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承良立时一愣,目中满是惊诧,退了一步,手颤抖的指着沈乔道,“你、你是那个小丫鬟?”
沈乔明媚的笑道,“是啊,您认为是谁呢?”忽又恍然的看了看身上衣服,摊了摊手道,“我见若初美人这身衣服好看的很,扔了可惜,便拿来穿了,难怪大庄主会认错。”
“那若初呢?”
“她死了。”这话却是上官焱说的。
古承良猛的转过身去,心深深的沉了下去,惊恐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上官焱。
“大庄主,刚才你说要她杀谁?”
古承良脸色僵硬,强挤出个笑容来,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但只维持了片刻,便转为扭曲,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狠绝的道,“将军既然已经清楚,就什么都不必多说了,而今日你必须死在这里,死人不是需要知道那么多的!来人!”
沈乔在一旁看着他脸上表情瞬间数种变化,默默为他拍案叫绝!
很快,古承杰带着人出现将上官焱重重围了起来,看样子已经是早有准备。
“杀了我,你们便能成事吗?”上官焱向前踱了两步,不紧不慢的问道。
“你本也在我们要除掉的名单之中,我们还没下手,你偏偏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如此。。。。。那便动手吧!”
见上官焱这样有恃无恐,古承良兄弟二人反而有了犹豫,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均是犹疑,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已是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局面。
古承杰率先带着九华山庄名下的一众江湖人对着上官焱扑了过去,只见武器在离上官焱一寸的地方齐齐顿住,众人一愣,这刹那间上官焱已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树枝上,慢条斯理的坐下,斜斜的躺在细而脆的树梢,姿态悠然惬意,支着下巴慢悠悠的道,“其实,我并不喜欢打架,你们要杀我,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便让我的手下和你们过几招吧!”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飘来数道黑影,刹那间已到了众人眼前,不待古承良等人惊讶的嘴巴合上,剑已经挥了过来。
见没人注意到她,沈乔慢慢的向后退去,同时抬眼向树上看去,上官焱此时也正屈膝支肘轻笑的看着她。沈乔轻轻一笑,开口无声道,“闷骚!”上官焱笑脸顿时僵住!
沈乔心情大好,转身,向华清苑跑去。
华清苑依然守着两个庄内的壮丁,沈乔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快、赶快去后花园,有刺客谋杀大少爷和二少爷!”
那二人一听,相视了一眼,赶忙向后花园狂奔而去。
待二人走远,沈乔才推开华清苑的门,走了进去。
院内很安静,沈乔在院中转了片刻,一个下人都不曾看见。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沈乔寻着走了过去。
房门重重的掩着,沈乔仔细的闻了闻,药味确实在房内传出,推门的手突然有些颤抖,沈乔咬了咬唇,轻轻的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冬日的傍晚总是很短暂,这会儿,晚霞已尽,天色暗沉,房内也是昏暗一片。
模糊的看到前方的塌前似坐了一人,正在给塌上躺着的人喂药,听到有人进来,沉声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沈乔立时僵在那里,脑中轰然一响。
那人许久未听到关门的声音,转过身来不悦的道,“怎么还不出去,没。。。。。。”
沈乔颤着声音道了一声,“师父!\"
那人亦是满目惊诧,愣愣的看着沈乔。
不待两人做何反应,这时突然有人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惊恐的道,“三少爷,大少爷和二少爷被抓起来了,罪名是。。。是、谋逆!”
沈乔踉跄的往边上退了几步,猛的转头看向她师父,三少爷?他是九华山庄的三少爷?
那人手中的药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药汁四溅,一股浓浓的药味在房中弥漫开来。
塌上之人此时挣扎着坐了起来,手臂支着床铺,苍老虚弱的声音竭尽全力的嘶吼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听声已是强弩之末!
报信的下人壮着胆又重复了一遍,“禀老庄主,大少爷和二少爷谋逆被抓了,现在庄外已经都是官兵!”
话音刚落,老庄主猛地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呜咽了几声,然后“砰”的一声躺了回去。
三少爷,古承君,慌张的回神,把了把老庄主的脉,片刻后颓然的放下,闭上眼睛,屋内昏暗,沈乔看不清他面色,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浓浓的哀恸,房内哀伤的气息混着呛人的药味压的沈乔喘不过气来。
接二两三的事情发生,沈乔震惊过后,已不知如何面对。
她师父是九华山庄的三少爷,她的到来毁了他兄长,更是间接的害死了他的父亲!
养育了她十年之人的父亲!
