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江湖人,入了江湖就必经道道荆棘.
有很多事情你可以想方设法的避却未必会如你所愿.佛曰:世道人间,自有轮回.这一世终是我陪你走一遭,轮回过后,会不会狭路相遇时,未有相携良伴,只换你淡然无心的一笑,或是无知无觉得擦身而过。两两相忘…?
得与不得皆是我命…
外面晴空如洗,悬云点点,风吹过,淡淡香,淡淡清,骤然闻到,却转瞬吹散不知何处…
宁安一路寡言,不时的朝马车的车窗往里望或者目视前方冷然无情.车里面只有颜倾,清平和扶桑.而清平大多时候都在闭目养神,除了因为中毒不断呕血而无力虚脱还因为她有十分严重的晕车症状。
马车虽然布置精致奢华,却难挡路途颠簸,即便是慢行也足够里面的人的胃翻天倒海了…
偶尔睁开眼也无非就是望望窗外,和宁安相视一笑.
“你不舒服可以躺下来…”颜倾坐在矮桌的对面对她说.不等她拒绝转而对身边的扶桑吩咐“你出去跟…”
扶桑绝美的脸蛋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漂亮的眼睛扫过清平的脸,恭敬的俯了俯身,掀了帘子出去了。
“颜宫主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清平望着他脸上半是揶揄半是笑.
颜倾也跟着笑起来“护教才是贵客,自当厚待才是…”
懒得多做口舌之争清平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半躺下来,阖了眼睛道“没想到我死前还能得到颜倾的厚待,恐怕天下少有吧…”
“岂止少有,根本就是天下第一…”清平听了不再接话,径自安神去了…
马车里静静的,连行走中的木板之间的磨擦声都极少,耳边只有车旁边踢踏的马蹄声.清平不断的陷入一段段迷迷糊糊的浅睡中,不觉得养了些气力只觉得越睡越乏.
睁了睁眼睛,见颜倾侧目望着外面,目光涟漪般柔而碎,天阔地广的一片宁静,眸子墨黑,仿佛能包纳天地…
闻身后有动静,优雅的转过头望着清平习惯性的带了抹笑,分不清楚真心假意“怎么不多睡会,浅睡无益于你的身体…”
清平侧了侧头“我在想,我睡了半天功夫不到便四肢疲乏,想那慕容铎一块昏睡了月余,怕是生不如死吧…”
“能活着就已经是恩赐了,由不得他计较那么多…”
他是如此一个人,薄情,冷血,傲视万物,睨视蜷伏在他的脚下的所有,然后带着居高临下恩泽有嘉的神情微微一笑,仿佛多大的恩赐一般。
“如果我能解你身上的毒,不知算不算你欠我份人情…?”清平微蹙了眉角一副有些犹豫的表情看着眼前人.
颜倾笑的深深“你说说看…”
“让叶清平和宁安,陆子虞从这个世间永远的消失,想来对神通广大的颜宫主来说不算难事,就是不知道宫主可愿意?”清平一字一句平和的说出来,胸口顿时轻了不少.
颜倾扬了扬眉眼角跟着一挑“你就这么想跟着他一起归去?”
清平不遮也不掩,眼睛亮亮,玉面清濯“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你当它是敝履我拿它做玉帛”想了想又接着问“那人明明有你最想要得东西,可你对他的手段却就是不同于常人,难道这里有什么秘密?”顿了一顿又道“想来解毒这一用说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且还是很小的那一个吧…”
颜倾不语,笑得清清亮亮,意味深长…
赭英山 炎行宫
炎行宫比清平想象中的要奢华壮阔,位于山顶,前半部分是建筑主体,美轮美奂的宫殿式建筑,称为月坛。而颜倾本人的寝宫在居于中间的一面比圣山上镜湖还要有美的莲池之中.
