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是想让你和皇兄一起回去!”
沈乔头未转,只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一丝不屑,“可笑之极!”
莲成低着头,黯然道,“卿卿,我今日说什么大概你也听不进去了,我暂时住在客栈里,改日再来找你!”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头顶上有几只黄鹂似在争夺果实,叽叽喳喳不断,蹬落了大片的黄叶,纷纷扬扬而下,沈乔仰头看去,轻叹道,“你们吃了我的蒲樱花,吃了我的莲子,吃了我的石榴,如今又来抢我的葡萄!真当我好欺负吗?荒唐!”
莲成一路上了客栈二楼,走到最里面的那间客房那,轻轻敲了敲门。
低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进来!”
莲成推门而入,午后的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在古朴的红木桌椅上一尘不染,房内安然静谧,上官焱正支臂伏在案头,左手拿着一本公文,听到门开的声音抬头看去,微微一顿,狭长的凤眸略过一丝暖意,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莲成将门阖上,坐在椅子上,轻笑着看着上官焱,带了一丝调皮道,“我去找过卿卿了!”
上官焱脸色立刻一沉,沉声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莲成眉梢一挑,自顾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见上官焱脸色越来越沉,才轻笑了一声道,“不用紧张,我什么都没说!我还没来得及说,她就把我赶出来了!所以,她对你真的是恨之入骨啊!”
上官焱神色略微一松,继续看手里的公文,淡声道,“你回去吧!朝堂那边我不在,那些老臣就交给你了!”
莲成皱了皱眉,立刻苦着一张粉脸道,“我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顽固的老臣有多难缠!只有你才能降得住他们!你离开的这将近一个月,他们都快把我烦死了,每天逼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幸好有你之前的部下在那压制着,否则他们非把我吃了不可!我不回去!”
在上官焱面前,莲成又恢复了一丝孩子气,上官焱抬眸扫了她一眼,说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帮你啊!帮你把卿卿劝回去,但经过刚才,我觉得有点难,你来了这么长时间都做了什么呢?你没和卿卿解释当年的事吗?”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莲成呼了口气无奈的道,“那你的分寸是什么?一直这样拖延下去?然后看着她嫁人,你给她备份嫁妆,然后打道回府?”
上官焱面色如百年古井,波澜不惊,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缓缓的眯了起来,里面寒芒隐现,望着她沉声道,“我到要看看谁敢娶她?”
“那个苏轩扬啊!”莲成说着抬头,就见上官焱眼神冷冽,薄唇紧抿,隐隐已带了一丝怒气,赶忙噤了口,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先去我的房间看看!卿卿这客栈还满不错的,我的房间一定要和你这个一样。。。。。”莲成嘟囔着起身,快速打开房门闪了出去,反手将房门阖上,莲成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的道,“差点惹了老虎发怒!谨慎啊。。。谨慎。。。。。”
莲成下楼招呼几个丫鬟将马车上的行礼搬到房里去,刚要回身上楼就见一男子向后院走去,莲成眼眸微转,高声喝道,“那是掌柜的后院,男子一律不许进!”
苏轩扬闻声回头,见是一个女子,面若芙蓉,穿着贵气,只是面上带着一丝敌意,是在和他说话?苏轩扬左右看了看,然后瞥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
莲成见他无视,怒火顿起,几步上前拦在他前面,挑眉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那是掌柜的后院,男子不许进!”
苏轩扬双手环胸好笑的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卿卿的姐姐!”
苏轩扬不解的看着她问道,“卿卿是谁?”
莲成一顿,继而怒声道,“卿卿就是卿卿,总之你不许进后院,赶快离开!”
苏轩扬好看的眉一皱,冷笑的看着她道,“莫名其妙!”说着绕过她就往里面走,莲成咬着下唇,眼珠一转,在他经过身前时,突然伸脚绊去,通往后院的走廊本就狭窄,苏轩扬眼见就要被绊倒时突然脚步一顿,向前又多跨了半步,向莲成的腿上踩去。
莲成一惊连忙收腿,却不想收的太急,一时收不住向身后的花架撞去,花架的最上端摆了一个半尺高的仕女扑蝶彩瓷花瓶,此时花架一歪,花瓶猛然掉落向莲成的头上砸来。
苏轩扬本来没想要真的踩下去,只是吓唬吓唬她,此时见花瓶掉落,忙将莲成往怀里一带,伸腿一勾、一踢将花瓶稳稳的送回了原处。莲成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被他搂在怀中刚要发怒,就见眼前花瓶一闪,回到花架上,立刻明白他是在救自己。虽是如此,从未被男子近身过的尊贵公主还是有些恼羞成怒,挣开苏轩扬的怀抱,后退了几步,一张粉脸嫣红,怒气冲冲的看着他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苏轩扬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低声嘟囔道,“不知好歹!”
