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青衍言语诚挚:“咱都是为了您的亲生世女。”
她看着她,犹疑着,点了点头。
青衍是为了什么非要跟那个她根本没认出来是白梅的伊清梅过不去呢?
白梅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装糊涂的平安王,疑惑起来,难道,其实还是认出来了?
她眉梢轻挑,对着手指,声音柔柔:“啊呀呀,殿下,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可是…陛下这几日一直要我伴驾,更何况,别人不清楚,殿下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只怕避那些人避得不够远么?怎么还敢自己凑上去…陛下那里,让我怎么交代?”
踢皮球,谁不会?
青衍踢给红玫又提出了伊清梅,白梅却是直接踢给了安平炎轩。
平安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苦苦一笑,喝了最后一口茶,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要走。
白梅在那里坐着,看着她动作间有些颤抖和凝滞,而后竟是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心软了。
“殿下…”她起身,扶住她,搀着平安王的右手,“是我唐突了,您身子似乎不大好?请御医看过没有?”
“不,没什么。我,打扰了,该走了…”
白梅皱起眉,看看阴冷冷的天,叹了口气:“眼看就是饭晌儿了,留这儿一起吃点什么吧,也顺便和暂住在我这儿的无名寺来的什么什么大师聊一聊,放松下心情也是好的。”
“我…”
白梅勾起唇角毫无瑕疵地笑:“应了您,下午就去看看,还不行么?说到底,您的事情,我总是不能不管的,何况…”
“何况什么?”
“没什么。别为了我刚才的话生气,只是心里有点烦乱…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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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晨君求见。”宫服装扮地少年弯腰陈禀,眼梢微微瞄过炎帝的脸,暗暗飞上嫣红。
有几个男人,不渴求君王的宠爱?
可是炎帝却如以往一样,挥挥手,摇摇头:“不见,晚了,让他回去歇着吧!”
宫侍退下。
白梅却撩开了华贵的珠帘走入,笑意盈盈:“晚了,我要不要也回去歇着呢?”
安平炎轩脸色微红,嗔怪地看着她,竭力不让自己露出羞涩的模样却更显可爱。“回去做什么?在这儿难道歇不舒服么?”
微微侧头,白梅走近,媚然地笑:“若是没有您,在哪里歇着,都是难舒服的。”
“你…你…”
“嗯?”她用鼻音轻哼着,靠近炎帝,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我怎么了?是好,还是不好?”
“好…”安平炎轩浑然无力。
“呐,晚了,咱歇了吧!”
“奏折…”安平炎轩情迷意乱,却也没丧失其作为一个君主的责任感。
白梅泄气,为了自己引诱的失败。
“好吧,还有三封奏折,给你半个时辰…唉,陛下,我的轩轩,你总该也注意些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才好…”
安平炎轩坐回案边,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耳朵,却已经红通通的了。
——遇到白梅之后,他才知道,他脸皮的厚度远远不够。
“爱情”二字指的是什么很难说。
但是“动情”相较而言就简单得多了。
白梅撑着下巴看着安平炎轩,忽而微笑,白日里陪同平安王去见红玫的不安,也就减弱了几分。
她能感觉的到,尽管青衍似乎是真的没有认出她来,可是红玫似乎有所觉。
一开始。
红玫一直在冷淡地微笑着,看着她,并不提出什么。
她也就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坐着。
而后红玫忽然开口:“为什么我每到一处,你总是在我前面?”
她只能哑然。
想来想去,避重就轻,仿佛听不懂一样回答:“你来到这世界,总是比我来得早的。”
“哼!”红玫用鼻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是在说我比你老?”
