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自己的唇,低声回应道:“进来。”

门被推开,燕尔走了进来。

燕尔一进门,便问宋杭:“外面天都黑了,老板你怎么也不点灯?我在屋外瞧着还以为是程清在哄我,你根本就不在呢。”一面说着,她一面摸索着去找烛台。

宋杭有些尴尬地欠了欠身,弯腰从桌旁先一步摸到了火柴,划亮并点燃了蜡烛。

燕尔凑过来为蜡烛罩上了灯罩。

房间里终于有了些昏暗的光。

宋杭慢慢地说:“我看账本一时看呆住了,没想到天就这么黑了。”

燕尔垂眼看了一眼宋杭桌上的账本,那账簿是倒着放的。

宋杭却并没发觉到自己的话里全是矛盾和漏洞,她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慢慢地甩熄了火柴,有些突兀地说:“你记得吗?以前我们都是用火折子取火的,这火柴还是你想法子做出来的。那时候还有人说这玩意儿看着有趣,却和草纸一样用完一次就完蛋了,不如火折子耐用。”

燕尔没吭声。
她才不会说自己从来就没想过要做出火柴来,只是实在是不会用火折子才悄悄弄了火柴来使,不想居然就被别人瞧去,最后也不知怎么连宋杭手里都有了火柴。呜呼哀哉,她自己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拿到,倒时不时被人拿着这小东西取笑。

宋杭看了看燕尔的表情,低声说:“但是这东西,我觉得比火折子用着倒要更方便些。其实…其实你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还是挺能干的,现在在我这里做账房,简直都有些屈才。”

燕尔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宋杭有点艰难摩擦了一阵自己的手指,然后问:“宋记想在京城那边开家分号,你有没有兴趣去分号做掌柜?”

燕尔瞪大了眼,但很快她就摇了头:“老板,你知道的,我男人他就快要…”

“是,你男人,我知道!”宋杭打断了她的话,迅速摆了摆手,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男人嘛…乔思。乔…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乔家他…”

“乔家找你麻烦?因为我和乔思所以找宋记的麻烦?”燕尔有样学样地打断了宋杭的话,倾身,盯着对方问道。

她这样问的时候,满心都是震惊。燕尔虽然知道乔家有些近乎偏执和诡异地在于乔思乔恩这对庶出兄妹过不去,却从没想过对方会对着已经脱离了乔家的,本就不受重视无关紧要的,甚至还残废了的人依旧盯着不放。她自认全家都算得上低调,并不曾显露什么头脚,本就是为了能在乔家的眼皮子底下先安稳一段时间再某图别的发展。却不想,已经低调至此,依旧还会惹来乔家的不依不饶吗?

但是宋杭的回答比燕尔原本的猜想还要让她更加吃惊一点。

宋杭回答说:“不,不是。事实上,宋记虽然叫做宋记,但实际的东家是乔家人,我…我也是要听命于乔夫人的,所以,她们当然不会找自家产业的麻烦。”

“…哪个乔夫人?”

“你夫郎的娘,乔栋乔夫人。”

“…”

燕尔原本想说,她是不是乔家的人都无关紧要。她燕尔识人,看得是对方的真心真意,这么久的交往下,宋杭究竟如何她从没怀疑过。所以,没关系。

又或者,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口问,问宋杭你是乔家的人又如何?也要一样来继续对付我们这样的小夫妇吗?都砍了人家的腿,毁了人家的脸,逼着人家嫁给一个不出息的账房了,难道还不能放乔思乔恩一条活路吗?