莲池是赭英山上唯一一处池湖,水面平波如镜,里面繁密的种了清一色的月莲,洁白,冷性,幽静而雅致,你觉得它香,细细闻却一丝也捉摸不到,你以为这本是幻觉却总能嗅到不知来处的淡淡馨香.清平觉得熟悉,才想起原来就是颜倾身上的那个味道…
莲池前接月坛正殿,左右皆是峭崖断壁,只有后方是茂密的竹林,绿的盎然,绿的幽深,居后的竹林是长在绝壁之上的一块平整处,再后面便是悬崖峭壁,所以想要到炎行宫,除了从月坛正殿前的山路上来,别无其他方法,或者自持武功高的人也可以试试徒手攀绝壁,或许百余年来总会有幸运的人成功.但据了解,从未有人以这种方式试过更未曾听说有成功之人.
举目望去,云遮雾绕,烟气升腾,崖下的险势严峻完全是模糊不清,终年的沐浴云海之中,把山顶这层层叠叠的楼落宫殿衬得如同群玉山上瑶台仙境般.
坐看日出,遥望日落,栖于莲水,自得悠然。
尤其是颜倾个人的寝宫,如一朵迎风的雪莲,独立在池湖中间,前后各有一条竹廊,前通前殿后入竹海.
全教上下清一色的黑,可建筑布置却又偏向白色,人人都是恭敬有嘉的态度,颜倾所到之处教众皆跪.
清平和宁安被安排在前殿后面的教众住所区,房子宽敞,布置也很别致,条件还不差,两人也就安然住了下来.
清平的伤药不可医,愈发严重,可她还是习惯的和宁安一起看日落,只是她会看着看着便沉睡过去,那张安详的脸沐浴在夕阳里时总有种似乎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慢慢飘远的错觉,那么安详恬静,仿佛已经是天人相隔的疏远.
宁安会忍不住轻轻唤她,见得她微微一动才能安心.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清平独爱这漫天的流光溢彩,是不是也知道夕阳的美好在于短暂,而它身后的黑夜足以吞没曾经的一切?
已经不知道宁安擦了多少次她嘴角渗出的血色了,从前每次擦每次心痛难忍,如今每次擦却心安宁静.
沧海桑田,天上人间,就这么一回,我要陪你走到最后,不带悲伤的,就像每天迎接东升西落般且共从容…
清平静思,阖眼安神,不是没想过,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么憧憬有一天能走出那桎梏,离开江湖,离开九天神教,过一番不一样的天地.如果不是宁安的毒还要解,如果不是自己中了一品红…
好东西总是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看着,想着,念着.明明触手便能及却转眼又隔了万水之远.
倘若这次的劫能安然度过了,或许,还有希望…
是骨子里本就流淌了那种倔强而坚持的血液,让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未放弃过那些念想.总有一天,都会来的…
疼了许久还是没有办法减轻一点,佛曰:世间一切之法,生灭迁流,霎那不住,谓之无常;祸福得失,分秒毫厘之差,结局则谬之千里,而佛海无边,事事因果相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又谓之常.她所受这些也都是报业的果吗?
还前世还是补今生?
她不响,不睁眼,静静的倚着宁安,那刚刚那一眼满天繁华极致纳在眼里,感慨万分:原来老天还是没有摒弃我的…
始知相忆深
第三天,颜倾派人接清平到莲池,来的是名叫云渊的人,个子不高,既不英俊也不算眉清目秀,只是一种很含糊的端正.
颜倾的寝处就是莲池中央的一处地方,朱阁菱绸,水榭楼台被称作“蓬阁”.
踏上竹廊跃池,清风所至淡雅的清香若有似无,满眼都是水光淋漓,莲色清濯,那一朵朵白极像颜倾,绝世风华,临风倾城…
前是青色盎然,后是宏伟楼落,如果傍晚端看落日繁华溢彩纷呈想来别是一番滋味…
“姑娘往前五步,便是宫主休息的地方了,宫主已候多时,请…”云渊微微俯身,身影慢慢往后退,眨眼间已有丈远…
好厉害的轻功,虽然初到慕容山庄时以领教过颜倾和扶桑,黛晏,萧翎以及云渊的功夫,可再看到时还是忍不住要艳羡一番.真可谓人外有人天外天啊…
“看来你似乎很满意我炎行宫的风景…”前面五步之外多了个衣胜雪的人,笑的悠哉.
