了想,蹙眉点了点头:“这贼子已是穷途末路,能跑到奈良县,本是之前与我交手的时候受了内伤,逃到偏地修养,也好下手作案讨个活路。不过,杨某断言,这奈良县就是他的奈何桥,有去,无还。”
“杨捕头,家姐算是奈良县可谓家喻户晓之人,王府也算是大户之家,他一次行盗未果,难免卷土重来,就似捕头所言,穷途末路之人往往是惊弓之鸟,若是只损失些钱财倒也无妨,可家中还有两人尚未婚嫁,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终是后悔莫及。”
我话音刚落,苏良辰踱步上前:“许七小姐说的不错,很显然那采花贼已经盯上王府,下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王府,不如杨捕头就埋伏在王府,隐人耳目,若是那人再有行动,也好将他一网打尽。”
“苏兄所言极是,我也这般认为,王府情况危急,捕头也不愿看见那采花贼再一次在奈良县兴风作浪吧。”
胡梦龙跟着附和,本是生怕那采花贼先他一步,采了许来娣这朵鲜花,于是自告奋勇的帮着出主意,实不知,却是推波助澜的作用,愣是把把一只公羊,送入母老虎的圈内。
杨胥到底是个一心只有采花贼的捕头,看不见许来娣炯炯发光的双眼,最终如她愿的点了点头,同意入住王府。
许来娣心花怒放,早早让秋儿先回府准备间上房招待杨胥,自己则悠哉的喝着苏府的金丝碧螺,坐在大厅里滔滔不绝的讲着子虚乌有的那一夜采花贼奇遇记。
15防患未然
我其实是来扮作陪的,许来娣那满口栩栩如真的当时情节比北大门那里讲书人的书还要精彩,而在场也有两人听得有滋有味,除了胡梦龙,还有杨胥。
我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偶尔抬头的时候,就会碰见苏良辰含笑的眼睛,那是勾魂摄魄的架势,像是要生把人给吞了一样。
终于挨到许来娣准备回府,苏良辰阴魂不散的飘到我身边,轻声问我:“如何,我那套帮腔的说法你可还满意?”
我斜眼,不屑道:“这恩情你要问许来娣去讨,你找错人了。”
“非也,非也,我可不是问你讨功来着,我要送你一样东西,喏,你瞧…”说着从从袖子里拿出一串绿莹莹的圆珠。
他拎起我的手腕,径自给我戴起来:“你带在手腕上,有事了就扯断这绳子,留下点证据什么的也好,抑或是危难时候变卖了,也值些钱财,在你不能与我们联系的时间里,够你花上一段日子。
当然,你的安全我自是会看顾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是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也要防住,至于平时,你权当个首饰带着,我看你这纤纤细腕带着也挺漂亮的。”
我本是想反驳,却又觉得他的话说的极其有道理,抬眼看他的时候,他笑语:“虽说许来娣是为了活擒杨胥才信口胡诌,可采花贼在奈良县的事情可不是虚假,王府大户,许来娣闻名遐迩,这些你说的都很对,那采花贼会不会夜探王府谁也说不准。
所以,你务必乖乖的带着这东西,晚上关好门窗,让冬儿在房里侍候着,免得被殃及池鱼。”
说着说着笑容更甚,满脸灿烂之色,不像是有什么好话要说:“我猜,你应该是很想知道杨胥为什么总是出入苏府的原因吧?是为了查案子,还是因为苏府里有个苏月月呢?”