安崮山一别,一年有余,她无数次想象过见到师父的情景,想象过他被人暗害关在地牢里,她出现在他面前,他在黑暗的地牢中抬头对她温润一笑道,“你来了。”也想象过,他根本没在山庄里,她笨头笨脑的东闯西闯最后被抓住,反而要师父来救她,然后冷眼看着她道,“真是笨的要命!”
可是却从来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
不及她细想这其中的种种缘由,此时无数脚步声进了院子,很快官兵押着古承良和古承杰进了屋,紧随其后,他们的妻妾也被押了进来,跪在地上,大夫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二夫人却仍是那副事不关已淡漠的样子,只冷冷的扫了一眼古承杰,便闭上了眼睛。
最后进来的是上官焱,手中拿了一件披风,众人给他让了路出来,他自顾走到沈乔面前,将披风给她仔细的系好,道,“夫人,莫要着凉了。”
众人均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沈乔。
大夫人挣扎着直起身,面目抽搐,咬牙切齿的指着沈乔道,“你这个贱人!害我九华山庄,我做鬼也不会。。。。。。”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左脸上,打了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瞬间脸颊也已经高高肿起。
上官焱走过去,俯下身,冷眸看着她道,“我不打女人的习惯便在大夫人你这里破了,也算你的荣幸!况且,我的夫人,被你指使了几日,这个耳光你也受得!”
大夫人惊恐的看着上官焱,向后慢慢退去,她身后的晴菲早已吓瘫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上官焱却已经起身不再理会。
众人被这一变故又是一惊,只有沈乔从始至终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上官焱径自走到古承良面前问道,“大庄主,你可认罪?”
古承良强撑着一股气,昂首道,“草民何罪之有?若冒犯了将军,草民甘愿受罚,只是草民的家人并不知情,不该受此牵连。”
“大庄主难道不知道吗?谋逆,是要诛九族的!”
古家人瞬间都是一颤,嗡嗡的哭声四起,古承良声音已带了一丝惊慌,“谋逆?将军可有证据?”
“当然!难道你还不知道你们藏在后山中兵器和粮草都已被缴获,你的手下也都已经招供!”
古承良愣住,片刻后面上已是死灰一片,颤着声音道,“这怎么可能?不!我不相信他们会出卖我!”。
上官焱瞥了他一眼,转向众人厉声道,“九华山庄意图谋反,现证据确凿,将所有人都押下去看管好,等候圣上发落!”
“是!”侍卫领命,要将众人押下,此时,一直狠戾的盯着上官焱的古承杰突然挣脱了束缚,起身“哈哈”大笑,笑声狂妄却无端的让人感到绝望,“要杀我们?你敢!告诉你,上官焱,你敢动我九华山庄一人,我就要你们皇帝的狗命!”
古承良突然喝道,“二弟!”
古承杰冷笑了一声道,“大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好怕的,干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算了!”说完转身对着上官焱道,“实话告诉你,你们皇帝早已中了毒,解药只有我九华山庄有,你去告诉你们皇帝,若想活命,就立即传位给二皇子,把兵符交给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再考虑是不是留他一条活命!”
上官焱挑眉看向他,“二皇子?那看来芙贵妃也有参与谋反之事?”
古承杰昂首道,“正是!这天下就要是我们古家的了,所以你若现在投降,投入我们九华山庄门下,将来你便是我们古家的开国功臣!”
上官焱淡笑道,“先谢谢二庄主了,只是我该说你蠢呢还是说你蠢呢,你以为皇上中了毒就能随你们摆布?你是不是天真了点?”
古承杰笑的有恃无恐,“那要看是什么毒,你们皇帝中的毒发作起来不仅奇痛难忍,更会神志不清,制毒的人要他怎样他就怎样!”
说完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此时房内静可听针,只有他一人突兀的笑声来回回荡,让人无端发慎!
听到此处,沈乔才有了反应,猛的抬头看向她师父,是的,确实有这种毒,她就吃过,此毒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唯君”,中毒者,‘唯君所愿!’
上官焱淡淡扫了一眼沈乔,回道,“哦?还有这种毒?”
“那是,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三弟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君”,他制的毒奇特无比,而且天下无人能解。三弟你来亲口告诉他们,是不是!”
此时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古承君,传说中的“妙手毒君”!
很多人也到了此时才恍然,原来毒君是九华山庄的三少爷!
古承君从暗处走来,走的极慢,似是每一步都很艰难,有听过关于他的传闻的人此时都面露惊恐,远远退开。
他走到古承良面前,一直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有了一丝哀伤,道,“大哥,古家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古承良踉跄的退了一步,儒雅的脸因震□□的扭曲,“你说什么?”
