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要穴已经自行封好,也许昏厥对于身体适应毒性这一过程来说是个好选择.
颜倾站在床前望着知觉全无的清平有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他在躁,不知是不是因为可能成为自己解药的一个关键人物突然出了差池而造成情绪上的极大波动.
看来那个丁一寒还不知道有关药人的这件事,下毒不过是方便控制她,而如果清平真的是药人,这一品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若她不是药人…那么…若不是药人…那么…
死?突然颜倾觉得这个词不应该用在床上人的身上,她现在还不能死,至于什么时候可以死也要他说了算才行…
再望一眼惨白安静的脸,颜倾蹙眉转身出了房间…
想用他的矛攻他的盾?丁一寒也把他颜倾想的太简单了点.虽然颜倾被清平中一品红的事影响到了情绪,但能抓住他弱点的人绝对不是丁一寒,而他颜倾本就是个没有缺点的人.
抓他?想都别想…
你走错一步棋,就莫怪我心狠手辣,颜倾微聚了眸子,望着寒月当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冷到极点…
只有思如故
清平醒来时已是一个昼夜之后,四肢酸软无力,从身体里往外透着疼痛感.
“醒了?”清平闻声侧过头,女子淡紫色的纱纺精致的绾发,一张极其出色的花容之貌.
“是你…”女子脸上并没有一丝客套,交待道“我去禀告宫主…”说完出了房间…
清平吃力得撑起上身倚在床头上,简单的扫视了一圈周围,提了精神等着颜倾大驾光临.难不成自己是被炎行宫的人搭救的?不知道宁安此时会不会到处找自己…?
“感觉如何?”清平顺着声音往门口望去,却被刺眼的阳光挡了回来,声音稍有嘶哑的答“就跟颜宫主感觉过的差不多吧…”笑了笑接着问“宁安是不是来找过我?他人在这?”
颜倾越走越近,白衣一尘不染把他谪仙风范,俊美绝色的容貌气度衬托得十分出彩.
“能骗得过我的人竟然栽在丁一寒手里,你的功力下降许多阿…”
“呵呵,是啊,之前是宫主太器重我了,只能说抱歉了…”
疼痛感又清晰不间断的从身体里面传来,潮涌般一波强似一波,让清平有些招架不住.皱了皱眉,被子里的手紧紧抓住自己身上袍子,呼吸稍急…
“怎么?还疼…”颜倾淡眉清目的问.
“莫要宁安知道,不然有我好受…”清平在撑,等泛上来的这波疼痛退下,身子仿佛绷紧了弦的弓,撑到极限,唯恐泄了气便再提不起来…
据她所知一品红的毒属阴厉,但那也只是在毒发的时候,她现在可是染毒的初期,症状竟如此严重,瞒宁安怕是要有些难度了…
“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一个病入膏肓一个暴跳如雷,九天神教何时出了这么多有情有意的教众了,真让人为之羡慕啊…”
清平扯了抹淡笑对上颜倾的凤眸“颜宫主若是能感知我等的儿女之情,那江湖上岂不是少了个炎魔,缺了个毒公子,那不是可惜了…”
颜倾的目光深深浅浅辨不出所以“这么说来,本宫竟是这样不尽情谊的人了?”
“哪里,哪里,江湖传闻,真假难辨啊.我不是亲身感受很难说清楚到底是真是假…”她的脸有些病态的白皙,整个人也显得很倦,只是那双亮如星子的轻灵眼眸依旧,仿若静夜里的一颗明珠,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一样的引人注目,看过一次便永生难忘.
“哦?你的意思是要亲身感受下我待人的情谊?”挑了挑眉角,长眼纳光,饶有兴趣…
“如果宫主不介意去帮我找一下宁安的话…”
两个人你对我看,我朝你瞧的表情僵持了一会.颜倾冷笑了一声,悠然自得的转身往外走“不过话说回来,我颜倾又岂是在乎别人言谈的人?