“确实是很不错…”清平扬了扬嘴角,慢慢朝他走过去…
颜倾见人走到眼前伸手便扶住她的皓腕,顺势探出两指轻叩脉. 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想必你自己也都知道了…”
清平不动,一双灼若寒星的瞳眸,灵秀天成,一抹悠悠然的恣意,纯净无暇,那么的自然脱俗,像是看过沧海桑田,又像是历尽千山万水 ,如月莲迎风,清华绝代“我接受这业报,上天怜我所以果因未绝…”
颜倾自有佛主拈花般的微笑,不言不语…
两人笑着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很典雅,也有不少难见的奇珍异宝,只是最吸引清平是侧间里的一副同人大小的画.
画里女子白衣清逸,白玉的脸,一双柔和的眼,淡如烟波,眼光如水般流转涟漪,齿白唇红,临水而立,衬着身后一池莲花,仿佛是天上飞来的仙子.
令人过目不忘的不是她的美,而是那份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幸福,洋溢在眉间,嘴角.知足,不必她说,任人站在面前就足以感觉得到…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竟有这么脱俗的人…”清平看了画中人也不禁被深深吸引其中…
再定睛一看,旁边还有两小行字:月下回眸笑,把酒谢轻愁—颜世极
而画像的另一边写着:丁零一落百花残,柔比清风别来香.
清平喃喃而道.
丁柔…
清平一定,猛地收了眼再次细细看那画中女子,霎那间似乎明白了…
没有看颜倾一眼,只是轻轻的道了句“是为她…?”
颜倾也望着那幅画中的女子,眼色慢慢沉下去,像是最后一道余晖抽离,只剩漆黑一片。
原来,人都是有悲伤的,藏在身后,在别人看不见的肆虐,连自己都会被淹没…
颜倾的寝房角度极好,左右而开的窗刚好能把临水而起的晨日和西下落水的暮日尽收眼底.风吹动白色的纱帘撩了淡淡的莲香,沁入心脾.沾了绯色袍子一身,衬得满室光华.
案头两柄瑶琴,做工精细,上面梅花断纹清晰,雪玉刻兰做琴徽,琴囊则是用玉帘巾单、缩丝制成.
清平信手拨来,一记悠长铮铮之声回响不绝.
“果是好琴,亮而不涩,宏而不散…”
“绿袖如清水自流,红拂鸣上惊苍穹,各有其极致绝音,合奏才有余梁之音,缺其一,与常无异…”颜倾坐在对面,眉目祥和.
“哦?宫主介不介意我试试这琴?”
“那是红拂的荣幸,请吧…”
清平朝颜倾笑了笑“我有俗成的自家规矩,抚琴必先盥手…”
颜倾点点头,端来架子上的白玉盆给清平盥手…
落座,扬手,敛目宁祥.素手一滑,一响断音从指下扬开,抑扬顿挫,此起彼伏,先是雅声逸奏,空中称善,再来淡音转急,直上九霄,有如万马奔腾,汹涌不可抑,又如钱塘潮起,澎湃宏伟.急如骤雨,细如密织,把箭在弦上的急迫感和逆势求生的不屈演绎的如歌如泣,似幻似真.
而高潮极短,惊鸿骇世,嘎然而止,再接便是音曲清和,仿佛是浪子对落日黄昏的惆怅和感叹,渐细,渐薄,带着不甘的惆怅陷入永夜,不了了之…
“好琴艺,一曲《广陵散》已是出神入化了…”颜倾坐在对面的卧榻上,半眯着眼睛,慵懒而惬意,笑浅浅的挂在脸上.
清平原地不动,开了口“不知上次的提议宫主觉得意向如何?”
“陆子虞的事情绝不止我一个人知晓,当年冥山陆家剿灭与国舅爷勾结的白教教主张天峰惊动整个朝野,火烧天冥宫七天七夜,误烧死了灵上的独子傅戎以及全教153名教众,让他们全部跟着张天峰做了陪葬,你道是灵上能放过他的儿子?
