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找到我的?”
“运气,全靠运气好,可不一定每次都能有这么好运气,所以以后…”白梅叹口气,拉紧安平炎轩的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再出来至少带上能信任的人。若是宁德在,也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
“对不起。”
“…”
“是我的错。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你已经做得很好。”白梅违心安慰。
“每一次你忽然温柔,都让我不安,白梅,你还记得,我好几次以为是别人假扮了你。”
“是啊,多疑到可笑。”白梅捡起一根粗细长短适中的木枝,递给安平炎轩,“呐,拐杖,顺便扒拉扒拉边上的草,免得有蛇误伤了谁。”
“白梅…”
“嗯?”
“你从没有问过我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你父…你母亲没有别的女儿。”
“父君常说,我母皇或许不是个好皇帝,却一直是个好爱人,她专宠我父君,到了四十岁,才有了我们姐弟。”
“姐弟?!”
“一胞龙凤,就像是你的那两个孩子。我从小是被母皇宠大的,直到七岁那年…有人假扮成夫君身边陈公公的模样,陈公公一向与我们近亲,那一日显得格外可亲,我们毫无防备。他把我和姐姐推进了御苑中的水池…就是你曾经,掉进去的那一个。”
“…后来呢?”
“…我姐姐淹死在里面,可是母皇只有我们这一对孩子,敬王等人当时虎视眈眈,只好宣称死的是我,活下来的是…让我顶了姐姐的身份…原本只是权宜…母皇自那之后常常流连后宫各处,我还为这个怨过她…”
“轩轩…”
“我常常想,”安平炎轩的语气忽然低落但急促起来:“若是死的真的是我而不是姐姐,是不是,她能做得比我更好…姐姐她一定不会莽撞到我这个地步…”
白梅的眉,拧了起来。
安平炎轩的状态,很不好…
…
王二刀歪头看着灰衣。
灰衣刚刚忽然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盯着地面上一片杂乱的马蹄印不语。
王二刀正不耐烦,感觉有些又渴又饿,却听见灰衣说:“她们有三个人,两个往树林那边去了,一个往城里那边去了…”
“靠!”王二刀恼怒起来,她才不信灰衣这一番凝视能看出如此没谱的东西来,又在装神弄鬼,她想:“老娘就不信还捉不住人了!定是往城里去的那个…那去树林子的铁定是障眼法儿~”
这话却说得灰衣心里一疼,她还记得前些日子云璃闲时和她聊天,聊起一个名叫白梅的少女,当初便是做了青衍王女的障眼替死鬼,便是在那林子里…灰衣总是时不时在想,那个少女有没有可能是她苦命的九妹妹——至少年龄、样貌,似乎都是相当的,只是性子…
灰衣记得自己的妹妹性子娇纵倔强但不失善良,也记得云璃说那白梅娇气放纵活泼但其实胆怯,可最后紧要关头分明也是倔强的。
替死鬼么…是不是皇家人,都喜欢找些个替死鬼来让自己逍遥?
灰衣的眼神黯了黯,沉声道:“分两路,分别去追,一个也不能少。”转而收敛了心中的不安指一指表现一直不大安分的王二刀,而后依次又指了一串人,说:“你和我一起,还有你、你…”
…
白梅拉着安平炎轩,走得很艰难,不在于这路有多难走有多累,而在于安平炎轩的絮絮叨叨让白梅越来越心软,可想要开口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到底,虽然故事凄惨,可白梅竟是多少有些羡慕——上辈子,她从不曾有幸享受过如安平炎轩所说的,亲人间的依恋和信任。
唯一的一个,软软香香说起话来甜蜜蜜的小妹妹白李,到头来还是为了所谓的权势翻脸相向。
倒不如真的死在最初的时候才好,白梅想,所以她上一辈子才不争不闹,装着傻直到顺从别人的心思死于所谓车祸。
安平炎轩听不到白梅的安慰,渐渐也就不再说话,生怕自己讨了人厌恶,目光游离间却是一声惊叫,生生惊出白梅半身冷汗。
“怎么?”