这天下多的是圣人,可偏就少我这样一个魔,我不去就天下,天下就我又有何不可…”
清平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翩然而行的男人,好一个骄傲自大的人,完全的目中无人,唯我独尊.就是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生怕别人安度余生,天下人都厌他,却也只能无动于衷的挨,不知道这种以攻为进的保护方法和自己偏向苟且偷生的自保方式那个会比较好一些…
叹了叹气,清平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觉承认底还是他的方法似乎更有效率一点…
宁安进来的时候清平正倚在那发呆.
“姑娘,你可有怎样…”
笑了笑“没什么,有点事耽搁而已,莫急…”
“我带你回去…”
“谁准许你们走?没有宫主的命令,岂容你们自由来去…”熟悉的黑衣男子和紫衣姑娘站在门口处皆是表情严肃地盯着他们看.
“笑话,这里不是炎行宫,轮不到你们呼风唤雨…”宁安说着 身子已跃出,剑势汹汹,出手狠绝…
“就算是在你们九天身教也是一样…”黑衣男子极快的抽身迎战,两个人在院子里打的不分高下…
清平看的心惊肉跳,宁安似乎是发了疯一般,软剑剑光凌厉,密如细织,身形灵巧诡异,拼得对方有些落势.
“宁安住手…”他们可是人势淡薄,少惹事为妙,清平勉强提身,追出门外. 紫衣女子见清平追出门口,也跟了上去.
“宁安…”宁安此时顾不上清平的呼喊声,一心跟对方拼个死活,杀红了眼睛…
哀兵必胜,穷寇莫追,无论气势还是功夫黑衣人都比宁安稍有不如,百招不过就开始落势,两人不可开交,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正在这关头清平看见竟有明亮亮的东西飞向宁安的后背,顾不得计较是谁的出手,腰间贴身的灸针已被备在指尖“宁安小心”…
灸针的细身要用多少力道才能冲偏暗器的轨道?
清平根本没有时间多想,提气,发功,运足了身体里最后的气力对着光亮处飞掷了出去,就在同时,似乎有更猛烈的冲击大作,胸口一疼,冲力直顶喉咙,大片的甜意汹涌而出.
一切快比眨眼见,很刺耳的一响,明亮的不明物竟随之翻滚落地,上面一根灸针牢牢横穿其身.
与此同时,血喷溅如涌足有三尺之远,映的石板地上落梅点点,看得人触目惊心…
院子里一片寂静,仿若时间定格…
“姑娘…”宁安已无心应战,飞身朝清平跃来,伸手揽住她…
“跟了我10年竟还是如此浮躁…”清平在恼他,虽没力气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愤怒,眼睛直直的,半点笑意不带的看着宁安,一字一句吐出话来…
流过嘴角的血划过她惨白的皮肤艳红的刺眼.落在她的红色袍子上绽成一朵朵深暗瑰丽的梅花…
人贵在自知,你有三分本事决不能露五分浮夸,不然这身后一屁股的麻烦如何收拾的清楚?生命诚可贵,这一路过来是这么的不易,九死一生,又怎么能随便把性命弃之于不顾?
一定要闹个天下大乱方能罢休?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颜倾,都有魔头祸世的本事的…
清平觉得很疼,和小时候中了九龙阵伤筋骨不一样,这是一种发自身体里面却不断蔓延出来的疼,细细密密的侵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已经分不出到底哪里疼,只要是身体的部分就都疼…
“你们确实不能走,这也是为你们好…”颜倾冷眼看着快要奄奄一息的清平,面不改色,淡淡的交代宁安…
“你的毒只有我能解,而她的伤也只有我能救,你要走,你们都得死;你若留下,或许至少有一个能活下去…”撩一眼凤眸冷清,再望清平“若是去找丁一寒,怕是你的姑娘会死得更快…”
清平闻言皱眉,这男人真是一点情面不卖,她越是不让他说,他越是要说个清楚不可…
“先救姑娘…”这状况容不得宁安多想,清平现在确实需要救治,怕是再耽搁下去菩萨也要回天乏术了。
起身抱起清平往房间里走“姑娘要挺住…”
“宁安,莫要再让我不安生…”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宁安却只能听到隐约幽幽的声音,没有接话,只是深深一叹…
宁安已从伯玉和蝴蝶的谈话中得知了毒谱被盗的事情,再加上近来清平和颜倾丁一寒频繁的接触,他猜到其中奥秘一二.
