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木墙,夜宴已近尾声,随着宫玄的归席,众人摇摇晃晃的起身,准备最后敬酒后,离席去睡觉了。
站在东面的一排人似听到几声木头摩擦的咯吱咯吱声,抬头看去,只见木墙摇摇晃晃,还来不及出声,只听轰的一声,木墙迎面倒了下来。
靠近木墙的几个人惊慌之下急忙钻到桌子下,待没有声响才战战巍巍爬出来,就见厅内众人都愣在那里,齐齐朝东看去。
几人随之转身,顿时目瞪口呆,隔着一道半透的屏风,看着仍在酣战中的男女,一时懵了。
然而处在正厅最前最后的人,连屏风都没隔,直直看了一场香艳的活春宫。
初曦坐在房梁上,数着时间大概停滞了有五秒,然后是琴阁众女弟子的惊声尖叫,纷纷捂脸转过身去,再然后隔着一道三尺宽的屏风,这边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那边的两人从欲望中醒过来慌成了一对热粥上的蚂蚁。
鱼楣哭喊着从软榻上掉下来,将锦被胡乱的遮挡身体,退到墙角下,绝望的大喊一声,向着灯柱撞了过去。
梁宏一惊,也不顾得穿没穿衣服,扑身过去将鱼楣揽在怀内。
他此时已清醒,知道他和鱼楣都被人算计了,心底除了愤恨恼怒,竟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鱼楣如死鱼一般僵在梁宏身上,玉色的肌肤上青筋暴起,瞪着大眼望着房顶,一动不动。
鱼雍面色瞬间灰白,颤颤起身,身体一个趔趄又跌在座位上,被鱼芷搀住,张口欲说什么,突然一挺,晕了过去。
一边极吵,一边极静,百里眉头轻蹙,长袖一挥,一股劲风凌空而起,将倒塌的木墙托起,将两室再次隔开。
淡声道,“裴祝带鱼相去休息,其他人都出去,刚才所见之事不可议论外传,违者,以触犯城规处置!”
裴祝躬身称是,走过去同鱼芷一起将鱼雍搀扶出去,其他人纷纷向门外退去。
梁上少女伸了个懒腰,弹了弹白狐的耳朵,笑道,“完工,回去睡觉!”
说罢起身自天窗钻了出去。
宫玄依旧坐在椅子上,长眸微微上挑,看到一截白尾闪出房顶,垂眸起身,走至仍旧呆愣的夏恒之面前,沉声道,“走吧。”
两人出了门,月色皎洁,星辰寥寥,宫玄站在廊下,负手而立,淡声道,“今日之事你之前可知?”
后半夜起了薄雾,夏恒之倚着廊柱,双手环胸,俊容模糊,缓缓摇了摇,“不知。”
“要不要查?”
夏恒之微一思索,淡声道,“不必了。”
他们都清楚今日之事实在蹊跷,鱼楣和梁宏即便私下有龌龊也不可能蠢到选择这样的时间和地点行苟且之事,还有那面突然倒塌的木墙…
夏恒之因一事婚约不喜鱼楣,今日的事一出,婚约之事已无需再提,只是看到鱼楣崩溃的样子,他竟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而且,他已隐隐猜到这件事是何人所为。
深吸了口气,将胸内的滞闷一吐而出,夏恒之直起身往外走,他其实更庆幸,那当众受辱的女子不是她。
半个时辰后,裴祝站在千安阁的门,向百里回禀诊治鱼雍的详情,不过是极怒之下血气上涌晕了过去,他开了方子让下人熬了,人也已经清醒。
百里坐在木椅上,手边放了一杯温茶,面色沉淡,问道,
“当时你可察觉异常?”
裴祝在下首坐了,点头道,“是神酥香,味道极淡,但我不会闻错,之后我派人去那房里看过,香炉里的香已被人处理掉了。”
“鱼相那里怎么说?”
