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白梅挑眉,心情却慢慢变好,原本还在担心如何能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如今,倒有人先帮自己挖坑了。
“诗老此意,这诗意义明确,一目了然,无可辩白?”
“是。”
“那么,若是诗老有反心,可会写下这样的诗句给别人看见么?那样,怎么不直接站在街上,喊一句,我要造反!若真有这心,又做下这样的事,可还会给大人机会抓进牢狱,还向陛下大喊冤枉?是拿他人都当傻子么?”
“你…”
“能写下如此诗句的人,难不成是傻子?既然她敢说东风谬掌权柄,又敢让天下人共赏,这样的人,必定是坦诚的,是正大的,王大人怎能以己之心揣度她人之意?”
“我…”
“再者,焉不知此诗本是卫泽酒醉之时,伤怀屈、柳之遇,感叹楚、宋之朝不正,难道此言有谬乎?王大人却矫曲诗意,说这是自比,是讽刺当今圣上…敢问大人是自己便这么想呢?还是一时竟然糊涂至此,竟然把我英明圣主与楚、宋昏君相比?现今我凛国繁华盛世,与那般腐朽朝庭千差万别,大人却也有怀疑么?又或者…”白梅眼光清扫,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是于王大人商讨此事的各位大人,有如此荒唐的念想?”
“不…”
“王大人以为我主真如那昏溃之人枉听谗言?王大人真以为如此坐罪于文人雅士便可堵住众人之口?焉可妄为至此,欲陷陛下于不仁,亦为那昏君所为之事否?清梅虽然鄙薄,却也知此等事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却是不能不挺身而出的…”
白梅一句接着一句,不肯给王老婆子半句辩解的机会,直到此刻才略略停歇,给所有人一个喘息的时间。
然而,王诗老再狡猾,一时,却也卡住,满面惶恐之外,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能如何说呢?
白梅面色依然平静,声音清晰而缓慢:“王诗老好生糊涂,竟为一人之私,拖累各位兢兢业业,忠于我主的大人也算了,如今却还妄然想兴文字之狱,祸害卫氏及名流等人,将来,不知又欲何为?”
王诗老,两腿战战,茫然地看看身边那些冷漠的面孔。
白梅眯起了眼,轻喝:“好固执的王大人,还不认罪么?”
王诗老一颤,跪了下去,却依旧迷糊着望着白梅,随后目光转向敬王,又转向安平炎轩,道:“臣…臣万死!啊…不!臣,臣冤枉啊!陛下…臣,臣冤枉,都是,都是…”
白梅微垂了眼,再次一躬身,不语,却也知道王诗老这一番,是翻不了案的了。
敬王侧头,很仔细地看着白梅。
方才还站出为王诗老做证的一般文臣们,却纷纷跪下:“臣等糊涂,误听王贼妄语,还请陛下…”
又有一干本就在竭力试图救人的大臣,也纷纷跪下:“陛下明鉴,卫泽心思坦荡,断不可能有…”
余下中立的大臣们,左右看看,一样跪下:“陛下圣明…”
然后便是殿上原本还站着的敬王几人,也皆屈身下跪。
白梅在这些人中独独站立,抬眼,望着坐在上面的安平炎轩,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如今,你可满意?