但是当她抬眼,看到宋杭望过来的目光时,却还是忍不住很傻很天真地换了一句话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居然会是乔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代更,这是第一更。
感谢笙歌亲的长评,十里柔说让我在这里带她告诉你她真的很惊喜,以及她的电脑在抽回复不了评论所以等她能回复的时候一定会补上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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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尔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居然会是乔家的人?”
宋杭微微地苦笑了一下,然后她说:“假如我不是乔家的人,作者如何能让我抢走这么多的戏份?”
“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不是!”燕尔动情地叫道,“你有那么多戏份,难道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男配吗?”
“且不说我从始至终都是个女的,你去问问其他人,什么时候在十里柔的女尊文里找到过男配?”
“…”
“找不出来吧?唉…”宋杭深深地叹息,“所以,你们怎么会以为我是男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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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口问,问宋杭你是乔家的人又如何?也要一样来继续对付我们这样的小夫妇吗?都砍了人家的腿,毁了人家的脸,逼着人家嫁给一个不出息的账房了,难道还不能放乔思乔恩一条活路吗?
但是当她抬眼,看到宋杭望过来的目光时,却还是忍不住很傻很天真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居然会是乔家的人?”

 


第四章

燕尔这日很晚才回家。
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还没吃晚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觉得这和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正在咕噜噜地响有任何联系。

她只是在被子下面摸啊摸的,直到握住了乔思的手。

即使燕尔自己还没有察觉,但因为长时间亲密的相处,她已经越来越依赖乔思能带给她的安慰感了,不管是从身体还是从心理上,她都经常渴望着乔思的靠近。

当然,这也离不开乔思本人的努力。比如现在,即使乔思已经很困了,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十分关切地问她:“妻主,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尔不答反问:“乔家对你,还有你妹妹一直都很不好吧?”

“…是啊。”男人迟疑了一下,低声回答,“大约是嫌弃我们丢了乔家的脸罢,有时候我觉得她们其实盼着我们…”

“什么?”

“有一次,乔芯…我的一个哥哥,是嫡出的。他现在已经出嫁啦,他出嫁前还住在家里时,经常会找我的麻烦,罚我不许吃饭,让管家扣我的月例,有一次还问我,特别认真地问我:‘你怎么不去死’。乔家…妻主你去乔家时没有见到,但是除了我,乔家里面个个都是美人,个个都很会说话办事,不像我这样长得不好,人也笨,她们大约是嫌我太丢人了。”

“胡说,你才不笨呢。”燕尔说,“而且你也很好看。”

“我脸上有疤,就那么把眉毛都给截掉了一段。只有一条半的眉毛多难看,而且疤痕怎么都遮不住,就算是用眉笔画上去也还是很古怪,我的眉毛唉…”

“今天我心情很不好。”燕尔忽然说。

乔思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的眉毛,追问燕尔:“为什么?”

“你知道吗?宋记是乔家的产业,宋杭是乔家的走狗。”燕尔撇了撇嘴,说。

“妻主,你…”乔思心情复杂地侧了侧身子,看着燕尔,轻声说,“就算妻主这样想,也不要和自己的东家生气呀。”

“嗯。”

“而且宋老板不是和妻主关系一直很好吗?妻主就算听说了,也好好好宽慰她,就说自己依旧把她当朋友,当可信任的人才好。好歹交情在呢,她总不会太对不起妻主。妻主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不然…岂不是真的要把她往乔家那边推过去了?”

燕尔闷闷地说:“晚了。”

“什么晚了?”

我想我一定是在穿越过程中忘记带着我的情商和智商一起穿过来了——燕尔在心理默默地说,然后她抚摸着乔思的手指,低声对他说:“我当时也和你是一个想法,但一开口就变了味儿,还是没憋住…直接就质问了她。”

“然后呢?”乔思问。

“然后她说她准备照着乔栋…哦,照着你娘的意思来。”

“然后?”

“然后我就骂她是乔家的走狗。”燕尔说。

乔思默默无语。

夫妻两人都安静了好一阵,他才低声问:“妻主,没关系。”

“嗯?”

“我手里还有二三百两银子呢!没关系的,咱们明天就搬回城里去。”乔思说,“那大杂院虽然挤了些闹了些,但还更有人情味儿呢,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算宋老板要赶你出宋记,咱们也不怕的。”

“我没被赶出宋记。”燕尔说。

“咦?在你这么骂了她之后,她都没生气吗?”