“你说什么!”
莲成嫣红的脸颊渐渐发白,指尖颤抖的指着他!
苏轩扬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婉转的一声急唤,“公子!”
回身,就见柳文宛正跑来,面上香汗淋淋,气喘吁吁的道,“公子,老爷有急事找您!”
如今她已是苏轩扬身边的侍女,却不像其他侍女一样喊苏轩扬少爷,仍然称他公子。
苏轩扬一愣,脱口问道,“什么事?”
“老爷没说,只让您尽快回去!”
苏轩扬转身就走,柳文宛恭敬的低着头,刚要跟上去,突然身形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同样怔住的莲成。
莲成指着她,惊讶的道,“你是柳文宛?”
柳文宛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忙低下头转过身去道,“小姐认错人了!”
说完转身仓皇的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莲成,神思恍惚的向楼上走去,低声喃喃道,“认错人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62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秋已过半,上官焱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终于在一个清冷的晚上,莲成再次敲开了沈乔的门。
青玉静静的为莲成倒了茶后,默默的看了一眼沈乔,然后退了出去,将门轻轻的关上。
沈乔仍是之前不冷不热的模样,昏黄的烛火下,密密的长睫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投下一个淡淡的暗影,她垂着头,语气淡淡,“如果你还是来当说客的那就请回吧!我不会离开这里!”
莲成目光真挚的看着沈乔说道,“卿卿。。。。皇兄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你!这些年他也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当年我不懂事,对你们百般阻扰,如今我再也不会了!你和他回去好不好?”
这些话上官炎不来说那就换她来说,这样的死局总要有人出来打破!
沈乔突然轻轻一笑,笑容里满是凉薄,“莲成,为何你还不懂?柳卿卿早就已经死了,死在四年前,死在镇山。所以你这些话她听不到了!你也无需再说!之前的种种,也都无需再提!”
“四年前,皇兄他没有想要杀你!他知道那不是你才射出那一箭,卿卿,请你相信他!”
听到莲成的话,沈乔没有意外,也没有多年后知道真相到的震动,只想出声大笑!他不知道?他如何不知道?那个女子样貌还是声音露了破绽?就连她本人站在那里都无法辨别,而他竟然说他知道那不是她?他完全的确定吗?哪怕有十之一二的不确定,他也是放弃她了,不是吗?况且,他放弃她也不是只那一箭,早在送莲成离开时,他就已经这样决定了不是吗?然而,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莲成看着她笑只觉得心慌,张口还要解释什么,却听她深吸了口气,转头目光荒芜的看着她,那里面没有大悲大喜,没有怨恨,没有悲愤,只有漠然。只听她平静的说道,“莲成,我用了许久才想明白,他从未爱过我。他教我下棋时就早已暗示我,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傻傻的任他摆布,还乐在其中。他利用我将你在李乾的眼底下送走,利用我迷惑李乾的视线,从始至终,他眼中只有你,不管把你当做爱人还是亲人,他所顾及的也从来只有你!我不会让自己再重蹈覆辙了!”
莲成慌乱的摇头,上前抓了沈乔的手,着急的解释道,“卿卿,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皇兄对你怎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这几年过的多苦也只有我了解!他向来不习惯解释,可是,你再相信他一次好不好?”
沈乔平静的将手抽出,拿起桌上看了一半的书,已然是不愿再多说,只淡声道,“夜已深,公主请回吧!”
一语双关,卿卿是在赶他们走!莲成黯然的将手收回,看着远处桌案上的烛火微微失神,片刻后,轻声道,“卿卿,皇兄他来此已经一个多月了,朝堂刚刚稳定,因为他许久不在又开始出现动荡,你从大局着想,跟皇兄回去吧!”
沈乔头未抬,只淡漠的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该劝的人是他!而我,只是一个小客栈的掌柜,一介小小的草民,不敢高攀,也没有任何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莲成好像终于死心,淡淡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恩,我明白了,我走了,你也早点歇息!”
沈乔依然静静的坐着,心思好像已完全入了书中,莲成走到门前,吞下喉中的郁结,轻轻的说道,“卿卿,我如此的羡慕你,同样是爱着一个人,我没有他没有办法活下去,你却依然过的如此潇洒。
在他爱你的时候,你静静的享受他所有的宠爱,不炫耀,不张扬;他离去时,你理智的推开一切享受自由!