我侧着耳朵想听个仔细,却听他愉悦的答复我:“这个我就是没打算告诉你,等杨胥抓到了那采花贼,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深叹一口气,语气沉静:“放心,这珠链我一定会带着,干嘛跟自己的安危过不去呢?我要是被抓走,也请你一定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杨胥,也好让许来娣尽快把我给赎回来。”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赎回来,何须非要许来娣不可。”
苏良辰慢语,似鹅毛轻轻一撩水面,似乎有涟漪在心头渐渐化开,我转过眼,收回手腕,若无其事道:“我该回府了,苏公子告辞。”
“招娣慢走。”苏良辰没有再为难我,只是含笑看着我离开。
我走到门口时候,胡梦龙还在对着许来娣纠缠不清,虽然她极近忍耐之色,可我知道若是再挨上一会儿,许来娣非要当场爆炸了不可。
“六姐,我们可以走了”我扭过头,看了一眼还处在亢奋状态的胡梦龙,出声提醒:“胡公子,我和家姐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当然,像是胡梦龙这等角色自是没办法打扰到许来娣的兴奋之情,她唱着歌,声音大到我在另一抬轿子里都听得清楚。
我抬起手腕,看见那串盈□滴的珠子绕在我腕间,的确很是赏心悦目,我皮肤很白,是所有姐妹中,最白的一个,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老天开了眼,虽然相貌不及姐妹出色,可总是轮到了一点好处。
所以羊脂白的皮肤上,带着墨绿色的珠串就显得十分扎眼,色彩分明,相得益彰。话说那苏良辰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眼光还不错,东西挑的极好。
“招娣,招娣。”
我闻声,撩开轿帘,看见许来娣趴在窗口朝我笑道:“今天你那些话说的真好,我这一着急全都给忘了,只顾着编瞎话,到底还是你比我演技好,杨胥竟然都相信了,这次入住王府,就是我绝佳大好机会,我一定不会错过,非要把他成功拿下不可。
哦,对了,你到底问了苏良辰没有,杨胥之前去苏府到底是为什么?是查案子,还是私会苏月月?”
被来娣这么一提,我又想到苏良辰婉约的威胁,心口一闷,回道:“大概是查案子吧,反正你已经志在必得,还担心那个苏月月干嘛,就先下手为强吧,把他煮成熟饭,或者刻成方舟,他就是你的了。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不要到时候霸王做不成,弓也没上去,反被人家捉住现行,倒打一耙,看你的脸往哪搁,或者是到时候好事成了,可这捕头的胆子远比他的块头要小的多,人家跑走,你可就亏大了。”
许来娣一脸狞笑,看起来着实可怖:“呵呵,放心,第二日出门,保准让王府所有的人都看见他从我的房门里走出去,让他无可抵赖,想跑?
我发誓会把大布告从奈良县,一路贴到京城去,我告他非礼黄花大闺女,调戏加□。
他敢做陈世美,我就敢学秦香莲借包公虎头铡侍候他,非但让他身败名裂,还得让他精神分裂,总而言之,我绝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我头皮一麻,如是女人犯狠,还真是一场大灾难,这杨胥原是千里追凶至此,却非常有可能就栽在许来娣手里,而且还是连咸鱼都不如的那种,至少咸鱼还有翻身的机会。
许来娣正得意,我随口道:“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你瞎话编太多,小心成真。”
大姐住在府里已经好几日了,每日愁眉苦脸,我娘见了就要骂,大姐看见我就掉眼泪,六姐有时候也会不耐,不过她还是心软的,总是不住劝大姐树枯了要懂得换棵树的道理,最好再嫁一门,可我觉得许来娣这是馊主意,非但不能让大姐舒服,反倒让她更伤心。