“她特别高兴。”燕尔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再次强调,“哼,她居然特别高兴!”

“哦。”

“你说她混蛋不混蛋,白辜负了我的信任,我骂她的时候,她居然还特别高兴!”

“…其实吧,我也有点高兴。”乔思迟疑地说。

“为什么?”

“嗯,甚至不是有点高兴,而是特别高兴。”乔思回答,又翻身舒舒服服地平躺了回去。

“为什么呀?你在高兴什么呀?”燕尔推了推他的肩膀,问。

“我已经睡着了,妻主你自己想吧。”

燕尔默默无语地盯着乔思看了一阵,发现黑灯瞎火啥也看不出来,不由十分郁闷地握紧乔思的手,闭上了眼。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她就沉沉地睡着了。

在梦里,她还在悲催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皮问:“宋杭你这个坏蛋,你在高兴神马啊?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好形象都破灭了,你居然还有脸高兴?你的良心难道跟着你的羞耻心一起私奔了吗?”

可是在宋杭乐得几乎都快睡不着了。

宋杭当然高兴。

她自己因为要和燕尔摊牌,提心吊胆了大半日。

她并不怕燕尔真的和她翻脸,却怕燕尔与她虚情假意。一时不能接受朋友可能的背叛而有吵闹,是可以解释可以澄清的。但以燕尔那一加一只能等于二,毫不变通的性子,若是真能开口说出什么肉麻话,只能说明是打心眼里不再把她当朋友看。

这可不是什么神逻辑。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

像是燕尔,宋杭深知她的性格就是越信任谁,越亲近谁,越不防备谁,跟谁说话就会越没大没小没遮没拦,以及不过脑子,一开口全顺着第一反应来。即使有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直白并无情得有点伤人,但是却也说明她的毫无隐瞒。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虽然有时会觉得头疼,但处久了才会发现轻松愉快,很容易就会付出同样的真心和信任,因为永远不用担心她在背后会有另外一种目光看着你,用另外一种语气来批判你。

宋杭见过燕尔与不相干的旁人说话时的样子,那叫一个滴水不漏,不能透露的消息是绝不会从她的嘴里透露出去的,不能得罪的人她也是永远都不会得罪的。燕尔不是不会说话,不是没有脑子不会盘算,只是永远不会把心机真的用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即使想到了也不会用。

如果有一天,燕尔对着宋杭也甜言蜜语,甚至表示不在乎宋杭的隐瞒…那么只能说明她再也不会给宋杭任何机会了。

因此燕尔一开口,宋杭就放了心。
她意识到,即使宋杭实际上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宋大老板,但燕尔还是那个燕尔,不管心里转了多少个弯弯绕,行事还是会按着本能来,正直并固执到无以复加的燕尔。

~\(≧▽≦)/~啦啦啦

这真是太好了!

宋杭想,自己不用担心会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晋江这几天抽得好恐怖,回复评论永远回复不上去我简直快疯了挠墙!
以及这章字数比较少千万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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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高兴什么呀?”燕尔问。
“我高兴的可多了呢!”乔思掰着手指头回答:
“第一,妻主没丢工作,咱俩还有银子花。”
“第二,妻主是为了我才跟老板起冲突的,我觉得妻主有点喜欢上我了。”
“第三,妻主都不生气,哪怕我刚刚对你指手画脚说你要怎么怎么说的,你都没生气,是不介意我想法多呢!”
“第四,妻主有心事乐意跟我说了,是把我当自己人了呢!”
“第五,妻主明知道顶撞宋杭不好还顶撞她,说明妻主脾气很直。也就是说,之前都是我胡思乱想,妻主才不是那种能一面对我好,一面在背后嫌弃我的人呢,妻主根本就装不出那种样子来!”
“第六,妻主说了半天,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事儿,肯定能平安解决的。”
“第七,我觉得我可以放心睡觉了!”
“第八,我觉得我明天早上还可以放心享受早餐。”
“第九,以及午餐,晚餐和可能的点心宵夜。”
“第十,还有可以继续放心地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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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燕尔一开口,宋杭就放了心。
她意识到,即使宋杭实际上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宋大老板,但燕尔还是那个燕尔,不管心里转了多少个弯弯绕,行事还是会按着本能来,正直并固执到无以复加的燕尔。
~\(≧▽≦)/~啦啦啦
这真是太好了!
宋杭想,自己不用担心会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了。