我不如你,心胸不如你,心狠也不如你!”
莲成说完,拉开了门,月光明晃晃的照进来,莲成一愣,就见门外,上官炎面色沉淡的看着她,眼中一片死寂。见她出来,猛然转身向外走去。
莲成忙关上了门,追了出去。
门重新阖上,留下一室的寂静,也留了一室的寂寥。手中的书无声滑落,沈乔就一直那样坐着,听着外面的更声敲了一遍又一遍,仍是那个姿势的坐着,烛火时明时暗,烛泪垂落,一行一行的流下,凝结堆积,如绛脂珊瑚。许久,蜡脂燃光,烛火越来越小,几经挣扎后,扑的灭了,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彻底将沈乔吞没。
上官炎并没有回房,一路出了客栈,沿着青石街道向西一直走去。
夜市已散,街上空无一人,唯有临街的店铺门上高挂的大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满秋将至,今夜月色也极好,清冷的圆月高高的桂在空中,洒下一地的清辉,古朴安静的庐阳城笼罩在这无边月色中,越加静谧寂然。
上官炎走的很慢,脊背挺直,墨发飞扬,周身散发出清冷之气,将和顺的秋风隔离,只余萧萧寒意。
莲成只一路默默的跟着,思绪渐渐飞远,已是中秋了,帝都早已枯叶满地,秋风萧瑟,而这里依旧花开满城,树枝繁茂,只是若人的心里已入了冬结了冰,无论是清凉的月色还是满地黄花恐怕也入不了眼里。
上官炎在河边停下,负手而立,静默的望着对岸。
河面上清风摇曳,月光舒淡,波光粼粼,美不胜收。而莲成却觉得压抑的无法再继续沉默,走上前,站在上官炎身边,轻声道,“卿卿她不会回心转意了,你预备怎样?继续这样默默的等下去?朝堂那边却等不了了!”
片刻后,就在莲成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他沉淡的道,“你回去吧!这两年,我一直在为你培养朝中的势力!一直跟我的那些老臣也会辅佐你!”
莲成猛然一惊,霍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我。。。。。”
上官炎面容清俊,一双墨眸深似古井,此刻半仰起脸看向冷月,静静的说道,“嗯!你明白我的意思,那就按我说的做吧!”
莲成神色有些恍惚,只下意识的摇着头,喃喃道,“其实你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是吗?所以直到现在才来找她。可是,我不要!你看着我长大,又怎会不了解我?我承担不来,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自私!况且你留在这里又有何用?你刚才也都已听到,卿卿这次必定不会回头了!难道你真的要一直守着她,然后看她嫁人生子?”
上官炎比夜更深的墨眸缓缓的眯了起来,片刻后又将所有的锋芒和情绪都静静的掩盖下去,沉声道,“阿成,我来此之前,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虽然每日都有关于她的书信过来,但我还是想亲自过来看一看她过的好不好?”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可来了之后,我便不想走了。哪怕她不愿见我,哪怕她避我如蛇蝎,可是这样的距离仍然让我感到心满意足。至少我知道她就在身边,就在我身后的那个院子里或躺着,或看书,或和青玉在说话,这些都让我迷醉,不愿醒来。
她的脾气你了解,我更是了解。所以即使我和她解释曾经的种种,丝毫不能改变她已认定我对她的伤害,她早已将我打入地狱,发誓生死不往来,我也已经不再奢求更多。就这样守着她,再无它愿!”
莲成只默默听着,眼中一片悲凉,一颗心渐渐沉下去,片刻后轻声道,“焱哥哥,我明天就回去!但我不会按你说的那样,我回去后会稳住那些老臣,直到你回来!”
自从他登基,她成了公主,她就未再喊过他哥哥。曾经都是他在守护她,如今也换她来成全他了,这是她欠卿卿的,更是欠他的,如今她愿意回去,义无反顾,不管回去面对的是什么,多沉重,多艰难,她都会一直在那里支撑着,直到他和卿卿归来。心中的迷雾散去,渐渐清明。
莲成明快的转身笑道,“炎哥哥,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战无不胜的英雄,这次也定可以。我会好好的替你看着朝堂那帮老家伙,然后等着你和卿卿一起回来!”
上官炎转身,河面的波光映入他眼中,漾起一丝丝光亮,他轻轻弯起唇角,轻声道,“不管之前我为了什么要这个江山,我都有责任将它守护好。而这两年,我也为之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接下来我要去寻找对我来说比它更重要的人了,阿成,拜托你了!”