大姐的儿子也就只比来娣小了一岁,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可惜他从来目无尊长,尤其是对许来娣,不愿叫她一声:“六姨。”许来娣为此颇有微词,屡屡教训,却从未有过效果。
至于我这个七姨,比他还小了两岁,更是被他所不屑一叫,当然,小他四岁的家宝更是这辈子都不敢奢望他能叫过一声:“小舅舅。”
十八岁的男孩子已是可以成家的年纪,可因为姐夫死后,大姐在夫家的地位一直很低,几个妾室把她排挤到了最低限,婆婆也不喜欢她这个性子,一直也就没有张罗。
外公有意让这个外甥延传王家衣钵,可大姐不愿,非要固守着儿子姓潘的原则,守株待兔的等着。于是府里多了两张吃饭的嘴,人一多,事情也多。
没几日过去,杨胥便搬到王府,入府的时候,我娘列队欢迎,高兴的不得了,我自是知道原因为何,说来,这个缺德主意还是我教给许来娣的。
许来娣是个只知道闯祸,不懂得善后的主儿,当日在苏府口吐白沫的遍了一通瞎话,可回家之后方才想起怎么能顺利的让我娘和外公同意杨胥入府。
说是什么采花贼掠过王府上空之类,这个借口也太过飘渺,我娘一定会以自己两把剔刀走天下的牛皮把来娣的歪理邪说彻底斩杀。
于是我想到一个坏主意,就跟我娘说,这杨捕头本是青年丧妻,来奈良县的确是为了捉凶,正逢王府出现过采花贼的魅影,不得不防,所以请捕头来守,也少了许多危险,再来就是为了兼顾我守寡的大姐,鳏寡相配,谁也不嫌谁,自是再好不过,而且捕头也算是不错的公职,吃官家饭,一辈子无愁无忧。
许来娣闻言,手绢抡得老高,笑不拢嘴的直夸我:“论天下之馊主意最缺德者,非你许招娣不可。我虽然不甘了十九年,可我终究懂得,缺德是种天赋,这是与生俱来的,后天修炼无用,所以,在缺德这方面,我甘拜下风。当然,不可否认,你这种缺德对我来说还是很有帮助的。”
我瞥她,懒得争执,端茶细细品着,眯了眯眼,脑袋里在不停思索,如若这许来娣临场抽风露馅儿,我还得怎么明哲保身的退出那个包围圈,顺便拎着许来娣,免受我娘的酷刑侍候。
我娘听闻我这一切说辞,黑脸阴天转晴,应是心花怒放,连连朝着窗口拜了几拜,念叨着老天开眼。
许来娣走到哪都希望有我坐镇,说白了就是我能起到帮腔吹耳边风的作用,可我心里总是忐忑,现在让我娘越开心,等到事情败露的那一日,就是我大祸临头之时。
许来娣一再保证手脚利落,绝对会在事情败露前顺利帮杨胥破处,可我不相信许来娣的保证,她是个没有信任度可言的人呢。
于是当“鳏夫”杨胥进府之后,我无数次的梦见我娘手挥那两把明亮亮的剔刀朝我追过来,边跑还边咆哮着问我:“看你以后还给她出不出馊主意。”
俗话说,善谋者卒于谋,我每每出主意,总会想到不堪的后果。梦里我娘面目一如既往的狰狞,身板一如往常的粗壮,剔刀自然也是一如从前那般雪亮,我跑的连鞋子都甩丢了,披头散发,挥汗如雨的在府里绕了无数圈,每每回头都是我娘鬼魅般的黑脸。
可每次我都顺利逃过,这次我未能幸免,一道雪亮一划,砍在我肩膀之上,我连疼再怕,猛地往前一扑,灵魂出窍了。
等我睁了眼,才感到自己满头大汗,连里衣都湿透了,心还跳的极快,像是要跃出胸膛了一般。
“如何?做恶梦了?”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我一惊,抬头看去,苏良辰青色衣衫如水,倚在我床头,眼色温润,嘴角带笑,似乎站了很久。
“你…”我东张西望,没见到冬儿踪影,再看苏良辰,再次确信他的确是个大活人,绝对不是幻想,我懵在当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杨胥被许来娣缠住了,我没事,上来看看你,刚好你睡了,我就没忍心吵醒你。”
说着他提身走到我床边,撩摆坐了下来:“话说你这噩梦应该跟你的馊主意有关吧,说说看,怎么把杨胥名正言顺的送进王府里来的?据我所知,你娘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狠狠瞪他:“这是我闺房,我尚未出嫁,这里是你说来就来到的地方吗?”
苏良辰就跟失聪了一般,点了点头:“让我猜猜,该不会跟你大姐有关系吧?我的小招娣,你究竟出了什么坏主意?”