“蛇!”
白梅抬眼,正看见一条银灰色的蛇蜿蜒着挂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悄无声息的吐着一颤一颤的信子。
她安抚的用力握握安平炎轩的手,语气恢复了平稳:“无妨,不是毒蛇。”
而后又抽了收从腰间摘了一个香囊挂在安平炎轩腰上:“传说是南方的奇药,可趋蛇虫的,现下可安心了?”
安平的脸微微的热了,然而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在余晖下并不明显,他说:“那你怎么办?”
她笑,重新揽住他狠狠一个拥抱:“咱们不是在一起么,挂在你身上,就等于在我身上,有什么差别?”
安平炎轩嘴角微微弯起,他感觉自己的头顶又被白梅用力揉了揉,然后他听见白梅说:“咱得先找个地方过一夜,在这儿可有些不妥。”
“嗯。”他点点头。
白梅又说:“印象中前面有个小山洞,几年前我就是在那里被宁德找到…轩轩你还记得那时的我什么样子么?”
安平炎轩答:“看上去很…很值得信赖的样子…”
“唔?”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不安地答:“好吧,是很漂亮很可爱的样子,让人很有…占有欲。”
她的嘴角勾起来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生离
黑暗总是喜欢趁着太阳落山时悄无声息的出动,贪婪地吞噬下一切色彩。
林子中枝蔓横斜,又有枯木横倒挡道,如今又在夜色中多了些神秘和恐怖,行走起来愈发艰难。
忽然有一声古怪的鸟鸣,短促而嘹亮,王二刀顺声抬眼,却看见黑暗中一双小眼在树枝间闪着璀璨而诡异的亮光。
灰衣用一根枯枝裹了衣物蘸了身上带着备用的煤油,点起了火把。
火苗在林中湿润的气息中微弱的燃烧着,奄奄一息地不稳定地散着忽明忽暗的光。
那双小眼睛的主人歪了歪脑袋,拍了拍翅膀,扑棱棱飞去了其它地方,原来不过是一只夜枭。
斜伸到灰衣眼前的树枝上,有一片墨绿的叶,叶尖处挂着一滴不知从哪里来的露水,有火光在上面熠熠的跳跃。一把撤下碍眼的叶子,她很是焦灼,林子太大,找人不易,有人匆乱经过的痕迹在夜幕下变得很难察觉。
王二刀眼睛盯着不远处树枝上盘曲着的一条蛇——那蛇吐着信子,头以某种似乎是别有含义的频率一摆一扭,发出嘶嘶的声音。
火把上跳出一个火花来,瞬间一亮,映得蛇的身体光怪陆离,虎得王二刀一慌神,脚下绊倒在一根粗大的从地低涨起的树根上,摔了个嘴啃泥。压抑的惊呼换来灰衣回首冷冰冰一瞥,她不由一个哆嗦,小心翼翼藏了自己擦破了皮鲜血淋漓的手掌在身后。
却听灰衣道:“罢了,这么晚了,她们也不敢继续乱走,明早再搜也是一样。都累了,找个地方守一夜。”
王二刀爬起,战战兢兢点头:“都、都听你的。”
却见灰衣又“噌”地一下拔出剑,上面还带着先前没有擦拭的血迹,用力一挥。
脖子一缩,吓得心惊胆战的王二刀眼巴巴看着灰衣用剑尖挑起了死蛇,慢悠悠说:“晚上倒刚好有加餐了。”
蛇尾巴在柔软的垂下,鳞片上滑腻腻的光亮在火的照映下很是油亮,却以一种僵硬的姿态摇摆着,让人又添了一个寒蝉。
一只老鼠“吱吱”两声,迅速从几人脚面上窜过,扎进草丛遮掩着的黑暗中,不见了。
…
“只是可惜了不能生火,”白梅语气中似乎颇有些遗憾:“不然一路上看见的蛇啊鸟啊老鼠啊都宰了来烤着吃也是一顿不错的晚餐。”
她说这话时,安平炎轩窝坐在山洞中许多古怪凸起的石头形成的的一个角落里,他看不清白梅的神态——虽然那些嶙峋的石头在夜色中散发淡淡的磷光,不至于让这个小世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是绝对看不清细节的——只是听着她的语气感到几分哭笑不得:“又来胡说,那些也能吃?”