安平炎轩越过这一个个跪着的人,也望着那对着自己微笑的女人,明知不应该,可偏偏,就那么一点点红了脸。
这一切的一切,平安王都没有看到。
她很忙,忙得顾不上去琢磨白梅,去关心朝政。
因为莫殇然忽然出现,告诉她说,不仅是有了些消息,而是她的女儿,已经找到了。
她的,女儿。
她的----多么奇妙的一个词,她的。
她顾不上去想别的,只觉得满脑子中都是找到了,找到了的狂喜。
她按住自己的左胸,那里,在皮肤之下,心脏在砰砰地跳动,愈跳愈烈。
她张了张口,却除了笑声,几乎再难发出别的声音。
莫殇然冷眼看着这曾经显得苍老颓废的女人——如今她精神抖擞,似乎因为这一个消息而年轻了十岁。莫殇然曾经几乎要把她当作自己的朋友,她有权势,但不为权势所控;她出身名门,但不会看不起那些平民百姓;她是性情中人,会为了别人而真正焦急难过…莫殇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是该为她开心的,但是事实上却一点也不感觉高兴。
莫殇然几乎就要勉强着自己微笑的时候,忽然想起的白梅告诉自己一切的时候,一点点苍白下去的面庞让她却几乎想要落泪。莫殇然低下头,颇感嘲讽,于是转过身,不再看那刺目的笑容。
她对她说:“把说好的银子给我,咱们也该清帐了。”
平安王依旧愉快地笑着,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好,不过我还想麻烦你,能不能把她…”
莫殇然的脸色,在平安王看不见的角度,又冷了几分:“不能。从现在起,殇花楼不再接王府的任何任务。”她实在不能再忍受平安王的笑,转身急急地走开,不给人挽留的余地。
平安王却只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莫殇然逃离了白梅的消沉,又逃离了平安王的愉悦,却无法逃离自己内心的不安。
她发现,因为白梅,自己已经变得太不一样。不能像以前一样冷静,不能像以前一样无情。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会把她气得跳脚,会把她逗得开怀,会让她心急如焚。没有人教过她,这究竟是好是坏,她不知道,但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深深影响着的感觉。然而她没办法漠视白梅,不光是因为楼中那古怪的,自己曾发誓遵守的命令,也因为,她在白梅身上,闻到了一点点同类的气息。
莫殇然的本职,是殇花楼楼主,在成为楼主之前,她是楼里面最好的杀手。
白梅上一世,是做过杀手的,虽然只是业余,却多多少少带了些相同的味道。
平日里,她微笑,装天真,扮无辜,几乎都忘了自己是谁。便也没有人,能看透她骨子里的冷血。
然而在莫殇然面前,她从一开始,便平淡地展现了自己的另一面,从不掩饰。
莫殇然曾在被气得跳脚的时候,忽然冷静下来,一边摸着自己腰间藏着的匕首,一边盯着白梅
的眼,问:“为什么你的表现和我们所知道的,相差了那么远?”
白梅却哈哈地笑了,凑上去刮刮莫殇然的鼻子:“难道你更希望我在你面前,也和对她们一样装疯卖傻?啊…我还以为,你感兴趣的那个,是真实的我呢!”
莫殇然大概就是在那一刻,意外地沦陷。
然后楼中那一条流传下来,困扰了她很久的命令,反而让她感觉到欣喜。
她带着些恶作剧样的心情,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话是你说的,可对?那么…”她凑近,同样也刮刮白梅的鼻子,“你可要记得负责。”
莫殇然告诉白梅,殇花楼的前身,是由一个传奇般的女人建立的。那女人很是独特,行事和别人有诸多不同,但却成功地建立了这么一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那女人在去世之前,留下了三条命令,却是组织中每一个人都发誓会遵守的。第一条,是楼主的选择方式,不许武斗要文斗,看谁能在雪与梅的辩白中获胜;第二条,是组织名称的规定,每换一届楼主,便一定要换一个名字;第三条…却正是她找上白梅的原因。
“楼主留下四个字——‘梅、白,雪、香’,说是按照这顺序,在知情的情况下,把这四个字连成一句诗的人,是我们必须跟从的人。这个人出现以后,其它的规矩便都作废,我们都将要跟随这个人,任她处置。”莫殇然说,而后得到了白梅一个大大的白眼。
“喂,我是认真的。你既说了那诗句,想必也一定和那楼主有关系,不可以不负责任哦!”