而被着白教牵连的其他门派也各个都没有好下场,就算灵上不计较杀子之恨,其他人也未必就愿意放过,即便是陆括已被灭了九族尸首无存,这恨也不可能这么就过了,等着要陆子虞小命的人,怕是数不胜数…”
颜倾对陆子虞的过往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清平虽不知道陆家的过去,但也曾听独孤鹤讲起过那场翻天覆地的动荡.然而好人不长久坏人活万年,忠贞无二的陆括并没有得到功臣该有的封赏而是最终被异党陷害,得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全家上下百余口人无一幸免.而陆括和其妻子的尸首也竟不翼而飞,至今不知下落,乱葬岗的坟里不过是一件他的旧衣物而已…
还记得她第一次站在少年面前问他的名字时,少年倔强而淡漠的眼神直直盯着她,没有恐惧也没有疼痛,把内心结结实实的隔绝在里面,不透露半分,仿佛那一切与他并无关联.只是声音很冷的答“我叫陆子虞…”
清平一惊,眼睛里掠过复杂的情绪,她能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些恍惚的影子,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管那些东西曾经藏的多么深.只因为他们是同类…
“陆子虞?可是冥山陆家人?灭九族的那个陆括之子?”
“你…”少年听了清平的话顿时恼羞成怒,俊俏的脸蛋勃然变色,两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现在有两条路,一是跟着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留你陆家一条血脉;二是,自不量力,为父报仇,断子绝孙,让冥山陆家的从这个世间彻底销声匿迹。
你可以辜负令尊对你生存下来的期望,做些蠢事,然后早死早脱生;也可以做个聪明人,尽早逃出升天,让逝者瞑目安心…”清平看着有些陷入迷茫的少年继续淡色道“逞一时匹夫之勇的人绝没有好下场而言,我是不知道你父亲到底费了多大的劲才能把你偷换出来,想来也不次于登天之难,你难道不懂他的用意?
蚍蜉撼树之举绝对不是孝,而是至愚.世上多个刺客只不过是御林军一刀一剑的事,而对于百余陆家冤魂来说便是永世死不瞑目…”清平一字一句的把话说完,依旧笑如春风,清眸漾辉.
结实的伪装再也无法支撑,少年眼里风起云涌般的尖锐疼痛,赤裸而直接的现清平面前,那不是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成熟和痛苦.
顷刻间幸福灰飞烟灭,至亲天人永隔,她能懂得他此时绝望和无依,只是,活着人依旧还得活下去,前面的路还很长…
“你若愿意便跟我一道回去,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你自己拿主意吧…”女孩转身,少年来不及细想,如溺水之人,只想紧紧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说不清楚是直觉还是判断,还是慌乱中上前跟上了女孩.
“宁安,宁安,我宁你才安,果真是好名字。从此以后我命你寸步不离我身,那便有我就有你在,孟焦不离,而你的事自然也就是我的事,能做到的我定会帮你…”
从此世间再没有冥山陆家陆子虞,只有一个叫宁安的俊美少年跟在红衣少女身边,这一跟已10年…
“宫主不说出宁安身世,又有谁能知道九天神教的宁安竟是陆子虞?就算明知道陆子虞还可能在世,也未必查到宁安头上来…”
颜倾起身来到清平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琴,娴熟而精湛,好似无意之举,一曲“高山流水”从他指尖倾泻而出.
清平一怔,竟有这样的人,能反弹瑶琴却无一错音,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神韵天成.这才是出神入化,淋漓尽致…这颜倾究竟是什么人???
“知道陆子虞尚在人间的人确实不止我一人,而知道宁安就是陆子虞的人却只有我一人.
他的命在我手里,我让他死他活不过明天日落.而问题在于我为何要帮你?又为何要保他?你们情深意切,又关乎我何事?”颜倾不以为然,始终笑意浅浮,手下一时也未曾停下,满室的悠扬悦耳…
“难道你真的觉得给我解毒之人就真的非你不可?”他终于抬起头,含笑的眼睛一片寒色.琴声急转之上,恰如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 .