白梅抚额:“怎么不能吃?”
“很…”安平炎轩对于野味的认知,显然是局限于小到雉鸡兔子,达到麋鹿狗熊一类,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蛇和老鼠这种窝藏于阴暗的动物身上去的。
白梅却凑近他,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油纸包,一面絮絮叨叨:“轩轩你不知道,蛇羹和老鼠肉干那都是美味,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救命的好东西。莫说烤熟的,自是芳香四溢,就是生的,饿狠了也是要吞下去的…不然怎么活命?说到底还是人命最重要不是?”
安平炎轩咽了口唾沫,不安地向后靠了靠,脑袋却撞上坚硬的石头,他磨磨牙:“你是要我陪你一起活吞老鼠?”
“哪里哪里,轩轩你太小看我了。”白梅笑,把纸包打开塞进安平炎轩怀里:“幸好我带着干粮肉干,只是粗糙些…我这儿还带着水,等下也给你。”
一阵安静。
“怎么了?”白梅显然不适应一路一直在说话的安平炎轩忽然的沉默。
“你…吃过蛇肉和耗子?”安平炎轩的声音中多了不确定。
“啊?啊…”白梅却含糊了。
“还生吃过?”
“厄…这个…”
“我以为你一直都该过得还不错才对,怎么会?”这次的声音中却是肯定和自责了。
白梅蹭到安平炎轩身上,沉默了一下,回答:“为了配得上你,轩轩。为了我能站回你身边,能光明正大死缠烂打死皮赖脸地让你赶不走,我的确是付出了很多的…轩轩,有没用兴趣听听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安平炎轩的身体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伸手摸索着从油纸包里掰出一小块干硬的面饼,放进白梅的手里,说:“慢慢吃,慢慢说…我很想知道,不光这些年,还有你的以前…如果你愿意。”
白梅低头蹭蹭安平炎轩,笑了:“好啊,我愿意,你边听边吃,我边吃边说。”
“嗯。”
“你知道,前些年,我找到了我的亲姐姐,可是,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那些小时候的事情,我的记忆,是从红袖楼开始的。好多女孩子,被当成…男孩子教养,我也是,可也有些不同的…”
…
“轮番守夜,谁也不许懈怠。”灰衣一面掏出一块手绢,擦着剑锋,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凝结成红褐色的斑块,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是。”王二刀强忍了哈欠,眨眨眼睛很痛苦的回答,方才的蛇肉她一口没吃,只看着就觉得恶心得想吐,尽管肚子在强烈地为饥饿而抗议。
“困了就互相说说话…”灰衣瞥一眼无精打采的众人,心底无奈。她也不想把事情闹成这种样子,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现下担心的,是如果等天亮了,对方的人来援救,又该怎么办?
如果这林子比想像的大,搜索不到,错过了怎么办?
她迫切地想要完成任务,因为有人对她承诺,只要这次任务圆满,就还给她自由脱去她的奴籍。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获得更高的地位。
意味着,她可以亲自的,去寻找她可能还活着的姐妹。
尤其是,十几年前常常要她抱,语气娇纵却又可爱的——“小九儿,殊儿…”灰衣闭了闭眼,遮住自己的痛苦,那个孩子当初病得那么重,她却不得不离开,一直寻找也没有消息,只怕是…
她对不起把妹妹托付给自己的三姨父。
…
“白梅。”
“嗯?”