古承杰已冲了过来,双手抓了他臂膀厉声问道,“三弟你什么意思!你制的毒难道自己没把握?”
古承君面色苍白,空洞的双眼望着漆黑的门外摇头道,“我给你的并不是‘唯君’,只是补气益血的丸药。”
所有人均是一愣,被事情连续的剧烈转变震惊的缓不过神来,古承杰一把推开他,一步步退后,绝望且不可置信的嚷道,“不!不可能!这是我们最后活命的赌注,不可能!”
古承良转头看了看已经呆住的大夫人,良久才颓唐的出声问道,“为什么?三弟,为什么要害我?,害你的亲兄弟!即使你恨我,恨我夺走了婧瑶,可二弟和四妹呢,还有九华山庄的老老少少呢,你为什么要害他们!即使古家曾经背弃了你,但依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怎么可以如此忘恩负义!”
说到最后竟然有了一丝义正言辞,被人所害的悲苍!
古承君转头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此时也带了一丝恨意,冷笑了一声道,“忘恩负义?难道要谋反的是我?被利益熏心的是我?我曾经劝过你,你又又如何对我说的!你让倩瑶来求我,利用爹威胁我,威逼利诱,你煞费苦心,好,药我可以给,但给什么自然由我做主!是你们要一手遮天,不顾他人死活,不仅害死了爹,害了九华山庄,更是害了四妹,如今竟然还执迷不悟!九华山庄一百八十八条性命,在阴曹地府会让你醒悟!”
古承良面色由红转青,最后死灰一片,捂着胸口的手微微发抖,另一只手指着古承君,一个字未说出便晕了过去。
到了此时,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上官焱淡淡吩咐,“将他们都押下去!”
房内立刻哭喊声一片。
侍卫上前,壮着胆靠近古承君,沈乔仿佛此时才清醒,拦在他身前,一字一顿坚定的道,“谁也不许碰我师父!”
侍卫为难的看向上官焱,上官焱看了一眼沈乔道,“三庄主维护圣上有功,不需要一同论罪,你们下去!”
“是!”侍卫如得大赦,立马退开,去押其他人。
此时,大夫人用尽力气挣脱了侍卫的手,爬到沈乔面前抓了她的裙摆哭喊道,“夫人,请饶命!你在我院中,我也不曾亏待了你,你有所不知,我是你师父的未婚妻,我们曾经非常相爱,承君,是不是,你帮我说句话,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古承君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只看着窗外,对室内一切充耳不闻。
沈乔直视着她道,“你既是我师父的未婚妻,你既是和他相爱,为什么还要背弃他?为什么另投他人怀抱?如今你说这样的话又背弃了你的夫君,你让他兄弟二人情何以堪?”
大夫人呆呆的瘫坐在地上,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侍卫上前将她拖了出去。
只片刻,房内已只剩上官焱、沈乔、古承君还有已逝的老庄主,方才的嘈杂只余一片死寂,室内昏黄的烛光摇曳,三人默默而立,良久无言。
沈乔慢慢走到榻前,双膝跪地,道,“老庄主,我是您三儿子的徒弟,今夜就让我以孙女的身份为您守灵,请您安息!”
背对着她,古承君紧闭双目,两行清泪无声而下。
第二日,老庄主草草而葬,埋在后山,上官焱特许古家人送葬,只是要由官兵看守。
曾经风光无限的老庄主,死后竟是这样凄凉,就连送葬的子孙都已是阶下囚,不得不让人感叹人世无常,而古家所有的恩恩怨怨也随着老庄主和九华山庄一起入土为安,烟消云散。
圣旨到了傍晚才下来,除了古承君,古家上下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死罪,暂时收押在监,三日后问斩,芙贵妃古承娴因育龙子有功,不予死罪,但削其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圣旨一下,山庄里凄厉的哭声直冲云霄,这当中当然有许多无辜的人,只是自古谋逆乃诛九族的大罪,君威不可犯!
山庄里许多下人是镇上的居民,消息传出去,镇上的人蜂拥而来,闯进九华山庄,欲救其家人。
九华山庄的下人也趁乱逃了出来,很快院子里就乱成了一锅粥,镇上的居民,山庄的人,官兵缠在一起,一团混乱。
上官焱领着沈乔出来的时候,闹事的居民已经被镇压了下去,和逃出来的下人一同押在院子里,在路的两旁乌压压的跪了满地。
九华山庄通往大门的青石路两旁站满了严阵以待的侍卫,侍卫后面跪了满地的人,喊冤声、啼哭声震耳欲聋。
上官焱紧紧的牵着沈乔,一步步向外走去,沈乔望着满院的人,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然在看到抱着儿子痛哭的李婶和被侍卫踹倒在地的焕娣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下人也必须要死吗?”