“出了这样的丑事,鱼相自不愿再让人提起,想明日便下山回盛京,带着鱼楣一起走。”
百里温淡一笑,端了茶放到唇边,“不是不愿,只是不敢罢了。”
裴祝垂眸略一思忖,道,“鱼相思虑极重,他深知谁人最不愿看鱼府和侯府结亲,所以,他只会怪自己得陇望蜀,太过贪婪。”他语气一滞,低声问道,“你也认为是他所为?”
百里垂着眸,缓缓摇头,“不是!他不屑如此!”
说罢,百里起身,轻叹道,“最近天洹发生了太多事,希望荐贤会后,一切能恢复平静。”
夜更深了,鱼芷自鱼雍的房内出来,披着一件芙蓉色披风,顺着长廊,走到暖阁前,轻轻推开木门。
鱼楣一身白衣,发鬓凌乱,面色憔悴,蜷坐在墙角,闻声一惊,抬头看到鱼芷,清泪顿时又流了下来。
眼中一片死灰之气,哑声问道,“长姐,我和恒之哥哥再无可能了是吗?”
鱼芷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楣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爹爹以为你是受人所迫,审问了梁宏,他说、你们这样的关系已有半年之久…。楣儿,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鱼楣埋头呜咽痛哭,“长姐不要问了,楣儿求你,不要问了!”
鱼芷身形一晃,极度惊骇的看着她,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夏恒之吗?你们的亲事马上就要定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鱼芷拉着她的手臂,语气失望微怒。
“为什么?”鱼楣目光呆滞,喃喃自语,“因为我喜欢恒之哥哥啊,我要嫁给他,可是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一个个都要和我抢。我要她们死,她们死了就没人跟我争了。梁宏可以帮我杀了她们,他要我的身子作为代价,好啊,只要能嫁给恒之哥哥,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鱼芷不敢置信的摇头,“楣儿,你疯了,你真是疯了。你要嫁夏恒之,我和爹爹都可以帮你,你为何这样作践自己?”
“你们帮我?”鱼楣双眼流泪,勾唇冷笑,“长姐,你真的会帮我吗?你真的想我嫁入侯府吗?”
鱼芷一怔,“你何出此言?”
第四十二章 下山
鱼楣泪盈双目,笑的越发凄厉,
“长姐、父亲为你铺路嫁入东宫,欲将我嫁入成国侯府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在你我之间选了你、放弃了我。我一点都不难过,只要能嫁给恒之哥哥,随便他怎样做,我都愿意。可是那日夜里,我睡不着去找母亲的时候,听到你和母亲建议将我嫁给吏部尚书之子,我那时方明白,自己真傻,你怎么会让我嫁到侯府,成国侯是凌王一党,你这未来的太子妃当然要为太子殿下谋划。可笑我们十几年的姐妹之情竟比不过你的私心、比不过一个男人!”
鱼芷怔怔的看着她,缓缓直起身,面容一点点恢复平日的端庄,淡声道,“我是为了你和父亲好,父亲是太子殿下的人,却想将你嫁入侯府,是想留后路?太子殿下如何英明,怎会不知,这样做只会让他不再信任父亲。将来凌王事败,成国侯府必然受到牵扯,到时你如何自处?”
鱼楣癫狂大笑,直笑的眼泪崩淌,厉声质问,“你是怕他不信任父亲,还是怕他不会娶你?”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绝对是为了相府、为了你才不想你嫁入侯府!”鱼芷依旧面不改色。
“长姐敢说没有半分私心?”
“私心?”鱼芷娴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清冷,“楣儿的私心呢?你为了嫁给夏恒之不择手段,利用玉珑,委身梁宏,甚至利用我,你将玉珑许给二哥,不过是以为我会替太子殿下拉拢玉府,会说服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长姐也不信任,也需要用这些手段了。”
“不然呢?长姐真的会替我隐瞒吗?你是父亲眼中识大体、端庄淑德,让他最得意的女儿,你怎会替我瞒他?”