“对不起。”
“嗯?!”
“我以前,什么都不懂,只是怀疑猜忌,还自以为对你已经很好…”
“轩轩,彼此。我们五年前都有错,但是从现在起…”
“从现在起,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白梅倾身,在安平炎轩唇角落下一个吻。
安平炎轩却是第一次主动的回抱住白梅,加深了纠缠。
白梅却不安了,因为接触的温度——“轩轩,你在发烧?!”
“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我原本想咱俩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两个日夜,可若是在发烧…白梅犹豫了。
“还要很久?”安平炎轩一怔,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我们自己走都走了这么久,咱的人想找到你我恐怕要花上更久。”
白梅强笑:“不会,算时间她们紧赶慢赶也赶到林子里来了,一会儿出去放个烟花弹她们就知道咱在哪儿了。”
“真的?”
“真的,天亮之前,不到两三个时辰,她们就能到。”
“你刚才夸你的那些伙伴,我还不信…那么你就去放信号?”
“对,就去。”
“可是,”安平炎轩看着起身的白梅,忽然拉住她的衣角:“不是还会有人追?如果你放出信号,她们不是也?”
“唉,轩轩…你这次干嘛反应那么快…”白梅叹息。
安平炎轩惊惧焦急的看着白梅。
白梅俯身,在他额头上烙下一个干涩的轻吻。
“六年多前,你我初见的时候,我在这里第一次看到我的姐姐,互不相识,但是同时有人在搜捕她和我,我心血来潮想帮她,大约这就是所谓的血缘感应?于是自己做了场戏引开了大家的注意,于是,宁德找到了我,而她却逃过了一劫…”
“轩轩,你放心,无论如何,我能保你平安。”黑暗中,她似乎弯着眼睛,又是一如既往在笑:“轩轩,我不保证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轩轩,你要知道,我离开,不该是无谓的牺牲。”
安平炎轩攥住她的手。
然而她却坚定的掰开他的手指:“轩轩,你比我明白,什么是必须的牺牲。轩轩,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安平点点头。
白梅直起身,转身离开。
安平炎轩在黑暗中听见有水从石间的缝隙落下,打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然后,是隐约一声爆竹爆炸的尖锐声音。
三个时辰,安平炎轩对自己说。
洞外传来嘈杂的声音,白梅的惊叫。
两个半时辰,安平炎轩再次对自己重复。
洞外陌生的声音在愤怒的大喊——快,不用搜这些个洞了,往那边追…
两个时辰,安平炎轩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
…
“陛下?陛下?”
安平炎轩一惊,睁开眼,看到身边跪坐着一个人。
“陛下,我是蓝煊,是白侯手下…”
“…白梅她…”
“陛下,已有姐妹追去,应无大碍,陛下还是早些离开…”
“好。”
安平炎轩起身,勉强自己支撑走出洞穴,爬上蓝煊牵来代步的马。
蓝煊却忽然大惊着抓住他的手:“陛下,您的手怎么了?”
安平炎轩低头望去,掌心全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掐得指印,深处血渍殷殷,染得衣袖前襟都是血印,他不由皱起了眉,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曾激动得如此用力。
真的是血渍么?半点也不觉得疼痛。
蓝煊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些,原本还有为白梅不平的心思,如今见了炎帝的痛苦却也明白是不得已。
叹息,她说:“主人离开前早就与我们约好,说是意外则她会发出信号,以身作饵…然也未必不能幸免,即便…不过想来辰国忌惮自然也不敢伤人。还请陛下先回吧,也安众位大人权臣的心。”
安平炎轩默默地点头,他不想开口,不知道开口还能说什么。
安众人的心。
谁来安他的心呢?