白梅对此,却不甚认真,粗心的让人头疼。
“让我慢慢考虑些日子吧…恩…不可以催我,不然一催我就会忘记我考虑到哪儿了,还要重新从头考虑,很麻烦得说…”
这样的结果,真真让人意外。却,并不让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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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真是痛快啊!”宁德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坐在她对面的安先生,神□间却没有多少喜色。
宁德却没有察觉,只一边笑,一边打量坐在下首的卫泽。“一趟牢狱之灾倒也没什么不好,磨磨性子也免得以后再出乱子。唔…话说,你们谢过伊清梅没有?这次她可真是帮了大忙,好厉害的一张嘴啊!”
卫泽正襟坐着,面色沉沉,听了这话似是并不很开心。
安先生摇摇头,说:“还未得机会。她似乎忙的很…”
宁德一拍桌子:“再忙总也不会这点工夫都没有…不过…嘿嘿,原本约好了她今天也要来的,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鸿宾阁吃饭,顺便谢过也就是了。阿呀,这个梅花儿可真真是能啊…”
安先生脸色又凝重了些,却什么也没有说。
卫泽却到底年轻,再忍不住,道:“为什么要谢那个女人?”
宁德愣住。
“若不是将军的主意,若不是先生…先生她代我相求,她又怎么会管我?我要谢,也是谢将军,谢先生,为什么要谢一个以色侍人的女人?”
…宁德一下静默下来。
“恩?原来卫姐姐倒是这么看我的?”
卫泽一惊,转头,却看见一个玄衣的美貌少女,站在门边,笑意盈盈,仿佛那些侮辱的字眼并不曾入耳。
“白…伊清梅?”宁德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怎么都没有人通禀一声?”
白梅走近了些,笑着回答:“啊…没想到宁将军会正和她们在说这些,还以为…是我不好,拦住了管家姐姐,想着我又不是外人,何必那么麻烦?”
“哼!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么?”卫泽梗直了脖子,说。
白梅也不恼,转了头像看耍猴一般地看着她,似乎心情很是愉快。
宁将军却皱紧了眉,而后忽然转头,直盯着安先生。
安先生傻站在那儿,一脸苍白,却像是指望不了的样子。
卫泽却如同不知死活,依旧在煽风点火:“我倒忘了,梅姐姐保不住还真想把自己变成梅弟弟,嫁了做内人?”
白梅的笑在一瞬间灿烂,攀住了宁德的肩,笑不可抑。天!这安先生是从哪里找来的宝贝徒弟?“嘿嘿,卫姐姐倒是了解小妹,莫非是也曾做此想?”
卫泽一时僵硬,随后露出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白梅浑身发软,只顾着哈哈地笑了,难得啊!真是痛快。
宁德忐忑,说:“伊…伊拾遗,那个…”
“无妨无妨!”白梅难得豪爽地拍拍她的肩膀,“我来是两件事。一是传句口谕”说着正了神色,看向安先生,说:“陛下说了:‘忙完了,来见我一趟’”随后神色一转,又笑若春花,重新攀上宁德的肩,“二么…宁大人是不是还欠着我顿饭?准备什么时候还呐?”
“呸!不要脸!公公腔!”卫泽涨红了脸,跳将起来,指着白梅叫到。
“卫泽!”安先生反应过来,皱了眉,轻喝住她,转头看向白梅,却面露犹豫,想来是一时摸不清白梅的想法,不好开口。
的确不是安先生反应迟钝的错,像白梅这样被一个人指着骂还能笑得花枝乱颤的人,实在罕见。
可是…“哈哈!”白梅笑得打跌,心情飞扬,一时甚至来不及去介意这些话是在说自己。眉飞色舞间别样的风情倒看得卫泽一愣,涨红了脸。
直到笑够了,白梅大度地一挥手,道:“安先生放心,只管去就是了,莫让陛下等急了,唔…我不会难为您的宝贝学生的…呵呵…哈哈!”公公腔!不提她都快忘了,这是谁想出来的绝妙词汇?!