“怎么会老?瞧你这样子,分明还是个孩子呢。”白梅那是忽然笑开:“平安王殿下可是巴巴地想拿你当宝宝宠起来…真羡慕你还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她忽然在红玫面前说起“羡慕”二字。眼帘微垂,脸色微红,仿佛是羞涩。
红玫认真地看看她,而后摇摇头。
“你才是个孩子…我宁可没有家人,这个母亲的出现,我和青…主人,也就是再没可能了。”
“做什么这么吃惊地看着我?许她对你好,不许我喜欢她不成?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好的人,从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我…不想离开她。虽然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我,她心里其实都没有…她唯一喜欢的男人,却是嫁给了她的亲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说的是实话,现在,也就只有跟你,我才敢说实话,因为你绝对不会往外说。你最怕麻烦,是不是?当年我逃跑,若是没有逃进你的屋子,你就算知道我在哪儿,也不会说的,对吧?何况现在…我不相信,你舍得自己现在的一切,来跟别人说我什么。”
“干嘛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不相信么?呵…早晚有一天你真动了心伤了情就明白了,早晚有一天。你以为,会真有人喜欢咱们这样的人?咱们,进了那肮脏的地方的门,不管出得来出不来,就都完了!还会有人来祝福我们看得起我们?先前我还以为,自己和你不一样,总该能比你好,现在看来…”
白梅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说:“你的母亲会真喜欢你,为你着想,对你好的…”
可惜,说实话,这话究竟怎样,连她自己也有点拿不准了。
平安王也曾经真喜欢她,为她着想过…可惜到头来,什么都不是了。
白梅忽然是真的有点可怜那看上去依旧有权有势,余威不减的安平王了。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还不小心被人给弄丢拐走了,好不容易找回来,却成了别国皇女的人。
再看看自家的宝贝皇帝安平炎轩,白梅心里那叫一个美呀…说来说去,上一辈子运气坏到家的自己,这一辈子的命还真的是很不错啊。
她笑笑,把思绪从回忆和思考中抽回,声音软软地提醒安平炎轩:“已经过去一刻钟了哦…陛下可要快点批折子,我想念我的轩轩了呐。”
安平笔尖一颤,瞥了她一眼,又看看折子,又转过头看看她,而后叹了口气,快笔写下几字就撂下,站起身。
“歇吧歇吧…其实剩下的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柳县和陈县呈上来的,要给她们那里的两个孤苦自律的寡夫立贞洁牌坊…批过就是了。”
寡夫和贞洁牌坊么…白梅一挑眉,不知道有没有鳏妇?
她笑得却是愈发灿烂,拥住安平炎轩,吻了上去。
一刻之后。
最后一只亮着的蜡烛被熄灭。
只有柔柔的月光,清泠泠映进窗纱。
“你…”
“怎么?”白梅问。
“你…今晚…”
“今晚怎么了?”
“今晚…不要么…”
白梅的眉挑起:“轩轩想要?”
安平炎轩偷偷咬咬牙,眼神难堪地盯着床脚。
白梅微笑开来,温柔中带着难得的宠溺,把他拉进怀里,手指轻轻按揉着他僵硬的肩膀。
“一下午一晚上都坐在那里看折子,都僵硬成这样了呵…”
“我…”
“嘘!”白梅手上用上了些力气:“闭眼,什么都别想,放松下。我替你揉揉,总会好过些。”
有点疼…安平炎轩想说,微微抬眼,却看见白梅专注的幽黑的眼神,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白梅的手指探入他的黑发中,按揉着他的头皮,一下又一下。
他的倦意忽起,竟真的沉沉地闭上眼,就此歇了过去。

构陷

“陛下,该起了…”
安平炎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如之前的每一日一样,感到身边的空虚和冰冷,微微抿起唇,坐起。
擦脸,漱口,起身,然后任自己的贴身宫侍服饰。
他不知道,他没看见,白梅正倚在不远的柱子边,沉默地看着他。
巨大的铜镜前。
他双臂伸开,宽大的袖子像蝴蝶的双翅,华丽地铺展开来。
黑发上簪着的镂空雕丝金步摇和腰间配着的琉璃翠晃动出高贵的脆响。
在镜子面前勾起矜持而疏离地微笑,他吐音:“好了。”
宫侍弯腰,深深鞠躬。
另有人在外高声喊唱:“起驾!”