“楣儿,我当时只是不敢相信你会做那些事,那个小璃根本威胁不到你。”
“不要和我提她!”鱼楣的声音陡然而起,含怒、含怨,“她是什么东西!一个捡来的废物罢了,装傻装可怜,哄骗恒之哥哥。为什么你们都被她蒙蔽、都要维护她?滚,你们都滚!”
鱼芷失望的看着她,转过身去,淡声道,“你自己冷静一下,父亲刚醒,身边还需要人照应。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家去!”
门被关上,幽暗的房内再次安静下来,鱼楣缩在墙角,双手捂面,痛哭出声。
“啧啧、卿本佳人,奈何、作死!”
一道清声在房内响起,鱼楣猛然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少女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托了腮帮,手肘着膝盖,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鱼楣恨恨的盯着她,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你怎么在这?”
“来看看你!听说你明日就要走了,来告个别!”
鱼楣猛然间想起领她进暖阁的小厮,双目赤红,“是你!是你害我!”
初曦点头,“是我!我看你和梁宏偷情偷的太辛苦,所以给你们找了个又暖和又舒服的地方。为了给你们布置这么地方,我可是三个晚上没睡!怎么样?是不是刻骨铭心?”
鱼楣双目通红,身嘶力竭的喊道,“为何害我?我知道,你想嫁给恒之哥哥是不是?你休想,就算他不娶我,他也绝对不会娶你!”
“鱼小姐!”初曦怅叹一声,“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吃屎吃多了糊了脑子,满脑子都是男人!我为什么这样做?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你那套无辜的说辞,只有同样吃了屎的夏恒之会信。对了,我这样做还真为了一个人,宋瑶,记得吧!”
鱼楣脸色攸然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讷讷道,“她撞见我和梁宏,必死不可,怪不得我。”
“所以啊、”初曦声音渐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是我不杀你,我就要你现在这样、生不如死!”
“我不会放过你!”鱼楣咬牙,咒怨一般的低声念叨
不想在和这个女人浪费时间,初曦跳下木椅,将快睡着的白狐从肩上拎下来,抱在怀里,打开门出去。
圆月西斜,秋风清亮,初曦仰望星空,深吸了口气,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回到觅露院的时候,夏恒之的房内漆黑一片,她知道,他就在房内。
第一次,他未等她回来。
初曦嗤笑一声,大步向着屋子走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一人一狐沿着山路缓缓往下走去。
走了许久,初曦回头望去,薄薄雾气中,巍峨的天洹城好似一抹重彩,落笔在一片青翠绿黛之中。
她来到这里不过十数日,这一回眸,却放佛望尽了自己的前半生。
前世生活优渥的童年、忙碌奔跑的青春,和来到天洹城认识夏恒之、惩治鱼楣的日子融合在一起,似乎从未有过分界,而如今,都留在了这山上。
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自己,几件破衣服,一只白狐,初生牛犊不怕虎,欲闯一闯这浩荡乾坤!
“狐兄,我要下山了,这里是你的家,你真的确定要和我走?山下没那么好玩,也许人心叵测,也许危险重重,跟着我混,甚至可能没有饭吃?你现在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白狐黑琉璃般的眼珠看着她,纵身先她一步向山下飞奔,初曦将包了几件破衣服的包袱抗在肩上,一步跳了数丈,大声喊道,
“繁华古世、我来了!”
早饭等了许久不见初曦,夏恒之走至西暖阁敲了敲门,也不见有人回应,微一思索,推门而入。
房内空无一人,床帐掀起,被褥叠的很整齐,夏恒之心中一沉。
桌案上放着一张纸。
纸上歪歪扭扭几行字,
“师兄,我下山了,天下那么大,我得去看看。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保重!对了,你若见了城主,麻烦替我转告一声,我绝不是逃债,十万两银子,三年之期,觉不反悔!”
夏恒之凤眸一缩,将纸条握在手中,如一道疾风般掠出窗去,刚至院门处,见一锦衣小厮狂奔过来,
“少爷!少爷!”
那小厮奔至身前,一脸的激动,“少爷,你可想死奴才了!”
夏恒之脚步顿住,皱眉道,“元宝?你怎么来了?”