“嗯!定不负所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午一直在码字,正十指翻飞时,噶!停电了!竟然、停电了!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就都没了,简直崩溃~~~~~
63
莲成本打算第二日便启程回京,却因为第二日是满秋节,便又多停留了一日。
外面时时传来一两声炮竹声,青玉和云俏忙里忙外的为一年一度的佳节准备着,沈乔受她们感染也跟着有了一丝雀跃。
满秋节,这个节日对沈乔来说其实有很多难以磨灭的记忆。她当初下山过的第一个节日便是满秋节,那时的她还懵懂无知,第一次过节满心欢喜,然后在街上和唐珏初遇,再后来在灯摊前遇到上官炎和莲成。后来的种种纠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命运的轮盘已经转动,只是他们这些凡人深陷其中,犹不自知。
唐珏现在如何,四年前他已将为人父,如今定是已掌了家权,变得更加稳重也更加圆滑,每日游走在各色人当中,将她这个曾经的好友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喝了他那么多酒,受过他那么多的恩情,想着有一日定要偿还,然终究再没有机会了。
“小姐在吗?”院外传来容叔的声音。沈乔敛了心神,起身应道,“容叔吗?进来吧。”
容叔稳步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信,躬身递到沈乔面前,“小姐,有您的信!”
沈乔了然的接过,笑道,“容叔,今日过节,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您也歇歇吧!”
容叔憨厚一笑,慈祥的目光看着沈乔,“老奴先谢过小姐。只是青玉姑娘带着云俏出门了,店里总要有人看着,老奴就不歇了,也没什么累的。小姐歇着,老奴告退了!”
“嗯!”沈乔笑着目送容叔出了院子,才坐在,目光落在手中的信上。
十几日前,苏轩扬突然被他父亲派出去收账,因走的急来不及和她告别,便派人送了信来。自那以后每隔几日便写信来,告诉她他到了哪里,碰到了什么人,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且每次都啰里啰嗦写上几大篇。只是今日这信却极薄。
沈乔打开,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上面寥寥几字,大意是,因为过节他提前回来了,约沈乔在河边相见。沈乔不禁摇头失笑,回来就回来吧,怎么还要去河边相见,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他的字迹!
片刻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随手将信放在木几上,穿了件披风就出了门。
路过账台时,沈乔回身问道,“容叔,青玉她们还没回来吗?”
容叔忙走上前来回道,“还没!今日过节人多,所以可能耽搁了些时辰,小姐要出门吗?还是等青玉姑娘回来以后陪您去吧!”
沈乔摇头缓声道,“不用了,我就去河边走走,等下她回来,你只会她一声,免得她着急!”
“是!老奴记下了!”
晚上有灯会,白日就已经到处张灯结彩,浓浓的过节氛围透过喧闹的人群一点点散发出来。沈乔独自走在街上,在人群中穿梭而过,清冷的气质和热闹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街上到处是人,河边反而清静的很,只在远处的河面上有几艘游船。沈乔看了看,并不见苏轩扬的身影,只在河边站了一女子。见她走来,突然回身一笑,“姐姐!”
沈乔顿时停下脚步,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会是她!
然此刻已再明显不过,沈乔淡声问道,“是你写的信?”
柳文婉笑的平和且从容,“是我!”
“找我何事?”
柳文婉笑着看向她身后,笑道,“不是我,是他找你!”
沈乔不待她说完已猛然转身,然而还是晚了,身后那人身怀武功,走过来竟然一丝声音也无,待沈乔回身时,已然到了她身后,猛然抬手劈去,沈乔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就已经缓缓的倒在地上。
柳文婉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如释重负的道,“还好,她是自己来的,省了我们不少事。赶紧走吧,不要被人发现!”
那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也颇为英俊,只是一双眼睛带着扭曲的仇恨,狠戾的盯着沈乔,听了柳文婉的话才抬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手被绑在身后,嘴也被堵上了。来时穿的披风大概是绑她的时候嫌碍事,被解下扔在一旁。
沈乔四处打量了下,屋子里只有几件破旧的木椅,到处是灰尘,蜘蛛网,应该是被遗弃的一处民居。外面听不到人声,只有风吹过树林的飒飒声响,还有鸟鸣,应该是在城外的树林里。
沈乔简直无语,望着漆黑的木梁无声的叹了口气,浑身都是满满的无力感,她都记不清自己这已经是第几次被绑架了,她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柳文婉为什么要绑架她?后来那个男人是谁,她只看到了他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其实稍一想,也知道,他们的目标不会是她,定然是她客栈里的那尊大神。上官焱的行踪暴漏了!
动了动手,却是越挣越紧,沈乔任命的靠在墙上,等着他们进来!