其实宁安对解毒的期待并不像当初那么急切,这么多年过去,他很清楚什么东西对他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让他健康却过着10年前的那种日子,他宁愿死于月中噬毒发…
这10年来他和清平过的很平静,清平是一个安静隐忍的人,很淡泊,随心所欲,日子如指尖流沙,穿过他也穿过她,在仿若静止的时间里把他们联系的更为紧密…
有时候清平打坐唱经,宁安就在一边拭剑或者倾听,或是在镜湖边坐看夕阳西下满幕繁星.并非非谁不可却也深深的融入彼此的生命中没有办法割舍…
他永远记得还在年幼之时清平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怕死,因为我觉得应该死得其所,所以我不为不值得的事浪费我的生命,这样有何不对?”
的确,这样没有不对,英雄战死沙场,鸟儿为食而亡,人人都有觉得值得的一个依托.那他愿能平静的和清平生活下去,死也并不是如何可怕的事,毕竟这是宁安唯一一个觉得可算死得其所的无悔,人生里这样的无悔并不多…
这个夜没有人平静,宁安因为记起清平的一句“死得其所”;颜倾则为了宁安决绝的一句“能救便救她,不能救便一个都不要救了…”
“宫主,你让属下查的东西已有回应,该查的都已查到…”云渊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桌子上放的是一个黑绒面锦盒.
颜倾抬手打开锦盒,把东西拿出来略了一遍,俊美无俦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慵懒闲适的表情挂在脸上带点漫不经心,朝眼前立着的人挥了挥手,云渊领命,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
他坐在卧榻上,眼光有些不耐烦.
“我要是让你放,便由不得你不放…”烛光恍恍惚惚,照得整个房间亮的发暗,连人的脸也映不清楚,在明明灭灭中沉了下去…
颜倾给清平用的药都是这么多年以来他自己护身的药,因为他本人并非直接成为毒素的寄主所以这种药的药用并非十分有效用.
清平仍旧是醒来的时候短,昏睡的时间长,更棘手的是最后一次她吐出的竟是紫红色血液.
在场的颜倾和宁安都是一愣,而清平却笑了,笑得云淡风轻风姿绰约,紫红色的血映在洁白的帕子上,顺着嘴角划过皮肤,瑰丽而诡异.
有一种极致的美,美的惊心,美的妖娆,因为接近死亡,这种美仿佛是另一种延续和重生,在生的对立面犹如怒放的彼岸花般肆无忌惮,刻骨铭心。
清平目光柔和的看了看手里的帕子喃喃道“越是漂亮的东西才越危险…”
颜倾呼吸一滞,望着清平的笑像心窝猛中了一掌.
竟有两个不同的人会有如此相似的神情,她笑,清平也笑,她说的话,清平也说了,抽紧的窒息感让颜倾微退一步,浑浑噩噩的离开了房间。
“相思不若常在,暖情自留人心,你要懂,所以不必忧伤…”颜倾默念旧人语,颜色黯然…
人的记忆是顽固的,何时如洪水般满天遍野何时像寒星入云般隐匿不见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不管如何,只要你还记得,便历久弥新…
清平夜里醒来,只见宁安一个人坐在床边闭了眼休息.疼痛翻涌而上,甜意几欲跃口而出.
她单手掩口,不打算惊动宁安.这些时日他几乎没有合眼过,在这样怕是要熬坏了身子.