“不光是奴才,老爷和夫人都来了!正和百里城主叙话呢,一会就过来!少爷你好不好?你一走就是两年,夫人每次一提起你就哭,奴才、奴才也跟着哭…”
那小厮说着一咧嘴,眼泪吧唧吧唧的往下掉,“少爷你太狠心了,也不带奴才过来,呜呜呜…。”
夏恒之凤眸微暗,手一松,纸笺落在地上,被秋风一扫,远远的飘过墙垣,再也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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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二丫
两日后
骊山下的官道上,正值午后,秋风送爽,路上行人稀少,只有一人一狐骑着一毛驴,分外惹眼。
初曦倒骑在驴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枕着驴脖子,半眯的眼睛睁开一只,看了看天色,伸脚踢了踢骑在驴尾上的白狐,“狐兄,咱这是倒哪了?”
白狐捂着空空的肚皮,四肢伸开,趴在驴尾上,无精打采的瞥了她一眼,继续昏昏欲睡。
下山时,身上只有鱼楣给的那二两银子,初曦在山脚下的农户用那里用这银子换了一身男子的粗布衣裳,两只鸡,一头毛驴。
鸡吃完了,银子也没了。
饿了一天的初曦愤愤的直起身,好歹是穿越来的,就算是炮灰也不能混的这么惨啊,
老天,你要是有眼,就掉个馅饼下来吧,最好还是韭菜馅的。
“前面那小子,哪里来的,站住!”
初曦一愣,转过身去,只见路边上立了一三十多岁高瘦男子,蓬头垢面,环胸抱着一把破剑,叼着根枯草,歪着头桀骜不羁的看着她们。
“驴留下,人走!”
劫驴的?
初曦只当没看见,继续赶着驴“哒哒”往前走。
“哼,不识好歹!”
那男子将破剑一拔,挥手向着初曦砍来。
初曦腾身跃起,自身后的包袱里抽出墨焰鞭甩了过去,喝到,
“有眼无珠的劫驴贼,小爷我都要去抢劫了,你还劫我!”
噼里啪啦一顿猛抽,她出招虽然毫无章法,内力却深厚,鞭子舞的呼啸生风。
墨焰鞭还是上次从梁宏手里夺过来的,初曦收拾行李的时候,装进包袱里,打算防身用的,恰好派上用场。
那男子被她胡乱一顿抽打,一时间无力招架,扔了剑便跑。
“不打了,不打了!”第一次抢劫就碰上这么个主,太伤人!
“你说不打就不打?招惹了小爷还想跑,小爷我打的你六亲不认!”
男子轻功不错,一跃十丈,但碰上初曦,活该他倒霉,见她追上来,忙抱着头逃窜,“爷、手下留情,混口饭吃的,哎,别打脸!”
初曦追上去,骑在他脖子上,一个甩身,将他掼倒在地,骑上去便是一顿爆垂。
“没本事还学人家做强盗,让你装!还敢不敢劫小爷的驴?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别打脸,我还得靠它吃饭呢!”
“靠脸吃饭你TM的劫我驴做什么?”
“您全身就驴值钱啊…啊!错了、错了!您比驴值钱!”
初曦打累了,气喘吁吁的将凌乱的发丝捋到脑后,慢悠悠的将鞭子收起来,
“有没有银子?”
男子趴在地上,一愣,忙捂着胸口,
“没有!”
“不拿出来小爷我就划花了你的脸!”
男子哀嚎一声,他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碰上这么个祖宗,挨了顿揍不说,还得搭上银子,这到底是谁劫谁啊!
伸手在衣襟里掏出三两碎银,极不情愿的递了上去。
初曦拿在手里垫了垫,笑道,“小爷不能白要你银子,张嘴!”
“干嘛?”
“让你张就张,哪那么多废话?”初曦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从怀里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给他塞了下去。
男子瞪着眼,骨碌一声咽了下去,哭道,“你给我吃的啥!”
初曦拍了拍手从他身上下来,往官道上走去,边走边道,“噬心丸,天下奇毒之一。”
男子两眼一黑,这买卖赔大发了!