不弃
对于辰国的三公主青谙而言,最让人烦恼的就是自己派出的人一去不回。
她焦急地等待回音,可是却没有等来带着重要人物归返的属下,而是等来了辰国大军的反扑。
凛国先前措不及防,溃散而退,心里却并不是不恨的,人人心里都压着一股邪火。
安平炎轩甫一归来,不及疗伤治病,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回击。”
那时,辰国将士们正处在狂欢庆祝之中。
虽然,胜之不武,但…对方奸细传回的消息——炎帝和白侯失踪,让她们无法不欢欣鼓舞。
伴随凛国疯狂报复的,还有辰国新皇的一纸诏书,责怪青谙一事无成,败坏辰国军威…林林总总列了几十条罪名,竟是恨不得立时把青谙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了才好。
若是青谙能拿出个有用的人来,或许有用,但…灰衣一行人派出去,就再没有回音。
云璃初时还有心代青谙说话,谁都知道,后方粮草不济,这是无奈而为之的事情,本来若无意外也不至于会是这种结果,谁也都明白,看着新皇青岘如此急着排除异己拔草除根,其结果只是让朝廷上下离心离德,再无益处。
然后随后,一封由官差从辰国都城带来的,例行的写给云璃的家书,却让她几乎慌得忘了正事。
那信上,一笔一划看上去都是秦韵的字迹,可呼来唤去却都是些“妻主大人安好,天气多变,愿祈平安…”之类的话,分明不是秦韵的口气。
秦韵只在外人面前会别别扭扭唤上一句“妻主”,私下里一律叫她的名字,信里也从不说这些客套,像来是说如何如何想念,儿子又长高了多少,院子里的花已经开了,就算担心她,也一定是硬生生写上一句:“你给我平平安安回来,不然不许你进门!”每每让她看完窃笑许久。
家书不是家人写的,这就意味着出了事。
云璃感觉,自己从指尖到心窝子,都凉了半截。
勉强抑制了自己的震惊恐慌,挥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人,云璃软在椅子上死死盯着那封信,仿佛那信会忽然跳起来一口吃了她。
她的身后有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云璃云大人么?你的正君现在我家主人处,托我带来书信一封。”
云璃猛地回头,看见一身黑衣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潜近了她的身边,站在那里,带着一种压迫力——那是莫殇然,她已经很久不曾亲自出任务,如今为了白梅,却是难得再逍遥。她带人搜索了那篇树林,找到了许多具辰国士兵的尸体,却找不到白梅的踪迹,焦急之下,已是要不择手段。
“信呢?你家主人是谁?”
“大人可知白侯白梅下落?还请告知,我定当奉上书信。”
“…白梅,只怕不是失踪,”云璃摊手:“多半是凛国为了责难找的借口,一个王侯怎会轻易把自己置身险地?你找错人了。”
莫殇然紧紧盯着云璃的眼,云璃目光坦然而诚恳,不是在说谎,可见是真的那般认为。
可是,白梅失踪了,却也是真的。
…
“你确定白梅是真的失踪而不是凛国造的声势借口?” 一身华贵的青岘皱起的眉头。
青衍摇摇头,面色沉静而自信:“是真的,那边传回的消息不会有错。”
“哦?”青岘一勾唇若有所思:“本皇倒是好奇,是什么样子的细作让皇姐如此信任…”
一旁侍候的一名身穿殷红绸衣的男子捂着嘴扭捏地笑,捻起一颗葡萄送到青岘嘴边:“横不会是五年前送去的红玫那个狐媚子吧?”
一怔,青衍垂下了眼,遮住自己的不满。
青岘倒是笑开,揽了那男子柔软如蛇的身子入怀,调笑:“爱君还不知道吧,如今那狐媚子可是被她老娘当给宝贝护着养着,连上战场都带在身边,巴巴地指望着要把人培养成一代军神呢!”
青衍起身,轻轻一躬身:“陛下,如无要事,臣请退…”
“诶~”青岘眯起眼睛露出雪白的牙齿:“皇姐怎么如此生分?本皇的天下是我姐妹连手夺来的,你功不可没。只是那个云璃,似乎是并不安分哪!”