她略微动动,宁安就有些反应,清平不得不点了他睡穴,宁安不发一声,颓然倒在床边…
外面月光如水,清平望了望,嘴角爬上一抹苦涩.
实在很想回圣山一次,哪怕是远远的望上那座孤坟一眼也好,把她这18年来心底的一个念做个了结.
她不愿见自己,死前最后一句话也是愿生生世世不再同她见面,所以她从不敢在忌日上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叶婉清生前的种种情事纷乱清平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不知道也好,知道了能如何?
把活人打死还是给死人鞭尸?而那素未谋面的另一个人她不会再见到也没有必要再见了。
向来缘浅,无奈情深,爱人如此,亲人也一样…
缘浅,还是究竟你我从未有过缘分?你带我来这世上,却走的匆匆,不爱又为何生我…
“宁安啊宁安,你我都是如此可怜之人,不幸的如此相同…”清平喃喃自语,话间低落的情绪显而易见…
又是刺骨穿心的一疼,疼得她浑身发冷,紧缩感从四肢急速聚会到心脏,钝而直接的疼在胸口泛滥开.
涌到唇边的腥甜无法在忍得住,紫红色顺着指缝流沙般沿着手臂蔓延开,滴在白色的素衣上,洇成一片又一片…
她不知道这样吐下去自己还能撑几天,颜倾的药并不管用,症状越来越重,血吐的越来越频繁,睡着的时间比醒来的时间更长…
是她在挨时间,还是命数在不远的前方等着她的时间走到尽头…
又是一口腥甜涌出,温热,濡湿…
也许,大限就快到了吧.她望着手里的紫红,渗入皮肤的纹理,蔓延,覆盖,凝结,让人心生寒意.
刺目惊心到了极致便是近似于毁灭般的美感,窒息,炫目,却难掩惊艳…
再抬眼时眼前一抹雪白,那人站在床前无声无息,定定看着清平浴血的样子发呆…
“怕死吗?”他问…
“如果你能给宁安解了月中噬,我再无牵挂了…”她答…
“他竟让你这么厚待,连死也念念不忘…”声音微厉,冷清.
“颜倾,你有没有一个很在乎的人?”清平的眸子依旧明亮,荡过泉水般清澈…
“如果你有,那你一定能懂我的心情,这一世没有宁安便没有我,所以,我至死都会对他念念不忘.
有些人,只要你肯在他绝望的时候伸出手拖他出困境,那么他定会涌泉相报滴水之恩,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不管这两类人的哪一种,救人的还是被救的,能拥有,就是幸事…”
“佛曰:人生来本就是受苦的,死也是所受的八苦之一,死亡或许是种解脱也是种自然.
秦皇汉武求长生之药,只留下千古笑柄。盖宇宙万象,生住异灭,周而复始。有生就有死,有成就有坏,法尔如是,安有例外?
怕如何?不怕又如何?当是我怕死便逃过这难,还是你不怕死就万古千年了?
谁先谁一步,只是黄泉路上的早晚罢了…”清平缓缓的道来,把生死说的云淡风轻…
“你真是佛经唱多了…唱了七年果然门道多了…”
“难道我们梦里见到过???”这个问号悬在清平心里多时,实在好奇的很…
“很多事情你都不曾知道,既然不知道那便不用再知道了…”
清平笑了笑“也对,喝了孟婆汤,什么事都会被忘的一干二净,有也等于无…”
血再次翻上胸口,溅了前襟一片,连被子上都是艳紫灿然.是失血过多了吧,目光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颜倾不说话却伸手拎过来一条帕子,雪白向来是他的习惯,一尘不染…
他端坐在床边,轻轻擦着清平嘴角的血迹,轻柔而小心,似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是神佛却还是要跟阎王争…”
“就争你的一条命…”
清平不语,颜倾就看着她表情一如既往的闲适散漫“想救他,你就要有本事挺着别死…”
挺着别死?真是个狂妄至极的男人,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玉皇大帝吧…
“我若有这本事,还何苦被你们弄成这样的下场?”清平简直哭笑不得…
颜倾终于带了笑容在脸上,不得不承认,果然是容倾天下,绝代风华…
“你一死怕是那陆子虞要有大麻烦了…”
清平的表情瞬间凝在脸上,眸子里除了惊诧还是惊诧,这不见天日的秘密如何又被翻出来,他果真是无所不知,连死都不让自己安生???