 


第五章

有的时候,事实看上去显得很突兀,有些秘密看上去很隐秘,比如说乔家和宋记间的从属关系。但是当抽丝剥茧地细细寻觅时,却可以发现事情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迹象。

这种迹象甚至不是指宋杭对燕尔的特别放纵和亲近,而是指宋记和乔家本身的存在。

乔氏是这城内的第一望族,名下的商铺本就占据了大半个城池的收入。若非如此,乔家上下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在这地方称王称霸。而宋记作为这城内的第一大赌场,想要卷到城中富豪们的钱财又安然无事,背景自然不能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宋杭,只能是乔家。

但是随着时日变迁,乔家也轻易动不得宋杭。

这就像是一个人对于自己的手指——固然手指要依附这个人而存在,必须听从人的命令,否则离了这个人就会变成一截死肉,但人若是因为一点小矛盾就把自己的手指剁下来…最终残缺掉的还是他自己。

所以,大部分事情上,宋杭还是有着很大的自主权的。所以不管是乔想、乔栋,还是乔家的几个嫡出女儿,甚至乔家的正夫派了身边可靠的管家来寻她…她都无动于衷地做出一副暧昧姿态,不承诺,也不合作,只装着傻,并借些拐弯抹角的问题来为燕尔打探。

如此过了四五日,乔家的正君彻底急了。

说来也奇怪,自嫁给乔栋,他从郑婉变成了乔郑氏之后,明明每日过得也算是衣食无忧,下人敬顺,妻主爱护的日子,可他就是觉得活得一日比一日焦躁,一日比一日难过。

他自认自己并不是受不得乔栋的花心,哪个女人不花心呢?事实上,乔栋对他真算不错,大部分时候都会宿在他房里,除非他身体不适不能相陪时,乔栋才会住到别人房里去过夜。就是过夜,乔栋也没有特别宠爱过谁,直到嫡女出生之后,其余侧室和没有位分的小侍们才渐渐纷纷有孕,这便让郑氏在乔家站稳了脚跟。感念着乔栋的关照,他对于庶出的孩子们也都算宽容,其中若有成器的,他也总会看在是一家人,到底有着血亲关系的份儿上提携一二。可他唯独容不下的,便是那个住在柳苑里的柳歌儿。

柳歌儿是在郑氏怀着第二个孩子时入的府。那时郑氏自己肚子里怀着,又要矜持正室的身份绝不肯做不庄重的事情,自然是伺候不得乔栋的,乔栋另接了新欢来养着他自然也提不出什么异议。但是很快,郑氏便察觉到柳歌儿与其他几位夫侍并不相同。

倒不是说柳歌长得更加好看或者更加狐媚,可他偏就能比别人更得乔栋的心。第一胎柳歌怀着个儿子乔思,一生下来就被乔栋这个曾经只在乎女儿的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第二胎柳歌也只是怀着并未生下时,乔栋居然还会时不时宿在柳歌房里,也不做别的,只彻夜陪着他,两人相拥而眠。待到柳歌第二胎顺顺当当生下来,是个女儿时…在乔栋除了定期只会和嫡出子女见见面,甚至记不得自家别的孩子名字时,乔思、乔恩兄妹却几乎被乔栋捧上了天。

这就让郑氏很不舒服了。

他不仅开始看柳歌不顺眼,甚至连带着乔思、乔恩也被他恨上了。

幸好接下来,一番手脚动作,郑氏发现乔栋似乎并未如何护着柳歌与两个孩子,倒像是新鲜劲儿终于慢慢过去了,甚至对自己曾经的枕边人和亲骨肉不甚关心。当然啦,那也有可能是因为郑氏动手时,乔栋正远在千里之外与人谈生意。