青衍深吸一口气,又是一躬身:“陛下,云璃自幼跟在臣的身边,绝无二心。”
“那为什么朕只是到她府上前去探望顺便请她的正君携儿女来皇宫里坐坐,她的正君秦氏就趁夜慌张逃离?难道不是心中有鬼么?”
那绸衣男子捂住嘴,娇娇地笑,他那日也在,青岘的一双眼色迷迷盯在秦韵身上自也看得分明。
青衍只是感觉无力,曾经只觉得青岘虽手段过激但不失决绝,加上是老皇帝最钟爱的女儿,自己又接掌了暗影,所以才一力支持,如今却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内忧外患交迫,这个皇帝却似乎只会把事情决绝地有魄力地变得更加混乱,一点正经主意都没有。秦韵外逃,还不知该如何向云璃交代。
心烦意乱,青衍也变得格外易怒,当听闻有人来报青谙暴毙,她的第一反应是拔出腰间的剑把花梨木桌子劈成两半。
“可恨!”不用说她也知道,这又是青岘瞒着人用出的手段。可边关失去主将,岂不是更要大乱?
来宣旨的公公笑得虚假:“恭喜四王,陛下有令,封您为大将军,即刻上任,全权…”
“狗屁!”青衍身后的邃信磨牙,她是一直为她的主子实打实的打算的,这个必败的仗,可该怎么打?
青衍摇摇头,叹息:“大不了,还和几年前一样,和谈。”
“怎么谈?”邃信跺脚。
青衍不慌不忙,慢悠悠拆开云璃给她的信,忽然唇角一勾:“如果凛国皇帝知道,她的宝贝白梅在我们手里,她还敢不乖乖和谈么?”
…
“无需和谈,”安平炎轩说:“天下的子民,都在看着我守护凛国,辰国伤了我们的,我们也必要百倍加还。岂是辰国拿一人就能要挟我们退军的。”
宁德尚在怔仲,安先生却已是深深一躬拜了下去:“陛下能记得以天下百姓为念,乃是我等之幸。”
却有侍卫在帐外高声禀报:“陛下,有白侯故人二位求见。”
“荒唐!”安先生皱起眉:“陛下也是不相干的人想见就能见的?”
安平炎轩却忽然想起有一日白梅笑言:“我也算是朋友不少,殇花楼之力也信得,若是有一日我出了什么事,她们都是帮得上忙的。”
他眨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沉声道:“让她们进来。”
走进的,却是莫殇然护着的,凤三翌和苏彦。
安平炎轩是认得莫殇然的,立时遣了语言又止的安先生和宁德等人出去,很有几分焦急的问:“可有白梅消息了?”
莫殇然假笑:“若说消息,陛下难道没收到辰国发来的求和书么?上面应该有写白侯正在她们处做客才对。”
安平炎轩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有些不安,转而看着并没有行礼的凤三翌和规规矩矩跪倒俯拜的苏彦,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免礼,这二位是…”
凤三翌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小妹妹的“情人”,满是打量的挑剔神色,丝毫没把“皇帝”这一身份放在眼里,开口道:“小九是我的妹妹,她出了事,你总要给我们个交代!她可是…”
苏彦起身,温婉地笑着插入:“陛下,奴是白侯正君,这位是与奴家妻主自幼离散后来才得相认的凤三翌,是奴妻主的…三姐姐。”
安平炎轩起身,他宽大的袖子垂落,遮住了她还缠着白色棉布如今隐约又殷出了血渍的手,看着一身风尘却依旧显得风姿绰绰的苏彦,勉强露出一个笑:“白梅与我说起过,如今她…”
“我最恨废话,只要你一句话,究竟是打算谈和让我家小妹平安回来,还是要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凤三翌几日赶路,不曾休息,如今通红了眼睛,脾气也暴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