“苏良辰,你给我出去。”
他不听,还故意往前凑了凑:“不要。”
“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苏良辰衔笑,眉目灿然:“你喊吧,如果声音不够响亮,我可以代劳。”说着自顾自解起自己领口的扣子来。
“你干吗?”我往后退了退。
“不干吗,准备被捉奸在床,我先做个热身,你等我准备好了再喊。”
“你…”
“要不我帮你喊?”苏良辰深吸一口气,抡圆了嘴型,乍然出声:“来…”在还没有发出下个字前,我猛地扑过去,把他给撞倒在床尾,两只手胡乱的按了上去,连鼻子再嘴,一起封的严严实实。
“小姐?里面什么声音?”门外是冬儿再问。
“没事,你去歇着吧,我没事。”我满头大汗,就怕冬儿进门发现苏良辰,那我可谓真的跳进哪里都洗不清了。等到冬儿走到很远,我依旧骑坐在苏良辰身上,狠狠按住他,生怕他抽风的再发出任何一个声音。
苏良辰死命掰开我的手,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我说许招娣,你是不是想趁机把我给杀人灭口了,用这么大力气不说,你堵住我鼻子干嘛,鼻子又不能发出声音,差点憋死我。”
我也是被吓出一身的白毛汗,顺了顺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再敢发出一声大的,我立马就地掐死你。”
苏良辰苦笑:“招娣,你能下来谈吗?你这姿势,很难让我集中注意力听你的话,因为我会思□,浮想联翩个没完。”
我闻言,顿感满如火烧,忙不迭的翻下身,坐在床铺的最里面,又气又急。
“罢了,看也看了,闹也闹了,你差不多该走了。”
“喏,你过来。”
我瞪他:“又要玩什么把戏?”
苏良辰笑:“你过来,我保证马上就走,否则…”
我赶紧爬到床边,坐在他面前:“有话快说。”
他表情得意,嘴边还有我刚刚按下的手掌印,红成一片,很像是吃了什么东西起了疹子,他拎起我右手,撩起袖筒,看见珠链还在,十分满意:“你躺下,盖好被子,我看你睡下就走了。”
等我照他吩咐做了之后,他只是看了看,果然转身离开了。
脸上的红热还在,我闭上眼睛,听见胸膛里的心跳,如擂鼓般震耳欲聋。
16坟上踏青
隔日正是丁墨谙去给丁夫人上坟的日子,我一早起来收拾一新,让冬儿带了所有上坟用的东西,早早出门去迎。
丁墨谙已经准备就绪,和他的父亲穿戴整齐的等在门外。我一眼便看见一身牙白暗花袍子的丁墨谙站在蔷薇藤旁边,红花雪衣,人如冷月,实在太赏心悦目了。
“七小姐,您可以启程了?”
“恩,东西我都带齐了,我们这就可以启程。”我带笑迎了上去。
“那您先上马车等会儿。”
我张望,看见王府里最大的马车停在门外,心中不禁犹疑,到底几个人坐,要安排一辆这么宽敞的马车?