安静里幽幽的声音又起,清冷中掩不住的高傲.
“所以,叶清平,你还不能死…”
颜倾之笑,一笑倾城,二笑倾世…
到处都是秘密
颜倾留了这么一句话嚣张的扬长而去,剩清平一个人坐在床上不知所以.
她以为这陆子虞是已经死在时间里面的人,死了那么久,久到足够被所有人遗忘,然后一切就都平静了…
如今再被翻出现世,让她措手不及…
月光如华,像一层细雾铺了一地,薄薄的淡淡的.她望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宁安,不由得一口轻叹逸出口。
那条紫色妖娆的帕子还捏在颜倾手里,被风吹得冰凉,干的部分印出暗紫色已有些泛黑,像是上乘紫玉猫眼.延展在帕子上又好似朵朵盛开的紫牡丹.
他凝神看了又看,手凉心也凉,眼光一冷,扬手把帕子抛了出去。就在一瞬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似曾相似,划过他脑际的边缘,逐渐清晰起来.他一定,随后又把帕子拾了起来,认真的确认了一下,荡在嘴角的笑慢慢染上脸喃喃自语道“竟是这样…”
第二天很早时候颜倾便来看清平,悠然自得的通知她“我今日便启程,你们与我一同…”
宁安端着碗喂清平喝药,听见颜倾的话眼睛也没抬一下,小心翼翼把汤匙的药吹了吹举到清平面前。
“我已这副光景,难道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清平聚了眉头,不知是因为眼前的药太难吃还是因为颜倾的提议让她太反感…
“陆子虞或者月中噬你可选其一…”
汤匙一梗,药汤隐约溅了出来,落在衣服上,湿而温热…
可恶,这人专挑不开的那壶提,什么叫安静的死去比安静的活着更难?就是像她现在这般,死也不让安生…
可精心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她即便死也没打算再让它重见天日,如果真的被颜倾抖了出来,她真是白白丢了性命…
想了想问道“我已中毒,月中噬还可解?”眼前的人居高临下,一抹轻松自在的笑容跃然于脸上“我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丝毫不影响我言之有信,为了我自己,他的毒我也一定要解…”
也许这一步走得险了些,但落身于此也只能这样了,心平气和的谈条件总比被他强压这就范要好得多…
清平扬了扬眼色,云淡风轻的问“此去何处?”
“赭英山,月坛,莲池…”
宁安并非不懂清平的心思,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姑娘,此去炎行宫怕是凶多吉少,不如不去…”
清平完全了解他的意思,眼眸含笑的望着他“做选择就根掷股子一样,掷了10次 ,总有中的时候。可如果都没中,那翻不翻本也没有意义了,若不试过,怎么就知道10投10 不中?
他是高手,我们却是外行,现在我们跟的是他手里的码而不是他的人.
想进必要先退,否则,前功尽弃…”
“可如果颜倾出尔反尔呢?我们岂不是坐等劫数…”
“如果你现在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选择,保证你我能安然而退,也可以考虑考虑,如果没有,我们的劫数便不用坐等,而是已经临头…”
“这个姑娘莫怕,宁安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能带着姑娘逃出去,安保姑娘平安…”
清平望过去,宁安脸上一派视死如归的坚毅,清平一愣,突然想起刚到慕容山庄时自己猜想和宁安之间那种模糊的主仆抑或亲情之间的关系…
感情再深,能做到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却是一如登天之难的抉择,说是一回事,做便是另一回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说定了自己可以为谁舍命相帮.