一炷香后,一人一狐一驴又上路了,这次又多了个牵驴的,走在最前面,背着把破剑,捂着青紫的脸,一脸的怨念。
“小爷,我想通了,我不适合做这拦路抢劫的买卖,以后再不敢了,你啥时候把解药给我?”
“看我心情吧!”
“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你饿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想骂人!”
“嗯,我现在就想骂人,你觉得心情好的了吗?”
“我也饿了,那咱把你身后那只兔子烤了吧!”
兔子?
初曦抬头看着耳朵乍起,作势要扑上去的白狐,笑道,“行啊,你抓的到它,你就去烤!”
男子转头,嘿嘿一笑,“一只兔子而、已”
笑容僵在脸上,和白狐瞪圆的黑眼对视了片刻,直直看向初曦,惊道,“灵、灵狐?”
“还烤吗?”
男子猛然摇头,这东西极通人性,阴险狡诈,而且最记仇。
“那专心牵驴吧!”
又行了半个时辰,官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已是中秋,太阳还是毒的很,炙的人舌干口燥!
男子突然身子一颤,顿时泪流满面,跳起来喊道,“小爷,前面有个茶馆!”
初曦眯眼看去,见前方路旁的树荫下果然有几间凉棚,挂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男子牵了驴栓在树上,两人找了张干净桌子坐了,咕噜咕噜先灌了几杯茶水,才要了一盘牛肉,两碗面。
等面的功夫,初曦问道,“叫什么名字?”
男子立刻来了精神,“我乃二清山花影无踪流星剑张崖”
“太啰嗦,记不住!”初曦嫌弃的道,“就叫你二丫吧”
张崖哭丧着脸,“这、这不太好吧!”
“嗯?不想要解药了?”
“想!”
“那名字呢?”
“大俗即大雅,就是它了!”
“两位,面来了!”小儿招呼一声,端了面放在桌子上。
张崖端起来,一阵吸溜吃了半碗,抬头见初曦正挑了面条喂那白狐,只见面前的少年头发以竹枝束在头顶,粗眉细眼,脸色蜡黄,但若不看那眉眼,鼻子和嘴到十分清秀。
一身灰旧布衣,穿在她身上略显肥大,等等,张崖突然瞪大了眼,紧紧的盯着初曦的脖子,
讷讷道,“小爷,你的喉结呢?”
初曦一怔,就见张崖猛吸了口气,惊道,“你是女、”
“啪!”初曦将筷子一摔,“再敢胡说,这辈子都别想要解药!”
张崖猛的闭紧了嘴。
“救命!救命!各位大爷救我!”
突然,官道上一黄衣女子跌跌撞撞奔了过来,跑进凉棚里,对着最外边一张桌子上的粗狂汉子道,“大爷,救救小女子,有人要抓我!”
女子脸若满月,皮肤白皙,鬓发跑的散乱,香汗淋淋,一张俏脸花容失色。
那粗狂汉子立刻起身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我看谁敢在我武爷面前抢人!”
话音一落,众人就见官道上十几人骑马,飞沙扬尘,气势汹汹而至。
粗狂汉子脸色一白,将女子往外一推,坐下继续吃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初曦嗤笑一声,偏过头去,继续喂白狐面条。
张崖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多管闲事,这是盛京的梁小王爷,有名的杀人不眨眼!”
“哦!”初曦随口应了声,继续喂面条。
那十几人已到了跟前,一身着锦衣,油头粉面的男子跳下马,执着马鞭,猫看耗子一般的眼神看着那女子,挑着眉道,
“过来,本小王的耐心可不多!”
那女子扑通跪下下去,对着粗狂汉子磕头道,“大爷救我!奴婢做牛做马报答您!”
汉子不动,硕大个脸埋进面碗内,女子无奈,一桌一桌的磕头求救,很快额头就青紫一片,渗出血来。
锦衣男子嘴角噙着冷笑,看着她求饶,却没人敢帮。
终于到了初曦这一桌,女子微一迟疑,对着张崖跪下去,“大哥,救救我!”