还没等开口问,就听见丁墨谙往我身后走去:“六小姐来的正好,七小姐已经到了。”
等等,许来娣?什么时候提起过许来娣也要跟着去?她怎么这么爱跟我过不去,什么事都非要参上一脚不可。我怒不可遏,转过头,怒气刹那间灭了一半,因为我看见许来娣的身边还跟了一个人,一身便服的杨胥。
许来娣向我投来“你其实是知道我内情的”的神色,让我嘴角一抽。看吧,虽说我是借上坟之名,行使踏青之实,可我也是态度虔诚的,至少我准备了很多上坟用的东西。
可许来娣只空手带了个大活人来,难道能把这杨胥烧给丁夫人不成。
有时候人呆,是足以让旁观者气的捶胸顿足的,我不用去猜许来娣又是什么鬼话连篇,把这一根筋的杨胥给骗了来,但看他没有一点犹疑的样子,我就深切的觉得,被霸王硬上弓也好,成了煮熟的米饭,还是刻好的方舟,那都是活该。由此,踏青的性质因为另外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弄得意兴阑珊。
我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以看着许来娣的热脸乐此不疲的贴上杨胥的冷屁股来打发旅途寂寞,许来娣兴高采烈,一路都不曾停过嘴,杨胥依旧冷眉冷目,似乎在听那些有的没的,也兴许早就神游不知何处了。
我目光飘过丁墨谙那一面,人坐的笔直,微微垂头,再认真不过的看着手里的一本簿册,只是奇怪,为何久久都看着同一页,一路上竟没有再翻过。
心里有些烦躁,撩了帘子望向窗外,当初许来娣信心满满的要证明自己魅力如跳大神儿的神婆的法力一样,是漫无边际的,不可衡量的,我就一阵心虚。
我不傻,便是没有经历过男女情投意合,至少也长了一颗还算剔透的心。车身一晃,所有人都闪了一闪,许来娣夸张的往后倒仰,还不等杨胥英雄救美,美就自己投怀送抱了。
我反应快,伸手抓住窗棂,稳住身体,手腕上那串墨绿色的珠串顺势滑落,带着轻脆的声响,最终绕在手背上,好看极了。
再看丁墨谙一眼,还是那个姿势,越看越僵直,毫无疑问,这种显程度的刻意,实在太显而易见了。
也许吧,两全其美,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之类都是骗人的,但看我爹娘就知道,那都是假的。当初二娘进门,我看上一眼,就深有感触,若说二娘和爹是天生一对,才算名副其实。可惜,她不是,我娘才是正宫娘娘。这就是现实,而现实太让人不甘了。
“唉,快看,是他们。”
我醒神,精神有些蔫,没打算看许来娣口中的“他们”。冬儿伸长了脖子,死命的摇着我胳膊:“七小姐快看,看是谁来了?”
“谁?”我动作迟缓,撩了帘子,眼光展望,而后凝滞。
哪来的阔气的马车,马车里那个笑的无比狡诈狰狞的人是谁?什么东西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我利落放下帘子,有种被馒头噎住喉咙的感觉。谁来告诉我,为何一场上坟,竟能引发这么多人围观,请给我个合适且恰当的理由。
“苏良辰,你怎么来了啊?”许来娣趴在窗口,用喊的方式,大肆与隔壁马车上的人交流。
“踏青,你们呢?”
“我们也是呢…对了,顺便来上坟…”
我头皮有些发麻,又听隔壁马车的人笑语:“上坟啊,那我们也顺便去上上吧。”
“来娣,我也来了。”
“呀,胡公子,是你啊。”语调山路十八弯的迂回曲折了。
扶额,不知道丁夫人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连给她上坟都争相恐后的。
马车走了十几里地,终于到了半山腰,这山不高,风景还算不错,如果上到山顶,可看见整个奈良县的全景。丁墨谙父子在一旁焚香祭拜,我们站在最后面观礼。
“招娣,那杨胥实在汤水不进,像块木头,真让人抓狂。”
我瞥她:“你能把木头骗到荒山野岭来上坟,一定也有能力化木头为豆腐,何须问我?”
许来娣示好的扯了扯我袖子:“好了,好了,那个苏良辰可不是我找来的,这个你别气了。”
我冷哼:“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发誓,我没叫他,我真没通风报信。我要是撒谎,就让杨胥爱上苏良辰。”
我眉梢一抽,许来娣思维,非我能理解。我转过眼,看冬儿自顾自在那摆弄东西,似乎忙碌的很。
“冬儿,晚上罚你不许吃饭,让你多嘴。”
冬儿垮了脸,朝我求情:“小姐别气,昨天我出门时候,刚好碰见那个胖来福,他问我买黄纸干嘛,我也没多想,一顺嘴就说了,谁知道…”
头疼,这苏苏良辰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招娣,你说我把杨胥招到那里面去,再来个跌倒,绊倒之类,会不会让他能主动一点?”许来娣眼睛瞄着身后一片树丛,两眼泛光。
“你进去的理由是什么?”