瑰丽铺张的黄袍终于还是消失,宫侍们弯着腰踮着脚纷纷退下。
门却依旧大张。
灿烂的金色阳光乘虚而入。
柱后的白梅闭上自己被那闪闪金光炫得发晕的眼睛,同样勾起一个矜持而疏离的微笑。
“寅。”她小声说:“今天你不用管我,跟上他…他若出半点差错,你…”
“属下定会保他周全。”寅从房顶的横梁上落下,声音低小却坚定。
白梅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路过那面巨大的镜子,她忽然伸开双臂旋身。
玄青色的官服在阳光中飘摇开来,却也恰似一只扑火的蝶。
皇座之上,是安平炎轩在努力地按捺自己即将脱口的怒骂。
皇座之下,是一脸持重谨慎的敬王,梗着脖子一脸无赖霸道的理王,还有脸红脖子粗,慷慨激昂不断陈词的御史。
“陛下啊…理王身为王侯之尊,竟然不顾王法,私自圈占民地,如不…”
“屁话!陛下呀,圈占她几个贱民的地而已,哪有这般严重?我身为先帝的亲妹妹,却连块地也要不得了!这御史…”
“陛下,陛下,请听臣一言,理王为臣同胞之妹,如今…臣亦有所责…然,谅理王初犯,其…”

宫墙之外,是白梅一脸凝重,怀疑而犹豫地看着莫殇然,不语。
“不说话啊…”莫殇然道:“我不信你以前说的,对幼时的事情怎么可能半点都不记得?万一她真的是…”
“她即使真的是,也不是…”白梅低声嘟囔。
“什么?”莫殇然没有听清。
“我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白梅吸进一口气,无奈地道:“只隐约知道应该有姐姐,你找着的这个,我怎么知道…”
“那,我就请她来见你。”
白梅微抿唇,摇了摇头:“去告诉她,我很好,不想见她。让她离开吧…可能的话,如果她需要,给她些钱,让她走罢。”
“白梅,你以为她上门,是为了攀上你这贵亲戚要钱?”莫殇然颇为心惊。
白梅冷冷地看着她着急。
“绝不是这样!她的功夫我试过,挺不错…实际上,她原本也是我殇花楼的人,不过前些日子误会叛逃,不过…你该不会是因为她和殇花楼…”
“这些都是你才告诉我的,我怎么会知道?”白梅打断她的猜想,道:“只是…”
“难不成近乡情怯,不好意思么?唉呀…梅花儿,你可别糊涂…”
“你为什么,非想让我见她?”白梅问。
莫殇然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有一个真正的血脉至亲,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显得这么冰冷疏离?”
“冰冷疏离?”白梅扯开一个假笑,“怎么会?”
“你一直再笑,可是却像是在演戏…只有见到孩子,见到别人家的人在一起时,还会有点羡慕怀念流露出来。我也算是演戏长大的了,如何会不明白?”莫殇然叹息:“别自欺欺人了,见见她吧!”
血脉至亲?
白梅眨眨眼,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好久不曾念起的白李,她曾经挚爱的妹妹。
半响,她摇摇头,把回忆晃进心底的最深处,回答莫殇然:“好,晚些吧,我先得去看看我府上的客人。”
“什么客人?”
还能是什么客人?
当然是从那莫名其妙的寺里引来的莫名奇妙的尼姑…几乎,都差点把她给忘干净了。
“够嘎尅同花顺!”肖东喜将削得薄薄的三张木片拍在桌子上,嘴角抿起,掩盖着自己的笑意。
然而她对面的白梅摇摇头,面色漠然,同样甩出三张:“QKA顶天花…”
夹在两人中间晕头转向的老尼姑终于顶不住了,伸手抽走了两人手里的牌混在一起弄乱:“不玩了不玩了,你们的牌怎么总是这么好?老衲我就总是一手烂牌…”
白梅捧起茶盅,抿一口,并不在乎那老尼姑耍赖一般的行为,但是当茶水咽下后,她开口,半带嘲讽:“洗牌的是命运,发牌的是我…不过,打牌是你自己,可怨不得别人。”
“阿弥陀佛,施主这话倒是隐隐有了慧根。人间善恶定数,原本也是由人而定…”来自无名寺已经在白梅这里白吃白喝好久的无聊老尼姑,捻着手中的念珠,念叨着:“一举一动,关系万世啊…”
白梅浅笑:“看您还有心情琢磨这万世的缘法,想必近来倒是不错。东喜虽还小,却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在您这儿,没惹什么麻烦吧?”
“的确聪明伶俐,比你强得多。这么久了,才想起来坐坐,这打牌明明是你想出来的消遣,却还是送饭的丫头教了东喜我们才会…”
“呵呵。牌本来是用来糊弄那些总坐在客厅要见我不肯走的家伙的…哪晓得大师也无聊到喜欢这个?”
“我就无聊又怎么了?我的法号就是‘无聊’!”
“无聊还有道理了?有这功夫消磨,怎么不上街上去多多宣扬佛法?”
“善哉善哉。佛法非宣,而是要看缘法,无缘,我便是站在她家门口说破嘴皮也是无用,不如坐等,等悟。”
“分明是也染上了红尘的懒毛病,还非说成这样…”白梅撇嘴。
“这不是施主所说:入乡随俗?主人家又何尝比老衲勤快?”无聊瞪眼。
“…”肖东喜无言。
久久沉默。
白梅垂眼,开口:“是我唐突,但,敢问大师准备何时归返,也方便我准备送行。”
肖东喜一惊,手中的一张木牌被折断。
“怎么?逐客令?”老尼姑倒是镇定,只是扬眉看着白梅,毫不含糊地问。
白梅弯起眉眼:“是又如何?”