安先生一步三回头,极不放心地出了宁府的大门,便看见一个外表精干的女人向自己走来。
“安先生么?”
“嗯,你是?”
“小人伊始,伊大人让我在这里送先生进宫,说是陛下等着呢…”
“啊!哦…多谢。”安先生思虑重重地坐上马车,心里期盼着白梅真能如她所说,不难为卫泽。
白梅从来不难为人,顶多吓唬人,吓不住的话么…这辈子还没碰上过——上辈子的,不提也罢,总之都活不久远的。
所以,她只是带着漂亮到极点的微笑,凑到卫泽的耳边,说了那么几句话,然后摆摆手,转头又自顾自地逗弄宁德去了。
宁德却已经没了心情,三分惊讶地看着方才还梗着脖子不要命一样闹腾的卫泽居然苍白着脸安静下来,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竟然这么管用…”
白梅回眸瞥了一眼,耸耸肩膀,没有说话。
卫泽却被她那一扫惊得一颤,向着宁德深深一躬,道声失礼,跌跌撞撞一惊一乍匆匆忙忙地走了。
宁德看向白梅。
白梅无辜地眨眨眼,而后微笑。
宁德想了想,还是决定克服对未知的恐惧,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究竟说了什么?”
白梅略垂了眼,答:“我告诉她,王老婆子给了我一万两银子让我不要插手管她,然后我问她,她有没有兴趣知道她的老师,安先生,是怎样求过我的,我还问她,有没有兴趣让事情再发生一次?反正挺有娱乐性的,我不在意多来几次…”
宁德皱了眉,很不赞同:“伊大人这么做未免太过了,我这里只怕…”
“只怕庙小容不下我?”白梅很快地接上她的后半句话,看到宁德尴尬地摸着自己的鼻子,便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于是恰到好处地苦笑,“我不说话,你们觉得我要背后下刀子,我说话,你们又觉得我太过刻薄忘了身份,是么?怎么就不想想,她敢和我这么说,对着别人更不定怎样,你们准备替她收拾多少摊子?无非是吓吓她,倒是我的不是了么?”
也许是危机已除,宁德对此倒有些不以为然。“武死战,文死谏。本也没有什么,总不能让人连公道话都不能…”
白梅眉梢一挑。
宁德一愣,急忙补救:“当然,这次她的确说的不太对,但…”
“但也算得事实,我知道…”白梅低了头不再去看她,声音中却似乎多了些难以掩饰的颤抖,一时间竟没有用上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辩白的词句,“终究是我高看了自己,忘了所以,竟是连你也这么觉得,活该我…”说着一拜,转身扭头就走。
只留下口拙的宁德,在原地狠狠地跺脚。
她却不知道,白梅的车夫已经载着安先生离开。
白梅出了宁府,才茫然想起竟是让自己的车夫送安先生进宫去了。而偏偏着宁府距离自己安置的宅院和皇宫都有些相当漫长的距离,一时间,竟有些无处可去了。
那么…就随便走走好了,总不至于…迷路的吧!她琢磨着,迈开自己的腿,晃晃悠悠地随意找了个方向离开,丝毫没有想到这一选择的后果——好不容易略微平静下来的京城,再次被一干人等,搅和得天翻地覆。
其实当白梅的车夫赶回宁府接人,发现人已经不见,和宁德一阵吵嚷,通报了陛下的时候,白梅还很好运的,没有惹到祸端。
但无奈,炎帝想着白梅是穿着官服出的门,便特意嘱咐一干寻找人等,主意穿着玄色官服的漂亮女人。
可…白梅因为考虑到官服可能带来的不便,所以她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成衣铺,特地买了一身绝不起眼的灰白旧衣穿在身上,换下了玄色的乍眼官服,而后又放下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小半张脸,半散了头发,做成未及芊的小女孩装扮,抹灰了白晰的皮肤,彻底混入了人群,愉快地享受起这半刻悠闲,东逛西逛,塞了一肚子的各色小吃。
当安平炎轩派出的人,第三次和正在闹市逛得愉快的白梅擦肩而过却没有认出来的时候,白梅已经吃得发撑,而那人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急得满头大汗的人,自是回宫禀报,请求加派人手去了。
而吃的发撑的,却被一个瘦小伶仃的男孩儿,几乎撞了一个跟头。
白梅下意识扶住那个衣衫褴褛的身子,而后拽住他的胳膊没有放手,发帘下的一双黑眼颇有几分郁闷地打量着这孩子。
“小…小姐,对…对不起,我…”那男孩儿的眼圈红了。
“姑娘未免太小心眼些,这孩子不过是无意撞了你一下,何苦要难为他?”白梅身边,似乎立时就有人看不过了,斜□来,把男孩半护在身后。
白梅看看那一身江湖打扮,还佩这柄长剑的女人,问:“这是你家骇子?”