“采花。”
“他跟着进去的理由是什么?”
“救美。”
“他为什么要去救美?”
“因为他是英雄嘛。”
我撩眼:“英雄难过美人关,杨胥根本就是毫无留恋的跨过你这一关,你说你算什么美?”
许来娣斟酌了片刻,又问:“见义勇为总可以吧?就算我不是美,他总是英雄啊。是英雄,就得见义勇为,拔刀相助。”
“许来娣,我警告你,这山里有蛇,还有野猪,你不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招娣放心,没那么凑巧。不过,你得去帮我把胡梦龙那狗皮膏药解决了,我真讨厌他那颗大门牙,烦死了。”说着,许来娣欢天喜地往站在远处的杨胥那边跑去。
我们坐在树下,品尝苏良辰从府里带来的上等糕点,看着杨胥和许来娣在不远处的树丛里弯腰找
着什么东西,有说有笑,丁墨谙愈发的沉默。
“夫子年纪不小,也好娶门媳妇,下次带着她一起来,丁夫人看了一定会高兴。”
丁墨谙朝我尴尬笑笑,没有说话,我想了想,趁没人注意,又问:“夫子可有意中人?”
丁墨谙没有否认,亦没有承认,眼睛望向前方,视线迷茫:“天非人愿,亦是不可为之事。”
我笑笑:“或是人看待问题的态度和方式不对呢。”
“非也,非也,就算…”丁墨谙的话还未说完,只听树林深处一声惨叫,丁墨谙犹如离弦的箭一般,风一样的穿过我面前,冲了出去。
“招娣,快死心吧,你看丁墨谙,摆明了与你无缘了。”苏良辰不知什么时候挪到我身边,笑若春风的看着我道。
我斜眼:“许来娣遭难,你怎么不去解救?”
“许来娣遭难?我看是杨胥遭难还差不多。”
原来了解许来娣一贯行径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和苏良辰坐的四平八稳,一致认为,那声惨叫是因为许来娣扮姜太公钓杨胥的把戏,可谁也没有曾想,这次是我一语成谶。
17惊魂一咬
许来娣被杨胥从树丛里拖出来的时候,嘴唇发紫,疼的直哼哼,小腿裤子上泛出星点红色,我一见,顿时心慌,忙不迭的站起身。
许来娣比我想象中慌乱,她脸色发白,死死扯住杨胥的领子,无骨的靠上去,但看起来贴的十分牢实,比浆糊贴上去的还要黏糊。
“许来娣,你被蛇咬了?现在怎样了?”我没有思考太多,挤进几人之间,顾不得那些,准备开始撕扯许来娣的裤腿。
“招娣,我腿好疼…”许来娣的话还没说完,杨胥先我一步,大力的扯破许来娣裤腿的衣料,雪白的小腿上,赫然两个尖细的血口。
“怎么办,怎么办,谁帮我把毒吸出来?快点,不然我死定了。”许来娣声高八度,脸色有点白转青,可见她的一双细手,却是一丝一毫没打算放过杨胥的袖子,愣是把他的衣领揪成一朵花瓣重重的牡丹花。
杨胥看着来娣腿上的伤口发愣,眉头紧蹙,许是被见义勇为的后果给吓怕了,许是内心里翻来覆去的衡量着得失利弊,可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眼看许来娣挨了蛇咬,就怕毒液攻心,再一转眼,来娣就没气了。
“你们闪开,我来。”我才扒开蹲在来娣身边的杨胥,刚探出半个身子,却被身后的大力道给掀翻了去。
“让我来。”
我被猛地推了个大屁墩儿,撞到身后苏良辰的身上,先我而去的,正是穿着那件牙白新衣的丁墨谙,我一梗,傻了眼,从前怎么没见他速度这么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