清平敛了眼光,轻轻的道“你带我回来自然是因为我有你可利用的地方,去查宁安的事情应该也是与此有关,现在又何必故弄玄虚,直说便是…”
“直说?好,那我就直说,你也要跟我这般爽快才好”
“我只是要你而已…”
流水之声复起,幽幽缓缓,渐淡转薄,最后以泛音结尾,如水滴石般的柔和清脆,合着刚刚他的那句话,散在风里,却久久回荡在她脑际之间.足以让清平梗在当处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修长手指划过她精致出尘的脸颊边缘,带着他的体温.
那一声喃喃低语细微如线,仿若轻轻一扯,那声线便要断了似的“竟然也值得我惦念了7年之久…”
清平一瞬不转的盯着那雍容之姿,比桃艳,比兰雅,凤眸漆黑如子夜,深广无垠,似墨色漩涡,炫目而魅惑,牵引着前人身不由己的深入其中,为之失神…
“七年前圣山上一面之缘,可否还记得???”
清平的茫然感依旧,始终不能在脑海中搜出一丝一毫曾经的踪迹.柳眉轻蹙,波光流转,琉璃般透明,雪水般干净,摇了摇头…
墨眸一凝,笑得更是极尽蛊惑,眼光雪亮如芒,像要看破今生也看透来世,无端的泛出一道冷“如此,便只能舍他而就我…于你,也仅有这一路可走而已…”
毫无预警的胸口一滞,疼痛突如其来,蔓延遍全身不可忍不可抑,随后一涌,嘴角划出一道紫红,刺眼而妖艳.
“莫急莫急,本宫给你时间…”男子幻幻真真的声音好像来自天际…
清平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在七年前还和颜倾有过一面之缘,此事看起来不像缘分更像是造孽…
“宫主要我有何用?既然解毒不需我,偷毒谱也不需我,难道要把我当菩萨供起来不成?”眼睛眨了又眨“如果只是要我屈服于你那不用这么周折牵扯别人进来…”
颜倾脸上的笑慢慢淡下去,眸子深彻,如同断崖下终年见不到阳光的寒谷,黑的让人心生冷意,后背发凉.
片刻,他开了口,和他一丝温度皆无的眼神一样,冰冷冷的刺骨“我要你服也要你心甘情愿…”
这是男女之爱?想来不是,清平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魅力能让颜倾倾心,也不相信像颜倾这种人还会知道喜欢别人.
此时颜倾话在她看来就是漏洞百出的笑话一般,如果不是恨她利用她那就是看她过好日子他就心不舒服…
而偏偏颜倾就知道自己的软肋在什么地方,只要他咬住了宁安的秘密,她就只有就范的份了…
清平幽幽的开了口,不得其解“为何这个人是我?”
“信佛念经的人是你,这等事你还要问我?”对方不答反问.
“魔若信佛归佛道还能是魔吗?”
“我信,可又不全信,就单单缘起这段我便信,至于其他的,信与不信有何差别?”挑了挑眼角,俊颜掀了抹嘲讽之色,看的清平有些火,竟口不择言,不加考虑的脱口而出“难道你还真的喜欢我不成?”
凤眸微敛,如月色下的幽潭,折得满满泠然碎光,微波漾漾,圈圈渏涟,熠熠生辉,灼灼摄目.
“的确喜欢…”
言语间,身子朝桌子这边的清平倾过来,吐纳中带着月莲隐约的馨香,喃喃若点水清清,邪媚蛊惑.
清平本能的秉住呼吸往后侧身,唯恐退让不及.无奈椅背和身体之间的空挡也就那么三寸,颜倾不用一根手指,也可把清平牢牢控在自己和椅背之间.
嘴角一扬,扯了个国色天香的笑,顺势滑过她的唇边,比蜻蜓点水还轻,只觉得很像是春风掠过脸颊,明明落下却一丝痕迹也无.
清平怔住,再回神时,脸色微醺,气息稍急.两眼依旧水波潋滟,出尘绝伦,只是微微带了厉色,看起来不像怒更像娇嗔.
“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清平虽镇静却毕竟也是女儿家,这般亲密动作还未曾做过,羞涩之情在语言表.