“不。但路见不平,自当…”
“我没要难为他,只是想请他把我的钱袋还回来。”白梅微笑。
那女人愣住,随后低头去看那男孩。
看年龄似乎不过七八岁的男孩泪眼汪汪,似乎吓得浑身发抖,攥紧了钱袋护在怀里,小声说:“那…那钱是娘给我爹买药的,是…是我的…”
女人想想,转而问白梅:“你可说得出这钱袋中有多少钱?”
白梅一时哑然,她还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十两二十两?天晓得…这么一闹,怎么倒真跟自己偷了别人钱包一样?
然而对面的女人,已经因为白梅的沉默而阴了脸,拍拍那男孩子的头,说:“赶紧去给你爹买药吧!”眯了眼睛,颇有几分愤怒地盯着白梅,“我替你收拾这贪心的丫头片子!”
白梅望天无语。天啊!她这样貌,这气质,这才华,像个小偷骗子么?
那江湖打扮的女子却已经认定,这穿着普通劣质,遮住了半张面孔,灰头土脸的女孩子,定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小,是个小祸害,长大了,便是个大祸害。祸害是能留的,这是她自小的想法,于是,一个拳头,夹着呼呼地风声,像着还在郁闷地白梅打了过去。
白梅恍惚之中,下意识地一闪,贴着边缘滑了过去,皱起眉,很是有几分不快地看着对面莽撞的女人。
不知何时,在她们周围,已经围了许多圈人,个个都掂高了脚间,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叫好声分明已经就在喉咙中准备着了。
身边的摊贩们,笨拙些的还在看热闹,机灵些的,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白梅在扫视周边,她对面的女人却在扫视白梅。
方才灵动的躲闪,让那人一惊之后,挂上了冷笑:“在下卫邢,请教了。我今日定要为百姓除害!”随后闪着寒光的剑茫,逼向白梅。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今天?难不成黄历上写了不宜出门,大凶不成?白梅匆匆一个转身,再次躲闪过去,侧头看着那一剑一剑,越砍越兴奋的女人,心里却忽然亮光一闪,想通了一件已经困扰她很久的事情。
于是心情大好的白梅,微笑着凝视着卫邢的动作,一摇一晃地在那剑影之中躲闪。她没有内力,没有武功,但上辈子学的东西,却还都是在的,她很自信。外人看来白梅是危在旦夕,实际上,只要她的体力足够,在这种攻击下,是足以自保的。
甚至还相当悠闲,还能在中间喊上一句:“有话好说,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卫邢却渐渐心气不顺起来,出招也越发凌厉,眼见着就能伤着白梅,却每每擦着对方的衣脚而过,这让她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她甚至没有发现,身边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更没有看见,一个男子拽着方才的男孩子跑了过来,正在冲她大喊。
那一刻,她只看见面前那讨厌的祸害,竟然还带着微笑,她只听见,那祸害还在嘲弄她。
她没有看见,白梅却看见了。
那同样穿着单薄破旧的男人拉着孩子,眼看就要冲上来被剑伤到了,而面前这发了疯似的人却还不所觉,该怎么办?