于是,最漂亮的男孩儿没了容貌,最聪明的女孩儿则压根成了废人,而曾经备受宠爱的男人只能禁足于柳苑之中,和着残花败柳一起慢慢枯萎老去。郑氏得以泄愤,他很是得意愉快。

可近来,郑氏却发现,曾经被他已经毁掉的乔思似乎在慢慢死灰复燃,又要活过来了。

他明明小心翼翼地操纵了乔思的婚事。看上去,他对乔思的婚事漠不关心,实际上则是特意要媒人去挑了个燕尔出来劝乔思去嫁的。

人人都知道,燕尔小时了了,却越大越不成器,挣着点儿仅够吃穿的银子便不乐意再继续努力了,平日里行事也经常不着调儿得很,一点心机也无全然不会钻营。这样的一个人,直来直去又粗心大意,只会凭着本能行事。

如此,燕尔必然不会让早就被生活磨练得谨慎敏感的乔思得到应得的安抚,恐怕还会因为乔思被毁了容的脸,以及在大家族里被养得说话行事总会拐上好几个弯的性子惹得不喜。更妙的是,燕尔别处不去,恰恰在宋记打工,而宋记么,在郑氏眼中便是和自家产业一样的。万一燕尔真与乔思过得好,让他觉得不痛快了,郑氏也有自信随时坏了人家夫妻的关系。

可他万没想到的是,临到头他想动手时,却发现处处制肘。

他听人讲了从大杂院里流传出的谣言,不仅不管,还指使人添油加醋编得更加难听了四处传说,等着瞧燕尔与乔思反目,结果乔思居然怀着孩子被燕尔宠得什么一样。

他又几次让人暗示宋杭,早早离间了燕尔和乔思的关系,却没得到什么结果。他甚至送了个悉心调教过的程清过去,硬是让宋杭赎了放在身边,只为了让程清可以不着痕迹地得了宋杭的心,再去勾引燕尔,也顺便离间了燕尔与宋杭的关系,却依然毫无消息。

燕尔这厮,看着实诚,着实狡猾!

程清明明未露马脚,却也屡次不能得手,渐渐地竟然也因为总在宋杭与燕尔身边,不大听他的使唤了,反倒开始偏向燕尔夫妻。

这就让郑氏连燕尔都有点恨上了,尽管她与燕尔真是无冤无仇毫无交集。

燕尔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近乎已经丧失理性,越来越偏执的郑氏直接找上了宋杭,隔着帘子直接开口就命令道:“你今日一回去就把燕尔辞掉,宋记不能用这样的人做账房总管!”

“为什么?”宋杭装傻,问。

“你倒来问我为什么?”郑氏冷笑,反问,“我倒想先问问你,燕尔做主管一月的工钱能有十两银子不能?怎么乔思手中流水似的花钱,每月花出去的没有一百也有二百两,却从未见不够过?是燕尔偷藏了账上的银子,还是你纵然她偷藏了银子?”

宋杭躬身,十分恭敬地回答说:“宋记账上的事,向来只与乔夫人报账,主夫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好,你好得很!”郑氏咬着一口白牙,恶狠狠道,“你便护着她,然后等着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有哪个是手脚干净的?总有一日捉到你与燕尔的尾巴,我定要报官的!先捉了你进去,再捉了她进去!”

“…”宋杭一时默然无语。

她很为郑氏的智商着急。

但郑氏却觉得宋杭是怕了自己,反倒洋洋得意起来:“我的意思,何时不是夫人的意思?你若不想身败名裂,趁早帮我,不管有没有,有多少,先报官告燕尔贪银,将她关起来再说。哄得我满意了,说不准放你一条路走。”

“姓燕的不是也得算你家的儿媳吗,为什么要我说她贪了公家的银子要把她送官?”宋杭问。

“你不用管这么多。”乔家正君急得自己撩了帘子,探头出来,冷冰冰地说道,“只管去做就是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显得有多么狰狞,甚至吓住了她自己的女儿。