“非也,非待客之道,只是待你一人之道而已…”颜倾对上清平,面色比之前温润许多,那眼里流动的是柔还是情,清平现在没有心思猜,恐怕连他自己也未必觉察得到…
“我与宁安十年相依情如兄妹,我护他,跟你不动丁一寒是同一个理,如何我们就成了眼中刺肉中钉?”清平淡色,女儿家的颜色只是乍然一现,很快便隐隐不见.
不管如何,她和宁安之间的牵连早已分不清扯不断,如果不是他们自愿分道扬镳,那么便任谁也不能改变…
“你们要向我们之间也倒不必担心了,怕是你们这对兄妹太不简单…”
“颜倾…”清平是真的生气了,第一次这般态度怒斥他人.
后者长身玉立,临窗沐风,光打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楚表情.
只有冷清清的声音“简不简单,要我说了才算…”
莲池旧识
清平和宁安跟着颜倾走的时候并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尤其是蝴蝶和伯玉,等到他们发现人不见,那一行人大概早已出了贺之县了.
从慕容上晴那里得知颜倾也不知下落之后才恍然大悟.
“这个死丫头,说什么替我解毒,居然是跟那魔头跑了,八成是被那人的一张好面相给迷住了,九天神教居然能出这种护教,简直就是耻辱…”
伯玉倒是不急,笑的文字彬彬“也许有她自己的事吧…”
“哼,她自己的事?苟合之事吗?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和一张清纯无知的脸做些恶心的事还到处招摇撞骗,难不成伯玉跟教主一样都给她的表象骗了?”
蝴蝶就是看不得那叶清平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却总能得到身边的人承认和宽容.大家越是偏袒她,她就越是要跟她对着干,越是厌恶她…
伯玉眼光温润,像月辉那么轻柔,照到哪里哪里就被镀了淡淡的一层金似的“等找到了她人再说,现下最重要的是你的毒…”
“伯玉你…”
“叶清平走了?”声音一起,两个人同时向后扭头.
丁一寒依旧一副淡薄缥缈的表情,眼光越过蝴蝶和伯玉的肩头盯在远处不明确的某一处,定了定像是思考,忽的眉角一挑,亮光乍现又倏然消失,响也不响扭了头往回走.
“先生可近一步说话?”伯玉跟着丁一寒追了出去.
“听闻先生能解蝴蝶的毒,不知…”
前面的人猛地定了脚,冷言冷语“她的毒我自然会解,你们不必再来烦我…” 伯玉闻言听了脚步站在远处望着对方消失在林子深处,慢慢收了眼,转身回去…
慕容铎醒了,还没来得及慕容上晴高兴一下子又跌进了谷底,他爹傻了,不说话也不哭不笑,带着陌生的眼神盯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披头散发整日蜷缩在床角,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连丁一寒也瞧不出个所以然,除了开了几服安神的方子却也并无多大用处.
太阳开始西下,划过天空,扯出一道长长的裙摆样迤逦的绚烂.宁安站在莲池边远望着池中间的蓬阁,眼色有些沉.
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里面的人出来,他有些心急,但清平走之前有交待让他静等,这样一来,宁安能做的就只有站在池边吹风望眼欲穿了。
晚风渐凉,掠过一池莲花卷的点点馨香,掠过楼阁的纱帘翩翩,犹如烟波之上的暮霭,层层叠叠好似仙境.
他眺目,目光悠长深邃,衣诀飘飘,远远看去稳如一尊刻画的精美的石像…
“你道是岸边的那个人现在会怎么想?”颜倾站在窗边望着池边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淡淡的开口.
不用看清平也知道那人是谁,脸上一片安然淡色“我倒认为宫主现在最当务之急是找到解毒的人,莫要让丁一寒先下了手才是.难道你觉得除掉陆子虞比解身上的一品红的毒更重要?”她站在窗边朝相同的方向望过去,池面上泛起薄薄的水汽,像烟又像雾,蔓延开来隔在她和宁安之间,就好像各置天际般的远,夕阳把他影子拖的很长,落寞孤独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