不久,外面的木门似被推开,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柳文婉依然穿着苏府丫鬟的衣服,面上带着浅笑,也不顾及,像沈乔一样随意的坐在地上,“姐姐,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沈乔面上淡淡,眼神疑惑的看向她,然而无论沈乔面上如何的淡定,她如今的模样看上去也只有狼狈。手被绑在身后,口中还塞着一团破布。
柳文婉似乎也想到沈乔此时必定很难受,伸手将她口中的破布拿了出来,扔在地上,而她也不怕沈乔喊叫,今日城中喜气洋洋,现在又将近晌午,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城,更没有人会到这片林子里来。
沈乔平复了气息问道,“为什么抓我?”
柳文婉没有回答,只笑着问道,“你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人是谁吗?”
沈乔沉淡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是文珺!”
沈乔沉思了片刻才想起文珺是谁,记忆里柳文珺还是那个有些腼腆的小男孩,总是好奇的偷偷看她,此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个孩子和她看到的那双因仇恨已经扭曲的眼睛重合在一起。
沈乔面上不漏声色,心中却暗惊。他们果然是冲上官焱来的,要替柳家报仇吗?
“你没想到吧!别说你,刚开始看到他的时候我都没有认出来,他和一群乞丐在一起,蓬头垢面,衣不遮体,如果不是他喊我的那声长姐,我根本没认出来这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趴在地上乞讨的叫花子是我那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弟弟。”
沈乔皱眉看着她,柳文婉却只自顾继续说道,“文珺是家里长子,更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受的宠爱自不必说,从来都是非参茶不喝、非肉骨不食,随便皱个眉都会吓坏一屋子的下人。可是他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可想而知,他受了多少苦!他是逃出来的,柳家的男子都被发配了,他是半路逃出来的,听说我在庐阳,便来投奔我!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故人都在这里!”
沈乔冷冷的看着她,沉声道,“你们想怎样?为柳家报仇?你不觉得你们实在太过鲁莽!上官焱那样的人,你们想怎样对付他?拿我威胁他吗?呵呵,你们实在太异想天开了,我之前怎么死的,你们也应该知道,你觉得你们有赢的希望吗?”
柳文婉并不恼怒,平静的看着她道,“总要试一试!我此生已无望,可是那是文珺,我怎忍心看他受苦!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我是他的姐姐,我总要帮他!” 沈乔不再多言,闭眼靠在墙上,冷声道,“他如今虽落魄,总能保住一命!你们惹上上官炎,恐怕是自寻死路!我劝你们还是三思后行。”
柳文婉闻言垂头默想了片刻,却以为沈乔是怕自己有性命之忧,遂道,“你放心,无论结果怎样,最后我都会让文珺放了你的!”
沈乔不可置信的偏首眯眼看着她,冷笑道,“你会放了我?”
柳文婉也同样靠在墙上,仰面看着屋顶,眼中满是沧桑和荒凉,“柳卿卿,曾经我确实恨毒了你。一开始我恨你抢了我大小姐的位置,恨你不将我放在眼中。你明明也只是个庶女,怎么不像文卉那样唯我是从呢?后来恨你抢了我心爱的人,我从十二岁时就开始喜欢他了,他长的那样俊美,出身高贵,却从来不像白睿那样的纨绔子弟每日只知道寻欢作乐!我只见过他几面,却一直都做着嫁给他的美梦!凭我的美貌和家世,我一直相信必会有那一天的。”
柳文婉因忆起少时那段最初的悸动,面上浮起一丝浅笑,“那日圣旨到了府中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多年夙愿终于得尝,我高兴的一夜未眠!然而,很快梦就醒了,父亲将你许给了他!”
柳文婉转头看向沈乔,目中波光点点,只是却依然平静,“从至美仙境落入地狱,我是那样恨你!恨你为什么要存在,恨你为什么要回来!文卉说只要你死了,嫁过去的就会是我!于是我们合谋想要毒死你,可上天都是帮你的,我们下了那么多次毒,你依然安然无恙!连文卉都害怕了,最终放弃!”
“后来见上官炎对你也并上心,我才稍稍平衡了些,是啊,谁能争的过和他一起长大的莲成郡主呢!我暗自窃喜,却慢慢听闻他对你宠爱有加,直到那年除夕晚宴,亲眼见他为你提前归来,见他不顾他人的将你拥入怀中,我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也是那一天,我才知道我和白睿的婚事也是因为你,看着上官炎抱着你离开,我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碎了你!”
沈乔静静的听着,多年来不曾想起的往事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心生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