宋杭点了点头,诺诺称是地退了出去,转头就回了城外去找燕尔,把事情都向对方说了个明白。

第二日天不亮,宋杭就又离了马场,骑着马往城里去了。她说,还要去找下乔栋打探个仔细,才好确定究竟要怎么做。

宋杭觉得,看郑氏那个声嘶力竭,虚张声势的架势,说不准这一回他的意思还真就不是乔栋的意思。前几日乔栋见她报账时,乔栋翻着账本,还笑眯眯问:“这便是那燕尔做的帐?看上去果真细致清楚得很。”口气之中似乎倒是满意和赞赏多一些,并没有什么为难的意思在。

燕尔心底忐忑。

她早就从乔思口里,想象出了一个格外阴暗、扭曲的封建大家族…因此,她并不觉得事情会有什么好的转机。可是,宋杭的言谈里却似乎对乔栋还有一丝幻想,或者说对乔家有些恋恋不舍…

宋杭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而更让燕尔发愁的,是乔思肚子里的孩子就快生出来了。

说是八九日后,却也说不准就在这一两日间。毕竟预产期这事儿,除非是剖腹产或者打催产素来催产,否则即使到了几千年后有了极其科学的预测手段,也未必能够算得一日不差。

她又一次有一点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实在有些不是时候。

如果能再晚一点就好了。

再晚一点的话,她说不准就攒够了钱,可以带着乔思换个环境,远离乔家的影响,说不准还能更好地,没有负担地和乔思互相磨合、了解然后顺利相爱,说不准乔思也不会忧心忡忡做出好些难以理解的事儿来…说不准…

总之,这个意外虽然也有些甜蜜,但也并不全是好的。

再有就是…

“乔思呀,我担心呢。”

“妻主在担心什么?”

“我…生孩子会不会很疼很可怕?”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这是很自然的过程,有几个男人没经历过的?”乔思微笑着忍不住学秦氏的样子,也伸手拍了拍燕尔的头顶,“妻主你瞎担什么心呀,就算是会有点疼,也是我来生,疼不到妻主你身上啊。”

真的是这样吗?可为什么她觉得就是因为是他生,所以才格外紧张担心呢?燕尔沉思着,却依旧紧紧握着乔思的手。

“妻主在想什么?”乔思有点好笑地问。

燕尔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我在想,能娶到你真好。”

这本来是一句挺好的表白,乔思很想露出些感动的样子来。可是他却忽然忍不住一声吸气,然后颤着声对燕尔说:“妻主,我肚子疼得厉害,怕是要生了?”

!!!!!!

燕尔猛地一惊,松开了乔思的手,从床边跳了起来,连鞋子也没穿就跑了出去,嘴里还大喊着:“爹,救命!乔思已经要生了这可肿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强调一下,盗文及非授权转载对于原创作者的伤害很大。
我会努力爱护每一位亲的权利,我会好好更新,不会放防盗章节,也不会把部分更新弄成图片乱放,更不会每天蹲点后台抓盗文号殃及无辜读者。
但是也求亲们爱护作者,请支持正版,远离盗文。
当然啦,要是不乐意爱护作者,觉得每天都来盗个文,然后虐虐作者很开心,那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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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么办肿么办肿么办…”燕尔绕着圈碎碎念:
“这世道也没个产前教育,我还不知道男人究竟是怎么生孩子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肿么办!”
“这世道也没止疼药,乔思说肚子疼万一特别疼一会儿疼得叫起来哭起来…肿么办!”
“这世道连个B超都木有,孩子万一胎位不正难产了,或者产下来以后不够健康…肿么办!”
“这世道…肿么办!”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我好捉急肿么办!”
“你这个笨蛋真是指望不上。”秦氏不屑道,“赶紧着,叫产公,烧热水,然后一边蹲着别捣乱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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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思却忽然一声吸气,然后颤着声对燕尔说:“妻主,我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
燕尔猛地一惊,松开了乔思的手,从床边跳了起来,连鞋子也没穿就跑了出去,嘴里还大喊着:“爹,救命!乔思已经要生了这可肿么办?”