上官焱脚下一顿,很快又继续稳步向前,口中淡淡“嗯”了一声。
沈乔忍不住再次回头向李婶望去,不由的停下了脚步。上官焱回头看她,目光了然,似已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不说他们是无辜的,因为你比我更清楚!只是他们毕竟也是奉□□的子民,伤了民心同杀了他们起到的震慑作用,两厢相比,我想前者隐患更大!”
上官焱直直的注视着她,片刻后,淡笑道,“卿卿,这些事不是我能左右的!但、我夫人既然都这样深明大义,为夫我怎能不支持,我会试着向皇上请旨,将那些下人放回到镇上去,只是终生不能离开镇子,其子孙后代也不得入朝为官。”
沈乔释然的点点头,“他们必会感恩朝廷的宽容!”
上官焱抚了抚她的脸颊,浅笑道,“他们更应该感谢我的夫人!”
待出了九华山庄的大门,已有上官府的马车候在那里,天色已晚,最后一抹晚霞也将落。
上官焱回身,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柔声道,“卿卿,我们回家了!”
家?她终于也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了吗?一生在那里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生老病死!沈乔心中暖意膨胀,满满的似要溢出来。明媚的笑着转头道,“好!”
然,那抹笑容不及完全绽放已慢慢凝在脸上然后一点点褪去。
上官焱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
夕阳斜斜,枯草飞扬,上山的羊肠路上,一人一马,正慢慢前行。
寒风萧瑟,吹起他的长衣,显得那人身影消瘦单薄,沈乔恍然觉得,在他身上停留了十年的岁月,一夜间仿佛就走过了所有的沧桑。
沈乔眼中酸涩,喉中哽咽,那人背影已渐渐变的朦胧。
沈乔挣开上官焱的手,奔跑着追了上去,白色的披风被风吹起,如蝶在黄昏里渐飞渐远,上官焱心猛的一紧。
沈乔站在他身后,如孩子般牵了他的衣角,手却微微颤抖,哽咽道,“师父,你要去哪里?”
那人停下来,抬头张望着远方,片刻后才淡淡的道,“不知道,他乡异域,走到哪算哪。”
“对不起!”沈乔说完已像个孩子般泣不成声。
“不怪你,我早已预料到了今天,和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沈乔慢慢停止了抽泣,良久的沉默后,似下了决定,抬头恳求道,“师父,带我一起走吧!我愿随您浪迹天涯,终生侍奉您左右!”
上官焱霍然抬头,直直的看向她,漆黑的眼眸中刹那间风起云涌,似比寒风还要冷厉,周围的风似乎也更紧了些,大片大片的黑云沉沉的压了过来,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古承君终于转过身来,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面上浮起一丝轻笑,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阿乔!”
“师父!”
“在我最颓废的那几年,只有你在我身边,我待你并不好,让你吃了很多苦,你不曾怨我,我已经很欣慰。如今,你已是将军夫人,怎可随意来去。”
“师父,您一生孤苦,如今更是。。。。。就让我陪着您吧!”
“阿乔,你已陪了我十年,如今你有家了,我怎么还会让你和我到处漂泊。不要任性,回去吧!”
“我不!”沈乔眼圈微红,却充满倔强。
“如今为师的话已经不听了是吗?”古承君面上温和不再,又恢复了往日严师的模样。
沈乔心中没有往日的敬畏,只有无限凄凉,低头不语。
“阿乔,我此去飘无定所,我已习惯却不适合你。。。。。。如果你还叫我一声师父,就听我的话,回去吧!此生我若还回京都,定会去看你!有人还在等你,回吧!”说完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慢慢转身,牵起马重新上路。
“师父!”沈乔追了几步,在后大声呼喊。
古承君脚步顿了顿,却未回头,继续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暮色中的山路上。
“您自己多保重!”沈乔目光模糊,却一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在寒风中立了良久,才转身向马车走去。
上官焱面如表情的上车,倚着车壁闭目假寐,平时淡漠的面容此时更是清冷如玉。
沈乔此刻心情沉重,也无暇理会他,两人一人一角,一路无言。
回到将军府时已是深夜,沈乔累极,推开车门就要下车,身后突然响起上官焱冷沉的声音,“卿卿,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沈乔顿住,他是什么?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可夫君又是什么,在沈乔心中,没有任何概念。
片刻后,见她不答,上官焱脸色越加铁青,起身越过她先下了车,临走抛下一句,“若想清楚了,五日之内来墨苑找我!”