她眉头微皱,想起若是伤了人,只怕事情会更复杂。那么…
请原谅她的本能,等她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卫邢手中的剑,已经转到了自己的手里,直直地指着它原本的主人的咽喉。
卫邢脸色苍白。
白梅的脸色同样并不好看,冲动之下做了这样的事情,只怕…
然而那男孩子红着眼睛冲了上来,把钱袋递给她,喊着:“还给你。是我得罪了你你冲我来好了,别…别打好人姐姐。”
白梅的脸色愈发郁闷,究竟是谁要打谁?凭什么闹事的倒成了好人姐姐了?
她闷闷地把剑扔回给呆傻在那里的卫邢,蹲下身子,平视着那男孩,伸手接过钱袋,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碎银和铜钱,问:“怎么跑回来了?”
“姑娘,是我不好,没有教管好弟弟,我已经说过他了,还请您…”一个相当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抬头,看见那憔悴瘦弱的男子,正一脸紧张哀求地看着她。
很不习惯地皱了皱眉,她挑出一锭银子攥在手里,把剩下的塞到那还红着眼,发着颤的男孩儿手里,说:“没什么的,大家都不容易。也算相识一场,拿去救个急吧!”起身,拍拍尘土,理了理已经乱了的头发,轻轻一笑,“也不用不安,以后若周转过来,再还我也就是了。”说着便准备离开。
卫邢却忽然拦上。
白梅一挑眼,笑问:“不知道好人姐姐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我…”
“不知恩人名讳住处?”那柔和的声音中带了些急切,插了进来。
“恩?”白梅疑惑地看着他。
“我…我们的确困难,但…就算我们借的,一定会还的,我们…”
瞥一眼正在那男子手中攥拧成一团的衣角,白梅有几分释然地笑笑:“若有一日你们能还上这笔钱了,也不必找我,只把那钱,周济了其他困难的人也就是了。”
男子拜了下去。
白梅只是轻叹口气,转身离开。
“喂…你究竟是谁?”卫邢不死心地追了上去问。
然而还没等白梅回答她,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黑影,“桀桀”怪笑着,挟着白梅一阵风一样地,迅速地在众人眼中消失了。
于是当炎帝的手下终于追查到白梅换了衣服,并且按照消息赶来的时候,连白梅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
白梅,再次神秘的消失了。

锋芒

“桀桀!”幽暗的房间里,一个黑衣女人,正绕着一个灰白衣服,头发散乱的女孩子,怪异地笑着。
那女孩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禁锢,却只是懒懒地斜依着,面色在黑发的遮掩下愈显苍白。
“桀桀!怕了?”那古怪的声音问。
白梅平静地回答:“怕倒不怕,只是有些渴。”
“恩?”
“方才似乎吃多了。”
“桀桀!我倒有喝的,不知你敢喝不?新鲜的人血,嘿嘿!”
白梅眯了眯眼睛,笑:“你若敢给我,我倒没什么不敢喝的。话说血液的滋味最是鲜美了,最让人心情激荡了,尤其是新鲜的血液啊,最好是亲自划破那健康的肌肤,让血红的液体伴随着呜咽的声音喷涌而出然后…”
后面的词句,都被顶在喉上冰冷的匕首堵了回去。
“你这个败类,你,真看不出你还有这种毛病,看我不…”
白梅无辜地抬头,望着她:“我只是说说,可没做哦…倒是你,不是号称诡异谲诈心黑手辣么?怎么怕听这个?”
“谁告诉你…”那女人蒙在面巾下的面色渐渐地变了,“你知道我是谁?”
白梅伸出左手,掐出一个莲花的手势,微笑不语。
那女人一把扯下了面巾,呆愣愣地看着白梅,模样甚是好玩。
白梅现出惊讶的神色,说:“啊!原来你不知道我么?那你把我带到这儿干什么,盐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