人对于死亡的恐惧远远超出本身能思考到的范围,而懦弱才是人的本性,如同至血亲情一般,你很难割舍,却也无从找寻到合适的缘由.
“安保我平安自然是好,若只有一人能逃出升天,余下的日子也没有办法安度…
宁安啊宁安,舍得从来都不是深刻,而是变相的折磨,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宁安接不出下句,因为清平说的种种都是宁安身上最深最尖锐的疼痛。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秘密,秘密的价值在于如何让人与人之间变得紧密并肩,或者让人学会历经背叛和绝望,恰好这两种极致的关系都是在最紧要关头才凸现出来的,因为只有这样的状况下才能真正的看清一个人,以及另一个人在自己心里最真实的位置…
“只要我生,便不会弃你而去,必是孟焦不离;如果不幸我死,你便要代我继续活下去,这才是你该做的,也是我所期望的.只要记得每年忌日我坟前抛一把圣山孤坟的黄土,我便也无他求…”
“宁安,生可同乐,死未必相随,你我相识一场,缘起而聚,人死便缘尽,莫要惦念太多.天大地大,畅然一生就是幸事,不需要再去背负他人的人生虚度这年华.
你我都懂这理,能说到就做到,也好彼此安心。
今日便把这话都说清楚,以后无论到什么程度,是如何境遇我们都要想着今天的话,这样对方才能放下心,死也瞑目…”
宁安静静听着清平的话心里早已百感交集,她仁慈而薄凉,看淡很多世事,连这10年来的相交之情也能归分的如此清楚明了,是太无情还是太有情了?
圣山上每年三月初三,她都会让自己去孤坟上摆一束玉兰,添一把黄土,10年从未间断,林子深处遥遥的一抹红色身影,转瞬又消失不见。
他从不知道那坟里埋葬的是谁,也不知道里面人和清平之间的关系.
“孑然一身来,莫问人还在”只有这石碑上的一句诗,年深日久,孤孤单单,诉不禁的凄凉,道不完的猜想…
再望清平,此时她的表情,淡的快要无法觉察,似乎是正要飘远的一朵浮云,乍然一现,短暂停留后便越行越远…
迟了半会宁安开了口“我懂了…”
笑又重新回到清平的脸上,面色更白,眸子墨似黑玉,光彩难掩“宁安,你宁我才安啊…”
宁安黯了黯脸色,轻轻的点头.
清平疲倦的闭了眼睛,把身子朝宁安靠了过去,淡淡的胭脂香便飘了过来…
“ 全部都备齐了,两位可以起程了…”黛晏立在门口,见里面相依相偎的两人平和的开了口。
女子脸色很差,病态的白比玉更剔透比雪更冷洌,身上红色的袍子更显得她虚弱无依.
她身边的男子俊美无俦却表情凝重,蹙眉垂目.
闻言,女子缓缓张开眼,所谓风华绝代,流光溢彩,神韵天成,大抵也就是这双轻灵无尘的眸子所给眼前人带来的最直接而深刻的印象,本就是如陶瓷娃娃的一个人却因为这一双眼睛仿佛成了注以灵魂赋以神气而活生生成真的九天仙子.
越看就越是心虚,唯恐陷入无法自拔.
可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为何还是被这仿若千年回眸,涤净前尘的一眼深深惊异住了?
月下灼灼生辉的眼光还是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淡然抑或是绝代天成的倾世一眼,眼前人是如此深彻玲珑,纳海无声之人?
又似乎能看得到的无非都是表象上的惊艳罢了,而深入其中的奥秘却无法窥视半分,并非是深藏不露而是疏离孤寂的一抹倔强?
“有劳了…”半晌,清平吐了几个字,似倦似困的又阖了眼。
宁安领会,轻轻松松的抱起她跟在黛晏身后一步步往外走.
此去,前途渺茫,是争个未来还是保现世平安,都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