张崖转过身去,对着初曦使了个眼色,高声道,“小爷,吃饱了咱赶紧上路吧!”
初曦慢条斯理把最后一片牛肉塞进嘴里,起身伸了个懒腰,把白狐揣进怀里,往驴那走,
“走吧!”
张崖转头对着锦衣男子嘿嘿一笑,忙起身跟在初曦身后。
初曦越过桌子,突然一把将女子抗在肩上,几步跃起,将她扔到驴背上,跨腿上去一抽驴臀,大声道,“我先走,你断后!”
然后一溜烟似的跑了。
张崖站在那里,傻了!
梁小王爷和他身后的十几个侍卫也傻了!
齐齐转头怒视着张崖。
张崖笑着摊了摊双手,“众位爷看到了,不关我的事啊!”
梁小王爷挥手怒道,“先给杀了他,然后去追那小子!”
张崖脸色一变,突然矮身拔箭,从十几匹马腿之间穿过,血线飞起,马声哀嚎,纷纷倒地,那些侍卫被摔在地上,一阵哭叫狼嚎。
张崖穿过马腿,一个纵身,飞跃而去。
梁小王爷大怒,伸手将脚边的一个侍卫拽起来,喊道,“还不去追!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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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最近有事更的字少,谢谢亲们的一直追看,过段时间一定多更!
第四十四章 回宫
张崖追上初曦的时候已在三十里开外,驴倒在地上吐沫不起,那女子也吓的不轻,半天没缓过神来。
张崖跑的满身大汗,瘫倒在地上一边粗喘一边哀嚎道,“小爷你可害死我了!”
女子跪在地上,对着初曦砰砰磕了几个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伺候恩人!”
初曦大口喘了几口气,问道,“你和那小王爷有什么仇什么怨,他为什么抓你?”
女子哭道,“小女子和他无冤无仇,我和爹爹本住在淮阳县,卖茶水为生。小王爷办差路过此地,在我家喝茶时看中了小女子,要将我带回去做妾,爹爹为了护我被他打死,茶馆也被他砸了。我半夜跑了出来,刚出淮阳就被他追上,现在爹爹也死了,我的家也没了,呜呜呜…。”
初曦一掌拍在地上,怒道,“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
张崖一边拿袖子扇风一边道,“这梁小王爷是梁郡王的独子,暴虐好色,在盛京还知道收敛几分,这出了盛京,就没人能管了!”
“早晚我代表正义灭了他!”初曦咬牙道,起身环视了下四周,问道,“咱这是到哪了?”
“快进淮阳了,过了淮阳县往前就是盛京。咱们进城歇息一晚,梁小王爷只是路过此地,不会停留太久,估计此时寻不到这女子也就走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初曦将驴拉起来,瞥了那女子一眼,“你叫什么?”
女子怯怯抬起头,“我叫李南泠,恩人唤我泠儿就好。”
“嗯,我们要进城去,你去哪?”
女子咬了咬下唇,“恩人去哪泠儿就去哪!”
初曦蹙了蹙眉,她养活自己都成问题,现在又多了一个。
张崖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小爷,咱不能带着她,万一被梁小王爷发现,咱都没的活!”
初曦皱眉摸了摸下巴,半晌,道,“你不是说那姓梁的只是路过这吗?咱把她带回淮阳城,她总有亲戚在城里,到时候送她到亲戚那咱就不管了!”
张崖微一踌躇,道,“行吧,您说了算!”
初曦让那女子骑在驴上,自己和张崖牵着驴,天黑之前进了淮阳城。
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吃了饭,初曦问道,“姑娘,你在这城里还有亲戚吗?”
泠儿一怔,小心道,“我还有一大伯,在北街上开了一间药铺。”
“行,那我们送你过去!”
泠儿一听,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泣道,“恩人救了泠儿,泠儿就是您的人了,您去哪,泠儿就跟您去哪,一辈子伺候恩人。”