回到桃苑,青玉不知道她今夜回来,已经睡着了,睡在沈乔寝房外间,只盖了薄被,睡梦中眉头紧皱,很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她?
沈乔拿了毯子想要给她盖上,不想轻轻一碰她就醒了,迷蒙着眼看了看沈乔,然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置信的道,“小姐!我是不是在做梦?好几次我都梦到你回来了,可醒来,这桃苑还是我一人。”
沈乔心中难过,听了她的话才有丝笑意,“是我回来了,你怎么睡在这里?”
青玉这才彻底清醒,自是喜极而泣,抱着沈乔不撒手,半晌才恍然问道,“对了,小姐的师父救出来了吗?”
沈乔渐渐隐了笑意,垂眸道,“救出来了。”
“那就好!”青玉跟着欢喜起来,又缠着沈乔说了会话,才伺候她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次日,一大早上官焱就被宣进了宫。
李乾独自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四周一个宫侍都没有,清晨的御花园白雾缭绕,李乾的身影隐在雾里有些模糊不清,只有丝丝缕缕的淡淡酒香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氤氲开来,若有若无,难以捉摸,就如心中那丝无端的压抑感。
姜公公将上官焱领到便也退下去了。
上官焱刚要行礼,只听李乾笑道,“就咱们两个,就别那么多虚礼了,过来坐!”
亭子周围用了炭炉,虽是冬日,寒意却并不重。
石椅上铺了厚厚的羊绒毯,上官焱谢恩后落座。
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几壶酒,其中一壶歪在一旁,已经空了。
看样子,李乾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连发上都染了湿意。
李乾给上官焱倒了一杯酒,道,“陪我喝几杯,我们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喝酒了。还记得上次我们这样喝酒是什么时候吗?”
他用的是我,而没自称“朕”,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两个人肆无忌惮的挥斥庸道,指点江山,谈笑轻狂。只是,昨日去如朝露,花红春谢后,人已非少年。
上官焱略思量后道,
“大概已有四、五年了。”
“是啊,那时候我还没登基,还不是皇上,我们经常这样把酒言欢,好不快哉!其实我最开心的日子,是我们在太学院时,你、我还有莲成,我们一起戏弄太傅,一起逃课,一起溜出宫喝酒,离鸯河畔那个酒家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我已经很多年没再去过了,记得那时候我们经常带着莲成去那里喝酒,老板娘一直认为我们是兄妹,还曾告诫我们不要带坏妹妹,呵呵。。。。。只是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那样好喝的酒我也再也不曾喝过。”
上官焱并不搭话,只陪他一杯杯的喝酒,静静听着。
雾渐渐散去,只是天却依然暗沉,等待着大雪将至。
“后来我做了皇帝,你做了大将军,我们便在也没有机会这样坐在一起,不用顾及那些虚礼,不用端着君王的架子在一起痛快的喝酒了!从小到大,父皇,母妃就一遍遍的告诉我,我将来会是君王,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受万民的敬仰,受天下朝拜。但他们从来没告诉过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原来那么累!那么辛苦!辛苦的有时候只想转身就逃,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皇上,您喝多了!”
李乾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很清醒,所以我也知道,即使我羡慕你,即使我厌倦,我也不得不坐在这个位置上,甚至坐的更稳!”
亭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漫天飞絮,落地无声。李乾端了杯酒,静静的看着亭外的飞雪飘扬,脸上浮起一丝温柔,轻声道,“那一年的春日,柳絮就如这雪花一样,在山间漫天飞舞。然后,我就遇到了阿娴。
那一日,我被大臣们缠的心中烦躁,听说九华山风景清幽,便去那里赏景,却遇到几个江湖人,几言不和打了起来。那时我身边只带了几个内侍,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个时候阿娴出现了,我仍然记得,那天她穿了大红的披风,在漫天的柳絮中如仙女般飞身而来,那些江湖人竟然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救了我,脆笑着道,在九华山,她就是老大!我当真被她逗笑了,问她,她是老大,那皇帝是什么?她天真的问我,皇帝要搬到九华山来吗?
李乾沉浸在最初的回忆中,面上一片温柔,“我请她带我们游山,她痛快的答应了,说救了我就自然会保护我到底。一路上她时而俏皮,时而爽朗,又妙语连珠,那些内侍被她逗的想笑又不敢笑,简直是被憋出了内伤,那时我只觉得她是我见过最明朗真实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