“缘何?”
“唉…柴米油盐贵啊,我快养不起您了…”
“东喜。”老尼姑目光沉沉:“你先下去,我要和你家主人单独说几句。”
“何必呢?您该知道,我这人已经不可救药。”白梅看着肖东喜听话顺从地离开,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开口。
“政局不稳?”
“不,很稳。当今…能守住的。”
“那…你的地位不稳?”
白梅微笑起来:“我从来就没有过地位这种东西。”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你也说过,临时抱佛脚是很有用处的。”
“如果有一天,要靠抱佛脚我才活得下去,那我宁可去死。”白梅黑漆漆的大眼盯着老尼姑的眼,“直接去抱地藏王菩萨的脚想来用处会更大。”
“…”
“离开吧。无名寺还是超然世外,不要搅进来的好。”白梅起身,欠身鞠躬,给她最后一个璀然的微笑:“就这样,还有客人,我先走了,您保重。”
是谁说,天子一怒,流血百里?
又是谁说,儒生一怒,流血一丈?
又是为了什么,百里的血不如一丈的血,天子因儒生而颤栗?
安平炎轩眼神微凝,隐约想起这些白梅曾含糊着问他的问题。他没有让人流血百里的兴趣,但是,如果有人逼着他,眼看他自己的血都要流出来了,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没有人拿朝廷的威严当一回事情。
他不介意做一次固执莽撞的君王。
“来人!请御史和理王到偏厅休息,继续议事。”他开口,不容质疑的威严,看着张慌抬眼的几人:“二位且去冷静一下,下面先议定辰国所请。”
理王一捋袖子,似乎还要喊什么,却已经被冲上殿来的卫军架了下去。
安平炎轩看看掌管着宫殿守卫的宁德,眼中隐隐有些笑意——不错的军人,执行任务还是挺干脆的。
至于那笑意之后更深的凝重,却是无人可见。
白梅的眼里却是第一次只有凝重而没有笑意。
“莫莫,我想好了,我要留在他身边呆下去。所以,我需要你的一句实话。”
“殇花楼随时听从你的调遣,除非…你的决定使殇花楼消亡。”莫殇然回答。
白梅点点头:“我看了你给我的资料,如果如你所说,我应该是辰国凤…”
“凤广书凤将军第九女,也是幺女…我今日带你来见的,是她的第三个女儿,你的三姐。”莫殇然顿顿,补充:“凤老将军生前驻守边疆,也曾是凛国人人闻之色变的一员猛将,后来功高盖主,又卷入了夺嫡之争,终究是…唉!不过如今,怕是已经没什么人想得起来这些了。她叫凤三翌,找了你很久,从凛国到辰国,从辰国又追到凛国,上次正要翻辰国青衍的院墙,却被我们殇花楼的给截住了,才知道,她竟是要看看红玫是不是她找的妹妹。”
白梅勾了勾唇。
“她之前还在凛国惹了些麻烦,竟是有人追捕…不过,我已经很摆平了。唉,什么事情是拿银子摆不平的?很仔细的查了所有我能查到的,我觉得,没有错。你当初留在…那个地方的卖身契上的名字,和她所说的也很像。”
“很像?”
“凤九殊…印着你手印儿的卖身契上写的是风丸珠,那个大概是人伢子写错了…”
“不,是我自己改的。她不识字,请人来写的,我改过,她也看不出来。曾经想过,要跑的话,先得把我自己藏起来。不想跑,也得把自己藏起来…无人所知的白梅只是个普通青楼女,但是入了青楼的将军家小姐,就是另一番遭遇了。”
“你小时候倒也伶俐,后来没跑成?”
“没跑,忽然觉得太累,干脆混日子了,哪曾想到真能活这么久?”白梅垂下眼,想了想,道:“那么…她,我是说我的…三姐,是个怎样的人?”
“都还好,只是有时冲动莽撞些,还带了个乳名‘石头’的小丫头在身边。说起来,你们姐妹倒是一个样儿,都喜欢小孩子,其实和你性子也像,都够任性固执的…”莫殇然说着说着不由笑起来:“你见了,就清楚了。”
“听你说,倒是个好人。”白梅用眼睛盯着马车顶,说:“但…我真的要见?”
见了拿什么身份自处呢?
如果这个身子真是人家妹妹的…可这魂儿却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
“你还有个五姐,却是改了名字,被人买做军奴后来又赎了身子,现在在辰国军队里也算是的偏将军,也正找你…呵呵,她是在辰国,见起来麻烦,这一个却是省事多了。”
“省事儿?”