 


第六章

燕尔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被烫得脚都站不稳,只恨不得爬来爬去没个消停时候。
她几次试图溜进屋子里面去,都被秦氏或者程清赶了出来。一开始还是哄她出去,后来直接变成了直接推搡着轰她出门。

“太不像话了!”程清说,“哪有你这样,往正生产的男人屋子里面扎的?”

人人都嫌弃她瞎捣乱。不知道血房不吉利,女人不能进吗?一个女人好端端地往里面去是想做什么?

可正是这种观点,把燕尔急得要命。她没有法子,只能隔着窗子与乔思喊:“乔思,你别害怕!疼的话,你就喊出来给我听,你别忍着!我就在外面,有事儿你一叫,我准就听见了!乔思,你答应我一声啊!你一定要好好支持住,孩子生出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一定要好好地,听见没有?乔思,你千万要支持住!”

请来的,有生产经验的助产夫乐得直捂嘴,也来帮忙的赵管事家的男人也笑着对乔思说:“听听你妻主说的…”

话还未完,便听燕尔在窗外又扯着嗓子喊:“求求您了诶大夫,好好照顾我男人!赵家大哥,姐夫,看在我赵姐的份上!求您二位…”

哈哈哈哈哈,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不着调的话哟。他是生孩子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胎位正能顺产就没什么危险,疼就算再疼,也不过是一阵一阵的,熬过去就好了,何至于这样大呼小叫,大惊小怪的?简直是太可笑了。

乔思的肚子疼得厉害,但他却觉得分明不是产痛,而是忍笑忍得肚子疼。

几个男人面目扭曲的忍笑听着,过了好一阵才听燕尔没了声音。

倒不是燕尔不急了,而是燕尔忽然想到,乔思正生孩子,又疼又难受,她这么乱喊原是好意想安慰他,可说不准反倒事成其反倒让乔思听着烦。于是她决定听秦氏之前的劝告,干脆在角落里蹲着不要动弹不要吭声算了。

等到程清喂着乔思喝了两口水,然后自己好奇,从窗缝里往外打量着瞧时,便看见燕尔蹲在屋檐下,垂头丧气地伸出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程清一说,屋子里面的男人们又是笑。

连来帮忙的赵管事的夫君都感慨起来:“我也生了好几个,却没一次能见到我家那位急成这样的。”

程清掩着嘴道:“我先前还不明白,为什么说不吉利不让女人进产房。现在算是懂了,她在外面还上蹿下跳地折腾,要是进了这屋子还说不准要如何呢。可话说回来,看她在外面这样可怜巴巴的,又觉得真是怪可怜的,真就不能让她进来吗?”

秦氏摇摇头,说:“这可不是什么吉利不吉利,或者怕不怕她闹腾的缘故。”

“那是为什么?”

秦氏说:“你看看乔思现在的样子。”

乔思正满头大汗,长着大腿,跟着助产夫的语气慢慢地深呼吸着。

程清没有看出什么太大的不妥,只是又拧了帕子替乔思擦了擦汗,又问:“就算乔哥哥现在姿势有些不雅,但夫妻之间又有什么还没见过的呢?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赵家的接着秦氏的话茬说了下去:“怎么会没关系?这男人呀,要把自己最美的那面呈献给妻主看才成,不然怎么才能得到长长久久的宠爱。”

而一个男人生产时,已经有近十个月没有和自己的妻主发生任何亲密的关系了,本身可能就要疏远一些。生孩子疼痛,难免浑身是汗,满目扭曲…自然也不可能是美的。有些女人看了这个,即使本身有些情分上,说不准以后也会和自家男人有了嫌隙,甚至不生厌。实际上,这也才是诸人避免让女人进产房的缘故。

程清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也就不再说话了。

而乔思闭了闭眼睛,也并没吭声,只默默地忍耐住又一次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