“但是费心…白梅,你在犹豫什么?”
“我在犹豫,”白梅诚实坦白地回答:“凤家一脑子愚忠愚孝,想认,好么?我想在这里,留下去。”
“白梅,你动心了?”
“是。”
“是为权?为利?”莫殇然看着白梅忽然挑起的不屑笑容:“你若是为了他,那么,可要当心…他毕竟,是皇帝。”
“当初是你劝和,如今又来劝分?”
“不,但这种事情,向来是谁先丢了心,谁就输了。你觉得,皇帝对你的宠,是因为一时的喜欢,还是真正的爱?”
“管他是喜欢是爱?雨露雷霆,皆为君恩…如你所说,谁先输了,就只能认栽。”白梅笑笑:“我不怕输,若是连输的勇气都没有,活着还能干成啥?”
闭门思过。
不轻不重的处罚,从阴沉着脸的安平炎轩口中说出,却让那意图闹事的人不得不禁了声,下跪谢恩。
谢恩?
真真荒唐!
安平炎轩暗暗冷哼,甩袖离开。
一事了结,却还有它事,依旧不能消停。
偏殿,青衍一行,正依柱而立,等待他的再次召见。
据说,红玫,不,是伊清鸿是终于想开了。
炎帝瞟一眼跟在自己身边满脸掩饰不住喜意的平安王,心里却忽然有些不安。
“平安王,小心别把牙笑掉了。”
“呵呵,陛下!”平安王笑容依旧大大,红唇间露出一口白牙:“此次,还多谢陛下成全!”
炎帝片刻沉默,之后说:“何必谢我…原也是应了你的。人之常情,朕焉能不恤。”
“那你就更该见见你姐姐…人之常情,还怕吃亏么?权当锻炼自己输的勇气好了…”莫殇然也并非不会强词夺理。
“合着我倒是怎么都有理由不吃亏?”白梅浅笑地看向莫殇然:“放心吧,我会好好考虑…我乖乖见她,绝对配合还不行?”

莫殇然无语。
“你说,他,现在正在干什么?”白梅忽然晃到了话题之外,问到。
“谁?你姐姐?”
“不,我是说他。”白梅的眼中闪着些莫名的温柔的光。
莫殇然一怔,叹了一口气。
皇帝能在干什么?多半不可能是在想白梅…要知道,皇帝,一个好皇帝也是很忙的。
亭台外,安平炎轩伴着青衍,绕着碧绿的池塘慢行,细语,目光却不时游移开来。
亭台内。
却才是事件的主角。
裙角微动,绣袍轻摆,一低头,是水样的温柔,盈盈下拜。
柳腕展舒,十指相奉,抬起脸,是火般的青春,展颜微笑。
平安王双手接过那修长干净的手指所捧上的茶盅,呆呆地抿了一口。
“母亲。”她脆生生地呼喊。
“好、好女儿,可苦了你了,快快起罢!”
平安王说着,扔了茶盅,急急扶住她。
红玫顺从地站起,却又就势扑进平安王的怀抱:“母亲,红儿…让您费心了。”
平安王咧着嘴,眼角有泪,不知是笑是哭,只抱紧了她怀里的人,紧紧地抱着。
“好鸿儿…”

“母女相认,总是让人感动。”青衍说:“然而两国就此能结下友谊,却更让本王有所感。惟愿从此世代交好…”
安平炎轩不动声色:“自是如此,凛国向来不愿友邻相欺。”
“说起相欺,倒使本王惭愧…有一言,不知当讲否?”青衍笑笑,似是诚恳又内疚。
炎帝瞥她一眼,语调和缓:“青王有话尽管直说,不愧于天地人心,又有何可避讳?”
“唉。我原本送来几名少女进献陛下,也是念着上次相见多有遗憾,却哪曾想陛下身边已经有人。原本真是忐忑,只怕梅小姐——似乎大家都是这么称呼的,您自然知道是谁——只怕她怪罪,结果却…”
安平炎轩立时紧张起来。
“本王之前还担忧,不知为何她会不信任陛下至此以致还有投靠本王之意——当然,且不说她是否可信本王并无此意与陛下离间,是严词拒绝了的。可前些日子,她又去找平安王世女一番长谈,才让我惊讶发现,她似乎…就是之前的白梅?这…她活着自然是好,陛下待她不薄,我也放心,但若就此以后添了猜疑…”
这不可能,安平炎轩想说,他答应过要信任她。
但是,炎帝却开口:“劳青王费心,不过是她的玩笑罢了,我自会管教好她不致影响两国间的友谊,只要,她不是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